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与方糖(今宵别梦寒)

“梅林啊，这孩子下手可真狠毒，而且非常狡猾。好在那户人家跟天选之子住得很近，巡逻队的人发现了他们家出现的异常。如果不是巡逻队，这样拖延下去，倒霉的麻瓜一定小命不保。”
“走吧，今晚要做的事并不轻松，我们要给好多麻瓜修改记忆，好在他们把那孩子的院长叫来了，院长会弄清那孩子用的是什么毒药……”
密雅顿时不哭了，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跟黑狗同时狂奔躲进附近的灌木丛中。
灌木丛中枝叶密布，漆黑无光，他们磕磕绊绊跌了进去。
倒在草地上那一刻，密雅鲜明地感受到，黑狗在急速地变化，这里很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能摸到人的皮肤，手臂，以及头发。
他变回人类了。
灌木丛狭小，密雅倒在地上，这位先生手臂支撑着地面，压在她的上方。
“快回去，你的教授来了，他会帮你处理好这件事。”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言语间喘息未定，他们刚才跑得都十分慌张。
这个声音听起来不老，最多三十几岁。
躺在地上的密雅想都不敢想“回去”这个选项，她急急说道：“我不去！我不能……他们会掰断我的魔杖，把我逐出魔法界，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再让我妈妈看到我一次，她会杀了我，因为我害死了她的丈夫。”
男人压低声音问她：“所以你打算满世界流浪，躲避魔法部的追捕吗？”
密雅沉默了一下，“我宁愿如此。”
他又问：“你要一辈子做逃犯吗？”
“我宁愿如此。”她顽固得几乎像一块石头。
忽然凑近她的耳朵，几乎蛊惑般说道：“如果把灵魂售卖给魔鬼，可以让你获得解脱跟自由，这位小姐，你愿意吗？”
年仅十六岁的女孩，所拥有的天地仿佛只在方寸之间，她还太稚嫩，稚嫩到把这场意外视为生涯的终结。
想到无论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意外谋杀这个罪名都会给她带来极为恐怖的后果。与之相比，这个陌生人的危险邀约竟然没有令她感到十分恐惧。
我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
杀了我吧，哪怕现在杀了我也好。
我把命交给你，
任你处置。
“愿意。”

第7章 共生
当她说完“愿意”之后，这位阿尼玛格斯不再发问，直接俯身抱住她，她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带着随从显形，虽然她在五年级的时候考取了幻影移形的证书，但是很少有机会使用。
密雅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这是哪里，身下依旧是草地，除了月光，周围一丝光线都没有，路灯，街道，房屋，任何与人类有关的事物都消失了。
她坐起来，呆呆地看着一轮月亮，他们应该离蓝铃花小区很远了。
“谢谢你把我带走。”她对着无边的黑暗如此说道。
他应该就在她身边，只是她看不到而已。
她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她所有的行李都丢在了路上，除了手上拿着的魔杖，这让她想起来就倒吸冷气，箱子里面是她所有的财产，旧衣服，旧书跟二手仪器。
靠她自己，怎样都弄不到新的，下学期会过得比乞丐还不如。
不过，下学期……可能没有下学期了。
想到再也没有未来可言，她整个人如同跌进了冰窖。
手撑在草地上，她想站起来，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扑倒在地上。
穿着黑袍的成年男子摁倒她，如同捕食者正在狩猎。
她的脖子跟他的手相比，那么脆弱纤细，仿佛只要他稍微用些力气，就可以把她的脖子拧断。
稀微的月光中，她的心脏跳得异常剧烈。
那只手加大了力气，她抓住他的手腕，祈求般说道：“求你，别……”
男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你说过，你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
是的，她同意了，承担所有行为的后果，就会很痛苦，但如果把密雅史密斯这个人的全部都交托出去，任由别人主宰自己的生命。
会不会好过很多呢。
“想要的话，就拿走吧。”
“我的灵魂任你处置。”
