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家伙自打许冥昏迷后便也跟着失去意识,问她也没结果,不如自己动手拿。
瘦骨嶙峋的影犬嘤咛一声,趴在了许冥的旁边,两只眼睛可怜兮兮地转着,换来了猫又一个不客气的白眼。
似是察觉到它的动作,兰铎这才开口:“给你留时间的话,快乐也会看到。”
那个异化根一直指认他是坏人,兰铎不喜欢她,也不信任她。
猫闻言,却是更用力地嗤了一声。
“不该担心的地方瞎担心。”它小声咕哝,“我早料理好她了。”
兰铎:“……?什么时候?”
“在你和我未来的铲屎官甜甜蜜蜜地对暗号的时候啊。”猫毫不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有的人才刚找到门,有的人已经在喂叛徒吃猫猫拳了。”
兰铎:“……”
兰铎:“……她没说过要养你。”
“她会接受我的。”猫猫高傲地竖起了尾巴,“我这次还换了新造型呢。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兰铎:“……”
忍不住再次打量面前的猫。倒确实是以前没见过的样子,蓝眼白毛,毛还特别长,看上去很有气势,也确实很好看。
不过他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质疑:“谁给你的自信?”
“我自己想的!”猫说着,再次骄傲地挺起脑袋。
没有人会拒绝狮子猫!没有人!
“……”许冥还昏着,兰铎也懒得和它废话。将人委托给陆月灵后,便小心翼翼走到旁边,抬头看向狮子猫,“你说你之前殴打了快乐?那她现在呢,人在哪里?”
既然确定快乐也是被污染的一份子,那还是得做好准备才行。
狮子猫却是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爪子:“她不见了。”
兰铎:“?”
“我当时正在用屁股压制她,忽然出现一团光,把她吞噬了。”狮子猫洗了把脸,看看昏迷不醒的许冥,忽而叹了口气。
“我本来还奇怪那是怎么回事。看到你们这边的情况,才总算明白了。”
“??”兰铎蹙眉,“怎么说?”
“按照你之前的描述,这家伙是试图蛊惑冥冥开门失败,所以决定来硬的是吧?”
狮子猫指了指下方昏迷的“镜老师”,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摇了摇头:“这就对了。”
“虽然我和门后的东西正面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对它的行为模式,我还是有点了解的——因为受到规则的限制,它一般来说更偏向让选中的‘钥匙’自己开门。一来是因为这样开门的效果会更好,二来也是因为,这样能省一个祭品。”
“祭品?”兰铎面露思索,“你的意思是,它把快乐当成了……”
“快乐已经被污染,所以算是它的所有物。有充当祭品的资格。”狮子猫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同时操控了窥探之镜和快乐。并在确认无法蛊惑许冥主动开门后,就直接献祭了快乐,从而创造出强制让许冥开门的机会……”
就是不知怎么回事,开门还是失败了——至少在它赶来的时候,这地方已经没有“门”的踪迹了。
只剩一扇普通门,连接着通往其他房间的走廊。
“也就是说,快乐死了?”兰铎还在纠结这事。
“我怎么知道。”狮子猫白他一眼,又跳下镜老师的头顶,探头探脑地朝着许冥走去,“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她到底是怎么中断开门仪式的。明明这次身边都没什么像样的帮手……”
兰铎&陆月灵:“……”
这猫到底什么来头啊?真的好讨厌。
陆月灵默默想着,伸手将许冥头摆到自己腿上。想了想,又轻声道:“可能和安全区的规则有关?我当时好像听到她念了什么是攻击,不可以的……”
“安全区?”狮子猫却是诧异了,“什么安全区?”
陆月灵对它之前的评价还耿耿于怀,默了一会儿才显摆似的给出答案。不想狮子猫听完更奇怪了。
“好的,谢谢你好心人。我现在疑问更多了。”它沉吟着舔起爪子,“在没开门的情况下,哪怕是‘它’也没法随心所欲地修改规则,更别提它现在还只能寄生……”
那它到底怎么让安全区的规则失效的?
