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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们的爱人(明月满枝)


魏婧安猛地抬眼。
“刚才在教室看你脸色不好,”林晏舟弯腰,直视她,深邃的眼瞳仿佛海面骤起的漩涡,要将她带进去,她呆呆地仰着头,听他说:“吃颗糖会不会好?”
魏婧安向来讨厌自己过于腼腆的性格,这种时候,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苍白的脸蛋不知是羞的还是窘迫,红得像两颗小番茄。
林晏舟神色不辨,鼻子微微动了动。
像是甜美的食物就在不远处,猛兽俯地嗅闻这股令它胃口大开的气味。
魏婧安全然不知林晏舟面部的小细节,蜷起的手指飞快地拿过他掌心的奶糖。
“谢谢。”声音低若猫叫。
林晏舟嗯了声。
魏婧安完全没有胆气抬头看他一眼,她盯着地面,看到男人穿着皮鞋的双脚,九分的西裤露出男人白皙的脚踝,青色的脉络凸起。
魏婧安的眼前阵阵眩晕,无暇再去想别的,将奶糖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化开,紧接着,是一股怪异的甜腥味。
奶糖有夹心的吗?
她吃过酒心糖,咬掉巧克力的外皮,浓郁的酒液流进口腔,还没有尝到什么味道,就已经沿着喉管进入体内,只余下满嘴的香气。
咬开奶糖的瞬间,她感觉舌尖被包裹在粘稠的液体里,只尝到淡淡的甜腥味道,很快便融化了。
身体因这块小小的奶糖好转。
魏婧安的脸色还是有些白。
她想要留在这里,在林晏舟的身边多待会儿,可是另一面,她又怕林晏舟会记住她窘迫的样子。
普通的穿着,苍白的脸色,虚弱的身体。
魏婧安把头快低到胸口,嗫喏着道了声感谢,转身便想要离开。她还没有迈出脚步,察觉出她的意图,林晏舟的眉眼猛地压低,沉暗阴冷,视线在她过分苍白的嘴唇滑过。
她心里紧张,走路也不稳,更何况几乎贴在她身边的男人气息浓烈,让她本就发软的双腿连步子都不会迈。
即将跌倒的瞬间,林晏舟抓住她的胳膊。
“学妹,小心点。”
魏婧安嗯了声,再次道谢,心里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在他面前出丑了,她也太没用了。想着就此离开,可是胳膊怎么都抽不出来。
男人的手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
魏婧安红着脸看他。
林晏舟松开手,笑起来,眼底毫无歉意:“抱歉,走神了。”
他看起来可不像走神。
魏婧安哪里会在意这个小插曲,心脏跳动的频率像是要造反,她不敢快走,慢走也不合适,纠结得咬着唇,好不容易拐进楼梯间,没了灼烫的视线,她才猛地喘出口气。
靠着扶梯,捂住脸,哀叹了好久才往外走。
走廊,林晏舟站在原地,拧着眉头一直目送魏婧安离开视线。
深邃的眼眸骤然间变得混浊昏暗,透着难言的阴冷和粘稠,袖口里一截软触悄悄地探出,熟练躲过摄像机的镜头,吸附在接触过魏婧安的掌心处。
黑红色的触手不满地蠕动。
这点接触怎么能够。
林晏舟垂眸,捻了捻手指,无意味地笑了笑。
刚才她是……怕他?
