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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爹是当朝首辅(王廿七)


沈聿素色的衣衫外裹了一袭深青色的毳衣斗篷,面目凝重,带进一室冷气,只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见外男入内,吴氏慌忙起身,打算避进内室。
“你等一等。”赵淳叫住了她。
怀安也错愕的站起来,老爹怎么来了?
沈聿上前给老太太行了个礼:“老夫人。”
老太太也起身:“这位是……”
“这是沈学士,我给母亲提起过的。”赵淳话音虽恭敬,但语速很快。
“原来是沈翰林。”老太太道:“老身有礼了。”
“母亲,外头出了点事,已下令戒严了,您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又转向妻子道:“怀安也留在这儿,照看好他,也照顾好母亲和孩子们。”
吴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唯唯应是。
沈聿蹲下身来,帮儿子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吴氏道:“辛苦夫人和老夫人了。”
“沈翰林言重了。”吴氏忙道。
老太太也说:“怀安在我们家和盼儿是一样的,你自去办事,不用担心。”
沈聿又施一礼,才对怀安道:“要听婶婶的话,爹早早过来接你。”
怀安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看他们火急火燎的样子,也没来得及问老爹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先送他回家。
待二人阔步离开,老太太使人去前面问话,才得知一个惊天的消息——倭寇大举登陆,邻县知县周恒殉难。
邻县城破,下一个就是安江。
倭寇大举登陆,在沿海县烧杀抢掠,眼看即将进犯安江。赵知县下令关闭城门,迅速召集百户所官兵、衙役杂隶、乡兵义勇登城,以备御敌。
夜幕降临,赵淳和沈聿登上城楼眺望,一大群百姓扶老携幼逃至城下,衣衫褴褛,叩门呼救。
刘百户说:“应该是沿海一些受到倭寇侵袭的村民,想进城避难。”
赵淳几乎不带一丝犹豫:“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刘百户道:“县尊三思啊。卑职听说倭寇会利用受伤的百姓骗守军开城,万一中了倭寇的伎俩,整个安江县不保。”
城下人头攒动,呼救声响彻夜空,沈聿也蹙眉道:“还是小心为妙,切莫因小失大。”
赵淳思忖片刻,仍道:“开城门。”
魏县丞上前劝阻:“堂尊,来不及搭窝棚,这么多的流民城内无处安置啊。”
“无处安置,就安置到县衙去,派两个人看着,再给他们请个郎中。”赵淳说完,请沈聿一并下城。
“城内守备太弱了。”赵淳一边走一边吩咐佐贰下属:“通知里长、甲长号召城中壮丁、士绅大户每家出十名家丁登城御敌。召集城内在籍的郎中随时待命,征召之人务必要造好名册。”
“是。”下属领命而去。
城门开了,城外逃难的百姓鱼贯而入,在守门兵丁的指挥下沿甬道往城内走。
赵淳看着他们:“好在湖广的粮食到了,否则……”
他话音刚落,只听城外号角声骤响,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城楼上响起急促的锣鼓声,传令官疾声高呼:“关城门,快关城门!”
