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墙头草的闺女(牛奶花卷)

白爹还真被问住了，好一会才道，“不出县城应该也不用介绍信。”结果很快又改口，“不行！得开，明早我去街道问问，应该是在街道开的，总不能药厂给开吧，她又不是药厂工人。”
白淑华对于去哪开介绍信也是一头雾水。“来得及么？”
白爹就道，“没事，大不了晚点走。”
事情说完，三口子开始吃饭。
天头热，大家也没啥胃口，拌了半盆的黄瓜丝，半盆的洋柿子（西红柿）片，还有一块大酱豆腐。
主食是过水高粱米。
没一样是带热乎气的。
三人吃的慢悠悠的，白爹一边吃一边和白淑华说该带啥，“衣服得带两套。”
白淑华条件反射问道，“够么？”
他们要出去半个月呢，现在天气这么热，跑一天一身汗的。
白爹就道，“够了，在招待所可以洗衣服，天头热，一晚上衣服就差不多干了。”
白母在边上提醒，“你就两身半截袖，要不再带身长袖，省得早晚凉。”
白淑华木了下，对啊！她根本没那么多衣服，带个屁啊。
“除了衣服，牙刷、牙膏得带着。”白爹继续传受经验，“在外边跑业务，总得跟人家说话，要是牙上粘了菜叶或者嘴巴有味，都挺膈应人的。对了，牙缸子别带了，那玩意太占地方。剩下还有啥呢，吃的、介绍信、钱、票、收据，这个我需要，你不需要。”
白淑华都记下了，“爹娘，我书包可能装不下。”
她的书包是白母仿造军用书包做的，放不了太多东西。
两身衣服都够呛塞里面去。
那还有啥呢。
白爹就道，“夏天东西少，咱们父女俩放一起就行。就用我平时总用的那个写着‘北京’的旅行袋，结实还能装。”
白淑华倒没反对，如今也是有旅行箱的，但太大，有点碍事，旅行袋就很不错。
父女俩东西不多，很快就装好了。
白淑华还额外装了纸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到的地方。
白爹娘又额外给了她一些钱票。
就怕遇到万一，她手里啥没有，要抓瞎。
“行了，明个就要出门了，早点去睡吧。”白母开始撵人。
想让大闺女早点睡，为明天出行养足精神。
白淑华虽然不困，但还是听话回了西屋。
早早进了被窝，可脑海里全是明天进城的兴奋，压根睡不着，左翻身、右翻身的，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
一大早她都没用白爹娘喊就起来了。
兴奋劲还没退呢。
白母倒水洗脸，“你起这么早干啥，你爹得去街道办给你开介绍信呢，人家不上班你爹去再早也没用啊。”
白淑华道，“我要上厕所。”
这下子白母不念叨了，白淑华得以尿遁成功。
早上喝的是疙瘩汤，带鸡蛋花的那种。
“我给你们做四张鸡蛋饼。”白母边吃边说道，“多了不行，天热放不住。”
白爹闷头吃的喷香，“够了，够了，中午够吃就行。我带票了，晚上吃国营饭店去，好不容易带大闺女出门一趟，还不吃点好的。”
艾玛，这话题白淑华可太喜欢了，“爹，县城的国营饭店有啥特色啊？咱们这没有的。”
白爹沉吟了下，“还真没啥咱这没有的，就是县里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手艺要更好，我跟你们说，那道红烧肉做的真地道，就是经常会没有，抢不上。”
白淑华已经记下“红烧肉”这道菜了。
过年的时候家里肉也不少的，但也没做红烧肉，一是这样吃法太奢侈，二一个就是家里的调料不够，做不出来那个滋味儿。
白母又问，“要不再煮两个鸡蛋？”
白爹道，“鸡蛋饼里不是有鸡蛋了么。要不再煮两个咸鸡蛋吧。”
白淑华插话，“这波鸡蛋刚腌二十来天，不能有多咸。”
没到日子呢。
之前的咸鸡蛋早就吃完了。
白母道，“也差不多了，不咸你们就当煮鸡蛋吃，反正浪费不了。”
白爹等着白淑华吃完，“大闺女，让你娘收拾，咱们去街道办。”
白淑华差异，“我也去啊？”
