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最重要的是他馋他们的物资。
比赛第二天出现的热武器谁能不馋？
他目光狠厉，以掌为刃比了个手势：“要不我们……”
时冽瞧了他一眼不作言语。
元驹焦急地看向走远的两人，忍不住再次询问。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时冽才慢条斯理开口。
“话说的没错，但要加个定语，乱世先杀‘己方’圣母，人家又没碍着咱们。”她笑容和善可亲，“再说好歹勉强算得上同阵营，往后帝都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搞背刺多尴尬，我们要对自己人友善一些，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
元驹的表情从狠厉到震惊最后转换为茫然。
啊？你时冽会不好意思下手？你时冽好意思教导别人不要打打杀杀？你时冽炸烟花带走全场同学屠龙开大不留机会的时候怎么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
开什么玩笑呢亲？

时冽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 仔细分析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
可越听越不像这位煞神会说出来的话。
抬头不见低头见？
开玩笑，之前同场比赛竞技被她秀过的哪个不是现实里低头绕道走，想想那些一腔热血去屠龙连个鳞片都没摸到的天之骄子们, 提起她都是诚惶诚恐一生阴影。
而且她竟然一点也不馋对面的物资？他不信一个机械师面对热武器无动于衷。
有鬼, 一定有鬼。
元驹欲言又止, 最终放弃询问。
宋小熙给过批语，她说的话可信但不能尽信。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干脆别问，不然恐怕得被她巧舌如簧绕进坑里。
时冽不杀两个人一定是因为他们活着能给她带来好处，比如坑害别人, 至于其他的没看出来。
元驹懊恼自己对时冽的理解剖析能力不够透彻。
说到透彻，有个人对时冽绝对了解。
他踌躇过后悄悄蹭到苏乐身边。
“兄弟，时冽几个意思？我总觉得她放走那两个人别有深意。”
说着他把遇到时冽前搜刮来的战利品塞了几样到苏乐手里。
苏乐掂量手里的贿赂, 言简意赅：“乐子。”
“什么？”元驹没听清楚。
“她在找乐子。”苏乐含糊不清, “圣母嘛, 偶尔会发挥关键用处。”
元驹似懂非懂。
苏乐大概率不会骗他，但愿时冽真的在找乐子，没有别有用心。
他缓了口气，不免抱怨自己想太多。
提前卜算不见得就是件好事，难怪宋小熙反复说要想清楚了再来, 交易完成费用概不退还, 一副担心他觉得物无所值会去退货的架势。
时冽把玩了会儿苏乐的定位设备，抛回给他：“喏, 该批改作业了苏老师。”
苏乐伸手接住。
“我来看看。”
他检查完系统后满意点头：“恭喜你通过了结业考核。”
元驹伸长脖子想看清楚屏幕上的更新内容。
苏乐大大方方拿给他看。
他看见了一堆看不懂的蓝色代码在跳动。
时冽耐心解释：“是定位设备的底层代码，虽然和外界隔开, 破解到这个程度能轻度控制其他人的设备, 另外解锁了对讲机功能, 马上你的设备也改造一下，把对话功能解锁。”
元驹如芒在背。
定位设备的功能繁多，基本每个人比赛过程中都不可能摘下，这相当于给每个人埋了一枚定时炸弹。
好在即便他看不懂时冽也愿意看在同为队友的份上和他分享信息。
他下意识捂住手腕的设备，打了个寒颤。
抱时冽大腿，真是既痛苦又酸爽。
他感慨完抬头，恰好对上时冽眼底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心头一凛，再看时时冽恢复了懒散的模样。
“不早了，该找个地方安营扎寨了。”时冽嘟囔着起身。
元驹连忙收起乱飘的思绪去收拾行李。
他一边干活一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被时冽搞怕了，一惊一乍的，老做一些过度解读。
