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贤王”殿下身边不仅有府兵,还有各处衙门调派的差役、锦衣卫,甚至五城兵马指挥使司的兵马亦列阵在前。
为保险计,洛青峰手下的人只够截杀一处……分散突袭两方人马恐是白白牺牲。
洛青峰悄然握紧手中的双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抉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死不足惜、一旦判断失误,身后还有那么多誓死追随他的兄弟都要付出代价……
“首领,机不可失、咱们总得选一处啊!”眼看着第二位“贤王殿下”也即将抵达朱巷,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是啊首领!不论选谁、为了主子的大业,属下等甘愿赴死!”
“属下愿追随首领、甘愿赴死!”
随着身畔众人声声催促,洛青峰闭上眼又睁开,眼底灼灼的寒光沉如冰霜,冷声说道:“前往朱巷尽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是!”
朱巷口是入皇城的必经之路,不论选择哪两条路、最终都要在那处汇合。
届时“真假贤王”势必有一人露出真面目来!
洛青峰目光炯炯有神、身后数名追随者亦杀气腾腾紧随而上、各个儿视死如归。
朱巷左右两侧皆是红墙绿瓦、颇有皇城风范,也被百姓戏称为“小皇城”。
实则它不过是皇城外围所建的高宅大户,住着一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也有世袭蒙荫子弟继承祖宅迁居在此的。
其中一位“贤王殿下”已经即将抵达朱巷尽头、另一位则刚刚进入朱巷的中央。
因了朱巷狭窄,五城兵马指挥司和锦衣卫留在巷外,只有贤王府兵和一部分顺天府差役继续护送贤王的队伍入皇城。
两拨人马在朱巷的左右两侧逐渐汇聚,真真是“瓮中捉鳖”的好地方。
埋伏着的洛青峰众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欣喜之态。
由劣转优的局势让大家倍觉上苍眷顾,一个使双刀的年轻人激动地道:“连老天爷都帮我们哪!”
简直是大势所趋啊!
一席话激起所有刺客的满腔热血,众人通红了双眼、握紧了手中的双刀蓄势待发!
“诛杀贤狗、替天行道!”
洛青峰一声令下,兄弟们激愤扬刀,大喊一声“杀”!从外围齐齐包住“两个贤王”的队伍,一时间,两处队伍皆被包抄而来的刺客影响,轿撵上的“两位贤王”都不禁身形一震!
洛青峰根本不给贤王府兵反应的机会,飞身用尽全力冲向其中一顶轿子,薄刃双刀带着开天辟地的强势内劲削向“贤王”!
数年蛰伏、一朝必杀,洛青峰仿佛已经看到了主上荣登大宝的光明前程!
他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内劲再度飙至极限!
快了,就要成功了!
“锵!”巨大内劲震动着周围的空气,洛青峰双眼蓦地瞪大!
为何?!
一个皇家子弟,怎会有这般高深的武艺抵挡他的双刀?!
轿内的“贤王”也同样没有给洛青峰反应的机会,他骤然奋起,手中长剑出鞘、寒芒一下子灼烧了洛青峰的眼!
他认出来那柄剑了,眼前之人根本不是什么“贤王!”
“陆、青、帆!”
“贤王”也不再装蒜,将脸一抹、那如脱皮一般的人皮面具就被扯下,陆青帆呼出一口气,冲洛青峰露出一抹微笑:“洛门主,别来无恙。”
洛青峰不用看便知,他身后的那位“贤王”殿下,定然才是真的“贤王!”
“好、好好!”洛青峰古怪一笑,“到底是遭了你的算计!既然如此,老子便用你的性命祭旗!兄弟们!杀了贤王!”
说罢,他第一个冲向陆青帆,双刀和长剑再度在空中相触,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二人一触即分,陆青帆全力反击!
如同长虹漫天的剑光一下子迷惑了人眼,那些武艺稍好的双刀客们甚至瞧不清陆青帆的剑出了几下,只能看到自家首领和那个“贤王”装扮的男子“锵锵”过招!
