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沈应珂血压飙升。
他就知道，只要时冽和沈西楼出现便准没好事。
“你一个B级异能的废物没有资格评价。”他强压下心头的恼怒，在人前保持风度翩翩的仪态，“学习并不可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要来试试么？”
时冽挑眉：“沈应珂，你已经草率决定好自己的结局了吗？”
他气笑了：“你该不会觉得你一个人就能对抗一整个专业有素的军队吧？”
“谁跟你说我一个人。”时冽莫名其妙，“谁打团单带啊。”
“好久不见。”苏乐随手把一台拦路的机甲捅了对穿，慢条斯理迈步走来。
他旁边跟着的是满脸郁闷正愁没地方发泄坏情绪的手套。
沈应珂看到手套怀里抱着的仪器设备，愤怒再也掩藏不住。
那可是他花大价钱研究多年的成果！
他想去夺，却见手套像是丢什么垃圾一样把设备往天上一抛，旁边的苏乐对准它直接来了一炮。
投入无数心血金钱建造的东西就这样毁于一旦，沈应珂心都在滴血：“你他妈疯了！你知道它……”
苏乐不耐烦地打断：“制造这台机甲用的是我的异能，我当然有权处理它不是么？”
“你有什么权力！那是我的东西！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心血！”沈应珂气急败坏，“你们打着正义的名号偷走我的东西，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
时冽诡异地沉默了：“呃，我本来想说你双标，但想了想这应该叫脑子不好，许你背后搞小动作不许别人把你的小动作揪出来端了？不愧是一生被人吹捧没听过真话的沈家大少爷，有自己一套白痴逻辑。”
“你们自诩正义，实际上贪婪狡诈虚伪阴狠一样没落。”他恶狠狠地骂道。
时冽从来不会被言语上的东西干扰：“其实你可以把所有词语汇总成一个词，那就是天才。”
并且她最明白如何用言语干扰敌人：“我明白的，像你这样本身条件不行的人造‘天才’会嫉妒我们很正常。你瞧瞧你，只有区区双S级异能，沈西楼和游行倦谁来都随便碾压你，同样的能量用于改造机甲却发现还不如我一个B级流利，于是又破防。”
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沈应珂就压抑不住动手了。
时冽足见点地，踏着武步轻飘飘躲过他的攻击。
“想偷天赋没偷到，觊觎半天让人跑了，还得担惊受怕生怕人家来报复。更可悲的是邪门歪道走不了，想模仿真天才异能机甲双修，结果学习机甲没天赋，早年还能依靠家族庇佑搞点虚假成绩，后来碰都不敢碰一下，只好灰溜溜跑到政界当自己父亲放在台前的傀儡人偶，眼睁睁看着老对手游行倦叱诧风云，又稀里糊涂试图拉拢曾经嫉恨过的沈西楼，拉拢失败不说被人在虚拟世界一刀砍了。几次被我拆台也沉不住气，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算计成功结果我一不小心心思缜密了些把你看透，搞得你像个跳梁小丑可笑又可怜。话说回来，我们这些天才被阴沟里的老鼠盯上是真苦恼。”
沈应珂被愤怒冲昏头脑。
时冽竟然当众把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污点一一摊开，今天谁也别想活着从这里离开！
时冽侧身躲过他毫无章法的挥砍，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往前一送，错身而过之时她语气中满含笑意：
“星网观众都在看着你呢，仅凭这种水准可不行。”
沈应珂如坠冰窟。
他机械式回头，目光锁定半空中一枚如若沙砾的小型摄像机。
时冽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将右手前臂的机/枪连变三种型号：“贪婪狡诈虚伪阴狠我一样没落，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长脑子呢？”
她晃晃右手：“实际上‘重组’在变换机甲时比我的物体操控类异能有优势，可惜操控‘重组’的人是废物，你学不会机械结构，顶天了只能记住几十种武器构造，但是我可以针对你的每一次变化制造出克制你的武器。”