脚步声在背后响起,触手慢慢地回到袖口里,被吸附过的掌心留下黏连的黑色液体,他满不在乎地拿出纸巾,擦干净,随手丢在垃圾桶内。
转过身,是张薇。
“赵先生的演讲结束了,他想跟你说几句话。”
林晏舟应道:“好,我这就进去。”
还没走动几步,张薇继续说:“……你还随身装着奶糖啊,可以给我一块吗?快到饭点,有点饿了。”
林晏舟的脚步骤然停下,回头,向她投过去怪异的一瞥。
头部被割伤的触足慢慢探出体内,粘腻的黑色液体嘀嗒几声,顺着裤管落在地面。
很快,和落进来的雨渍混为一体。
他说:“没了。”进了教室。

第37章 学长4
细雨密集地落在地面, 教室外的台阶下积了层浅浅的水滩。魏婧安踩着水,溅起的水花打湿裸露的脚踝,冰凉的触感拉回她的思绪,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雨水中。
刚才她像是着魔了, 嗅到潮湿土腥的气息,竟然慢慢地走到雨中。
只穿着薄短袖,浑身都有些湿透了, 然而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半点不适, 反而因为冰凉的雨水由心底产生淡淡的满足。
她忽略掉奇怪的感觉,小跑起来。
回到寝室,换上身干净的衣服,她从桌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封封好的信件。信里详细地记载了她在大学开学发生的事情,更像是日记的形式, 偶尔连早饭吃的什么都会写上,事无巨细。
收信人是资助她多年的好心人。
魏婧安是孤儿, 在她的记忆中她被独身的奶奶收留,两人生活在偏僻穷苦的小山村里。她不知道好心人的样貌年龄家庭,只知道那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村长佝偻着腰来到她的家里,告诉她城里有位先生要资助山村女童。
而她幸运地被选中。
自从被选中的那天起,她跟好心人的联系一直没有断过, 在她还小的时候, 只是收到对方的钱款和生活物品, 到了她十五岁的那年, 随着生活用品而来的,还有卫生棉。
另外还有封信件。
信上说:我需要知道你的近况。
十五岁的魏婧安捧着来自城里的信, 信上的字迹端正清俊,不像她写得张牙舞爪,发白的纸张还透着股浓郁的甜香。她不知所措,第一次跟对方有金钱之外的交流,这让她不由自主地退缩羞怯,她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端正地在他送来的白纸上,写下几行字。
对方没有再来回信。却在她每月忘记写信时,来封催促的信件。
魏婧安想,对方可能是位正直温和的先生,或许还有位体贴的妻子,能够连她需要卫生棉都能想到,还细心地准备好,毫不夸张地说,卫生巾的使用方法,包括日夜两用的差别,都是从好心人寄来的信里了解的。
他把城里的每个新奇的东西,魏婧安不曾见过的,贴上详细的使用说明,是他亲自手写的。
魏婧安很感激他。
她想象中的先生,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相板正,眼神透着温善,用他那双微带皱纹的手一笔笔写下端正的字迹,教会她许多不曾接触的知识。
她想要报答他,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比认真生活努力学习更好的报答了,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正好青大附近是商业街,她用自己攒下的钱买了毛线。
毛线她买得最柔软的,选的颜色是适合中年人的藏青色。天气很快就会转冷了,他刚好能戴。她利用军训的间隙,将围巾织好,包裹了好几层。
信和围巾装在一起。
魏婧安打着伞将它们寄出去。
地址在青城市的郊区,她抿着唇在脑海里重复念着这行字,垂眼,看着工作人员把它们装在袋子里,贴上标签。她才转身离开。
她没在信里告诉对方她找到兼职。
高中的寒假她曾在奶茶店里打过几天的工,告诉对方后,对方显得很生气,魏婧安那时候觉得,要不是她听话地立马辞职,对方很可能会立刻来到她的面前。
自从奶茶事件后,对方寄过来的钱增多。
魏婧安多次沟通无果,除却日常开销外的钱都被她存起来。
兼职是校外的辅导机构,主要是看管附近的小朋友,偶尔回答他们提出的作业问题。时薪不算多,对于魏婧安却是足够的。
踩着雨水往辅导机构走,凉风吹来,带起粘腻的甜香。
细密的雨丝如同一张大网,网住魏婧安瘦弱的身躯。
晚上八点钟,小朋友们全部离开后,魏婧安收拾东西回学校。
雨后的小路寂静无声。
魏婧安收起雨伞,放在小包里,安静地往宿舍走,经过职工宿舍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下来。
道路两旁的树影在灯光的照射下,狰狞得如同庞然大物,散发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和恐怖。
粗、喘声伴随着微弱的猫叫,划破宁静的夜晚。
魏婧安的脚步停下,转身,两栋楼的间距不算远,楼房的窗口只亮着几盏灯,住的人并不是很多,或许是周末的原因,大部分回家了。
这条楼间小道显得格外的静,甚至是死寂。
猫叫声越来越弱。
魏婧安放轻脚步,走进去。
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黑影蹲在角落,旁边堆积着废弃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椅子,形成隐蔽的空间。
蒋昌单手掐住小猫的脖子,瘦弱的小猫被迫仰着头,纤细的脖子被紧紧掐住,猫叫声越来越小。蒋昌的喉咙里喷出兴奋的喘、息。
小猫绝望的、痛苦的眼神,让他感到由衷的愉悦。
堆叠的桌椅是使用多年的老物件,连接处断裂,乱糟糟地堆成座小山,蒋昌倚靠的小山发出声哗啦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没在意。
紧接着,后脑勺被重重地敲击。
他捂住头,回头看去。
魏婧安双手举着根掉落的桌腿,桌腿的边缘是毛燥的木刺,她的掌心应该是破皮了,这点痛还不足以盖住愤怒,她见过这只小猫,虽然是流浪猫,却被路过的学生老师喂养的很健康,看人的眼神透着干净亲昵。
她偶尔也会捎带着食物给它。
蒋昌捂住后脑勺:“你他妈有病啊!”
