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甲都过分沙雕(玻璃海 )

身形本就纤细的少年努力蜷缩成一个球，把自己塞进货架与货架之间的缝隙中，头上顶着一个空纸箱，自欺欺人假装自己是混入其中的大型货物。
“……乱步大人？”
在知道乱步就在这里之后，系统重新启动开启红外热像扫描的小玉在发现了角落货架处的人影后，有些迟疑地叫他。
“纸箱人”瓮声瓮气地回答：“我不是江户川乱步，你认错人了。”
“可是明明就是……”而且我还没有说乱步大人的姓氏。
“我都说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啦！我是纸箱妖精，只能生活在这种狭窄阴暗的地方！我最讨厌和其
他人交流！所以知道的话就快点离开！”
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在纸箱中闷过之后传出来的声音便有些怪异的嘶哑。
店长跟在小玉后面，看到这一幕后无语凝噎。
这连伪装都算不上吧，果然还是个孩子，天真到有点傻，毕竟小孩子都知道不想被人发现的话要往更隐蔽的地方藏。
纸箱很厚实，套在脑袋上不一会儿就有点闷了，乱步小口小口地呼吸着越来越混浊的空气，纸箱本身带的灰尘味让他有点难受，但他还是憋住了。
“快点离开这里！要不然纸箱妖精就要死掉啦！”
少年像只想要学老虎咆哮吓人的小猫崽一样张牙舞爪。
看，我超可怕的。
虽然已经尽全力表达出这样的讯息，但在旁人看来威慑和恐怖半点没有，倒是萌掉人半管血。
“那么纸箱妖精大人，您既然是妖精的话，那么一定会法术吧？”
小玉对一脸奇怪表情，并且想要说些什么的店长摇了摇头，走到头戴纸箱的少年面前。
乱步在越来越稀薄的氧气中越来越难过，对于小玉的问话听也没听就胡乱地“嗯嗯”答应下。
等到他终于抠开眼前留出的活动纸壳，让空气再次流通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清凉而带着灰的空气。
“这些是我的供奉。”
面前突然多出了一盒透明盒包装的甜点，白色的奶油和淡黄色的卡仕达酱，熟透的深红车厘子，装饰用的彩色小糖豆，无一不显示出它的可口美味。
几乎是一个星期没吃到小蛋糕的乱步感觉这块该死甜美的小蛋糕正在他面前不断搔首弄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快来吃我”的信号。
他狠狠盯住它。
可恶！我才不会被你诱惑！别小瞧我江户川乱步！
“能否请纸箱妖精告诉我乱步大人在哪里，现在是否安全呢？”
小蛋糕一点点移动，最后贴到了他藏身的货架。
“咳，一个小蛋糕只能问一个问题！所以我只能回答你后面的问题。”
“他现在很安全，完全不需要担心。”
乱步把手从箱子底下伸出去捞小蛋糕，动作快到出现残影。
“不愧是纸箱妖精，真的什么都知道呢。”
乱步听到这话丝毫不心虚地应声：“那当然了！我可是无所不知的纸箱妖精！”
他从缝隙中又看到一盒与上一个小蛋糕完全不同，但似乎更加诱人的焦糖布丁。
上面是一个表情呆萌的鸡蛋。
是他平时最喜欢的牌子。
“那么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呢？”
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有一只白的似乎会发光的手和布丁一起出现在他的眼前。
“纸箱妖精”没有说话。
小玉静静地等待着。
“纸箱妖精”最后还是接受了布丁的供奉。
“……因为，那个啊，不是很那个嘛。”
少年的声音犹犹豫豫，像被攥在灼热的掌心，被温度稍微融化的粘腻巧克力。
“因为闯祸和顶嘴，被学校开除什么的，不是超级逊的吗？”
“平时在家也总是被小玉照顾，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都不会做，简直像个傻瓜一样！好不容易上了学，能让小玉轻松一点了，最后却因为忍受不了学校的规矩和舍监吵架，明明再忍一下就好了……”
少年闷闷地又重复了
一遍，似乎很懊悔。
“那个时候再忍一下就好了。”
他一手捏住装布丁的盒子，慢慢转了个身，背对着小玉，“所以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再回去见她了。”
少年紧紧捏住布丁，那双翠绿剔透堪比最名贵的宝石的眼中慢慢凝结出脆弱如初冬冰面的水雾，一触即碎。
化作水滴落到那个熟悉的圆润鸡蛋人标志上。
像是它流出的泪。
“我好没用。”
“什么也不会。”
“我是个大笨蛋。”