炮弹与空气摩擦出火花，在沈应珂一秒前站立的地方击出一个深坑。
时冽遗憾他竟然反应过来了，可惜地摇头：“‘重组’这么好的异能给你真是暴殄天物。”
物体操控类异能主要作用于物体表面，她想更换内部构造必须将异能一点点沁入非生命体内部，重组则不然，重组无需任何媒介就能改变物体内部形态。
所以她说重组给了沈应珂真是可惜。
多么让机械师嫉妒的能力，偏偏让他拥有了。
“时、冽！”
沈应珂暴怒中行动反而变得有条理了。
他知道为了洗刷耻辱他必不能输，改写历史还是成为笑话成败在此一举。
战斗一触即发。
沈应珂背后的军团可没有看着首领一对一的意思，他们想要加入混战却被拦下。
苏乐和手套纸片可不是吃素的。
苏乐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他想亲手了结仇人，但是既然时冽玩得开心，他就不去打搅了。
沈应珂的机甲制造时连一颗螺丝钉都用了顶尖的材料，真正交手就连时冽都不由得为它惊叹。
“老伙计，你被超越了。”时冽叹为观止。
时冽号两眼放光斗志昂扬：“冲呀！把它前甲拆下来给我安上！”
沈应珂的大型火炮每一发炮弹都足以摧毁一栋大楼，时冽躲得有些狼狈，脸上灰扑扑的唯有一双眼睛雪亮：“拆！这台火炮我也要了！”

◎时老板日记：亲手报仇吧，沈西楼◎
沈应珂火力相当猛烈, 相应的为了提升攻击力机甲的机动性让了步，时冽掐准它的弱点四处奔逃，好几次与炮弹险险擦过。
周围的建筑物几乎毁坏殆尽, 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
时冽耗了沈应珂好半天, 看似狼狈, 实则跟时冽号一同商议了许久，两人交流沈应珂的弱点, 交换攻防意见。
“嘲讽归嘲讽，沈应珂驾驶机甲的水平算得上中上流。”时冽关掉扩音器小声评价，“钱还是堆出来效果了。”
时冽号的嫉妒溢于言表：“他外边那层壳给他抬了不止一个台阶, 我估计他也装配了陨纹矿，不然动力不会这么足，不晓得消耗了多少, 回头咱们把剩余的通通薅来！拿到了赏给双喜号, 哼哼, 到时候它喊我一句老大我分它一点。”
它臭屁地哼哼。
“好好好。”时冽宠溺。
虽然嘴上天天和双喜号怼来怼去，有好处的时候还是念叨着好朋友嘛。
时冽号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顿时羞耻了。
它慌忙转移话题，大喝一声：“它的背甲不如前甲坚固，揍它丫的！”
注意力放回和沈应珂的对战上, 时冽身体微微前倾, 收敛表情瞬间蓄力，背后的推进器喷出两道蓝色火焰, 直直冲向沈应珂。
沈应珂讽笑，他才不会傻傻地和武术高手近身肉搏。
他不退反进, 她腾空冲刺正是给了他瞄准的好机会, 于是扬起手臂发射一枚炮弹, 炮弹划过天际击中高速移动的机甲。
一声炸响后烟雾缭绕，时冽并没有停下攻击的脚步。
她在沈应珂攻击的时候随手拉来一块废弃钢筋抵挡，自己则随着爆炸的余威升至高空，她在空中调出了武器库。
烟雾散去后沈应珂没发现机甲的断肢残骸，他皱起眉抬头试图追踪时冽的动向，但雷达系统在对方的顶尖机动下根本无法捕捉到精确位置，以机甲的移速哪怕只滞后零点一秒方位也有几十米的差距。
他放弃依凭雷达确定时冽坐标，打开防御系统防备偷袭的同时调出刀与架炮。
时冽短暂沉寂的工夫用来准备武器，她占据高空位置，一时间投掷炸弹、发射核弹、喷射灼焰，而后提剑欺身而上攻击连绵不绝。
她的体力和战斗技巧高于养尊处优的沈应珂，沈应珂清晰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他始终锁定不了移动状态的时冽，迫不得已决定使用库存中的终极武器。
背部武器库升起一台巨大的导弹发射装置，他瞄准时冽所在区域按下发射按钮，自己则急流勇退试图撤出危险地带。
核弹冲天而起发出耀眼光芒。
时冽敏锐察觉到危险，她迅速做出判断，明了避无可避后不到半秒时间便有了决策。
她趁沈应珂撤退时攻击动作滞涩的间隙挥动钢鞭，从地底穿破地面缠绕住沈应珂脚踝。
沈应珂快速斩断桎梏，然而到底浪费了两秒。
她要的就是这个时间。
等沈应珂反应过来时，时冽距离他只有咫尺距离。
她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我的机甲看上你的前甲了，所以……”
