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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国舅(笑佳人)


“罪臣来迟,请皇上责罚!”
李雍一进来,扑通就跪在了地上,额头脸上还在滚着汗珠,风尘仆仆的。
元庆帝一脸嫌弃地打量他:“听说你一大早就出城了,这是自暴自弃去做了农夫?”
李雍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免得汗水滴在殿内纤尘不染的御砖上,微喘着气解释道:“回皇上,臣没有自暴自弃,只是臣学了一身武艺,整日闲在家里有负祖父生前的教导,臣便去城门前看了官府告示,见有几个凶犯尚未落网,臣便想着将他们抓捕归案,也算为民除害。”
元庆帝挑眉:“抓到了吗?”
李雍汗颜,凶犯没抓到,琐事做了一堆,譬如有个农家老汉晕倒在路边,他将人背去了医馆,譬如有个老母亲被儿子虐待,想不开寻了棵歪脖子老树要上吊,李雍及时将人救了下来,又去将那不孝子揍了一顿,揍得对方发誓再也不敢欺负老母。
当然,李雍并没有将这些琐事报给皇上。
元庆帝哼了哼:“如果你一出手就抓到了人,岂不说明顺天府的捕头都在尸位素餐?哪有那么容易。”
李雍:“是,臣知道,臣就是……”想找点事做。
元庆帝沉默片刻,语气软了下来:“罢了,你慢慢抓,真能抓到,朕自有赏,这次叫你进宫,是定国公想求娶云珠为妻,你可愿意与他结这门亲?”
李雍抬头看了一眼,一副不太甘心的模样:“臣不太愿意,他比云珠大了那么多。”
元庆帝嗤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朕与皇后差了多少。”
李雍随口道:“他能跟您比?皇后嫁您是三生有幸,云珠嫁曹勋可是吃了大亏。”
算是被拍了一个龙屁的元庆帝还算舒服,问:“这么说,你不同意这门婚事?”
李雍眉头紧锁似是在天人交战,最终无奈道:“臣不想同意,可臣无能,连累云珠被人悔婚遭人耻笑,真能嫁给曹勋,好歹能讨回些面子。”
元庆帝:“你是无能,但云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曹勋没来提亲,过段时间朕也会为云珠赐门好婚事,绝不会叫她受更多委屈。”
李雍一听,眼睛就酸了起来。
元庆帝怕他真的落泪,立即转移话题:“过来瞧瞧,朕这只猫养得如何?”
李雍果然看向元庆帝怀里,见那只橘黄色的猫毛发蓬松油亮,眼角干干净净,赞道:“有够精神,就是胖了些。”
元庆帝:“……”
他这个皇帝又不穷,难道还能把一只猫养瘦了?
因为见李雍的时间太晚了,元庆帝等着第二天再下旨,至于今晚,他去了曹皇后那边,先提了一下。
曹皇后惊道:“哥哥,他,他怎么能娶云珠?”
元庆帝意外道:“为何不能?”
曹皇后喃喃:“绍哥儿,他与云珠曾经……”
元庆帝反应过来,笑道:“绍哥儿啊,他不是一直把云珠当妹妹看吗?”
曹皇后脸色一白。
“当妹妹”这话是母亲为了悔婚编出来的幌子,此时恰好可以拿来堵住她与母亲想要反对的嘴。
事情是潘氏做出来的,元庆帝没有继续针对曹皇后,趴在床上,叫曹皇后继续给他按摩肩膀:“虽然绍哥儿把云珠当妹妹,可两人青梅竹马,外面还是有了一些传言,诟病定国公府背信弃义毁了婚事,你哥哥便是为了挽回定国公府的名声才提出代绍哥儿履行婚约,这个道理,你好好替太夫人讲讲。”
曹皇后看着丈夫的后脑勺,神色复杂道:“皇上说的是,明日我就请母亲进宫。”
翌日,曹皇后的口谕比元庆帝赐婚的旨意先送到了定国公府。
潘氏只当女儿想自己了,或是有什么后宫之事,忙换了公服,坐马车去了皇城。
天气有些热了,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来到坤宁宫时,潘氏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往常曹皇后见母亲累成这样,定要赐座赐茶,此时她只觉得烦躁,茶也没让,直接让宫人都退下。
闲人都走了,潘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何事惹你不快?”