魏婧安没说话,唇色发白,握着木棍的手隐隐颤抖,掌心出了层密汗。
她一边注意着蒋昌,一边将小猫抱在怀里。
还有气,她放下心。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会告诉老师,你等着受到处分吧。”她的唇部干涩,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蒋昌的后脑勺大概是破皮出血。
魏婧安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他的脸上,吞咽了几口,只觉得喉咙干的要命。
蒋昌的体型是魏婧安的几倍,他凶恶地朝着她扑过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有躲开,站在原地,视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流血的后脖。
她的愿望没有实现。
蒋昌被重重地踢开,像滩烂掉的泥肉落在桌椅堆里。
林晏舟向她投来冰凉的一瞥。
正在此时,月光突破云层的遮挡。他的身后仿佛蠕动巨大的阴影,西装底下,有什么在扭动挣扎,浓郁的腥味随着风吹来。
魏婧安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莫名涌来的对血的渴望,渐渐地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未知生物的恐慌和畏惧,那样剧烈的威压,让她的大脑失去运转,呼吸变得急促且冗长,过了很久,她终于承受不住,昏倒在地。
自然界的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当面对自身无法应对的庞然恐怖,会选择昏迷。
粗糙泥泞的地面被软触取代,得到释放的软触慢慢膨胀成成年男性大腿粗壮,暗红色的软触表面流淌着深黑色的血管类似的脉络。
柔软、粘稠、阴凉。
魏婧安被膨胀的软触包裹在里面,像是躺在豌豆公主躺过的柔软的床铺上,整个人都陷进去。覆盖在软触表面的黑色血管,贴着她的脸部,流过的血液似乎都放慢速度,想要延长跟心上人的亲昵时间。
魏婧安对此没有知觉。
涌动的云层再次遮挡月光,幽暗的夹道归于黑暗,沉沉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
林晏舟走过去,半跪在她面前。
又一条触手情不自禁地蠕动着缠绕在她的身上。
“还是不行,”他叹口气,俯身盯着她过于苍白的脸颊,严肃道:“不可以喝其他人的血。”
阴凉的眼神如同夜色深沉。探出的软触头部被划了道重痕,蜿蜒而上的血管在此处断裂,流淌出的黑色液体沿着魏婧安的嘴角落进她的喉管。
触手不知羞地挤、进她的口、腔。
魏婧安的眼皮动了动,还是没睁开。
林晏舟紧紧盯着她,直到她停止吞、咽,他才将触手收回,然而那只触手却仿佛生出自己的情绪,不情不愿地勾住她的牙齿,将她的口腔舔舐了遍,才耀武扬威地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后飞快缩进去。
他的尾椎骨忽然被密密实实的蚂蚁啃咬,一路沿着脊柱冲向大脑,眼神泛着浓郁的猩红。
体内生出的触手,它们的触感即是他的触感。
魏婧安的口腔果然是带着令他着迷的香甜,整齐排列的牙齿,偶有几颗齿部微尖,蹭在柔软的触手上,仿佛被她抱在怀里慢慢地啃咬——
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林晏舟抿着唇,目光克制地看着她沉静的容颜,他将手背贴向她的脸颊,好久,才叹口气:“喝了我的血,不可以再觊觎别人的。魏婧安,我会生气的。”
魏婧安没有回答,只有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胸口涌出的疯狂的欲念快要将他弄疯了,然而他只是克制地跪在她的身边,除了那只暴露内心渴望的触手,做了他在脑海里想过千遍的事情。他什么都没做,手背残留魏婧安温热的体温。
他暗暗告诫自己。现在还不可以,她太过脆弱。
如果现在就以本体暴露在她的面前,这股剧烈的强大的威压,会令她承受不住的。
再等等。再等等。
魏婧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林晏舟抱在怀里,她的大脑迅速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蒋昌朝着她扑过来,林晏舟把蒋昌踢走,而她……好像是因为害怕昏倒了。
她的胆子有这么小吗?