二人再度分开,陆青帆握剑的手不免有些麻痒。
纵使心知洛青峰此前曾藏拙留手,陆青帆也不禁感叹他双刀使得真真叫绝,放眼江湖、除了骆九天还真无人能与之有一战之力。
被逼退的洛青峰心中亦颇为惊讶,他习武数载、夜以继日勤学苦练才有了如今的实力,可陆青帆比他小一旬还有余,竟有那般霸道强横的内劲和如此高超的剑术!
“英雄出少年……可惜,你却弃暗投明、放弃了大好前程!”洛青峰感慨一句,再度握紧了手中双刀,眼底杀意骤生、已不准备再浪费时间了!
“谁为‘暗’,谁为‘明’?”陆青帆墨眸微沉,直觉洛青峰此言必有深意!
回答他的,是洛青峰强势袭来的双刀刃气!
陆青帆也不再留手,二人猛地冲向空中、再战一回合!
当长剑落在颈处,洛青峰的脸上还沉浸着不可置信!
“你、你……”陆青帆怎么能在数招之内就将自己拿下了!
高手过招、输赢转瞬就成定局,不如便是不如……就算再来几个回合,结果也是一样。
“洛门主确武艺高强,但陆某也从不是孑然一人。”
陆青帆体内有师父数年修炼的霸道内劲,为得便是他有足以自保之力走上“平冤”的艰辛旅行。
沿途的伙伴、同僚,一路相伴谋划……拿下洛青峰不过是这一艰难之行中极小的一环。
洛青峰顺着陆青帆的目光看去,终于发现他身后的“贤王”也不是贤王,而是一个轻功颇为敏捷的高手。
顶着“贤王”的脸跟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冷海。
“贤王不在此处?”洛青峰惊诧地道。
“两个贤王”,居然没有一个是真的!
“那是我的贴身护卫冷海。”陆青帆淡淡解释道。
至于贤王殿下……
“……”
立储大典的钟声响起,洛青峰终于恍然,真正的贤王早就已经入宫了。
贤王府原本的计划是辰时三刻出门、巳时入宫,巳时二刻宫里就会正式开始立储大典。
现下的真正时辰,比他们听到的报更声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好一招‘金蝉脱壳’。我千算万算都没料到,‘两个贤王’里竟然没一个是真的。全城打更的也早就串通好了晚报更半个时辰,可对?”
陆青帆略一颔首,默认了。
这七日他在床上装病、衙门里其他人可都没闲着。
事涉储君和大明基业,哪个衙门敢怠慢?
当然,若没云曦那般好的易容手艺,只怕还造不出两个“假贤王”来。
“我不明白,你分明中了毒、也失去了内力,为何今日就恢复了?”洛青峰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云曦。”陆青帆淡淡地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这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人儿,让洛青峰输了。
他输得心服口服。
“论计谋、武艺,甚至身边能人,我皆不如你。今日一败涂地、不冤。”
洛青峰抬眸看向自己那些浴血奋战直至倒下的属下们,眼底涌上两分悲壮决绝:“这万里山河,绝不能落在贤王手里。”
他说着就撞上陆青帆的剑准备引颈自戮,陆青帆反应极快收手,还不忘冲洛青峰的脸撒了一搓粉末过去。
洛青峰瞪大眼睛,“你、你卑鄙……”竟然对他下蒙汗药!
“官府行事,不拘小节。”陆青帆可不能让这般重要的人证再白白死了。
“漂亮!”
朱巷右侧皇城楼上,云曦握着小小的望远镜激动地道:“陆大人这药撒得真准!”
第126章 尚书抢功
城墙上,任丹青和冉杓也激动地勾着脑袋望着下方。
“好好,一下子俘了好几个活口!”任丹青激动地用折扇一拍掌心:“这几日的部署没白费。”
“那是!任师爷,我家小姐的药可厉害呢!”青果把小瓷瓶收起来,得意地抹了一把鼻子、却忘了手上也有蒙汗药,不禁“阿嚏阿嚏”打了好几个喷嚏。
云曦赶紧上前帮小丫鬟顺背,哭笑不得地道:“看看,做人得低调,忌讳炫耀。”
呛着了吧?