她低声说道，平和地望向要杀死自己的人，仿佛在试图认清即将终结自己生命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从第一次相遇，他从摄魂怪手上救下自己，密雅就判断，他不是坏人。
赌输了就死，赌赢了，赢了的话......她还能以女巫的身份活下去。
这是一个好的选择题，无论哪个选项都不差。
寂静的平原上传来猫头鹰的鸣叫声，她的呼吸有些颤抖。
掐着她脖子的手却松开了，男人粗鲁地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整个人提起来：“你就这么想死吗？”
他果然不是坏人，她心想。
“我没有钱，没有家人，我还犯了罪，很快连魔杖都要被剥夺了。活下去，会比死还难受。”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男人不耐烦地吼道：“仅仅是这样？”
“胆小鬼，废物。”
密雅被他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说道：“你没有……你没有像我这样，失去一切，你为什么要这样骂我？”她用手背擦拭不断滚落的眼泪。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饱含嘲弄。
他松开她的脖子，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
小天狼星心里的确有个计划，他想用夺魂咒控制这个女孩，让她帮他做一些小事，但是……始终下不了手，他是格兰芬多，不是斯莱特林。
她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让他心里生起没由来的怒火，只是想吓吓她，让她今后不敢再说什么把命交给别人的傻话了。
算了，把她带到这里就够了，她是女巫，要怎么做，全看她自己。小天狼星从没听说哪个巫师在麻瓜世界混不下去的，再没本事的巫师，施展点障眼法都能骗到食物。
密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马上就要消失在前方，她怀抱着一种赌徒心态，起身追上了他。
小天狼星没有回头看：“走开。”
她保持着五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我重申一遍，我不是好人。”
她很坚持，就是不走，“我知道您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您会……阿尼玛格斯，阿尼玛格斯是非常高级的变形术……”
他打断她：“那又怎样？”
密雅知道自己现在非常鲁莽，但她没有别的办法，“您看起来在躲避什么事情，请放心，我对此没有任何好奇心。
您是个巫师，我也是个巫师，我们两个都有要躲避的事，但是如果我们选择一起合作，就会形成一个很好的联盟。”
“你几年级了？”
“开学就六年级了。”
六年级，十六岁，的确可以做很多事了。
小天狼星承认，他的确很想利用她，但是他无法忍受自己做过分卑鄙的事。即便尽力克制了这样的念头，这姑娘一个劲儿地追着他，让他的心再度动摇起来。
见他有了松口的意思，密雅跟着他一路小跑，再三恳求：“如果您愿意跟我合作，我会尽全力帮助您，做您的助手！只要您愿意庇护我。”
原来他们方才不是站在平原，而是身处一座空旷的公园，随着两人的移动，他们渐渐走出了公园，抵达到街道上，街道上的路灯光芒让密雅看清，这果然是个身材高大的黑发男子，只是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始终看不见他的脸。
一直走到光线最明亮的地方，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低头看着女孩，“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是一张极度消瘦的脸，灰色的眼珠，面色惨白，她觉得有些眼熟，一眨不眨地辨认了一会儿，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她在炸鱼店的报纸上见过这张脸，十几年前制造出爆炸案的杀人犯，小天狼星布莱克。
他杀死过十三个人。
最近四处都在通缉他，小天狼星布莱克从监狱里逃出来了。
密雅从认出他的那刻起，就不敢抬眼看他了，声如蚊呐：“知道。”
他的面容憔悴而阴郁，两眼审视着她：“你还要追随我吗？”
“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如果他要杀，刚才就杀了，何必把身份泄露给她？
小天狼星笑了：“傻姑娘，你是女巫，难道不知道巫师有比杀人更丰富的法子吗？不但是灵魂，你的眼珠子，骨头，血，心脏，肺，肝脏，每一样，都有特殊的用法。”
