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棍与刀碰撞，少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骨一寸寸碎裂。
刀被棍砍成两半，少年倒栽出去，惊骇中视线一黑。
监控外几个主考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不对，我们没有投放超标的武器。”
“出bug了？”
“不可能，数值正常。”
猝不及防退出考核的少年在虚拟舱内坐起身来，脑袋仍是懵的。
“棍子把刀削飞了？！我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了神器？”
时冽将打狗棍舞得虎虎生威，接连击退一批又一批追上来的考生。
二十分钟进入倒数，时冽头也不回撒腿就跑，成功借助弯弯绕绕的密林摆脱人群。
到达集合地点，夜幕随之降临。
时冽似乎没有倦怠期，她甫一见到两个队友就爆发出中二之魂：“朋友们！属于我们666号小队的黎明终于要到来了！不要让他们小瞧我们之间的羁绊呐魂淡！”
是筝明正兴高采烈打算共享研究成果，闻言捂住了脸。
她不擅长热血漫，狗血剧才是她的主场啦。
“明儿，快祭出我们的大宝贝，喜哥按我说的发送通知！”时冽安置好许梦忱，一刻不停地说道。
她语速奇快，压根没有考虑过是筝明造不出数据堡垒的可能性。
“你有计划了？”是筝明好奇得不行。
时冽得瑟叉腰。
“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一个小时后，考生人数缩减至四百，考核进入白热化阶段。
异能学院与机甲学院始终僵持不下，他们不仅要防备对手偷袭，还要额外关注不知所踪的第三方阵营。
666号小队四人的坐标同一时间从地图上消失，很可能掌握了某种掩盖踪迹的方法，这对另外两个阵营的人来说实在不利。
终于，通报过一次“阵营战开始”后就一直沉寂的手环有了动静。
【通知：恭喜各位存活考生，考核正式进入最后阶段，异能学院阵营与机甲学院阵营胜利条件变更为率先剿灭666号小队方阵营获胜。】
【地图已更新，现向各位考生实时共享第三阵营666号小队成员定位，误差范围五十米。】
胜利条件变更的通知引起一阵骚动，不多久几乎所有考生都往666号小队所在的冰山方向移动。
与此同时时冽盘腿坐在另一座冰山上，好整以暇地欣赏这场针对他们的行动。
共享出去的是苏乐伪造的定位，发布的也是动过手脚后的通知。
“主考官发通知要变更胜利条件，我们只不过把信息稍微拦截了一会儿。”她喝了口饮料，悠哉游哉，“我们可没破坏规则，利用下时间差罢了。”
通知发出去以后便解放双手的苏乐坐在她旁边，观察地图走向。
“有个漏网之鱼。”他盯着地图上落单的绿点说。
“我去看看。”时冽起身准备出发。
苏乐看她：“我去吧，你奔波了一天，理应亲眼欣赏最盛大的礼花。”
“不不不。”时冽摇头，坚持道，“我布置了一天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见证我制造的盛景，你们留下，我去去就回。”
苏乐不再阻拦，而是说：“早去早回，好歹是你的杰作，创造者不在场有些可惜。”
时冽应允后从手环里翻出一台从机甲武器库上扒下的激光发射器，几下把它改造成枪。
她朝脱离人群的绿点进发，很快找到了人。
时冽没想到还会在考核里见到宋青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间接团灭她全队，还没做好再见面的心理准备呢。
宋青樾独自战斗存活到现在，负了重伤不能动弹，她也没想到时冽会来找她，先是一喜，再是一愣。
她们现在是敌对阵营。
两人遥遥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时冽见她不说话，心想果然记仇了，算了，考试结束再说吧，她答应苏乐早去早回的。
于是她端起热武器，抬手就是一枪。
而后转身离开，微乎其微的良心令她不愿回头看爆炸。
