施绵登时露出了然的神情:“感谢贵司的开明和帮助。希望能有进一步合作的机会。”
“……”许冥心说合作谈不上,下次再遇见别直接打假就行。
出门送走施绵,许冥返回屋里,趁着其他人尚未回来,又迅速拆了施绵给的信封——只见里面,是一张样式老旧的红色横条信纸,上面用钢笔潦草地写了一行地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地址具体是在新城区,和倒先前许冥找云姐邻居打听的信息对上了:因为顾云舒说她家就在附近,许冥曾试着按照宏强员工信息中云姐的地址去找。得到的结果却是一间空屋,邻居说住在里面的人,早就搬去了新城区。
不过也不排除是巧合的可能。具体还是得等顾云舒回来再做确认。对于她这会儿的所在,许冥倒是十分清楚——早在昨天刚解锁出新技能时,许冥就早早抓紧时间,将目前规则书内的所有无名工牌都排查了一遍,以确认红鞋女人现在的所在。
所谓“排查”,其实是种很玄妙的状态。许冥也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只知道在她触碰到对应工牌工号的那一瞬,她的视野似乎一下就会拉到极远的地方,以一种俯视的视角,迅速锁定当前佩戴者的所在。
观察的时间很短,也就一两秒的时间,视野却很大,除了佩戴者外,佩戴者周围的一些东西也能一并扫到。又刚巧许冥给出的半成品工牌,大部分都酒店员工和旧房客的身上……
于是整个排查过程中,她至少从三个人的视野里,看到了顾云舒,每次看到的时候,对方手里都抱着个饮料杯子——咕嘟咕嘟的,喝的面罩下的腮帮子都鼓起来。神奇的是,每次杯子里饮料的颜色还都不一样。
……如果不是知道顾云舒正义的秉性,许冥简直都要怀疑她在酒店逗留的一大原因是那里的自助饮料了。
横竖人没事,喝得也开心。许冥也就无所谓了。
另有一个好消息是,从她排查的结果看来,目前存在的工牌里,并没有任何一张,戴在那个红鞋女人的身上。
许冥因此大大松了口气。再加上今天施绵带来的情报,她的心情一下上升到一个不错的高度,连带着当晚面对鲸脂人颇为烦人的卖萌,耐心都好了不少。
……只可惜,许冥的好心情并未能维持多久。
又过一天。顾云舒还没回来,一条意料之外的信息,倒先来了。
信息是以短信的形式发过来的,发信人在许冥手机里的备注是【脑壳有包】。发短信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微信账号早就被许冥拉黑了。
收到信息前,许冥正在体验给金毛梳毛的快乐,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点开手机的一刹那,脸却瞬间一沉。
陆月灵正蹲在旁边,好奇又有些嫌弃盯着狗看。注意到许冥脸色的变化,目光顿时转了过来:“怎么了?银行催你还钱,还是有不熟的人要结婚了?”
“是倒好了。”许冥不高兴地撇撇嘴,将手机收了起来,“是我家里人。”
陆月灵:“?”
“我兄弟让我回家。”许冥道。
“哦……啊?”陆月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旋即好笑地看过来,“看不出来,你家里人管得还挺严么。不过也不奇怪,有些家长就是这样,不放心小孩一个人在外面。薄荷她家里也是,不像我,大学就基本不回去了,我爸还鼓励我毕业出去漂……”
她又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的事了。说到一半,却见兰铎正在小幅度地冲她摆手,正在奇怪,却又见兰铎动作一顿,跟着似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颇为惊讶地转头看向了许冥。
“你哥吗?他不是向来……”
“向来不愿意见我。每次放假都要三令五申我不准回去。”许冥面无表情地接口,探究的目光随即扫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哥?”