曹皇后幽怨道:“还不是您?绍哥儿与云珠的婚事两家早就默认了,您就不该临时毁约,落人口实。”
皇上那话里话外的,分明也是看不上母亲所为。
与自身利益无关的时候,谁都欣赏君子,唾弃小人。
潘氏不懂:“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又翻出来了?”
曹皇后冷笑:“原来您一点都不知道,哥哥要娶云珠,等会儿皇上就要下旨赐婚。”
潘氏形如见鬼:“怎么可能,曹勋娶谁也不能娶云珠,他还要不要颜面了?”
曹皇后讽刺道:“您与弟弟做了小人,哥哥代你们弥补过错,明明是君子所为。”
潘氏张着嘴,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所以,女儿没有开玩笑,曹勋那孽障真的要娶云珠。
云珠是什么脾气?
潘氏已经能想到云珠朝她耀武扬威的面孔,那画面激得她胸口疼,气也要喘不上来了!
“不成,咱们一定要阻拦此事!”
曹皇后自嘲地摇摇头。
母亲连曹勋都对付不了,还妄想干涉皇上?抱只猫去皇上面前叫唤两声,都比她们母女说话管用。
告诫母亲别再试图做什么手脚,曹皇后便派人送母亲出宫了。
潘氏进宫时气色红润,这会儿脸色白得要中暑一样,巧的是,她刚绕到出宫的宫道上,那边几个太监也从乾清宫的方向绕了过来。领头的太监认出潘氏,眼睛一弯,笑眯眯地道:“太夫人大喜啊!”
潘氏强颜欢笑:“不知我喜从何来?”
领头太监瞅瞅身后小太监捧着的圣旨,细声道:“皇上刚刚下旨为定国公赐婚呢,您府上马上就要办喜事喽!”
潘氏:“……”

第17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除了云珠一家,以及才被兄长打过招呼的曹绍,京城还真没有谁料到曹勋会娶云珠。
说什么皇帝赐婚,糊弄百姓而已,官员们都知道,必然是曹勋与宁国公先商量好了,元庆帝才会做这个媒人。
黄昏时分,曹勋还在都督府忙着,他的两个好友顾清河、张行简就已经过来等着了。
前者是顾首辅的长子,后者是淮安侯,两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顾清河的五官并不算十分出众,但他饱读诗书气质温润,一看就是翩翩君子。
张行简与曹勋相伴的时间更长一些,十七八岁就去了战场,也立下不少战功,可惜在一次冲锋陷阵时受了重伤,自此伤了元气,只能回京修养。
特殊的日子,曹勋提前结束公务,出来与两位好友汇合。
他此时穿的是正一品武官的朱红官服,补子上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
曹勋身形颀长,这一套官服在他身上既威严庄重,又颇有几分风流倜傥。
顾清河笑着打量几眼,道:“我已经能想到你换上喜袍的风采了。”
张行简淡笑:“就怕大都督根本没想邀请你我,没看这么大的事都没提前跟咱们透个口风。”
顾清河也板起面孔,对着曹勋摇头:“你这事确实做的不够义气。”
曹勋笑道:“你们的儿女都快谈婚论嫁了,难道我还要特意跑去你们面前显摆自己要成亲了?”
顾清河:“孩子是孩子,在孩子们面前我们是长辈,只咱们三个在一起,那我们仍是少年郎,娶妻这么大的事,你当然要先跟我们说一声。”
曹勋不与他争:“走吧,今晚我做东,算是赔罪了。”
张行简:“大喜之事,谈什么罪不罪的,是你请我们喝喜酒才对。”
刚说完,他苍白的脸突然泛红,忍了又忍,还是偏头咳了两声。
曹勋与顾清河对视一眼,再在张行简转过来之前装作若无其事。
张行简当初伤的是心脉,元气大损无法根治,只能靠名贵药材养着,但御医早就说过,张行简怕是活不过四十。
三人去了醉仙居。
曹勋只点茶水,张行简吩咐伙计上一坛仙人醉:“你们喝酒,我趁机闻闻味儿。”
曹勋想起当年两人联手夺回辽州,庆功宴上同席畅饮的意气风发,眼底微黯。
伙计走了,顾清河开始打趣曹勋:“不久前阿敏还跟我夸云珠了,说很高兴她能跟云珠做姐妹,结果一转眼你就要娶云珠为妻,一下子给云珠抬了辈分,下次阿敏再见云珠,就得改口叫伯母了。”
曹勋一脸坦然:“重要的是情分,怎么称呼都没关系。”
张行简:“这么说,你不顾世俗看法求娶云珠,也是因为动了情?”