沈应珂升起强烈的危机感，他想跑但是时冽的剑刺了过来。
迫不得已举刀抵挡，慌张中没两个回合就被抓住了破绽。
时冽划穿他的瞬间牢牢扣住他的手臂，眨眼间手臂机械重新组合排列与其融为一体。
沈应珂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一时间大脑供氧不足思考迟缓。
核弹落地引爆的刹那间释放出耀眼的光波，恐怖的能量在空中蔓延开来，周边所有建筑物融化在光里，躲避不及遭到波及的机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消融，方圆百里几乎夷为平地。
从远处看，整片区域仿佛笼罩在雪白的罩子里，持续了近十秒才慢慢散去。
飞行摄像颤巍巍钻出来，抖落身上的小土屑，直播镜头也随之晃动。
它经时冽提醒凭借微小的体积及时钻进土里逃过一劫。
它试探着往上飞去，争取更广阔的范围视野。
“冽冽！冽冽！”它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焦急呼喊。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地面传来震动。
飞行摄像小心记录所见所闻，提了点高度不敢接近。
一只亮黑的机械手臂猛地破开废土，它迷茫地在地上摸了摸，摸准一块实心可支撑的位置后借力一拔。
时冽号三两下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它不光自己出来了，另一只手臂还“粘”着另一台机甲，那台机甲被面朝下丢在地上，背部金属面目全非。
时冽甩甩发麻的手臂，粘合状态的机械手臂解体恢复原样。
她登出机甲，嫌弃地掀开破损机甲背部的保护板，先是从能源库里不断翻找拿出一枚巴掌大通体晶亮的红水晶揣进兜里，然后跳进驾驶舱拎出来头破血流的沈应珂。
沈应珂被刺眼的阳光亮醒，僵硬的四肢和大脑恢复知觉，让他不得不继续面对失败的结果。
一把冰凉的匕首贴近他的咽喉。
看到似笑非笑俯视他的时冽，浑身冷汗唰地浸湿了后背，他瘫软抽搐着后退，疼痛让他剧烈喘息，脑子极速运转思考该如何拯救自己。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喉结立刻就因为用力抵住剑锋被切进肌肤，渗出了鲜血。
“本来没打算留你。”时冽蹲在他面前擦拭匕首上的脏污，朝他粲然一笑，“但是想想不能浪费收集来的证据，我蛮期待你在军事法庭上的表现。”
沈应珂本能逃离的举动硬生生遏制，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一想到未来所有人都要来见证他的失败，惨白的脸上便满是崩溃与绝望。
气血翻涌，他喷出一口鲜血，两眼紧闭倒在地上失神呢喃，额头伤口冒出的殷红血液没入尘士。
时冽给飞行摄像递了个眼神，摄像秒懂关闭了直播。
它高兴道：“全都直播出去啦，我还录了一份保存起来，回头和脑脑一起剪辑好了发出去！冽冽帅裂苍穹！”
时冽竖起大拇指。
“脑脑发来条消息。”时冽号抽空说，“说是有人给我们飞船递了封邮件，署名沈烈风，消息发来十秒钟就自动销毁了，得亏脑脑眼疾手快记下了内容，复制了一份发给我们。”
时冽半掀眼皮：“哟，老狐狸舍得出来了。”
她抬抬下巴示意它继续说：“说了什么。”
时冽号一目十行阅读完毕，简洁明了概括：“谈判，地点沈氏大厦负十二层。”
“藏挺深呐。”时冽望向脚下这片土地，嘴角浮现起嘲讽的弧度。
“你要去吗？”它问。
“去，当然要去。”
“可是我觉得不太安全，他们被咱们算计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时冽号犹疑。
时冽微笑：“没事儿，我刚好也要找他。”他送上坐标倒省去了麻烦。
她告诉时冽号接下来该怎么做，而后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孤身一人下去。
时冽好心情地哼着不成调的歌，声音在空荡的空间中回转。
沈氏大厦地面上的部分坍塌倒闭，地下却完好无损，每一层还有面无表情守护的重兵。
时冽审视一看便不简单的亲卫军队凤眼微眯。