“我最讨厌我自己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把头低的更低，蜷缩成最容易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姿势。
其实他是故意藏在这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的。
他想被她找到。
货架在颤抖。
滑稽地夹在货架之间的纸箱妖精在哭泣。
哭泣的纸箱妖精的腿似乎碰到了什么，他慢慢睁开眼，从缝隙中看到了摞的高高的盒子。
“纸箱妖精大人，我愿意把所有的零食和甜品都供奉给您，不需要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也不需要帮我找到他，我只是，想让您帮我向乱步大人传达一些话，可以吗？”
纸箱缓缓地，缓缓地点了头。
少女温柔地抚摸着脏兮兮而不断颤抖的纸箱，像是在抚摸一只受惊的脆弱小动物。
“江户川乱步才不是笨蛋。”
“他继承了父亲江户川武藏和母亲江户川美知子的所有智慧和才能，他很优秀，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即使是他本人也不行。”
“他现在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合他的工作而已，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职业，慢慢尝试，以后总会找到的。而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就是帮助他找到这份最适合的工作。”
少女说的很慢，音色清澈，像是在朗读最优美的诗歌，像是在诉说最动人的音符。
“所以，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担心，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江户川乱步，如果他能做到纸箱妖精说的那些事，那么他就不再是江户川乱步，而是让我感到陌生的其他人了。”
“我不希望那样的改变，乱步大人一直是乱步大人，小玉也一直会是小玉，这样就很好。”
她蹲在少年面前，就像两年前的那个雨天。
“他现在不愿意回来也没关系，我会在家里准备好乱步大人最喜欢的零食和波子汽水，一直，一直，一直等到江户川乱步愿意回家的那天。”
纸箱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颤抖，而稍稍挺直了一些。
“但在那之前，这就是我最想传达给他的话。”
“小玉很想念乱步大人，请不要让她在一个人的孤独中等待太久。”
他眼前那朦胧的令人生厌的黑暗终于消失了。
眉眼如画精致的少女抬手，轻轻取下了少年头上的可笑纸箱。
还没从黑暗骤然消失中反应过来的江户川乱步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笑容。
像是从黑暗中生出的雪白木槿花，用她柔软的花瓣破开黑暗，带给注视着她的人一束最澄澈的光。
“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在原地等待您的，乱步大人，我的召唤主，我将侍奉一生的人。”
在这一刻，长久注视着这朵木槿的人，心中似乎也有一朵花盛开。
“啪嗒”。
耳边出现了花苞绽放的声音。

第29章 乱步大人的机械女仆
福泽谕吉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从未设想过重逢的神秘机械少女再见面。
“你好，福泽大人。”
少女礼貌鞠躬，正如面对任何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一样。
“不要叫大人！那个是我的专属！小玉就和我一样叫福泽先生就好了！”
昨天刚认识的少年在一旁吵吵闹闹，正如一路上一直做的那样。
“我知道了，乱步大人。”
对了，少年名叫江户川乱步。
他可以说是他平生所见，拥有最为不可思议的巨大才能的人。
同时也是他见过，最为难缠，最为任性，令他无计可施的可怕孩子。
但是现在，他们的命运奇妙地纠缠在了一起，像两根本不该相遇的平行线逐渐靠近，最后重叠，并缓缓延伸到不可知的无限未来。
“那我们走吧！”
乱步摇头晃脑，神气十足地向前走，身上的郁气一扫而空，满是耀眼灿烂的光。
小玉看着少年快乐的背影，很好奇在这短短一天发生了什么。