幸亏云曦早就将解药分发给了大家,不然朱巷里可不止这点子人被放倒。
得了陆青帆“收网”的手势,那些隐匿在暗处的刑部、大理寺差役乌泱泱涌入朱巷,处理善后事宜。
冷海暗搓搓将人皮面具揣进怀里的小动作被云曦瞧了个正着。
“海护卫,这人皮面具只能用一次。”云曦认真地解释道:“再戴也是龟裂的。”
还是别心疼,赶紧烧掉为好。
冷海依依不舍地掏出来,还没来得及递上去,已然脱掉“太子朝服”的陆青帆便已抢先一步把人皮面具夺入手里,稳准地扔进了皇城楼的火盆子里。
“唉……”冷海讪然地伸手想拦、可哪里拦得住?
“怎的,还想冒充太子殿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陆青帆淡淡扫了冷海一眼,冷海利索地把衣裳也给脱了、露出自个儿的劲装来。
是了,贤王殿下已经荣登大宝、成为“太子殿下”,冒充太子殿下……有几条命?!
“哎嘿嘿……不错,不错!”卢尚书人未到、声先至。
任丹青一听卢尚书那猥琐的小声便忍不住冷哼一声:“捡功劳的来了。”
冉杓赶紧撞了撞任丹青的胳膊,一行人齐齐朝着卢尚书行礼。
“陆侍郎做得不错。”卢尚书象征性地夸赞了陆青帆一句。
这般难办的局都让陆青帆拿下了,他倒是要看看,大理寺和都察院那群狗叫的家伙还敢不敢再嚣张!
“多亏尚书大人鼎力相处、否则青帆一人难以为继。”陆青帆从善如流地将功劳推到卢尚书的头上。
见这刚毅的刺头儿居然这般知趣,卢尚书更是喜笑颜开地道:“你知本官对你的器重、便要多加感恩才是!”
此言一出,莫说是任丹青和冉杓了,就连云曦主仆和冷氏兄弟都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嚯,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云曦猜到陆青帆将功劳顺水推舟给了卢尚书是怕诸事惹眼再平添烦恼,只好忍下卢尚书那“志得意满”的小人嘴脸。
除了洛青峰由陆青帆亲自押送,其他小喽啰皆由刑部差役带走。
虽然大理寺寺正及锦衣卫都指挥副使也露了一面,但见卢尚书早早等着抢功,便也做了顺水人情、随他去了。
自此,伴随着洛青峰的落网、立储大典顺利进行,因双刀客而生出的几个案子终于进入尾声。
陆青帆提审洛青峰时,冷氏兄弟、任丹青等人也忙着撬开几个帮凶的嘴。
而云曦主仆则在冉杓办差的房内一直劝着哭得不成样子的房津。
听说杀害妻子的凶犯落网,房津马不停蹄地从家中赶来、一见到云曦就趴跪在地哭成了个泪人儿,吓了云曦和青果一跳。
云曦险些上前给房津诊脉、好瞧瞧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再见到房津,云曦险险些没认出来这位形容干净清爽、容貌清俊的泪人是房津。
毕竟初见时邋里邋遢的鬼样子委实更令人印象深刻。
“房公子,别哭了。”屋内,青果给房津塞了一杯热茶,头疼地道:“你吵吵得奴婢脑子嗡嗡的。”
房津一噎,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子来了。
“在外间哭,怕房公子被人看了笑话。”云曦耐心地解释了一句,随即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示意房津擦擦。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怎得房公子也跟那开闸的水坝似得、如何都刹不住泪?
房津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良久。他赶紧告一声罪,接过帕子擦拭脸颊。临了还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终于恢复了几分镇定。
“在下是听说,杀害我妻子的凶犯被陆大人抓住了?”房津惊疑不定地道。
“大人还在讯问口供。”云曦实事求是地道。
“……若结果出来了,云仵作可否让我见那凶犯一面?”房津站起来忙不迭解释道:“在下也知这个请求太难为人了,可、可在下还是想亲自问个明白!”
他妻子那样热心的好人,凶犯究竟有什么理由非杀她不可!
云曦抿了抿唇,眼底皆是同情,温声道:“我想帮房公子,但见凶犯一事需得陆大人点头。”
人是陆青帆抓的,云曦断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房津闻言松了口气,眉眼带着几分释然:“云仵作愿意开口便好。陆大人一定不会拒绝姑娘的。”
此言一出,云曦耳根悄然红了。
怎得连外人都瞧出陆青帆和她之间的不寻常了吗?