便没再细想。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苏乐有意无意脚步偏了一些。
苏乐悄然拉近和时冽的距离，目不斜视往前方走，似乎只是恰好和她并排。
他压低声音道；“比赛为保证公平竞争列过可能投放的物资单，ZY-2 29可不在其中。”
时冽不置可否：“我没来得及看。”
苏乐瞥她一眼：“你没问我在哪见到了ZY-2 29。”
时冽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你能看出来的东西还需要问我？”
苏乐轻声笑了笑：“正是因为遇到了不确定的实践题才来问问时老师的嘛。”
时冽挑眉不语。
这小子在套她的话呢。
苏乐自顾自说：“之前突然闯入的两个人配备的主要武器是改造过后的ZY-2 29，虽然ZY-2 29因杀伤力强大畅销，但它是联邦出口的新型武器。在交流赛上大多数人改造武器的时候潜意识会把机械往本国武器上改，再加上他们的拿枪姿势很标准，可符合的并不是帝国的标准……他们是伪装成帝国人的联邦选手。你说我推测的对不对，老师？”
瞧他小骄傲的邀功表情，时冽咧开嘴角：“不错嘛，ZY-2 29和别的武器差别最大的地方在于枪管特殊，它的强大杀伤力来源于子弹高压缩爆发的能量，而一般枪管会因为承受不了高压而无法正常闭锁，唯有特制的枪管能够承受爆破。”
“虽然对外出口，但是ZY-2 29的枪管制作方式联邦严格保密。”苏乐想了想说，“我记得你有回搞到了一支，研究完后复刻了一向卖给七楼的住户。”
他说的是在混沌星出口街八号巷横行霸道的日子，那时时冽经常和周围的商人做交易，小型交易的地点就在电梯内，偶尔有其他商人赶巧误入还能来一场小小的竞拍，方便得不行。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时冽说，“按理来说高傲的帝国人不太可能在交流赛上特意把枪械改造成带有联邦标志的模样。”
苏乐道：“我判断他们不是帝国人还有一个原因。”
“愿闻其详。”时冽说。
“我看过所有参赛选手的资料，没有他们的脸。”这是重点。
“嗯。”时冽早有所料，“不错，你也毕业了。”
苏乐并未有因为她的肯定而高兴，他冷不丁说：“你刚才骗了元驹，设备底层代码解开后确实能更自由地做很多事，我也的确有入侵别人设备的打算，但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逗他玩玩。”时冽耸肩，“让他提起点心眼嘛，不然在我身边呆久了太安逸变成温室里的花朵怎么办？”
“你不打算告诉小花朵他们两个有问题，反而误导了他。”苏乐陈述。
时冽义正严辞：“时老师在给他上课，让他明白交流赛上没有信任。”
“我以为你起码会共享信息。”他说。
“他付出的劳动只够换取详细定位和毒液，这可是个人赛。”
“嗯，个人赛。”苏乐笑了下，“所以你本来也没打算跟我共享信息。”
时冽毫无心虚：“看破不说破嘛，虽然无论做什么都不影响比赛结果，但是我尊重规则。”
苏乐点头，对她的话给予肯定，他继续说：“即便我不说你应该也发现了，那两个人来的方向聚集了很多人，轨迹很和平，并且绿点数量在持续增多。”
合作伙伴表达出坦诚的态度，她便适当拿出诚意：“那两个易容的人我在来的飞船上碰见过，他们伪装得很精细，但没摘父母给他们的项链。”
直播中她不好说得太细，苏乐能听明白就行。
“联邦双子星？”苏乐提炼出关键信息，这两个人有亲缘关系。
“嗯。”时冽眉眼微弯，“他们在飞船上挑衅我的时候可没刚才那么友好，放话让我别认错对手。”
现在想来那句“别认错”别有深意。
苏乐知道她记仇了。
多想不开让时冽记住他们。
“双子星碰面能汇聚部分联邦选手不奇怪，他们大概会优先淘汰帝国选手后再进行内斗。”他说。
“联邦那边挺团结。”时冽沉吟半晌，“不要等多久帝国这边就会反应过来。”
说着她瞄了眼定位设备，改口道：“不用等了，反应过来了。”
地图上另一小波能量正在凝聚。
“要掺和吗？”苏乐问她。
时冽神情凝重：“当然要，不然两边凝聚起来优先攻击的是谁还说不定呢。”
她对自己拉过的仇恨认知非常清晰。
比起打团战，在那之前先联手解决引人注目的特殊选手，貌似更加合适。
“你打算怎么做？”讲到未来计划，苏乐不再收着声音。