以前的乱步虽然在她面前经常是笑着的，但在她不在的时候，更多的是沉默。
天生聪慧的少年能敏锐地感受到自己在人群中的格格不入，而这份格格不入让他怀疑起了自己，并为此感到无法摆脱的痛苦。
江户川乱步在独自一人的世界中走了太久，太远，他需要更多的认同，更多的赞美，更多的阳光和雨露，而不是在黑暗中寂寂无名，饱受孤独和不被理解的痛苦。
江户川美知子和江户川武藏，两个智慧绝伦的人为了自己注定与众人不同的孩子，煞费苦心创造了一个理想中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乱步并不特殊，他与千千万万个拥有普通的幸福和普通的烦恼的大家一样。他能够被所有人理解，一切的不幸和痛苦都被双亲挡在外界。
他只需要快乐地成长，不需要知道其他任何会感到痛苦的事情，最后在双亲的教养下成为一个拥有正义之心，不会为外物动摇的人。
“乱步大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呢。”
小玉这样问道。
福泽谕吉淡淡地“嗯”了一声。
直到走到目的地，他已经简短而快速地把剧团演员事件和后续发展，以及这段时间他和乱步组成搭档这一事情完完整整地向小玉讲述了一遍。
而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后面跟着两人走到乱步假装不在意地竖起耳朵听完了福泽谕吉向讲述的整个过程，仍然有些不满。
因为在叙述过程中，名侦探乱步大人的作用和高光时刻都被压缩！甚至有些最精彩的部分都被寥寥数语带过，听起来一点都不帅气！
但他还是像一只矜持的猫咪，微微扬起他尖尖的下颌，故作云淡风轻。
“嗨呀，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了吧？因为我！江户川乱步帮了福泽先生的忙！所以福泽先生愿意把他的房子和工资都交给我们保管！”
黑毛翠眸的猫猫骄矜地扬起下颌，故作漫不经心地舔舔肉垫，身后的尾巴却像是其他与他无关的生物一般活泼地摇来摇去，似乎在无声地呐喊“快看我快看我”和“快夸我超厉害”。
少年假装不在意地看向路边开的正热烈的花丛，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最在意的人的方向。
“我可没说过那种话。”
福泽谕吉按捺住想把活蹦乱跳的少年绑成一动都不能动的毛毛虫，用抹布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以他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扔进横滨的海里。
在心里已经幻想出毁尸灭迹后的海面风平浪静的场景，完美消除所有痕迹的福泽谕吉长舒一口气，然后被少年聒噪的声音带回现实。
他微微皱起眉头，本就严肃的让人害怕的脸更加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呵斥出声。
然而少年并没有感到丝毫害怕。
他在和福泽谕吉相处的过程中已经充分了解其温柔沉稳的本性了。
“原来乱步是和小玉小姐认识的。”
福泽谕吉掏出宅邸的钥匙感叹道。
“是的，我从乱步大人小时候就开始陪伴在他左右了。”
“没错！小玉超级厉害！可以把那些很困难的事情做的井井有条！而且啊，而且啊！福泽先生你知道吗？小玉的系统里还装载了全球导航系统！这样，有了小玉的话，想去哪里都可以到达哦！”
乱步在一边骄傲地附和，仿佛向邻居炫耀自家孩子成绩的家长。
福泽谕吉看的嘴角细微抽搐几下，只有你会需要这种系统吧。
“所以场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福泽谕吉端正地跪坐在榻榻米上，麻木地看着已经在他的宅子里落地生根的两人，不，是一人一机械。
“乱步大人，您最喜欢的小鸡被子我也带来了。”
机械女仆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拎出了一个巨大的包裹，打开一看，果然是她口中的带有黄色简笔画小鸡团子的一套被褥。
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带过来的啊！早就做好要在别人家定居的准备了吗喂！
福泽谕吉在心底狠狠吐槽。
“哦哦！！不愧是小玉！超棒的！”
少年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到被晒的散发出太阳芬芳的柔软被子上，抱住同款小鸡玩偶滚来滚去。
