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也没有看见湖里有动静,一个杂役弟子慌了。
“张师兄,这小子不会真的淹死了吧?”
湖心亭中的宋洋也愣了愣,施展轻功向对面掠去。
岸边的几人早就看到了湖心亭上有人,隔得太远自己这边又有事,便没打招呼。
一见人来便抱拳见礼,“宋师兄。”
宋洋落地看也不看两个杂役弟子,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位张师兄,只见对方眼神躲闪,像是心虚。
“原来是宋师弟呀!”
他装模作样打了声招呼,随后板着脸,给了两个杂役弟子一个眼神。
“你们两个还不下去捞人?”
两个杂役弟子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落入水中。
吕佩佩站在湖心亭顶上,并没有打算要过去的意思。
她耳目极佳,大概清楚了那小子沉入湖底的状况,这小子运气不错,被一条暗河给卷走了,万分之一的概率被他给碰见了。
此时湖底渐渐又归于平静,那两个杂役弟子估计啥也捞不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且看这小子得到福报后的心态变化。
若是守不住本心,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儿,那应该是反派无疑了。
这时有两位路过的弟子也聚集了过来,一番交涉后大致了解了情况。
或许人都有凑热闹的习惯,干脆也驻足下来等待着结果。
一个杂役弟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吧,若上面追究下来,最多将河里的那两个杂役弟子推出去顶包,左右不过打一顿,受点罚。
对他们这些内门弟子来说一个跟班受罚,不痛不痒而已。
湖里咕咚一声冒出两个头,他们大喘着粗气向岸上之人禀报。
“呼——张师兄……没找到那小子。”
“我这边也没找到,那小子像是凭空消失了。”
岸上的人愣了愣,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个杂役弟子心里苦叫连连,只得继续潜入湖中找人。
这时不远处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
“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呢?”
来人正是云剑山庄的二小姐许天荷。
她从自家娘亲房里出来,便听贴身丫鬟汇报了那个可疑的吕佩佩的行踪,特来此寻觅。
那位不知真假的表姐突然起了游览云剑山庄的心思,好不容易有这个千载难得的试探机会,她岂能放过?
“师妹,一个杂役弟子掉到水里了而已,有两个弟子正在捞呢。”宋洋上前来解答了许天荷的疑惑。
许天荷瞅了一眼湖心亭上的身影,选择在岸边等会儿,片刻后,小脸蛋皱了皱,不耐道: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捞上来?”
她话音刚落,湖里又冒出了两个喘着粗气的头。
“回师兄,湖里确实没人。”
许天荷睁大了眼睛,好端端的一个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其余师兄弟神色皆有些莫名的难看。
最终那位张师兄将责任推给了两位杂役弟子。
两个杂役弟子得到了任务,在湖里捞人,捞不到人,就别回去了。
“掉下湖里的是哪位弟子?姓甚名谁?家里可有何人?”
许天荷向几位师兄问了话,到底是自家地盘自己人,死了人也好有个交代。
宋洋还未开口,便被那位张师兄接了话茬。
“那人名叫周元风,年十六,两月前新来的杂役弟子,据说家里被奸贼所害就他一人活了出来,一心想要学得高强武艺给自己报仇……”
张师兄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他说到周元风想要习得高强武艺为自己报仇时,言语颇有些不屑。
学习高强的武艺谈何容易,首先你得从小就要打好习武的基础。
那个周元风的小子明显十六岁来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即使来云剑山庄两个月一直勤奋刻苦,从不懈怠,终究是误了时候。
任凭你再怎么勤奋,再怎么有天赋,不从童子功练起,很难成气候。
不只是张师兄觉得有些可笑,其他的弟子以及杂役弟子都觉得可笑。
有些人他就是如此的不自量力。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跟自己一个阶层的人奋进上游。
你上去了,我还在下头,就是心里不平衡。
他们就是看不惯这种,明明是楼蚁却还异想天开的人,忍不住想要将那小子的傲骨给一根一根碾碎了。
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不好么?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既然家里没什么人了,就用不着给他家人送钱送尸体了。”
许天荷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湖中央。
湖中央负手而立的那人,为何给许天荷一种高手风范的感觉。
她眼珠子一转,朗声道:“表姐,机会难得,咱们切磋一番可好?”