然而现在并不是迷惑昏迷的时机,她竟然、竟然被林晏舟抱在怀里!
林晏舟半跪在地上,敞开腿,魏婧安就倚靠在他的胸膛前,后背跟他微凉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她的手脚都不会动了,红着脸垂头,腰间是男人修长白皙的手。
要不闭眼装昏吧?
察觉到怀里人的手足无措,林晏舟垂眼,沉沉地打量她,没发现她流露畏惧的神色,表情才缓和下来。
“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魏婧安的心弦仿佛被挑动,她完全忘记顾忌自己的形象,双手撑着地面,像只小动物一样慌乱地离开他的怀抱,站起来后,将脏掉的掌心藏在背后。
她嗯了声,喘口气,加了句:“我刚才是昏了吗?”
说完,她恨不得捂住嘴。
林晏舟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指腹搓动几下,垂下去。
他说:“现在好些了吗?我可以陪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魏婧安怎么敢麻烦他,刚要说不用,抬头,就发现他抬起只手,呈半握拳状,食指的根部有道很显眼的血痕。
垂眸打量片刻,轻扫了她一眼。
魏婧安急忙问他:“是、是刚才弄伤的吗?”
林晏舟无所谓地笑笑,将手落下:“没事。”

幽暗寂静的夹道, 风声呼啸而来。
魏婧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在男人不受光线影响的视线下,颤巍巍得像只落入狼口的小绵羊, 苍白的脸颊晕染两团显目的绯红。
她慢慢地抬起眼, 紧盯着他指根的伤痕。
眼瞳蓦地扩大,带着难以言喻的蠢蠢欲动。
男人的手掌在幽深的夜晚,显得异样的苍白, 微微蜷起的指根修长且骨节分明,流淌在手背的青色脉络隐隐凸起, 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藏在里面,正随着流淌的血液敲击皮膜,随时等待破、体而出。
魏婧安却只觉得渴。
仿佛隐藏在林晏舟皮肉里的血液,是新鲜的果肉酿造的甘甜的果汁,甜美、诱人。
她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连忙移开视线,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 找到创可贴拿出来。
正要递给林晏舟,他却往前半步,将手指递送到她的面前,语气平静:“谢谢。”
望着那根险些戳进她嘴里的手指,魏婧安艰难地移开目光,想要往后退开, 跟男人拉开距离, 可她又沉溺于两人此刻明显越过安全距离的姿势。
她抿着唇, 嗯了声, 撕开创可贴,仔细地对准手指的伤口, 将那道引、诱她变得不正常的血液挡住。
头顶传来询问:“我记得你……”
魏婧安的心提起来。
他接着说:“今天在4201的教室里,没记错的话,你是叫,魏婧安?”
魏婧安说不清心底的感受,他能够记住自己的名字她是很开心的,甚至有些开心得昏了头,完全不去想大教室里几百人,他怎么就偏偏注意到她的名字?
昏头昏脑的年轻人总是容易忽略掉藏在细枝末节的关键证据。
“我是林晏舟。”他用温和的嗓音介绍自己的名字。
魏婧安低声道:“我知道。”
林晏舟不准备难为她,她看起来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兔子的眼睛是红的,而她整张脸都红了,要是再这么近距离跟她说下去,他怕她会转身逃开。
他可不想浪费掉这么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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