曹勋笑:“我娶她跟情无关,是为信义。”
他又解释了一遍。
毕竟都是男人,而且是而立之年的男人,顾清河、张行简没有追问太多细节。
顾清河:“无论为了什么,你总算要成家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这都是喜事。”
除了年龄相近,曹勋跟他们有太多不一样,从小丧母,又一人在边关过了那么多年,过于冷清。
知冷知热吗?
曹勋端起酒杯,掩饰嘴角那一抹淡笑。
同一时间,谢琅也将曹绍拉到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喝酒。
两人都喜欢云珠,区别在于一个在即将娶到云珠之后又失去了,一个刚刚看到希望,竟被一匹黑马截了胡。
谢琅一脸苦色:“国公爷他,他怎么突然就要娶云珠了?”
他不敢去问曹勋,只好跟曹绍打听。
亏妹妹怀疑曹勋对云珠过于照顾时他还信誓旦旦地分析绝无可能,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大傻子。
曹绍本来挺难受的,现在见谢琅失魂落魄,他竟冒出一种异样的痛快。
他从未将大哥看成竞争对手,相反,谢琅与他是一代人,曹绍不甘心自己输给昔日的手下败将。
咽下一口酒,曹绍没有卖关子,神色平静地替兄长做了解释。
谢琅怔怔的:“竟然是这样。”
曹绍:“不然还能为何?”
谢琅回想曹勋在云珠面前的表现,虽然照顾却光明磊落毫无私情,点了点头,再看曹绍平静的模样,低声问:“你对云珠,真的死心了?”
曹绍苦笑:“早就死心了,或许之前还有些眷恋不舍,如今她与大哥的婚事已经定下,那我以后只会把她当嫂子敬重。我如此,你最好也如此。”
谢琅正色道:“那是当然,你与国公爷是骨血兄弟,我跟国公爷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对他的敬重一分都不比你少。”
曹绍颔首,朝他举起酒杯。
不管心里怎么想,男人就该表现得更看重兄弟。
与曹绍分开后,谢琅回了长兴侯府。
发现父亲也在困惑曹勋那突如其来的赐婚,谢琅就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谢震叹道:“他这性子,倒是随了他父亲,只可惜我少了一个好女婿。”
他跟别人不一样,不图曹勋的家世、国舅身份,他纯粹是欣赏这个年轻人,女儿真能嫁给曹勋的话,两人必会给他生一个继承了曹、谢两家天分的好外孙。
谢琅更担心妹妹:“文英那边……”
谢震面露自责:“怪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就先把曹勋带回家让文英相看,万幸文英想得开,估计难受一阵也就过去了。”
谢琅:“我去看看妹妹。”
谢文英在练字。
谢琅眼中的妹妹,面容沉静,并不像太在意的模样。
谢文英收笔后,见哥哥欲言又止的,笑了:“哥哥心仪云珠,现在云珠要嫁给定国公了,哥哥有什么感觉?”
谢琅没想到妹妹竟然先关心起自己来,他苦笑道:“我也说不清楚,小时候我就喜欢她,那时候有曹绍在,我知道没希望,便去了战场。回京之后,发现曹绍跟她的婚事黄了,我又重燃起希望,但或许我心里清楚云珠依然不喜欢我,现在皇上为她赐婚,我也只是怅然,并没有太大感觉。”
谢文英:“我的感觉跟哥哥差不多。”
哥哥好歹倾慕云珠多年,她只是三月份才见到曹勋,才被他的风采吸引。
动了心,却还没有积攒多深的情,不至于为此撕心裂肺。
谢琅松了一口气,摸摸妹妹的头:“那就好,你放心,错过这个还有下一个,我跟父亲都会帮你物色。”
定国公府。
曹绍先回的家。
潘氏就在他的院子等着,看到儿子,她屏退下人,冷笑着将元庆帝的赐婚圣旨丢在儿子面前:“看看,这就是你眼中的好大哥,明知道你喜欢云珠,他还做得出夺你心上人之事!”