她刚才说的,明明只是兄弟而已。
“……”话音刚落,便见兰铎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跟着便见他轻轻一笑,俯身将金毛的上半身往上捞了捞,讨饶地往许冥怀里一塞。许冥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又看看怀里眼睛湿漉漉的大狗,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放弃这个问题。
“他们说他们打算把旧房子卖掉,让我回去看看有没什么要收走的。还要商量签字的事。”她把下巴垫在金毛的脖颈上,重重吐出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这事,估计他们死都不想让我再进门。”
事实上,她还真不想回去。她家里现在就还剩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哥哥是个火药桶,反正看到她就没好脸色,赶她仿佛在赶瘟神。最离谱的一次,就是她亲生父母葬礼刚办完那会儿,她因为一些私事,在那个家里多待了一阵。事情刚办完,就见她那个大哥坦克似地从卧室里出来,直接把她往外轰,当时正好邱雨菲在,差点和他干起来。
至于那个妹妹,则是许冥最不擅长打交道的一类。在许冥刚在外面租房那会儿,她总会发消息来,在明知许冥住在外面的情况下,问她何时回家,说自己想见她。她真的好想来找许冥,只是哥哥不让,她好难过好委屈,所以许冥能不能来看看她……
类似的信息还不少,和她亲哥那整排“不许回来”的信息一对比,就显得特别有意思。
……许冥不是很想说刻薄的话。但她也看过邱雨菲推给她的那种,有很多极品家人的小说。
恕她直言,极品家人比她家人质量高。至少她能看懂他们想干嘛。
也因此,现在再次收到她哥的短信,许冥心情还真有些复杂。
“卖房非要房产证上的所有人都签字吗?”许冥不死心地在网上查,“能不能线上搞定啊?”
老实说,房子卖不卖她不在乎。她就是怕被人烦。
结果却是,她答案还没搜到,“脑壳有包”的信息又接二连三发过来,连带着被她备注为“莫名其妙”的妹妹也跟着一起发信来问。许冥被烦到逐渐暴躁,所以两个号一起拉黑了事,又摸去邱雨菲的微信吐槽一通,跟着便将手机一甩,直接躺到了床上。
好心情因此幻灭,偏偏她自己的公寓里,还有人不消停——
当晚。公寓内。
起夜的许冥抱着怀里的枕头,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肤白貌美的……
呃,男人?
“鲸脂人?”她嘴角微抽,才刚睡醒的脑子拼命理解着眼前的一切,“请问你又在犯什么神经?”
“……”鲸脂人坚定地将胸前的肉又往上托了托,语气笃定,“我在试图证明自己的价值。”
许冥:“……”
许冥:“变回去,谢谢。”
鲸脂人:“……”
“你——真的不考虑下吗?”鲸脂人低声说着,炫耀般用手抚过自己的脸颊,又一点点往下往下移去,声音逐渐低沉:
“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任何器官、任何尺寸、任何模样……”
许冥:“……”
“再次重复,变回去。”她轻声道。
“……”鲸脂人还想挣扎,“或者不用人型呢?手动狗头我其实也可以的,金毛比熊萨摩耶……”
“变回去。”许冥最后一次强调。
鲸脂人嘤咛一声,终是缩了回去。许冥克制地吸了口气,转过头,正对上一双幽幽的眼睛。
……兰铎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正抱着那只大金毛,站在门口无声地看过来,也不知在这儿看了多久。
他两手拖在狗的前爪下面,导致狗都被拉成了长长一条。
许冥:“……”
眉心不由自主地又是一跳,她试探地开口:“有事?”
“……”兰铎维持着拉狗的姿势,微微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方听他小声道:“我也……”
许冥:“?”
“什么都可以。”兰铎声音更小了些。
许冥:“……??!”
你也来??
“金毛、比熊、萨摩耶。”兰铎继续小声道,明明是在报狗的品种,却愣是给人一种正在说“瓜子、花生、矿泉水”的感觉。
“……如果不是狗的话,也行。”兰铎继续道,面上微露为难之色,却还是坚持道,“熊猫的话,我努力一下也……”
许冥:“……”等等所以这个品种你是可以控制的吗?
熊猫就算了,熊猫真的不用,虽然很可爱,但被人看到我会蹲局子的!绝对会蹲局子的!
许冥再次沉默。她不理解,自己是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想把她往局子里送?