跟在后面的元驹立即竖起耳朵。
时冽想当然道：“当然跟其他选手合作喽，我这人挺合群的。”
元驹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怕不是对自己有认知偏差。
苏乐抬起手腕看了眼屏幕：“疑似帝国选手汇聚的位置在距离我们五百公里开外的地方，等我们赶过去他们差不多该决定好战略了。”
到时候时冽忽悠能力再强也不一定能影响在场所有人。
元驹吞吞吐吐：“时冽，他们可能也许大概不太能跟上你的节奏。”
他说得委婉。
“说的有道理。”时冽沉思。
还以为她放弃了，谁知她抵住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拿起定位装置点了几下，把它充当对讲机，清清嗓子大声讲：“喂喂喂，大伙儿都听我说，现在我们要团结一致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地图东南方向有两个圣母眼镜仔千万留着，万一被围堵能不能脱身就靠他们了！我跟你们描述一下他们的长相穿着……”
元驹捧住砸在地上的下巴：“她她她在干什么？”
苏乐十分淡定，见怪不怪。
元驹听她说过定位设备破解到一定程度拥有对话功能，先前一直没当回事儿，毕竟个人战没必要跟别人联络。
没想到竟然第一个用上了这个功能。
他满脸写着困惑：“她跟别人讲了也没用呀，首先她怎么能确定接收到语音信号的人是帝国还是联邦选手，选手分散能得到的判断信息各不相同。其次她的资料和战斗影像参赛选手人手一份，尤其头部那一批更是做足了赛前准备，把她过往的战斗影像分析了一遍又一遍，大家对她的声音和说话语气太了解了，只会认为她在骗人，根本不会相信她分享出去的信息。”
他说了一堆，却对上苏乐莫名其妙的视线。
苏乐缓缓开口：“为什么要别人相信？又不是真的要共享信息。”
元驹一愣。
苏乐奇怪：“她只是随口一说，为了把水搅浑而已。”
“啊？”元驹没听懂。
苏乐摊开手：“就像你现在一样，为她随口一句话思虑过度。”
定位设备的语音系统并没有信号识别功能，所以它相当于一个全地图广播。
暂时没有其他人破解对讲功能，他们无法断定时冽是故意放出消息还是意外接错了频道。
另外她话里话外透露着“有组织”的信号，两方人本来就不是一条心，听到这段话会怀疑“她说的是真的，有人和时冽联手了”或者“她说的是假的，危言耸听”。
可只要存在前面一种可能性，两边的人马就再也没有合作的可能。
再者时冽提到了圣母眼镜仔。
易容后的联邦双子星推上风口浪尖，他们只能被迫放弃这套虚假皮囊。
因为认真备赛的选手都会发现一百个选手里根本没有相应特征的人存在。
而两个圣母眼镜仔本人听到这里同样会产生“她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和“她不小心接错频道了，她真的以为我们是和平的圣母”两种想法。
正是因为研究过她的言语习惯才会觉得她说再离奇的话也不稀奇，正是因为太注意她了才会下意识去思考她话里的含义。
一切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这就是时冽想要的。
他们一旦开始思考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而这一切建立的基础则是这些选手对她的研究太透彻。
苏乐嘴角上扬。
“聪明人总是会去想别人话里的一层二层三层含义，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冽。”
“赛场上一名竞争对手说的话本身就没有意义。”

水浑了。
时冽声音炸响的时候, 双子星兄妹正在给投靠过来的联邦临时队友修改定位设备代码，手上拿着好几台设备。
毫无预兆响起的声音和他们的耳膜来了一次近距离较量。
夏末安，即联邦双子星中的哥哥, 突然一个激灵手臂一抖碰到了旁边的妹妹。
夏末宁没有抓稳手里的东西, 掉了一台设备在地上。
定位设备的主人连忙去接, 动作到底没有自由落体的速度快，眼睁睁看着设备跌在地上。
他不免“嗳”了一声, 急匆匆提醒其他人不要踩到他的设备。
下意识说完后他撞上夏末宁阴翳的眼神，心头发凉。
怎么就忘了……