宋青樾倒在血泊中，倔强地注视时冽一击必杀后离去的背影。
她不信时冽对她只是积分那么简单！
时冽往回程的路上走，接到苏乐消息。
【你遇到的谁，没杀掉还是手下留情了？】
【宋青樾，杀了】
【定位还显示说明没下线】
【不可能，我瞄准了她的心口，绝对一击毙命】
时冽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确认宋青樾死亡与否。
宋青樾灰暗的眼骤然亮起。
她回头看我了！我就知道她舍不得我！
她终于在释然的微笑中松开最后一口气，彻底登出考核。
时冽只看到宋青樾遗留的虚拟躯体，她又调出地图查看绿点，确认属于宋青樾的那枚已然消失。
她不甚在意地回苏乐信息：
【可能你那儿系统有延迟吧】
时冽赶回冰山时人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
山尖上是筝明冲她招手。
“冽儿，看我为你点燃胜利的烟火！”
说罢她举起火炮对准地上的一根引火线发射，引线火速燃烧。
“快快快，躲进我们的堡垒！”她丢下火炮窜进数据堡垒中，招呼他们各自躲好。
在场的许多人很多年后都忘不了这一幕。
“轰！”
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滚烫的热浪扑面。
再是被炸开的冰层一片接一片碎裂，冰山坍塌，雪尘滚滚。
紧接着漫天炮弹砸向冰面，核弹落地的瞬间火气裹挟着磅礴的乱流“轰”一下向四周扩散开，以其为中心的区域一片狼藉，余浪波及之处金属熔化。
“他们哪来的核弹？为保证考试的公平性考核不可能提供杀伤力过大的武器！”
“我想起来了，老款机甲的制作材料中可以提取出制造核弹所需的材料。”
“不可能，提纯手续那么麻烦，谁做得到！”
极致的恐惧下众人的心脏颤抖收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囚笼里的猎物，化作积分进入666号小队口袋。
许梦忱清醒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被保护在一个圆形的透明玻璃罩里。
耀眼的光映照进他茫然的瞳孔。
火舌卷着乱流吞噬着冰封的大地，本该是炼狱的场景充满神奇而瑰丽的色彩。
璀璨夺目的背景下，他的三个队友有说有笑。
“厉害呀明儿，核弹炸了咱们八风不动。”
“嘻嘻，我改进了数据堡垒的防御能力，我跟你说，我把组合零件先这样……”
许梦忱望着他们，心头没由来一阵酸涩。
他坚持住了，他等到了。

考核结束没有人离开。
人们等候在考场外, 准备迎接史无前例、以压倒性优势夺下考核第一的四名新生。
苏乐三人陆续摘下头盔走出，还剩时冽。
嫉恨也好钦佩也好，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最后一个虚拟舱上。
舱门缓缓开启。
本应春风得意的赢家迈出机器, 表情平淡得好像刚午休完出门。
凤眼览尽每张面孔, 时冽略一颔首, 向众人轻飘飘打了个招呼：“久等。”
“哥哥姐姐们麻烦让一让，我们到前面找人, 谢谢哥哥姐姐~”
宋小熙凭借娇小的体型灵活钻入人群，又以可爱的脸蛋骗得一众大学生纷纷让道。
有他的保驾护航，文亦蓝得以抱着半人高的大捧花突破重围来到最前排。
双手一送, 玫瑰牡丹组合搭配的怪异花束被递到时冽面前。
娇艳欲滴的花朵经过不伦不类的混搭，形成的浮夸风格非常符合文亦蓝的气质。
时冽矜持收下：“谢谢，和作为赢家的我很搭, 我喜欢。”
“你喜欢就好。”文亦蓝欣喜道, “我压你大满贯赢了点生活费, 咱们明天出去庆祝吧，我请客。”
时冽自然答应，是筝明也没意见。
文亦蓝把他们仨参加考核前摘下寄存的光脑等物递出去。
“你们的东西。”
一到手光脑便兴奋地亮起屏幕：“冽冽你出名啦！快看星网！”
时冽点开星网，赶巧首页上实时转播积分排名表，666号小队积分滚动增加。
可能因为考核结束得毫无悬念, 导播干脆关掉了计分表。
评论区顿时炸了。