猫猫舔舔毛,又舔舔毛,忽似想到什么,猛地抬起了头。几乎是同一时间,许冥虚弱的声音颤颤响起:
“……没失效。”
“冥冥!”见她终于有了动静,屋内几人立刻激动起来,当即围了上去。许冥低低地应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顺口继续道:
“它们只是钻了已有规则的空子,修改了部分关键定义。”
比如“恶意”和“攻击”。
——“镜老师”之所以打那么长时间的情怀牌,不仅仅是为了诈骗,同时也是为了修改这两个词语的定义。
“我是为你好的”,所以“我的意志不算恶意”;“我只是想帮你促成更好的结果”,所以“我的行为不算攻击”。
这两个定义成功修改,便给了那顾问发起行动的空间。直到许冥再次改了定义,将对应的行为再次定义为“攻击”,她所有的行为才不得不中断。
“至于我脚上被抓的那么多印子,想来应该和‘仪式’有关。如果是我自己主动开门,我要做的就是用指针画圈圈。如果我不愿意,相应的,就是他们在我身上画圈圈……”一言以蔽之,画圈圈就对了。
许冥说着,在兰铎的搀扶下彻底坐直了身体。手依然在眼窝处搓来搓去,似是极不舒服。兰铎忍不住问了句,许冥只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只是有些睁不开。兰铎望着她的脑后,却是微微蹙起了眉。
又过片刻,才听他再次开口,声音略显紧绷。
他问,冥冥,你头上的包,去哪儿了?
同一时间,另一个空间内。
“……我去啊。”
看清眼前状况的刹那,许冥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
声音却像是被空间吞没,很快便消失无踪。她有些紧张地搓搓胳膊,深吸口气,努力调节了下翻涌的情绪,再次看向四周时,却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毕竟眼下这地方……它看着甚至不能算是个“地方”。
没有明确的地面,脚下踩着的是空荡荡的黑暗,凌乱的线条像是小虫子般在空中弹动,更远处能看到巨大的人头,许冥无法确定那是建筑还是别的什么。
长着人脸的植物从四面八方生长着,根茎像是肥肉般层层叠叠堆叠着,随着响亮的呼吸有节奏地起起伏伏。
……更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光源,她却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
虽然许冥宁愿自己看不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只知道自己在念完新的规则修改后,终于摆脱了光手的纠缠,正打算去关门时,却看到门后探出一张自己的脸——而后便一阵恍惚,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她人已经来到了这里。
只有自己一个,身边没有其他人。挎包里的东西倒是都还在,但防身用的手电筒已经打不开了,规则书里则全是乱码,完全无法使用。
……绝了。这都什么死亡开局。
再次克制地闭眼,尽管觉得恶心,许冥还是强制自己小心观察起四周。
并在看到一个长着人脸花纹的蟑螂从脚边爬过后,再次克制不住地骂出声。
“这到底什么地方……”许冥咽了口唾沫,认真怀疑起自己是在经历濒死跑马灯的可能性,“这也太抽象了。一点规则都不给啊。”
话音落下,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笑死,这种地方,不抽象才是见鬼了好不好。
“在混乱的源头寻找规则,你是否搞错了什么?”