看着这吵闹的一幕，福泽谕吉只觉得自己的胃部又开始隐隐泛疼了。
“话说小玉，从昨天开始除了中午福泽先生带我吃的红豆麻薯之外就什么都没吃过了，我好饿呀。”
“那么我马上就去做饭，请稍等片刻。”
小玉在听到少年喊饿的时候就悄悄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把所有东西安置好，把这个过于空荡冷硬的宅邸填充成正常人家的模样。
壁橱中多出的两套被褥，阳台上突然出现的两盆不明品种的花草，洗漱间和福泽谕吉的牙具热情地挨在一起的小鸡形状香皂；
庭院中被人撑起来的晾衣杆，角落两桶未开封的汽油，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和一个装满各种零件，被主人喜爱地扎上粉红色蝴蝶结的小盒子……
少女把少年在翻滚过程中不小心掉到另一边的小鸡团子捡回来，熟练地塞进少年怀里。
又打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角长出来的包裹，掏出新鲜的食材和面粉，准确而快速地向厨房走去……
“等等！”
福泽谕吉终于忍无可忍，叫住小玉。
“怎么了？福泽大人？”
小玉先是疑惑地歪了歪头，而后恍然大悟似的左手握拳敲在右手摊开的掌心上。
“难道您也饿了吗？真是抱歉，因为太担心乱步大人，我居然犯下了如此低级的疏忽！我马上去准备饭菜，还请您与乱步大人一起稍等片刻。”
小玉露出了十分愧疚的神色，并在没有触碰遥控器的情况下打开了屋里唯一的电子产品——电视机，纯熟地打开到儿童频道。
现在正在上演乱步最近很喜欢的一部动画片。
上熟悉的沾满鲜血的小兔子侦探兔美和犯罪嫌疑人熊吉，乱步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抱着小鸡团子乖巧正坐在电视机前。
“请不要太靠近看哦。”
乱步“嗯嗯”点头，福泽谕吉看了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后移了两步。
“这是我为福泽先生泡的浓茶，不知道是否合您的口味，请慢用。”
这位机械女仆似乎拥有空间系的异能力。
虽然福泽谕吉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这个想法的荒诞。
为了平复波澜不定的心境，他心情奇妙地接过了这位机械女仆泡的茶。
色泽澄澈，未尝便香气扑鼻，浓郁深远。
入口则微苦微涩，过喉回味清甜，此为上等。
平时也喝过不同地方的不同人泡出来的茶，福泽谕吉还是被这一杯惊艳到了。
“很好喝，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等到福泽谕吉悠闲地喝完一整杯茶甚至还想续杯的时候，听到了厨房发出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他刚刚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本来是想让他们离开的啊！
电视机屏幕上正演到最精彩的地方：兔美发现了熊吉犯罪的决定性证据，马上就要做出那个标志性的动作……
而乱步也跟着蓄力，先是紧紧闭上眼睛，等到“快看！兔美酱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了！”的台词出现，他也跟着突然瞪大双眼，那双翠绿的狭长眼眸活生生被瞪成圆圆的猫眼。
和屏幕上兔美的眼睛如出一辙。
看着这仿佛精神污染一般的画面，福泽谕吉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说出“难道你们要在我家住下了吗？我可没有同意啊”的话，于是他默默站起身，走向厨房。
乱步似乎发现了什么，悄悄往后瞟了一眼，心虚地抱紧了自己的小鸡玩偶。
他可不是故意不理福泽先生的，他只是单纯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样的话，福泽先生就会去找小玉说这件事，然后就可以制止小玉……
乱步愉快地咬下一口小玉准备的酱油海苔仙贝。
小玉虽然哪里都很好，他都很喜欢，但是在料理的制作方式这方面确实有一些……应该说是奇特，还是非人类？
厨房有点过于安静了。
走近的福泽谕吉有些奇怪，难道不应该是很热闹的炒菜的声音或者是菜刀与菜板互相撞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