“啊,云仵作勿怪,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只是……男子到底是更懂男子的心思的。”
房津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在下初遇莲儿的时候,也是满腔热忱、只想与她共度余生。陆大人看云仵作的眼神跟当初的我是一样的。”
房津说完后眼眶再度一红,竟是又要落下泪来。
“哎哎,房公子可再别哭了,我们这处档案卷宗可多,淹坏了冉大人要疯的!”青果手忙脚乱地想宽慰人、说出来的话却可笑得很,懊恼地恨不能把舌头吞了。
“噗,”房津一想到那严肃的老人家急得跳脚的模样有些逗、忍不住乐了,又哭又笑的模样属实有些滑稽。
云曦和青果悄然松了口气。
男人嘛,还是得坚强些哈。老是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刑部地牢。
陆青帆望着呆滞坐在牢内的洛青峰,淡淡地道:“罪证俱在了,洛门主还不打算招认么?”
“招什么?”洛青峰没好气地反问一句,还在为陆青帆冲他撒蒙汗药之事耿耿于怀。
“好好一个高手,竟用下三路的手段下药!你还有脸问我招不招?!”
暴怒的洛青峰模样越发狰狞,陆青帆却不怒反笑:“你的命都是我救的,还有心考虑手段是不是下三路?”
他缓缓靠近门栏,锐利的墨眸直直盯准了洛青峰的脸:“若本官没猜错,他们给你的是北莽兑泽丸之毒,可对?”
不需洛青峰回答,他那惊诧放大的瞳孔已经给了陆青帆肯定的答案。
“果然如云曦所言,没甚新花样。”
陆青帆拇指缓缓摩擦着锋利的刀鞘暗纹,“输过一次,都不想着再换个毒。”
“呵,茅文海那厮没自尽、是他懦弱怕死!”洛青峰反唇相讥。
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人但凡想死、就没人能拦得住。
“那是你没碰见过厉害的大夫。”陆青帆意味不明地挑破了洛青峰的浅见。
就算他今日不对洛青峰撒蒙汗药,口服兑泽丸毒的洛青峰也死不了。
“既然不信,便让茅文海自己同你说说。”陆青帆见洛青峰不见棺材不掉泪,决定下一剂猛药。
茅文海被拖到洛青峰面前时,压根不知牢内此人是谁,还冲着陆青帆唾骂道:“陆青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拉我来地牢见得这什么劳什子凶犯?!”
洛青峰一听此言亦忍不住一怔。
是了,二人向来在茶肆据点留下字条,茅文海从未见过自个儿的上峰大人。
“噗,相见不相识,洛门主,你说可笑吗?”
面对神色惊怒难掩的洛青峰,陆青帆讥诮冷言,随即还不忘点醒茅文海道:“你们多日来的刺杀谋划已然付诸东流,太子顺利继任储君之位……茅文海,见过心心念念的首领主子,总能甘心赴黄泉吧?”
第127章 击溃信仰
茅文海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陆青帆说了什么。他犹自不信、喃喃地道:“不、这不可能!”
首领武艺高强、都能单杀骆九天,怎会奈何不得一个小小的贤王?!
“哼,要不是陆青帆诡计多端、佯装失去内劲,我怎会溃于贤王的谋算?!”洛青峰此言算是变相承认了陆青帆所言。
茅文海已知全盘败北,脸上那股子倔强的生气都化作颓然的丧气:“首领,真的是你……”
茅文海设立茶肆、勾结贤王府幕僚,可谓以一己之力洞穿了贤王府这座铜墙铁壁;期间跟首领数次交谈商量策略、神交已久。
如今得见,一人在牢内、一人在牢外,皆镣铐加身、不得自由。
“难兄难弟。”陆青帆中肯地评价一句,听在二人耳中却无比刻薄。
“哼,我们可没这样的兄弟!事情败露还为你等所用……”洛青峰心有狐疑、当着陆青帆的面不敢稍露心思,就怕被陆青帆抓住首尾。
茅文海被首领误会,哪里还顾得上陆青帆在不在?
他猛地跪在牢门前痛声解释道:“首领息怒啊!属下怎会与那走狗同流合污?是他在属下自尽的时候联合那人面蛇心的仵作,一力将属下从鬼门关救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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