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除了他们彼此没有人看到他们中间出现的能量漩涡。
“变形”和“分解”疯狂交织，两人手中的武器每一次碰撞都产生一定程度的异变，武器周围积攒压缩的能量几乎要吞噬周围一切，然而这股能量团下一秒就会被对方的异能打消，不断往复，难分难舍。
“能不受‘变形’影响的只有‘分解’了。”时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本该疲惫，但脸上写满了遇到旗鼓相当对手的兴奋。
她曾经为不受“变形”影响的银箱而困扰许久，有得有失这也让她和苏乐交战不用留手。
苏乐也不留情，他从各个角度试图用“分解”异化她的武器或是身后的机甲，均以失败告终。
时冽早就用异能密不透风保护住了属于她的东西。
他有些遗憾：“同样，我的‘分解’对你的异能无效，相互克制发挥不了作用。”
“那不更好么，给了我们一个公平公正的战斗平台。”时冽振振有词。
“你确定公平公……正？”苏乐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个类似药包的东西，伸出手晃了晃。
时冽看清楚那是什么后怏怏地撇了撇嘴。
“橙色林甸花，黑色含羞草，U-9032星球独有的水星花……这些植物大多数只存有微量毒素，可组合在一起会产生短效毒素影响脑神经和思维，你把那些植物交给我处理的时候可没提醒我这些，要不是你酷爱中医药材，书房里堆了一大堆相关书籍，我闲着没事偶尔翻了两本，还真想不出原来有这么歹毒的手段。”苏乐慢慢说道。
时冽没有立刻开口。
她在听。
在听苏乐的衣服惊奇讨论。
“我就说闭关那几天乐乐一忙完实验就抽空拿书出来看是为了什么，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我想起来了，冽冽没关心赛事信息，但乐乐看过一遍，他好像就是在看过比赛选定这颗星球的通知后开始研究冽冽收藏的剧毒植物大全。”
“这么早就开始防备了么？”
“果然最了解冽冽的人就是乐乐呀。”
时冽咂舌。
原来如此。
漏算了，这小子太精明。
她看到他手里拿的植物填充的药包后就知道他发现不对劲并且做出解药了，没想到那么早就埋下了伏笔。
她还是在绕进有毒花圃里看到植物种类后临时想到的计划，将数个轻微毒性的植物混合在一起交给苏乐，由他本人在打理的过程中无意识制作成一个剧毒药剂。
苏乐居然猜到了。
时冽扼腕。
提前做的准备派不上用场了。
“堂堂正正打一场吧。”苏乐退后两步，走到机甲旁边，淡淡说道。
时冽沉默一瞬，随即意味深长笑了下：“好呀，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说得婉转悠扬。
冷兵器一时间没能分出高下，他们不约而同选择登陆机甲。
“这一回是时冽号和双喜号的对决。”时冽用力送出推进器，说道。
战意凛然的时冽号骄傲地哼道：“马上就让你见识到什么才是最强机甲！”
名为“双喜号”的白色机甲不甘示弱：“只有我和你拥有冽冽亲自取的名字，而我的名字可是冽冽想了三天才取好的，和你草率取出的不一样！”
“你放！”时冽号拥有意识的时间久了，在战场混迹多年多少染上了一些战前骚扰对手的口癖。
刚要和对面嚣张对骂来一个战前礼貌问候，忽然记起时冽在场，它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它换上了阴阳怪气的口气：“啧，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冽冽那是把给你取名的事情忙忘了，乐乐要盗用她‘你爹’的创意，才不得已随口给你取了一个。”
“你就是嫉妒，冽冽用她爱人的昵称给我取名字，一定最最最满意我的构造！”双喜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柴盐不进。
“那我用的还是冽冽的名字呢！她最喜欢的肯定是自己的名字，愿意把它给我用说明最喜欢我了！”
“哼，冽冽分明最喜欢财神，她要是得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不用财神给你命名？”
时冽号一愣。
它眼巴巴看向舱内热身的时冽。