曹绍只觉得可笑:“母亲,您是不是听不见您在说些什么?您是我的母亲,是这世上最该关心我疼爱我的人,您自己都能狠心用手段逼云珠与我断得干干净净,又怎么好意思谴责跟我只是同父异母的大哥?”
潘氏脸色难看,厉声为自己辩解:“我是棒打鸳鸯,但那是因为云珠配不上你了,我自会为你寻个家世更好的闺秀,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好。曹勋呢?他非要娶你心心念念的女子回来,安的什么心?分明是要日日夜夜地都折磨你,要不停地往你的伤疤上撒盐,要你继续埋怨我这个母亲!”
“绍哥儿,你快醒醒吧,莫要再认贼为兄!”
丢了面子潘氏可以忍,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曹勋拉拢过去,与她的隔阂越来越深。
曹绍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孔,越发觉得荒唐:“大哥早就继承了爵位,更是立下收复九州的大功,而立之年便受封正一品的武官,这样的人物,心思都在朝堂,他为何要刻意针对你我?母亲,是你太看得起你我母子了。”
潘氏哪里会听儿子的歪理,曹勋一回来就落了她的颜面,继母继子的梁子便结下了。
曹绍也没有心力去改变母亲的想法,垂眸道:“我累了,您不走的话,我去大哥的院子歇一晚。”
潘氏:“……”
她恨恨离去,回到自己的地盘就开始砸茶碗。
砸东西是发泄怒火的好法子,虽然费钱,可怒气憋在心里伤的是身体。
嬷嬷等潘氏砸够了,才将人扶到内室,低声哄道:“儿大不由娘,二爷还怨着您,这时候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甚至铆足劲儿跟您对着干。”
潘氏紧紧抿着嘴,双眼像藏了两把刀子,盯着已经变暗的窗外。
嬷嬷:“您真不用着急,二爷恋着云珠姑娘,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他怨恨您毁了他的好姻缘,等云珠姑娘嫁过来了,他亲眼目睹国公爷与云珠姑娘恩爱,能不嫉妒?到那时候,二爷自然就跟您一心了。”
潘氏气道:“他就是个白眼狼,谁稀罕跟他一心?”
嬷嬷:“快别说这气话,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二爷还年轻,等他再懂事点就明白您的苦心了。”
潘氏起伏的胸膛慢慢平静下来,冷哼道:“也罢,那边早点成亲,我也可以早点去长兴侯府提亲。跟文英比,云珠就是个空有美貌的狐狸精,曹勋吃腻了,自会发现娶妻还是要娶文英这样的端庄贵女,等他厌弃了云珠,就该轮到我看好戏了。”
嬷嬷:“就是就是,这日子还长着呢,后宅里面,您稍微添两把火,就够云珠姑娘吃一壶的,国公爷若真娶个无可挑剔的名门淑女,咱们倒不好做什么。”
潘氏一听,竟也觉得曹勋娶云珠是娶对了!

元庆帝给曹勋、云珠做了媒人,具体的婚仪流程全都交给了礼部。
除了皇帝,通常只有王爷郡王、公主郡主的婚仪才由礼部负责,但曹勋是于国有大功的国舅爷,元庆帝愿意给大舅子这份殊荣,此外,定国公府该出的纳采、纳征两份聘礼,元庆帝也都包揽了,规制等同于亲王聘礼!
亲王迎亲的聘礼有多丰厚?
纳采算是小礼,礼单就包含了五十两黄金、二十两珍珠、四百两白银、上百匹绫罗绸缎等等。
到了纳征的大礼,光是一顶珠翠燕居冠上就镶嵌了四千多颗珍珠,另有金银珠宝首饰共二十箱匣,与这两样相比,四百两黄金、一千六百两白银、五十两的珍珠都算俗的,更不消说三百多匹的绫罗纱锦。
如果是定国公府自己准备聘礼,怎么也要耽误一些时日,但元庆帝帮忙出了,根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四月十二下的赐婚圣旨,四月二十八礼部便陪着准新郎浩浩荡荡地将这些聘礼送到了宁国公府。
从定国公府到宁国公府的路上,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天啊,这么多珍珠,随便扣下来一小颗都够我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燕居冠得有三四斤重吧,戴在头上会不会压断脖子?”
“给我,我不怕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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