观众纷纷要求切回排名, 他们要见证历史最高积分！他们要录下新生第一人的MVP结算画面！
导播电话差点被投诉爆，赶紧切回排名画面。
某种程度上许锐意说的不错, 帝国人慕强的心理刻进骨子里。
时冽和是筝明各自吹嘘，文亦蓝把他们仨捧得天花乱坠。
许梦忱看着自己疯涨的分数, 内心五味杂陈。
他分明什么也没做却得到了优待。
“小忱哥哥, 我听时冽提到过你。”宋小熙好奇地凑到他面前, 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衣摆。
他瞪大双眼惊喜道：“好凉爽！宝藏男孩贴贴！”
许梦忱见小孩脸上不作伪的羡慕，心头的负担逐渐放下。
宋小熙拽住他的手，转头表情任性地对时冽说：“时冽，我要他做我们室友。”
“啊？”许梦忱晕晕乎乎受宠若惊。
时冽正在接受文亦蓝的彩虹屁轰炸，抽空瞥了眼：“随你，你问他愿不愿意。”
宋小熙不是普通孩童，他八成看出许梦忱在许家呆着不好受，才借机会给他个选择。
“我、我愿意的。”对上宋小熙亮晶晶满含期待的目光，许梦忱说出了真心话。
光脑忽然激动道：“冽冽！校方发表结赛博文的时候特意圈出了666号小队，现在超多人咨询我们小店，我们摆脱赤贫指日可待！”
时冽脸上终于出现淡然以外的表情，她招呼苏乐：“我就说吧，我天生没有贫穷的资质！你快去把打折的宣传撤了。”
为了新店财源广进，他们提早在星网上挂了宣传，本打算开业后时时跳楼天天清仓月月换季以此引流，现在看来完全不用。
苏乐同她一起精打细算：“刚有生意就撤销打折容易劝退顾客，我的建议是提高原价。”
一千星币和标价两千打五折看似价格相同实则大有门道。
时冽转念一想他说得对，认可了他的暗箱操作。
两个黑心奸商相视而笑。
“这这这。”
许梦忱听傻了，他并没有要指摘时冽他们的意思，但是。
他慌张地看向沉思的宋小熙：“你们别当着孩子的面说，会把小孩子带坏的。”
不需要被带坏已经坏得彻底的宋小熙小朋友思索完毕举手：“把我的卜算也挂上去，我要赚外快。”
时冽和苏乐的黑店除了售卖机械和黑客技术，还上架了例如一对一专业冷兵器教学授课（小店无所不会）、高风险不限范围任务单（小店无所不接）、三分钟打开你心扉心理咨询（小店无所不能）和等一系列看上去不太靠谱的服务。
再加个无所不知不算过分。
许梦忱目瞪口呆。
宋小熙反客为主说：“你们以后别当着小忱哥哥面说，会把他带坏的。”难得有个老实孩子陪他玩。
避开拥堵的人群，他们边聊边走进空教室。
踏进教室，时冽把花往苏乐怀里一塞，一个箭步冲到垃圾桶边，顾及不来形象，单手扶着墙壁疯狂干呕。
“呕，你们登出虚拟世界没有反应吗？哕，我脑壳都快炸开了，呸呸呸，好险没绷住当众吐了。”她坚持好久再也忍不住了，断断续续地说。
是筝明后知后觉：“我就说你咋那么淡定。”敢情在强撑。
她走过去为时冽拍背顺气。
“我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是不是太累了？”文亦蓝连忙递水，担忧地说。
苏乐想到：“异能。”
时冽意识到她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虚拟世界中她的异能效力扩大了数倍。
她握着水杯的力道紧了紧，玻璃水杯幻化为一颗透明水球又迅速恢复原样。
意料之中：“异能恢复到正常水平了。”
苏乐目光一冷：“去做个全身体检，着重检查精神力是否受到损害，我来调查。”
这时主考官匆匆赶来。
“时冽同学，关于你的异能等级评定我们需要找你核对。”
他们调出时冽的所有画面加速观看，了解到机甲和武器的变化来自于她本身的能力。
可她的资料上显示异能等级只有B级，近期并无升级记载。
所以他们来向她核实。
是筝明说：“是哦，你的异能一点也不像B级，S级也不过如此。”
文亦蓝也说：“打狗棍把武士刀砍成两半的时候星网观众激动坏了，我上一次看到冷兵器耍这么帅的还是前几天克瑞斯大学新生开学，一个小姑娘扛了把黑色伞剑干趴一堆人。”
光脑好不得意：“是幸运伞伞！它也是我们家冽冽的作品。”
它马不停蹄搜索相关记录。
乍然听到郁祺然的消息，时冽留意了一下搜索结果，意外看到别的东西。