守门士兵将厚重的城门奋力阖上,尾部的百姓被关在城外,紧接着,门外传来厮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倭寇放肆的叫嚣声与哄笑声。
二人疾步登城,只见大批倭寇密密匝匝的聚集在城下,观之令人头皮发麻。他们屠戮百姓取乐,当众□□女子,以此来要挟守军开门。
赵淳额头青筋暴起,一掌拍在城垛上。沈聿凝神四望,包含沈录在内,县里的男丁几乎全部登城,只是不知道,这些平凡的城民可以支撑多久。
“需尽快派人出城,到附近的卫所求援。”沈聿道。
沈录主动请缨,他对安江县的地形比较熟悉,又擅长弓马,只带两个兵卒,抄小路即可出城。
赵淳看向沈聿,沈聿的目光直盯着弟弟,半晌才缓缓点了一下头。
县衙开辟出几间空房给流民遮风挡雨。
男人住在前衙的倒座房,妇孺被安排在后宅的两个厢房中。前院只有两个书吏一个老仆,后院只有赵家婆媳、仆妇和三个孩子,后来又来了一个郎中。
偌大的县衙只剩下他们几个,却要照顾近百口的老弱妇孺,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
怀安和赵盼这时也要被当成半个壮劳力,搬柴提水,照顾伤患,连年龄最小的妞妞都捧着个药罐子随叫随行,像个声控置物架。
县衙里的药品、炭火、衣裳、棉被全部用上,连怀安刚带来的跌打丸也派上了用场。等紧急的情况处理得当,已经到了后半夜。
妞妞在赵老太太怀里睡着了,炭火映的她小脸红扑扑的。
吴氏协助郎中包扎完最后一个伤患,缓缓直起腰,那张平素就不太保养的脸,因疲惫更显暗黄无光。
怀安递给赵盼一条热手巾,赵盼垫着脚给母亲擦汗,吴氏一愣,就要接过手巾。她是传统标准的贤妇孝媳,以往都是她在照顾丈夫、婆婆、子女,从不习惯被人照顾。
“孩子孝顺你呢。”老太太提醒道。
吴氏缩回手来,坐在杌子上,任儿子帮她擦净脸上的汗水,眼底一片温柔。
赵盼心里涩涩的难受,他从小对母亲的恭谨顺从习以为常,学堂里同窗们的母亲也大抵如此,便以为天底下的女人本应如此。
直到他见到了怀安的父母,才明白夫妻本该是并立的木棉,要相互敬爱,相互扶持。
怀安告诉他,如果无力改变全世界,就多对自己的母亲好一点,自己的娘亲自己疼。
赵盼念及此,从盒子里取出仅剩的一颗跌打丸,用酒化开搓热,拉过母亲粗糙的手,揉搓手指虎口红肿的地方,手法很生涩,但揉的很认真。
怀安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嗯,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老太太将妞妞抱到东屋里,又去西屋铺床。
厢房被逃难的百姓占满,婆媳两个只好带着妞妞住在东屋,西屋让出来给赵盼怀安两个小兄弟住。
怀安还是头一次在外面过夜,又很担心老爹,滴溜溜的睁着一双大眼睛,毫无困意。
赵老太太为两个孩子盖好被子,哼唱着老家的童谣哄他们睡觉。
怀安迷迷糊糊睡不踏实,三更时分,突然小腹一阵绞痛,一下子醒过来。糟糕,一定是菱角吃多了闹肚子。
四下一片漆黑,他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只好穿上棉衣,摸出草纸,点上一支蜡烛,端着低矮的一团光独自去了茅房。
茅厕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赵婶婶还是老太太,总之他是去不成的。可他实在太急,原地转了两圈,决定去前院的茅厕。
冬夜很冷,月色昏暗,他一气儿跑到空无一人的县衙二堂,户房旁边就是茅厕,怀安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路小跑,用草纸捂着鼻子,往一旁青石板上滴了几滴*蜡液,将蜡烛固定好。
冷风徐徐,门扇漏风,微弱的烛光摇来摇去,忽的灭了,只余一缕轻烟钻到鼻子里,怀安打了个喷嚏,四下黑漆漆的,不由暗生恐惧,瑟瑟缩缩的决定速战速决。
摸着黑穿好衣裳,就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他安慰自己:阿飘是没有脚的,所以不是阿飘。
他猜测是贺老伯或是两个书吏,刚想问一声是谁,突然听见有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怀安惊讶的用双手捂住了嘴。
因为他们说的不是官话,更不是附近一带的方言,发音更像日语,又与他在后世听到的日语不太一样。转念一想,现代日语是明治之后创造出的新语言,与古日语或许有所差别。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跳,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真是糟了!难道他们收留的难民中掺进了倭寇细作?