他缩了下脖子，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夏末宁脸色回归缓和, 仿佛脸上从未有过阴霾。
她睨了眼哥哥，娇嗔：“哥哥，你撞着我了。”
夏末安腼腆笑笑：“对不起啦, 这道声音太突然了。”
突然到他从未想过定位设备居然有语音功能。
落后别人一步的感觉真不好。
天之骄子心里有些不爽。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没有把不高兴表现出来。
其他人心里叫苦不迭。
他虽然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 但手里掐烂了两台定位设备。
设备的主人心疼得不行。
他们不敢讲话，不然在神仙打架之前他们就得被优先清出场外。
帝国人不了解，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联邦人却一清二楚。
这对双子星哪有表面好看的皮囊那样性格温和？愿意和他们组队的都是不想那么早被淘汰出去的选手。
不合作的全被解决了。
这对兄妹往那一站手一伸，他们就不得不把搜集到的所有物资上交。
所以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也没有人私藏物资。
所谓的团结, 靠的是暴力震慑。
夏末安拧碎手里第三台设备, 笑容极具危险：“我们刚才探路的时候遇到过时冽，他们只有三个人, 疑似帝国的力量在另一个方向凝聚，看上去和时冽毫无关联, 但保不齐她用设备的语音功能联系过别人。”
夏末宁撇嘴：“虚张声势罢了, 她怎么可能在那么多坐标当中认出谁是帝国人谁是联邦人, 并且把语音精准发送出去？她要是能做到就不可能让我们听到这句话。”
“万一她能做到呢？”夏末安神情烦躁，“我们都没有发现定位设备有语音功能。”
夏末宁沉默一瞬：“但她和帝国那支人多的队伍相隔至少五百公里，不大可能隔空把人组建起来。”
“你也说了是‘不大可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们想要胜利就不能小瞧对手。”
夏末安抬手一抹，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露出大众脸之后俊俏的五官。
夏末宁也搓掉脸上的易容，表情不太好看：“难道她从我们的伪装中看出了什么？不应该呀，以防万一我研究了十四个帝国选手的面部特征，把他们的五官特点糅合到一起，这样碰见的帝国人看见我们只会觉得面熟，这些选拔上来的选手来自各个高校和星球，资料上的证件照有失真，一面之缘根本记不住那么多张人脸。”
她想不明白，有些烦躁，随手就要把废掉的人/皮/面具扔掉。
“看来面具没用了，她有可能已经看穿了我们的伪装。”
他们本来都打算是用假身份四处探索，倘若遇到帝国种子选手就上去混个脸熟，方便随时耍阴招。
比赛嘛，只要能赢用什么手段都没人在意。
联邦某种意义上跟帝国一样，他们都崇尚实力至上，只有极少部分人会斤斤计较胜利的途径和手段，大多数人只看重结果。
“等一下。”夏末安按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
夏末宁面带疑惑：“难道要留着骗别的蠢货？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张脸，处在风口浪尖上不好动作。”
夏末安摇了摇头：“不是用来骗别人。我在想既然不能完全确定时冽拆穿了我们的伪装，那么是不是还有机会用它去她面前试一试，万一有用呢，这可是个近身偷袭的好机会。”
夏末宁沉吟：“说的也是，我实在推测不了这个人的具体想法，她太怪了。”
“真可惜。”夏末安望着手里的人/皮/面具叹息，“制作假面的材料太稀有，赛前列出的物资单中能用的就那么点，制作两张面具就用光了。”
“骗一次就够了，像时冽那种聪明人很难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夏末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