【今年各大高校卧虎藏龙，联赛有好戏看了。】
【大佬们加油，咱们普鲁托卡在第五不上不下好多年了，希望今年能拿到好名次。】
高校联赛，这是什么东西？她心里疑惑。
主考官委婉措辞：“我们可能需要你配合做些检查。”
他们不相信B级有那么大的威力，但又没查出系统漏洞。
时冽和苏乐对视一眼，而后点头：“可以。”
忙碌到半夜，异能检测和星网都没有检查出问题。
主考官又把时冽带来校医室。
主考官欲言又止：“时冽同学，你放轻松，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几例，你配合医生聊聊就行。”
“我得绝症了吗？”时冽听他的语气安慰中带点惋惜，不明所以。
“没没没，小问题，你别紧张。”
更像绝症了。
时冽一脸莫名地坐到医生对面，是筝明等人一头雾水地被主考官拖到外面等候。
室内只剩下时冽和一个面容和蔼的校医。
时冽视线乱飞，忽然发现校医胸前挂的名字与墙上夜班值日表能对应起来。
“您是心理医生？”时冽看到他名字紧跟的后缀，诧异。
主考官从哪看出来她有心理疾病？
“不要惊慌，小同学。”负责心理治疗的校医一开口声音细柔，很好地安抚了时冽疲惫一天的神经。
有点功力。
时冽摆正姿态：“老师跟您说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说了。”校医点头。“他们说你的异能潜力巨大，但是储备空虚。就好像一个杯子，明明只倒入了半杯却显示满了。”
时冽听完若有所思：“所以他们认为倒不满是我的心理问题。”
校医温柔道：“是的，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强大。”
时 因自信自负自傲被无数人恨得牙痒痒日常气死人不偿命的自恋狂魔 冽倒抽一口凉气。
“嘶——我就说我平时太谦虚了。嗐，都是为了照顾其他人的情绪，我知道他们面对如此优秀的我心理压力一定很大，事实上我很想大声告诉他们遇到我不要自卑，这辈子能亲眼见一面全宇宙最伟大的数据师他们够有福气了。”
时冽絮絮叨叨，校医嘴角抽搐。
“同学，我的意思不是你缺乏自信，是你对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他将话题拉回正轨：“你先说说你对自己的评价。”
时冽不假思索：“为人温柔大气儒雅随和善良体贴人见人爱外加不骄不躁虚怀若谷。”
校医僵硬微笑：“实力呢？”
时冽想也不想：“能文能武样样精通独步天下盖世无双堪称宇宙天花板世界第一人。”
校医保持僵硬微笑：“……我想你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绝不是心理原因。”
他当校医这么多年，诊断过无数学生，见过抑郁的、自卑的、彷徨的，也见过暴躁的、焦虑的、恐慌的，就是没见过自信到这个份上的，她有心理障碍才有鬼。
谁都能不自信，她绝对不能！
校医深呼吸，重新扬起优雅的职业笑容，移过去一张纸：“来，你填一个心理问卷，我进行评估后就能给校方回答了。”
时冽四处找笔时瞥见一本夹杂在心理书籍中的中医医书。
她好奇：“从混沌星到帝都星，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学习中医。”
校医惊讶：“很少有人能认出古老的中医，它很神秘，我以为只有上了年纪有阅历的老人才会想要了解。”
“巧了，我样样精通包括中医，方便借我翻阅一下吗？”
“当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人开始紧张。
“半个小时了，他们还没谈完。”是筝明来回踱步，焦急万分，“该不会真出问题了吧！”
文亦蓝：“不应该呀，时冽看上去不像是会出心理问题的人。”
是筝明严肃：“不一定，我听说有种叫微笑抑郁，表面嘻嘻哈哈好得很，实际上明天活着就花光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