他听说真倭都是善战之辈,可以以一敌百,听声音至少有三四个人。眼下县衙里的男人多被派去守城了,百姓们大多伤残,两个书吏文弱,贺老伯年纪又大了,后宅还有一屋老小。
哦,还有自己,他低头看了看短手短脚的自己,似乎也不太像能打倭寇的样子。
不能打草惊蛇,该马上去向老爹报信才行。
他打定主意,往黑暗的角落里缩了缩,想等他们离开后再悄悄出去,结果不慎踢倒了蜡烛,啪的一声掉进茅坑里。
他吓得屏住了呼吸。
外面低低的谈话声也停了,四下一片死寂。
怀安确定自己暴露了踪迹,情急之下,他往茅厕里唯一的光源看去,那是头顶一扇小小的窗户。
城墙上点燃了若干火把,照的亮如白昼。倭寇趁夜色攻城,守城军民将滚木礌石长篙运至城上,从城垛处轰然砸下,令登城的倭寇无处躲闪,纷纷坠落而亡。但仍有悍勇无比的倭人攀上城垛,与守城军民厮杀在一处。
一时间火铳刀枪声络绎响起,箭簇如雨,杀声震天。刘百户被城下冷箭射穿了喉咙,直挺挺倒在了血泊之中。
城内级别最高的武将被一箭穿喉,四下哗然,人心大乱。
赵知县登上城墙,高声道:“诸位乡亲、卫所的兄弟们,倭寇在邻县焚劫作乱,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尸骸满地,宛如人间地狱。眼下我们稍有退缩,就会落得如邻县一样的下场,我们的父母、妻儿,都将遭受这些禽兽的杀戮……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勠力同心、全力抗敌,杀出一线生机!”
短暂的沉默过后,人群爆发出怒涛般的声音:“杀!杀!杀!”
精壮的男人都上了城,城内以许听澜为首的官眷,组织年轻力强的妇女一起运送辎重、伤员、尸体,冒着漫天雨点般的箭矢运送物资、抢救伤者、修补城墙。就连怀铭怀远这样尚未成丁的少年都主动参与其中。
沈聿自不必说,刘百户殉难,赵淳不知兵事,他一直守在城墙上,协助赵知县指挥作战。
忽然听到有人喊:“谁家的小孩儿!怎么跑到城墙上来了?”
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头发蓬乱,小脸脏兮兮的,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跌跌撞撞爬到城墙上来,被士兵一把拎住。
“放开我,我有急事要见赵知县,误了大事你们吃罪不起呀!”小娃娃攥着拳头奋力挣扎。
沈聿好似听到儿子声音,倏然回头,不是他家小孩儿又是哪个?
“放他过来。”赵淳也看到了怀安。
怀安倒腾着小短腿,极速朝他们跑来:“爹爹,赵伯伯!”
沈聿将沈怀安揽在怀里,惊惶至极:“你怎么跑出来了?”
怀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要把肺喘炸了,靠在老爹身上缓了许久。
沈聿心疼坏了,解下厚实的斗篷将怀安裹紧,身上的粗麻孝衣显露无遗,被城楼上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守城的将士和民夫纷纷侧目,这位不知什么来头的大人居然还在孝期!
“爹爹,赵伯伯。”沈怀安急急的说:“县衙的流民……”
他话音未落,万千箭矢飞上城墙,密密麻麻如雨点一般。
沈聿紧紧抱住儿子躲在城垛之下,在左右随从的保护下躲进城门楼里,透过瞭望孔窥视城外敌情。
一路跨过尸体,沈聿的白衣下缘都沾染了鲜血,沈怀安哪里见识过这种场景,吓得贴在父亲身边,簌簌发抖。
赵淳亦躲了进来,正要与沈聿商议对敌之策。
“赵伯伯。”沈怀安站起来,险些被宽大的斗篷绊倒。
他向来不是不懂礼数胡乱插话的孩子,可他真的一刻也不能耽搁,急急的对赵淳说:“县衙的流民里有倭寇,不知道有多少,婶婶和老夫人他们有危险!”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沈聿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蹲在茅厕里听到有人说话,明明是附近村子的,可他们说的不是汉话。”沈怀安道。
赵淳心一沉,当即点上一班差役,再回头,朝沈聿看了一眼。
沈聿亦朝他点了点头。
赵淳两袖交叠,深深一揖,带着差役辗转回县衙,去处理细作的事了。
沈聿将怀安揽到身边,重新用斗篷裹紧了他。
怀安以为老爹会将他送下城去,交给娘亲,他实在很担心娘和哥哥们。然而沈聿却将他安顿在一个避风的角落。
“爹爹,我们不去找娘吗?”怀安问。
沈聿对他说:“娘带着城内妇孺运送木石,抬水烧油,想必很忙很累,怀安就在这城楼里等爹爹,可好?”