嘴里说着询问的话,实际上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见她蜻蜓点水般轻点水面,向湖中心而去。
岸边的几位师兄弟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将心思放在了两位美人接下来的比试中,心中甚是期待。
许天荷飞身还未到湖心亭,腰间的长鞭已经被她捏在了手上,在空中抖了一下,发出一道凌厉的劲风声。
在落于湖心亭顶时,早已将手中的鞭子挥出。
空气中传来鞭子挥过的风声,吕佩佩有些无语,这小丫头,有礼貌,但不多。
她不退反进,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许天荷跟前。
“啊!”两人也就一步之遥的距离,吓得许天荷大叫一声。
还未回过神来,只觉手中一空,鞭子已经被对方夺了去。
许天荷顿时有一种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感觉。
这一场比试还没开始,她就输了!
这个与自己同龄的表姐竟如此深藏不露。
枉她自诩是年轻一代的英才,同龄的师兄弟,没一个是她的对手,众星捧月,风光无两。
而此时,只是一个罩面,便让许天荷大受打击,仿佛天塌了般。
她算什么英才,她算什么有天赋?爹爹,伯伯们都是骗人的……
吕佩佩懒得看双眼含泪的少女自怜自艾,一个飞身向岸边而去,如此距离,竟一点也没有借湖水之力,轻功可算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她将手上的鞭子随意地向地上一扔,没给这些炮灰们打招呼,自顾自走了。
宋洋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有接待任务,看了看湖心亭上的师妹,又看了看前方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连忙跟上吕佩佩。
师妹有多少本事他是知道的,在他们同年人中也算是天赋极好的,以为会有一场精彩的打斗观看,谁知竟是这般草草收尾。
“吕佩佩——我一定会打败你的,你给我等着——!”
湖心亭上,许天荷向着岸边的吕佩佩吼道。
少年心性,总是那么不服气。
吕佩佩:“……”
她想着对方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就算再给这丫头修炼个几辈子,也不一定能打败她。
她选择不予理会。
“吕姑娘当真是好武艺,连小师妹也不是你的一合之敌,恐怕年轻一辈中,如吕姑娘这般的天骄已经不多了。”
宋洋说着好听的话,心里想着怎么拐个弯儿,探寻一下对方的武功路数。
吕佩佩轻轻摇了摇头,没搭这话茬儿。
岂止是不多了,简直就是绝迹了。
宋洋只觉对方是在谦虚,见火后得当,开始打探吕佩佩的武学路数。
这般年轻便有这般成效,除了天资过人外,学的一定是上乘武学?
吕佩佩表示自己瞎练的,其他的话便吝啬于透露,无论这个宋洋怎么拐着弯儿问都无济于事。
她说的也是实话,不就是这三天自己摸索瞎练的么?
她还能说什么呢?说自己自创的么?谁信啊?
吕佩佩回到自己的住处,杜语蓉已经派人送了好些书来。
这是吕佩佩主动要求的,毕竟还要呆十来天,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太阳落山之时,有仆从来传话,请表小姐去正厅就餐。
坐在院中躺椅上一动不动看书的吕佩佩这才有了些动静,随口应了声。
原身来云剑山庄半月,也就来的那一天去过正厅就餐,之后怕被人瞧出端倪来,便时常推脱。
除非避不可避,一般不和姓许的这一家一起吃饭。
云剑山庄庄主许千秋坐在手首位不苟言笑,眉间的川字纹让他更显威严。
整个房间仿佛都严肃了几分,许天荷见到吕佩佩到来,眼睛亮了亮,碍于父亲在场,也收敛住了几分跳脱的本性。
寒暄了两句后,吕佩佩大大方方落座。
她不动声色的扫视了场中环境。
难怪原主不爱跟这家人吃饭,太压抑了,换谁,吃得也不得劲。
席间,许千秋率先提起了吕佩佩与表妹许天荷在湖心亭交手的事情。
“听闻贤侄女与天荷在湖心亭比试,天荷竟不是一合之敌,可有此事?”