白爹就道，“我没在街道办开过介绍信，都是厂里给开的，也不知道是否本人必须在场，就怕他们有这要求，你就跟我去得了，省得还得回来叫你，浪费时间。”
白淑华还能说啥，跟着去吧。
“太早了，人家还没上班。”
父女俩只能在门口等着。
好一会，终于来人了，一个中年男人，“你们干啥的？”
白爹还是老规矩——烟开道，“同志，我们来开介绍信的。”
对方接了烟，态度好了不少，一边开门一边问道，“谁开啊？去哪啊？有啥事么？是探亲？”
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
白爹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我是药厂的销售，要是县里和周边县镇。”
中年男人推门的手一顿，“你有厂子，来我这开干啥，有事找厂子啊。”
白淑华知道对方说这话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这个年代的人们的普遍观念。
有事找厂子，它是管工人生老病死的，要不咋说是铁饭碗呢。
白爹赶紧解释，“我有介绍信，是我闺女，她想去县里买书，她今年初三，明年考高中了，想去县里的新华书店。我寻思着我正好去县里，就让她跟着我去，顺便也开开眼界。”
这个解释还很说得通的。
中年男人让白爹他们进了办公室，“进来，进来说。”
他看向白淑华，“这丫头多大啊，念初三？”
白爹忍不住有点炫耀，“我这闺女爱学习，用了两年读完了小学，今年期末考试年级也是第一。”
中年男人再次看向白淑华，“小丫头厉害啊，学习这么好，高中肯定没问题啊。”
白淑华为了配合白爹，不得不装B两句，“考高中是问题不大，我想去新华书店主要是买高中的书。”
中年男人已经从抽屉里拿出空白介绍信了，准备开始填写，“外出几天啊？”
白爹立马凑了过去，和对方商量这介绍信咋写，因为去的地方比较多，又不能跟白爹一样写“工作需要，在附近城镇从事销售工作”这种概括话，所以很麻烦。
可能是送烟起了作用，也可能是白淑华的学霸光环太耀眼，中年男人很是有耐心的和白爹讨论着将介绍信给开了。
第一张没开好，作废了，又重写了一张。
白淑华还是第一次拿跟自己有关的介绍信，“谢谢叔叔。”
中年男人摆手，“不客气，都是工作。”
父女俩从街道办出来，白爹就伸手，“介绍信给我，这玩意可不能丢了，要不可麻烦了。”
白淑华好奇的问，“有人检查么？没有就会被抓走么？”
好奇ing…
白爹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人检查，也不是都检查，碰运气的。我经常去县里，发现那些小红将们更愿意检查那些背背篓的，我从来没被检查过，但是介绍信还真得有，要不买车票、住招待所都很麻烦，给钱人家也不给办理，至于没有介绍信的会不会被抓走我也说不好，其实本县境内的可以不开介绍信的，看他们愿不愿意抓了。”
白淑华太懂了，这不就跟抽奖一样，然后主办方都要写上“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一样么，懂了。

不是她不注意形象,是太特么颠疼屁股了。
看来老百姓轻易不出门是有原因的，除了穷，还因为交通工具不给力啊。
“爹,你咋不难受呢？”
白淑华已经在心里腹诽了,难不成白爹总做牛车，屁股有硬茧了，也就不会疼了。
白爹问道,“太阳还没多晒,小风刮着,挺舒服的。你晕车啊？”
白淑华决定不理白爹半个小时。
她开始打量其他乘客。
牛车上除了他们父女俩，还有四个人。
一共就六个人,还挺宽松的。
但颠屁股跟人多人少关系不大。
这四人都是大人,三男一女，大家伙应该互相都不熟悉,没有主动说话的，牛车很是安静。
“哈欠…”
静的白淑华都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昨晚没睡好，加上早上起的早。