怀安乖巧的点点头。
沈聿有些于心不忍,再次嘱咐道:“实在害怕,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爹爹去去就回。”
怀安又点了点头,冰冷的寒夜里挤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
沈聿心中一暖,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留下李环陪他,转身走了。
一边走,一边吩咐左右叫来百户所的四名小旗:“每个城垛派遣军兵一人,乡兵一人、民夫两人,每十垛安排一个甲长。四面城墙由你四人分别负责,失垛而生还者就地处斩!要是哪个方向开了口子,唯你等是问!”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掷地有声,震慑人心。
四人齐声应喏。
“何县丞。”他又道。
那留着鼠须的县丞立马拨开人群跟上来。
“拆附近民房,木料、砖石、麻袋、炊具一应征调。”沈聿吐字如钉。
“这……”何县丞一脸为难:“沈大人,县尊那里怕是……”
“守住安江县,你们县尊自会为百姓修盖新屋,放倭寇进城烧杀抢掠,城中老少性命不保,尓等身为佐贰官员,丢城失地,亦逃不过国法严惩!”沈聿沉声道。
“是!”何县丞大冷天里汗湿了一背,忙应一声,转身下去交办了。
“曹典史!”沈聿又喝一声。
“诶……来来来,来了!”典史立刻现身。
“放出牢内死囚登城拒敌,阵亡者养其老小,杀敌立功者罪减三等,。”沈聿道。
“是!”曹典史显然比何县丞识时务,不假思索的应道。
沈聿此时的样子,与众人心中的翰林老爷形象相去甚远,看的人心惊胆寒,曹典史不敢有丝毫迟疑,小跑而去。
天光微明,城上的军民均已显露疲态,人心开始涣散。危机时刻,沈聿站上城墙,弯弓搭箭,一箭便射飞一名倭寇首领的头盔。
余下的倭寇首领并未躲避,呜呜啦啦的说着倭语,抻着脑袋往城上瞧,卫所百户中箭身亡,按说城中已没有守备将领,他们似乎想要看清伫立高墙上的身影是什么来头,神态既猖狂又愚蠢。
倭寇果真如传闻中的,脑袋都不大好使,挨了揍还要抻头看看是谁揍的,真要让他们单独上岸游荡,被人牙子拐卖了也不足为奇。这些抢劫犯之所以能形成规模,还是拜某些汉奸所赐。
沈聿冷笑,漆黑的眸子里映一团赤红的火,劈手又取过一支箭矢,弯弓射箭,一气呵成。那名倭首应声坠马,城下的倭寇大惊失色,一时错愕竟停止了进攻。
他扔下长弓,目光灼灼,疾声高呼:“倭寇虎视眈眈,欲杀戮我们的亲人,掠夺我们的钱财,我等七尺之躯若不齐心勠力,城中父母妻儿安赖以存!”
他的身后,一众官军民夫再次齐声高呼:
“杀!杀!杀!”
声声威喝划破长空,天色变得更亮了。
白天利于防守,城上之人居高临下,视野变得格外清晰。沈聿一介文官,抬手便射死一名倭首,一时间人心振奋,持有弓弩、火铳的军兵发起了反击。
一具具尸体被抬下城去,幸而赵淳提早设防,城内存粮充足,这些尸体才得以完整保留、掩埋,否则……
沈聿举头望着惨白的日头,并城下依然密匝匝的倭寇,叹息一声,去寻儿子。
怀安仍披着那条宽大的斗篷,他因为太饿没有亲眼目睹他爹杀人,此时正蹲在熬粥的伙头兵身边,一边看,一边问长问短。
“大叔,为什么敌军总在夜间攻城?”
“说不好。”伙头兵道。
“倭寇人数并不多,为什么如此凶悍?”
“不好说。”
“是城门薄弱还是城墙薄弱?”
“也……也分情况。”
伙头兵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要是懂得这些,还用得着在这儿熬粥吗?
被他问的不胜其烦,只好先盛出一碗粥来堵住他的嘴,才将一大锅粥分别倒进几只木桶,并两大筐干粮,令民夫抬上城去与守城军民分食。
在厮杀声中一夜未眠的怀安早就饥肠辘辘了,粥里扔了零星几片的腊肉,腾腾冒着热气,饥饿之下闻起来喷香,他靠墙坐着,吹散氤氲的热气,沿着碗边啜了一口,烫的斯哈斯哈只吹气。热粥进入肠胃,浑身都舒展了不少,舒服的眯起眼来。
阵前临危不惧的沈聿,见此场景竟然鼻翼发酸,再想想昨夜英勇战死的少壮,他们又是谁的儿子,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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