云剑山庄是许家的地盘,许千秋作为一家之主知道此时再正常不过。
只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虽然算不得什么绝代天骄,习武天资也算上乘,竟不是同龄人一合之敌,就连他也颇为好奇。
这个侄女,要么身怀奇遇,要么便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呵呵……这事我也听说了,想不到表妹竟这般深藏不露。”
许天碧眉眼含笑,毫不掩饰眼底的赞赏之色。
许天荷越发羞愧地低了低头,压抑着心中的不甘。
杜语蓉早就见识到了吕佩佩的本事,单是那一股子内力,别说天荷了,年轻一辈中恐怕再无人有这等武学成就了。
也就对湖心亭比试结果见怪不怪了,她笑看着吕佩佩,给她夹了菜。
“我们家天荷啊,还差得远呢……”
自家亲娘的一句话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天荷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够了!我这个女儿给你们丢脸了是吧,你们让她当你们的女儿和妹妹吧!”
许天荷说着重重将碗筷扣在桌上,扭头就跑。
看把孩子给气的……吕佩佩自顾自夹了一口饭。
在外人面前贬低自己的孩子是件多常见的事啊……自古有之。
许千秋脸色沉了下来,杜语蓉与许天碧都想起身阻止,被他给呵斥住了。
“让她走,越发没规矩了,要是再惯下去,这性子指不定能闹出什么祸事来。”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无奈坐下,心不在焉就餐。
吕佩佩觉得是那丫头被保护得太好了,缺乏了社会的毒打,吃亏了就知道改了……
周元风迷迷糊糊恢复了意识,胸口一阵难受,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我还活着?”
他缓过劲来,迷茫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入眼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凭听觉和触觉判断这是一个洞穴。
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萤火虫。
怀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浑身湿哒哒的站立起身,脚下的水刚好淹没到了他的脚腕处。
拖着湿漉漉的衣摆,朝着萤火虫的方位一步一步试探着走去。
沿着石壁走出了水地,拐了个弯儿,眼前豁然开朗。
虽然洞穴中光线阴暗,但随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以及不远处顶端洒下的一点点月华光芒。
周元风看清了此地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地穴,四周空旷,除了花草树木之外,还有一座高台。
周元风想也没想朝着前方的高台而去。
那高台显然是人为修建的,既然有人来过,说不定有出去的道路。
自己落入湖中之后,意外来到此地,想必云剑山庄的人正在捞他吧。
想到此,周元风自嘲的笑了笑。
呵呵,自己在他们眼中算个什么人?
周元风不认为自己的消失能引起多大的波动来。
拖着残弱的身体终于走到了高台下,他就着木梯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
竟然是一个洞穴。
周元风借着微弱的光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人形物。
他心中一惊,连忙抱拳见礼。
“晚辈周元风,见过两位前辈,晚辈身不由己来到此处,无意打扰,还望前辈恕罪。”
周元风这些场面话一啪啦倒出来一点也不磕巴。
等了良久,也不见有动静,周元风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来,走近两步凝神细看。
原来是两具套着衣服的白骨。
出于对鬼神的敬畏,周元风还是拜了两拜。
不知道这两位前辈姓甚名谁?为何在此地终老?