走到沈氏大厦负十二层尽头，她见到了这位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的沈家真正掌权人。
“真是小瞧了你们年轻人。”沈烈风坐在办公桌后，端着慈祥的态度示意她坐下。
时冽不跟他客气，拉开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我们可以合作。”沈烈风开门见山。
时冽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开始他的表演。
“小珂被我惯坏了，从来都是顺风顺水，遇到事情就沉不住气，难堪大任。”沈烈风客观评价了自己儿子。
时冽对此很有共鸣：“你儿子确实不行，做事急躁，急功近利，不过……”
她话锋一转：“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一个台前的傀儡。”
沈烈风微微诧异。
这份诧异不是因为奇怪时冽话的内容，反而恰恰因为她说中了。
“太聪明会影响你的绝对统治，太愚蠢会拖累你的反叛功业，他这样刚刚好，有脑子但不多，必要时刻推出去顶包，左右没有直接证据指明造反的人是你，你完全可以说自己被儿子软禁了，反正大众眼里你一直是个老好人，什么都好除了娇惯儿子。”时冽撑着下巴，娓娓道出他心中所想，“说好听点是你的儿子，说难听点你其实只把他当成工具在用。”
她是在来帝都星的路上发现有个地方不对劲——沈烈风隐藏得太好了，这场反叛看上去和他无关一样，所有证据的指向也仅仅是沈应珂而已。
沈烈风与沈应珂不同，他有威望有名声，在帝都星经营多年盘根错杂，很难连根拔除，倘若诡辩得当，说不定真能从军事法庭上全身而退安度晚年。
所以哪怕沈烈风不来找她，她也会去找他的。
沈烈风为她的分析鼓掌，眼里是对她满满的赞赏：“偶尔我也会想，小珂不像我儿子，可如果我手把手全心教导会教出来什么样的孩子呢？我今天才看了你的所有资料，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时冽皮笑肉不笑：“半截入土的人就别占我便宜了。”
沈烈风并不恼，继续道：“知道沈西楼还活着的时候我顺便看过你的资料，本以为你来自混沌星，应该是个自私自利不相信任何人的独行者，没想到十分信任沈西楼，我很欣赏你沐浴过黑暗依然相信美好的心态，今天又看了你高调打击星盗的经历，不得不感叹你比从小接受顶尖教育的小珂优秀太多。”
时冽抬手看了眼光脑：“我的时间很宝贵，再给你一分钟，说不到重点以后都不用开口了。”
沈烈风轻笑：“商人重利，谈谈利益。”
时冽懒散地靠在座椅里：“说说看，你能给我什么？”
“你高调，喜欢名利。”
她摊手：“谁不喜欢呢？”
“你剿灭组织，除掉反叛者，救出被软禁的沈上将。”沈烈风坐直身体，双手放在桌面上，略带压迫。
时冽嗤笑：“我剿灭组织，除掉反叛者，擒获幕后策划一切的沈上将。”
“那么你就会失去所有参与反叛的贵族名单，失去掌握贵族产业的机会，失去地下黑市的半壁江山，失去五万亿现金，失去三座机甲研究所。”沈烈风笑道，“你交流赛千辛万苦赢下一座一百万平的研究所，我能一模一样的规模直接送你三个，并且提供各个行业的研究员供你调使。”
时冽神色微变，终于坐直身板：“你还有四十秒。”
“或者我修改一下语言。”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你剿灭组织，除掉反叛者，救出被软禁的沈上将，女王和亲王在被普雷斯利伯爵刺杀身亡后没有子嗣于是传位给你，从此游元帅和沈上将对你恭敬有加尽心辅佐，你想要多少科研想要多少金属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时冽垂眸，像是陷入沉思。
沈烈风逐渐轻松：“超级正义小队，承载着年轻人梦想的名字，可是你知道吗，即便你不希望罪犯和星盗存在，可邪恶总是会在角落里滋生，黑暗永远存在。”
他的声音激荡起来：“既然改变不了黑暗存在的事实，为什么不由你来控制它的成长呢？当你拥有绝对权力，完全可以掌控黑白两道，你是混沌星人，对地下的运作比谁都清楚，往后黑暗在哪滋生如何滋生能滋生到什么程度都由你说了算，这何尝不是一种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