要不是牛车太颠了,她都想靠着老爹睡一觉。
将之前不理白爹的话收回，“爹,到了县城你去哪啊？”
白爹回答，“县医院。你跟我一起去么？”
白淑华对于医院兴趣不大，“爹,你给我送新华书店吧,我在那看书等你,保证不往外边跑。”
白爹还是很相信的，大闺女脑瓜子灵,不怕被拐跑了。
真要遇到人贩子，不定谁卖谁呢。
“行啊。你有啥想买的书就好好挑挑，爹给你买。”
白爹拍了拍裤兜。
那意思他带足了钱。
白淑华立马蛇随棍爬，“爹，我想给小弟买本字典。”
要不是她是伪儿童，她也应该拥有的。
白爹很是干脆的同意了，“买。别只想着你弟弟，你想买啥书？”
白淑华立马想到了那本数理化练习册，“我再看看吧。”
不知道书店会不会有，之前白爹帮她看过，一直是没有的。
白爹却是想起来了，“你之前一直想要个练习册来着。”
白淑华点头，“数理化练习册。”
白爹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名。我去市里的时候去过新华书店，也没有。这书可好了，咋这难买呢。”
白淑华就道，“这套书是好几年前出版的，是高中的综合练习册，现在不是不让那啥么，很多人会觉得这书又贵又没用，买的人少了，也没加印，书店自然就没有了。”
白爹这回没和大闺女心有灵犀，“那啥是啥？”
白淑华做口型，“高考。”
白爹懂了，“那哪能有呢？”
白淑华拖着下把，“也许北京或者上海能有吧。”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强求啦，她就不信没了那套练习册，她就考不上大学了。
白爹默默的记在心里。
北京、上海么，也不是不可以。
他短时间是去不了，但有人可以啊。
县里运输队多是省内的，但也有去其他城市的任务。
北京、上海这可是两个大城市，没准运输队就会去呢。
即使运输队这个路线走不通，可以考虑下火车这趟线。
不过那样得去市里，找人看看有没有认识铁路的。
只要认识一个，他就有信心认识去北京、上海这条线的，到时候让帮忙买本书问题不大吧。
他也不会让人家白帮忙，人情世故他可太懂了。
白淑华不知道白爹在一瞬间已经想到了两个靠谱的办法。
日后她在拿到这套数理化练习册，整整十七本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坏了。
话说回来，白爹开口道，“县医院离新华书店还有段距离，我先送你去，将你安顿好了我再办事。”
白淑华没拒绝，她知道她第一次进县城，白爹不可能让她单独行动的，“别耽误你正事就行。”
白爹笑着说道，“我那事早一会晚一会都没事。不把你安顿好了，我也不放心去办事。”
白淑华嘻嘻笑，不说啥了。
“我主要就去见见人，唠唠嗑，不过得等人家的时间，所以啥时候完事没准，鸡蛋饼你拿着，回头饿了就吃，咱们中午就不去国营饭店了。”白爹一点点交代着。
白天还是办理正事要紧。
白淑华一点意见不带有的，“行，都听爹的。”
“下午估计就没啥事了，我陪你在县里四处逛逛，有啥特想去的么？”白爹问道。
白淑华立马道，“废品站。”
这可是淘宝地。
可镇上的废品站太不给力了，去了几回，除了旧报纸、小人书，啥也没淘到。
好不容易来县城了，必须走一遭啊。
白爹嘴角抽抽，“你咋总爱往那地方钻，多埋汰。县里有电影院，电影你知道不？”
这回轮到白淑华嘴角抽抽了，她又不是大傻子，还能不知道电影，“就是镇上放的《铁道游击队》呗。”
不得不提醒白爹一下，她是看过电影的人。
因为现在有下乡放电影。
白爹表情讪讪，“对，就是那个，可好看了，你要看不？”
白淑华摇头拒绝了，不说这个年代的经典电影她都看过了，就说现在的放映质量真让她提不起兴趣。“我不爱看。爹，县里除了电影院，还有啥好玩的？”
白爹反问，“你想玩啥？”
白淑华心道，她想玩电脑玩手机，可惜玩不到啊。