“?!”许冥警觉转头,正见一个穿着金色裙子的女孩款款而来。
……好吧其实也没多款。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瘸一拐地过来。
走近了许冥才发现,对方的裙子也不完全是金的——那裙子似乎有很多层,金色的只有最外面一层。此刻,最外面的金层已经剥落不少,露出灰色的内里。
似是猜到什么,许冥微微蹙眉:“请问你哪位?这里又到底是……”
“我允许你称呼我为快乐,虽然我现在也没多快乐。”穿着金裙的女孩非常直白地说着,缓缓抱起胳膊,“至于这地方嘛……这么和你说吧。”
女孩偏了偏头,一字一顿:
“欢迎来到,门后的世界。”
面对着女生意味深长的话语, 许冥只轻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所以还真进来啊。”她抬手拍向额头,“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是进什么幻觉了,还说哪里来的幻觉, 这么逼真又吓人……”
语毕, 又扫一眼四周,重重吐出口气:“怎么说呢, 如果门后世界来看待的话, 这种配置倒一下能理解了……”
“……”她说得淡定, 听她说话的人却是一点都不淡定了。
“不是,你等等,等等等等等!”快乐匆忙抬手, 语气中充满难以置信,“你是不是没听懂我说什么呀?这里是门后、门后哦!你就这反应啊?”
许冥:“……不然呢?可云式尖叫?”
“可云又是谁……算了这不重要。”快乐看似对此非常介意,“形式是次要的, 重点是你的情绪!震惊、害怕、不可置信!‘如果真是梦, 我一定要早点醒来’的那种怨念与慌乱!你这完全一点都没有嘛!你们拆迁办平常到底在教些什么啊!”
许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其实心里还蛮慌的。
尤其是她现在还没想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没记错的话,她之前明明只是想关门而已啊?怎么眼睛一闭一睁,人就穿进来了呢?总不至于是顺着门缝跌进来的……
当然,比起这个,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个。”她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金裙女孩儿,“那你呢,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原本还正气鼓鼓的快乐, 闻言却是一顿。旋即便抱起胳膊开始东张西望,停了好一会儿, 方不太高兴地哼了声。
“被坑进来的呗。”她道,见许冥眼神中仍是带着防备,表情看上去更不开心,却还是坚持着道,“就,我之前嘛,运气不好,被叫灯人寄生了。”
许冥:“……?什么时候?”
“记不太清了,可能是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快乐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反正之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啊对了,说起来,我会来这儿,你也有责任的。你得向我下跪赔罪的。”
许冥:“……???”哈?
“谁让你当时死活不愿意开门嘛。”快乐抱起胳膊,理不直气也壮。
跟着就见她手舞足蹈,比比画画,煞有介事地给许冥解释了一番自己被当成祭品丢进来的逻辑,听得许冥又是一阵头脑发蒙——倒不是因为没听懂,主要是看不懂快乐这反应……
你说她现在正被控制着吧,她骂骂咧咧的仿佛被人骗了八百块。你说她现在没被控制吧,她还是骂骂咧咧的仿佛被人骗了八百块……但顶多也就八百块,再多没了。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许冥真想搬她之前那套措辞来问她——同样都是曾经被控制,怎么人家都是自责懊悔后怕怨念,到你这儿就只剩八百块了呢?
这种怒火中烧却又丝毫不见苦大仇深的态度,反倒叫许冥看不懂了。
不过这倒能解释,为何这家伙一见面就整得好像见过自己一样,甚至能直接叫破自己的单位——毕竟那个赝品“镜老师”曾说过,被寄生异常存在,是能够随时通信、共享感官和情报的。
自己和“镜老师”的互啄,或许对她而言就是场直播也说不定。
就是不知道被寄生后,宿主和叫灯人之间的记忆是否共享。如果是的话,她或许还能从对方口中打听到更多……当然,前提是眼前这位先冷静下来。
只可惜,对方虽然情绪不是太激烈,但怨气还是挺足的。骂起来就骂个没完。许冥只得耐心在旁边等着,一直等到对方将那价值八百块的怒气宣泄完毕,才试探着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快乐闻言却又一顿,片刻后,才略显迟疑地歪了歪头,“应该……还行?”