很快他便有了答案,因为他看到了石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本古旧的书本,以及被石头压着的一封同样古旧发黄的书信。
周元风扫了一眼上面的那本书,视线有些模糊,没有看清那四个大字,想来也是两位前辈之一的武功绝学。
他压下了心中的欣喜,没有贸然去拿,怕有什么忌讳。
而是先拆开了书信仔细阅读。
上面大致内容便是两位前辈生前隐居此地的事迹。
其中一人竟是云剑山庄的开山祖师爷许云飞,另一人则是惊鸿仙子苏木乔。
两人于花甲之年退隐江湖,隐居于此。
周云风来云剑山庄两个多月,对这些江湖名宿也有所耳闻,尤其是自家的祖师爷的事迹,云剑山庄弟子莫有不知者。
传闻中,祖师爷许云飞被空洞派奸人所害,至今云剑山庄与空洞派皆水火不容。
想不到这几十年的恩怨其中竟有误会。
看望书信,见没什么忌讳,周元风这才去拿桌上叠放的两本书籍。
第一本便是许云飞的成名绝技破云剑法,当年靠着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独步天下,可惜其后来传承着敝帚自珍,一代不如一代。
第二本则是惊鸿仙子朱木乔的惊鸿步,周元风只知道传闻中惊鸿仙子轻功了得,翩翩若仙,其余的一概不知。
想来这惊鸿步便是惊鸿仙子的独门绝技了。
书信上写了两本秘籍以及佩剑有缘者得之,只需拜他二人为师,便可自取。
周元风毫不犹豫跪地向二位白骨前辈磕头。
“二位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周元风磕了头,拜了师,心安理得的拿起了桌上的破云剑法观看。
他武学之路走得晚,一来了云剑山庄,便是由老弟子带着传授一些粗浅末流的功夫,破云剑法也只能习得前三式。
在师兄的帮助下,成功帮他打通经脉,练出了一丝内力。
然而就因为此,成了不少杂役弟子的眼中钉。
别人勤勤恳恳修炼一两年才能有的成果,他两个月就能成功,同一屋檐下怎会不被人记恨?
然而他现在亦有自己的机缘,大仇得报之日不远了。
传闻破云剑法有十八式,这秘籍上却有二十四式……
应该是前辈后来补上的。
他四下凝神看了看,终于在一个白骨师父身后找到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那是一柄极为平凡甚至可以说上不了台面的破铁。
既然信中特意提起了此剑,必定有不凡之处。
周元风拿在手中,并没有感觉到与凡铁的不同,他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内力使了出来,仍然感觉没什么特殊。
即使这样,他也坚定这柄剑一定有着它的不凡,只是等着自己开发罢了。
与此同时,云剑山庄。
一道黑影急速穿梭在云剑山庄房顶,轻功卓越,没有惊起一丝响动。
木床上躺得笔直的吕佩佩忽然耳根动了动,微微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继续修炼。
烦死了,要是再从她头顶跑,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那道黑影隐匿于一处院落的树梢,眸子冷冷地看着两波巡夜的弟子路过。
待两波弟子离开,在远处另一波弟子即将到临之前,闪身进了某间屋中。
这里显然是许千秋的书房,黑影直奔桌案后方仔细摸索着,像是找在什么。
突然只听“咔嚓”一声,黑影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一支利剑急速从一旁书架处射来。
黑影大惊,来不及骂娘,连忙闪身躲避,还未落地,第二支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至面前。
他迅速抬手,手腕上泛着金属的光泽,“锵”地一声将利剑拍飞。
“刷刷刷——”接二连三的利剑又破空而来。
这时外面响起一个弟子的喊声。
“什么人?敢擅闯云剑山庄,嫌命太长了不成!?”
“你快去禀报庄主,通知其他师兄弟!你们几个跟我进去捉拿贼人。”
黑影不慎背部被一道利剑划伤了皮,顿时觉得伤口处火辣辣的疼,暗道:不妙,有毒。
此时七八个弟子已经破门而入,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黑衣蒙面的擅闯着。
黑衣人身上的力量被伤口的毒素一点点吞食,深知不能再拖,蓦地从腰间掏出一把白粉,撒向逐渐围拢过来的云剑山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