“你别跟着凑热闹,忙你自己的事去。”许冥揉了揉额角,忍不住道。眼看着兰铎缓缓垂眼,正要走远,想想又把人叫住。
“……既然能变的话,那要不还是小型犬吧。比较不占地方。”许冥略一迟疑,指了指他怀里正不断摇尾巴的金毛,“品种你自己看着吧,别是比熊就行,容易脏。”
“……”兰铎转头看了看她,轻轻笑了下,点点头,抱着狗走了。
许冥暗松口气,转身又看向正独自在角落黯然神伤的鲸脂人,片刻后,忽似想到什么,眼睛微微一亮。
“诶。”她蹲下身,探头看向缩在角落的鲸脂人,“你之前说,任何样子你都能变,对吧?”
“……?”
鲸脂人惊讶地看她一眼,愣了一下后,赶紧用力点头:“对对对,都行都行,哪怕你要克系大熊肌肉男我也……”
……所以克系的大熊肌肉男又是个什么鬼?
许冥嘴角微一抽搐,明智地决定不去追究问题,而是继续道:
“那这样,我先给你一张工牌,你帮我去办件事。如果顺利的话,那工牌你就一直留着好了——当然,我还是会时刻查岗的。如果敢去不该去的地方……”
“不去不去。我努力……肯定不去!”鲸脂人赶紧表态,想想又好奇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
“……”回应它的,是许冥充满深意的目光。
于是,转天下午。
城东旧城区,一个老式小区内。
穿着运动套装的顾铭反复对着手里的地址,视线最终落在面前的单元楼上。
随即叹口气,认命地上前,开始输入门禁锁的密码。输入过程中,时不时抬手理一下自己的领子,将拉链规矩地一直拉到下巴下面,动作间隐隐露出套在脖子上的红色工牌绳。
“真的服了,不知道我很怕热吗?非要我这个点过来?”她抹了抹额头,在心里默默抱怨着,很快就将门打开。
门打开的瞬间,登时传出一片阴凉。顾铭舒服地呼出口气,趁着四下无人,又赶紧掏出面镜子,仔细端详了下自己的脸——
确认完全无误后,方深吸口气,收起镜子。抬脚走进了面前黑漆漆的单元门中。
“……所以, 你最终选择,让海棠先生替你跑这一趟?”
同一时间,另一班公车上。陆月灵理直气壮地占了许冥旁边的空位, 正百无聊赖地与她说话:“我说怎么今早感觉屋子里安静很多呢。不过它好像是蜡做的吧?就这样替你出去,不会露什么马脚吗?”
“露就露吧, 留一只手能签名就行。”许冥靠窗坐着, 刻意拢了下耳边的头发,露出戴在头上的骨传导耳机, 好向来往乘客证明自己不是在自言自语, 脑子也没毛病, “哦对,最好还能再留一张嘴。”
怼人用得上。
至于别的,无所谓了。
陆月灵:……
看得出来, 你家庭关系确实不是很和睦了。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陆月灵开口问道,同时好奇地透过车窗向外望。她是A城人,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看什么都新鲜。
许冥望着窗外灰扑扑的街道, 却是一派兴趣缺缺:“去我家。”
陆月灵:“……?”
“你家?”她没听懂,“海棠先生已经过去的那个?”