时冽感受到非生命体传来的情绪，淡定道：“‘财神’只有一个，一视同仁。”
时冽号感动：“呜呜呜，冽冽你真温柔，为了照顾小瘪三的心情不惜保留‘财神’。”
时冽默了默，难得开始反思，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突然就成为了疑似渣女兼PUA大师。
双喜号震怒：“你骂我！要知道冽冽亲口说了，我是目前为止最强的机甲！你当时在场肯定听到了！”
时冽号轻蔑：“你听话不听前缀？冽冽说的是目前为止新型机甲中最强的机甲，而全宇宙最强的当然是我！”
两台机甲吵得不可开交，时冽心想也好，战斗型机械就得有血性，没什么矛盾是打一场解决不了的。
如此想来，她更加期待这场战斗了。
这是她和苏乐第一次操控机甲比试，他们各自做了充足的战前准备。
无言的默契使得两人同时出手，快到没有观众看清他们是怎么调出武器库的。
震耳欲聋的机械碰撞声和火力又一次编织出惊心动魄的画面。
时冽号黑色的金属外壳泛着冰冷细腻的光泽，在阳光下有种流光溢彩的夺目感。
与其优雅高贵外表截然相反的是她凶狠突刺的动作。
她挥舞巨剑猛烈斩击，肩膀上的炮台发射蕴含巨大能量的导弹。
苏乐同样发射一枚导弹。
两颗威力卓绝的炮弹将彼此烧为灰烬，周围土地布满弹痕深坑和焦黑。
他们之间的战斗是一场持久战，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知不觉中，战斗持续了数个小时，两个人的体力都到了下滑的阶段，机甲也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损伤。
苏乐略微露出疲态，双喜号配备的飞行装置炸毁了半边，他失去了空中作战的能力。
双喜号由时冽亲手打造，她和他这个主人同样了解它的优点和缺点。
防御也好，异能也好，再如何防范他也抵挡不住时冽飘忽不定的变化能力。
时冽号有隐藏的武器系统，当两台机甲近战，它躯体任意一处部位都能随时变成尖刺或炮口，他的飞行装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经意间遭受重创的。
“分解”能调动空气中的粒子，某种程度上重组机械也未尝不可，但是机械能够恢复原本的模样，里面流失的能源却难以回来。理论上并非不可能做到，只是目前时冽步步紧逼，专注对战他没办法也没必要分神花费精力在这上面。
苏乐顶着疲乏继续发起攻击。
时冽将异能灌入机甲每一个角落，不停变化的巨型金属怪物看上去迷幻又危险。
她同样展开连续攻击，几乎瞬发的炮弹不停击打苏乐的防线。
实际上时冽号虽然能源库没有受到攻击，但应比赛要求，其中储存的能源是有限的。
她很早就因为过于猛烈的进攻耗光了推进器的能量，然后一直用异能支撑整台机甲的动力。
强压之下她紧咬牙关几乎没有深呼吸的能力，面部肌肉僵硬做不出其他表情。
但是动作毫不示弱，看直播的观众也好，暗地里观察的选手也好，除了真正感受到她力道不比之前的苏乐，没有人知道她疲劳过度的真实情况。
也有人试着远程狙击偷袭，有时冽的操作在前大家都放弃了面子和身段，但是才架好枪就同时被两道红线瞄准，一连串导弹夹杂火花划过，瞬间在其机甲上留下一个大洞。
异能者更不用说，还没有悄悄靠近就被守在旁边的八台机甲踢出去，它们还没有痛觉，任由火烧冰冻酸雨腐蚀无动于衷，只为守护这场一对一对决的秩序。
在明确体力到达极限无法支撑太久后，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身形拉开三十米之外，机械金属背后遥遥对视的两道目光伴随着金属碰擦出的电弧愈发坚定，他们同时冲向对方。
一声巨响过后，异能能量在空气中肆虐，逼退了现场想要靠近的选手。
大量碎片与浓烟一同四散。
战场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烟雾散去，两台机甲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有人悄然抬起了能源枪。
还没来得及扣动板机，一道白过闪过枪械碾成了粉状碎片随风而去。
“对我搞偷袭多少有点瞧不起人了。”
黑色机甲的舱门开出一条缝隙，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扒在机甲上。