“有乒乓球，你想玩不？”白爹问道。
白淑华挑眉，原来乒乓球这么早就蓬勃发展了啊，不愧是国球啊。
还是摇头了，她爱看，自己打就算了。
台球还能杵两下。
乒乓球她怕一个球也接不住。
“爹，县城是不是可好了，工厂多么？”白淑华装作好奇的问道。
白爹回答道，“那肯定是比镇上工厂多的，规模也大，至于县城多好，回头你自己看吧。”
白淑华也就没再追问，她也想自己好好看看。
可惜没有照相机，要不然非得留下几张时代照片不可。
“大闺女，你说咱们药厂能不能搬县里来？”白爹主动挑起了个话题。
白淑华必须鼓励啊，“爹，你格局得再大点，县城算啥，咱们得目标是哈市。”
白爹摆摆手，“哈市就算了，人家大药厂好几个呢，干不过，干不过。”
白淑华继续给打鸡血，“那人家也是从小到大的，又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大的，爹你可以的。”
白爹疯狂摆手，都出残影了，“你可别给我灌迷糊汤，还市里，你是想累死你爹啊。”
白淑华笑嘻嘻，“能者多劳嘛。”
白爹坚决拒绝，“我可不想多劳，不够累的。现在这工作我稀罕，一点不觉得累。”
白淑华探过去脑袋，“等大队长爷爷退了，爹你能不能更进一步啊？”
白爹叹口气，“大闺女，你想的太简单了。我能被接着重用就不错了。”
白淑华想到还有两年多运动就结束了，到时候对于管控就会放松。
白爹在药厂不受重用没啥所谓。
白爹这时候又说道，“哎，我想将药厂挂靠到县里，还不是怕大队长下去了，我们这些人就没好日子过了。再说真能搬到县里，你上学也方便，就可以不住宿舍了。”
白淑华没想到白爹这么努力居然还有她的原因，感动。“爹，你别考虑我，别人住的我也住的，再说就两年，很快就过去了。高中让进不？也不知道现在高中放没放假。”
白爹也不确认，“咱们下午去看看，应该能让进吧，也不是神秘地儿。就是不让进也没啥，明年你就能进去读书了。”
白淑华也没太大执念，和白爹观点一样，让进就提前看看，不让进等她拿了通知书照样可以进。
“大闺女，你不觉得咱家缺点啥？”
“啊？啊，缺点啥？”白淑华觉得缺的多了，让她写。她能写三页纸，这还是收着呢。
她看着白爹表情，猜测他想说啥。
白爹忍不住，自己掀开谜底，“你觉得要是有辆自行车是不是更好，这样你爹我再来县城就不用坐牛车了，啥时候想来就来，还能接你回家，多方便。”
白淑华提醒他，“爹，你不是要买手表么？”
她家这么有钱么，直接买两大件。
算算账，这钱应该是有的。
她俩可是双职工，就是在生产队那几年，爹娘也没少挣。
可票呢？
白爹说道这个就来气，“要不是大队长非得要，手表我都戴上了。”
他好不容易搞来一张手表票，没忍住和大队长显摆，就被截胡了。
对方还振振有词，领导都没手表，他咋能先戴呢。
白淑华捂嘴笑，这事她知道，因为这张手表票，她爹在家吐槽发泄了好几天。
后来不知道大队长给他啥补偿了，他才消停。
“手表和自行车哪个对你作用大？”白淑华又问道。
白爹挠挠头，“都挺大的。还是手表吧，自行车票太紧俏了，不一定能弄来。”
白淑华好奇啊，“那意思能弄来手表票，这次么？买表带我啊，我给你参谋参谋。”
白爹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有点希望。不过这次肯定没法买的，没告诉你娘我敢买么，她回家再给我摔了，再说我也没那么多钱，谁好人出门带那么多钱啊。”
白淑华：她恍惚还记得，之前不久他还说让她随便买，他带足钱了呢。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白淑华和白爹是在汽车站下的牛车。
然后白爹又招了一辆驴车,和赶车师傅谈好了价格，扭头招呼白淑华，“大闺女,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