许冥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自己的家……准确来说,是我自己的房子。”
又一张熟悉的路牌从窗外掠过,许冥目光下意识追逐了一会儿,很快又抽离回来,神情中难得带上了几分忧郁。
“今早云舒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家里一下又多两个。”许冥叹气, “我那间公寓, 是真的有点挤了。”
今天早上跟随顾云舒回来的,是酒店里的两名旧房客, 一个顶着野牛的头颅,一个有着马般的面容,都正处在保有自我意识,但过往记忆模糊的阶段。换句话说,就是能思考,但没记忆。
沟通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名字也有——他们身上都戴有许冥给的临时工牌,上面有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从短暂的交流来看,性格也让人很省心,唯独在如何安置方面,让许冥有些犯难。
就像陆月灵曾经指出的,她的公寓确实太小了。
本来就是专供给城市小青年的单身公寓,巴掌大点地方。哪怕他们一群非人能够将自己塞进各种缝隙角落,一旦有超过两个出来活动,房间也会就显得拥挤不堪。
更别提兰铎还带着狗——虽然知道这狗的本质是异常存在,没有保证运动量的需求,但看着那么一团毛绒绒成天在那么小的空间里活动,连甩个尾巴都只能上下晃,许冥还是难免有种亏待动物的感觉。
她原本也有考虑要不要换一间更大的房子租,但她现在是空窗期,这样一来经济压力未免有点大,而且要是找了新工作,搞不好房子还得换,到时只怕又要涉及到退押金、找转租一系列麻烦事。
恰好昨天,她哥过来问处理老房子的事,这倒叫许冥想起了另一件事。
——除了从自己亲生父母那里继承的遗产外,她的名下,实际是还有另一套房子的。
那是她阿姨留给她的,农村自建的小洋房。许冥读书时在那里住过一阵,印象里那面积空间还挺大的。
只是房子位置太偏,从市里过来要坐很久的车,周围设施也落后;再加上某个有些复杂的原因,她这几年一直在外漂着,没怎么回来过,以至于这房子在许冥脑海里的存在感极其稀薄,要不是昨天那事,她还想不起来。
“——啊。”尚在思索中,忽听旁边的陆月灵一声低呼。许冥警觉看过去,却见对方正坐在椅背的顶端,单手撑着窗面,一脸惊叹地往外看。
“这草长得真好看。”她转头对许冥道,即使努力压抑,眉眼间依旧露出兴奋,“还是长在水里的……这是什么景观植物吗?”
许冥:“……”
她默默往外面看了眼。只见路的两旁,是成片种植的水稻——绿色的,间着一点点黄。
……现在的小孩啊。
许冥在内心感叹一句,车子一个转弯,又驶上另一条路。这回路边的倒不是水稻了。而是一条接一条的大棚。
城里小孩陆月灵看得叹为观止,不由自主地感慨出声:“你家这边……真的好偏啊。”
“所以不常回来啊。”许冥再次叹气,“不过那栋房子很大,周围也没什么邻居,给你们休息正好。”
许冥都想好了。今天先过去检查下那房子的状况,没问题就先带着一群人住进去。等她以后找新工作了,再自己搬出来。反正那老房子里有电话,其他人身上也还有工牌,也不担心失联。
带着陆月灵一起过来,则纯粹是因为其他人多余的关心。兰铎好像很担心许冥会走着走着,又自己跑到怪谈区域里去,偏偏这会儿鲸脂人不在、他自己行动不便、顾云舒……
哦对,顾云舒还不知道这事。
因为就在顾云舒今早回来的第一时间,许冥就把自己要到的地址重写了一份,认真递给了她。
思及此处,许冥脑子不由闪过当时顾云舒的表情。说不上多惊喜或激动,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儿,盯着那纸看。眼神原本一片空白,慢慢地,又一点点涌上茫然,叫人想到一个被人用水缓慢注满的空杯子。
许冥看着她将纸条缓慢地攥起,又朝自己深深低下了头,像是在做无声的感谢;她给顾云舒解释了纸条的来历,又问她之后的打算,本想着和她一起去那个地址看看。顾云舒思考良久,却是缓慢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用。”她对许冥认真道,“不用你陪。我自己去就好。”
“你确定?”许冥却有些担心,“这里离新区有段距离,而且那个地址还挺复杂……”
“我可以。”顾云舒却很坚定,“我认得路,也分得清四和六。”
正推着拖把从后面路过兰铎:“……”
“安心,她没说你。”许冥见状,赶紧冲他摆了摆手,“别多想。”
兰铎:“……”
不知是不是许冥的错觉,兰铎听到她这么说,眼神反而更幽怨了。
不管怎样,见顾云舒这么坚持,许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顾云舒行动力也很强,和许冥约定好回来的时间后就直接出去了,剩下许冥一个,和她新接回来的牛头马面面面相觑,看了看公寓内所剩无几的活动空间,又看了看外面尚早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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