手臂一用力，熟悉的脸进入所有人眼帘。
时冽扬起盛大灿烂的笑容，目光环视全场，笑意不达眼底。
“我还没蠢到给别人留下捡漏的机会。”
她在脸上略带疲态，不过不影响她周身蔓延的酷冷杀意。
选手们意识到招惹一个刚结束战斗的杀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于是各做各的轰然散去。
时冽眨眨眼，汗水从浓密的睫毛间滑倒眼睛中。
其实她不是个提前做准备的聪明人，和苏乐对战拼尽了全力，现在已经空有气势，实则是强弩之末了。
“砰！”
另一扇舱门掀开。
苏乐摇摇晃晃爬了出来，直接瘫坐在破损的机甲上起不来。
他抹掉脸上的汗水，发现越抹越多。
他不在意地甩甩手机，畅快地笑出了声：“时老板一如既往，我甘拜下风。”
这场战斗他输了，最后一击时冽点到为止，出手卸了三分力。
时冽昂起下巴：“知道就好。”
“不过战斗输了，比赛不一定。”苏乐忽而抬头，眸光微亮，“心慈手软可不是好习惯。”
他慢腾腾举起左手晃了晃。
定位设备不停闪烁红光。
“把有毒植物交由我打理也许并不算一个明智选择，毒素注入，你输了。”他说。
时冽并没有愤怒，反倒懒洋洋地举起定位设备。
二人隔着远距离，扬起同款自信笑容。
她慢悠悠道：“同样的话送给你，让我经手机械设备可不是个好习惯。”
苏乐挑眉。
他想想……
想起来了。
见面的时候时冽说没有破解最后一层代码，他预料到这一点把设备给她做结业考试了。
“你……”他眯起眼。
时冽轻笑：“苏老师，会背地里偷偷卷的人不止有你。”
苏乐看向手里的定位设备，它正跳到倒计时页面。
他失笑：“大意了，在自己的领域上失手，被拍在沙滩上了呀。”
时冽吞下早就准备好的解毒草药，晃晃悠悠站起来朝他走去。
“你输了。”她说。
苏乐坦然笑道：“战斗和比赛输了，但有一件事情我赢了。”
时冽停下脚步，等待他的下文。
苏乐变戏法似的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张白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
——时冽。
“我们赌谁第一个背刺，按照时间线来算，是你。”
时冽身影一僵。
糟糕，把这茬忘了。
“而且我赌，你写的也是你自己。”
苏乐敞开双臂笑容满面：“答对了一道附加题，会有奖励吗？比如六个月的厨房使用权？”

◎时老板日记：洗手做羹汤就婉拒了哈◎
时冽闭目, 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写的答案一致，不算你赢。”
苏乐坐在地上仰视她，眉眼带笑：“时老板这是要耍赖呢。”
时冽理不直气也壮：“我们的答案都对, 怎么能说你赢呢？”
“那就一天。”苏乐往地上一瘫, 盘起腿伸出一根手指, “咱们折中好了，给我进厨房一天的机会, 接下来半年我都不进去。”
时冽不给他机会：“没门儿。”
苏乐气定神闲：“我要争取自己的合理权益，这次怎么说我也算赌赢了一半，一天不给可不像话, 你不给我就不得不给自己颁发奖品犒劳一下辛勤劳作的自己了。”
时冽无语。
得，她不同意这家伙就要硬闯了是吧。
苏乐略过她刀人的眼神。
和无赖谈判就得比她更无赖，不然再降掌握话语权可就难了。
时冽揉了揉青筋跳动的额角：“你为什么偏偏钟情于厨房。”
苏乐眼里散发出自信的异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相信不是我没有做菜的天赋, 而是因为我是一个隐藏型天才选手，需要更多的机会展现发掘自己。”
“人才。”时冽无话可说，“平时真不该让你跟宋小熙走太近，这下思维都被他带跑偏了。”
她叹息：“我的错，往后肯定多加注意。”
苏乐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不慌不忙地说：“动歪脑筋的都被你吓跑了, 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想不开来打我们主意。”
换句话说目前这个战场上知道他们已经精疲力竭的只有对方，且会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彼此。