许冥:……你这种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诶呀我其实也是第一次进来,没什么经验。”快乐甩了甩头发,“真要说的话,左边身体感觉差不多快废完了,左腿硬邦邦的,动起来一点也不方便,左边耳朵也是,听东西好像隔着降噪耳机……所以你说话记得对着我右边哦。不然我会生气的。
说完,又尝试着抬起一根手指,慢慢朝自己视野的左边挪。挪了一阵后,非常坦然地得出了进一步的结论:“好的,确认了,左眼也看不到啦!左手倒是还能动,也灵活,就是上面好多猫抓的痕迹哦……啧,那猫真狠,白瞎了一张完美发腮的脸。”
她抬起左臂,一脸凝重地端详起来,确认看不出任何花头后,又无所谓地收回目光,视线再次落在许冥身上。
“简而言之,感觉还行。”她再次给出了神奇的总结,并从许冥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事还得谢谢你呢。”
许冥:……谢我干嘛?我只打了你同事,你的伤又不干我事!
许冥这回是真懵了。她现在很怀疑自己进来时是不是忘了一部分脑子在门外……不然为什么每一个字单拎出来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无数青蛙在耳朵里跳。
好在快乐很快就给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虽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但对这里,还是有些知识储备的。”快乐道,“像我这样不幸被寄生的异化根呢,理论上来说,一旦进来,就不太可能再保有自我了。正常情况下,都会和寄生在体内叫灯人完全融合,并被它带着回归‘它’的本体,也就是被完全吃掉……”
许冥:“……所以?”
“所以,你现在应该感到荣幸。”快乐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这说明,我还能站在这儿和你说话是奇迹。作为奇迹的见证人,你应该对我下跪。”
许冥:“……”
怎么说呢,没记错的话,这位似乎就是大力除草合作的顾问吧?
明明才正式见面不到五分钟,却好像已经能深切体会到田毅亮老哥上班的难处了。
“不过呢——”不等许冥反应过来,对方的话头忽又一转,“因为这份奇迹也有你的一份,所以多余的礼节还是免了吧。”
……本来也没想行礼,谢谢。
见对方半天也没说到重点,说实话许冥已经有些急了。正要细问,却见对方又突然抬手,在自己衣服里摸索起来。
“说来也是巧,我在进入这里后,本来迷迷糊糊的,结果不知怎么,忽然就清醒了。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是谁,把这东西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托它的福,我的意识居然一下稳定住了。没有被回归本体的叫灯人带走……不过可能是戴得有些晚了,还是有些受影响,就像刚才说的,左腿、左耳、左眼,全都快报废……但相对而言,已经蛮不错了。”
说话间,她已经从脖颈处拉出了一根红色的丝线,又顺着红线,从衣服里拎出了一张薄薄的塑料卡片。
“这个,应该是你们单位的,没错吧。”她把那卡片递给许冥看,“虽然挺感激的,但不得不说,你们这宣传工作还真的蛮疯的。现实那么大的异常存在市场还不够你们挖掘嘛?居然把广告都打到门后来……”
……啊?哈??
许冥垂眸仔细一看,顿时瞪大眼睛。
——只见快乐手中拿着的,确实是出自“怪谈拆迁办”的工牌没有错。
这个名字就大剌剌地写在“单位”一栏里。而且明摆着就是许冥自己的字迹。
……只是相比起其他的工牌,看上去要更旧一些,装有工牌的塑料壳表面肮脏,开口处也松松垮垮,像是被人打开过无数次。
再看上面的字迹,也明显比许冥经手的其他工牌要潦草许多。尤其是笔划最多的“怪谈拆迁办”几个字,写到最后,笔划几乎都要飞起来,显然写字的人当时已经急到不行,甚至急到手指都在抖……
也因为这明显是抖出来的痕迹,许冥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
这张工牌,分明就是自己之前在单元楼时,赶在“门”关闭前飞快处理,又直接丢进门里的那一张!
她当时还指望着门后的楼长或者另外的哪个谁,能碰巧见到这张工牌,并按照要求佩戴在身上。这样一来,借助规则书和工牌的绑定关系,自己或许可以进一步了解关于门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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