时冽瞥了眼守在半空准备好等他们决出胜负后立马赶来救援的医疗队, 审视他身上的伤口说：“想什么呢，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继续留在战场上？你得先问问你的对手答不答应。”
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时老板放我一马如何？”
时冽眼底划过思索, 微抬下巴：“放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放了我对你没好处, 但是如果你想干掉我那么一定没有好处。”苏乐坦然自若，“鱼死网破的力气我勉强还是有的。”
时冽想了想认可了他的话。
虽然不知道苏乐本身不在乎名次为什么要留下来，不过妨碍不着她就是了。
再说苏乐做什么不需要她担心，他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从来不会冲动行事。
“对了。”见她态度动摇了，苏乐补充，“我的变异异能直播出去了。”
他们对决的过程中没有藏着掖着。
时冽傲慢：“播出去就播出去呗，谁敢动我古蓝星系的人。”
苏乐乖巧点头：“嗯嗯，我可是时秩序长的人。”
时冽对这个称呼相当受用。
“那我走了，第二名。”判断清楚利弊，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苏乐失笑摇头。
时冽休息一会恢复体力就要去大杀四方了，他得趁着这个间隙赶快行动才行。
为了他留下来的真实目的。
苏乐缓了口气，从机甲中拖出一把长剑。
体力消耗殆尽尚未恢复，他提剑十分吃力，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长剑锋利的尖端砸在地面上，有时候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没有力气一直拿着剑，于是就这样拖着武器行走，剑锋划了一路，落魄不失锋芒，一如他坚定去往某个方向的背影。
树后，本该离去的时冽抱着胸靠在树干上，目送他远去的身影默不作声。
维护战场秩序的使命结束，小纸片们和手套纷纷脱离机甲回到她身边。
“冽冽果然还是担心乐乐呀。”
“是啊是啊，第二名的奖励都不要了，想直接把他送去治疗，对冽冽来说心里的天平简直直接倒给了乐乐！”
时冽冷嗤：“一个拥有智慧大脑的老板讲究可持续发展，我还得养着他给我挣钱，当然不能因为一场小小的比赛让他落下后遗症。”
“借口！都是借口！”小纸片们围着她飞来飞去，揶揄地嬉笑，“冽冽你就是放心不下嘛，还躲在树后偷偷观察。”
这个时冽倒没有否认：“人心难测，指不定有选手想杀个回马枪，我都夸下海口喊他‘第二名’了，总不能回头他早早淘汰让我闹个笑话。”
手套看穿一切：“哟哟哟，你分明担心他，还嘴硬呢。”
“担心他做什么。”时冽撇嘴，“我倒是想送他出局先去治疗，他自个儿不愿意，只能随他去咯。”
她了解时冽号配合她异能加强后的战力，苏乐对机甲的熟悉程度不如她，数据师的特长没法好好发挥，因此战斗中到底还是吃亏的。
她前期可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苏乐硬生生扛了多少道攻击她也数不清了。
这小子死倔死倔，这会儿不知道要跑哪去。
手套秒懂，展现出了它的高情商：“要不让纸片们跟过去看看，乐乐现在不是全盛时期，被趁虚而入可不妙，他只能输给你。”
时冽半掀起眼皮看它。
手套：“嘻嘻。”
时冽轻咳一声：“咳，没错，苏乐只能输给我。”
不用她嘱咐，几张纸片自觉飞了出去。
“交给我们吧！”
时冽不动声色地剜了手套一眼。
战场外几公里处，发生了一些时冽意料之中的事情。
时间倒退回时冽和苏乐切换机甲开战后不久。
一男一女奔逃出几千米，正是战败后趁机逃走的夏氏兄妹。
兄妹俩秉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信念一路狂奔，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回首看到了黑白两台正在交战的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