他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眉心，嘴里发出“啪”地一声。
密雅应声一颤，眼神都直了。
她感到自己膝盖发软，几乎想要瘫倒在地。
只是身体此时已经被吓僵硬了，才动不了。
这姑娘倒是有点勇气，小天狼星看着她面色沉静，一动未动，甚至大气都没有喘，也许真的能帮得上我的忙。
“你，是黑暗公爵的人吗？”密雅的脑子在麻木地运转，黑暗公爵，是他们学院百年来影响力最大的毕业生，她知道很多黑暗公爵的手下都是从他们学院毕业的。她也是斯莱特林的人，为什么他们不能套套关系呢？
小天狼星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冷道：“不是。”他没有注意到密雅的称呼是“黑暗公爵”，只有斯莱特林的学生才会这么称呼那个人。
好吧……她又问：“那么，你真的杀了十三个人吗？”
他没有理会密雅的发问，而是给了她一个新选择：“如果你怕了，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遗忘咒，你会忘记我的存在。之后要怎样，就看你自己了。”
如果她不是未成年人，可以在麻瓜的世界肆意使用魔法，她会巴不得他赶紧对自己施咒，就当这辈子没见过她。
可是她不能，她口袋里没有英镑，没有加隆，更不能使用魔法，她就算被放出去也于事无补，反而加快流落街头的速度。
密雅拧着眉毛，在心里思索半天，才问他：“布莱克先生，如果我们合作了，你愿意庇护我，给我提供保护吗？”而不是把我的心肝脾肺取出来熬魔药。
小天狼星这才第一次仔细看着这个姑娘的脸，看完后觉得，只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她，血糊糊的，脏兮兮的，眼睛由于哭泣，肿得像两颗桃子，但是非常稚嫩，比他印象中的六年级女孩要小得多。
他没有欺负小孩的道理。
只要让她做一些简单的事就好，不会有真正的危险。
小天狼星点点头，算是表达同意。
而另一边，小惠金区与蓝铃花小区依旧是一团乱麻，作为骚动的源头，哈利与密雅早已双双逃之夭夭，魔法部只能让他们自己的教授来收拾烂摊子。
麻瓜的医院内，急救室中的医生们拿着手术刀，对今晚的病人感到一筹莫展，他的皮肤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脓泡，只是速度没有一开始那么快了。
这不符合人体的规律，明显不对劲。
他们甚至不敢碰他，脓液会将塑胶手套烧破。
上帝啊，眼前的一切简直闻所未闻！
直到半小时后，院长进入手术室，示意所有人都出去，伦敦医院的医师找到特效药了，他们马上将要抵达。
五分钟后，进来三个穿黑袍的男人。
两个人站在门口，一位走近手术台。
门口的两个人捏住鼻子，感到室内气味十分难闻，“这可能是一种强力的蟾蜍毒剂，那孩子绝对蓄谋已久，准备干脆利落地毒杀自己的父亲。”
“没错，我非常了解这玩意儿，前年我被派到巴西出差，见过那里的黑巫师用蟾蜍毒剂毒杀自己的仇敌，这种毒剂非常致命，基本无解。希望部里的人已经抓住她了，这孩子是个危害性很高的女巫。”
“诸位，你们的工作是来做记录，而不是——用贫瘠的三流魔药知识分析起病情，那完全超出了你们的能力范围。”站在手术台旁边的巫师忽然发声，他的话语非常无礼，但他丝毫不在意是否须要用更谨慎的措辞与魔法部官员交谈。

凌晨四点，伦敦海德公园旁的一家麻瓜小旅馆，入住了两位客人。
进门前，密雅犹豫地问道：“你有钱吗？”她可一便士都没有。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密闭的地方住下来，你不会变形，未成年女孩在外面游荡会非常显眼。”小天狼星抬头看看这座麻瓜旅馆的外部，白墙，烫金花体字的招牌，装修得很是整洁美观，比巫师经营的旅馆像样多了。
说了等于没说，这位先生一看就不像有钱的样子。
八成是打算免费入住。
密雅有些紧张地准备迈进大门，被小天狼星拦了下来，他抬起她的下巴，施了个清洁咒。
血痂被一扫而光，只是清洁得有点过度，让她觉得脸像被刮刀刮了一圈一样。
然后就把她推进去跟店员交涉了。
她要了一间房，租住半个月，到了要付钱的关头，小天狼星走过去，只看了店员一眼，对方眼神立刻就迷迷瞪瞪了，按部就班给他们办好了手续。
小天狼星做这一切都非常老道，不但水平很高，而且施法非常巧妙，可以肯定他的无声咒用得炉火纯青，密雅甚至怀疑他可能都没有用魔杖。
一般的巫师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这个程度，他可真是个专业级别的诈骗型黑巫师。
“听着，小女孩，我今天得教你一课。”当他们进入房间后，小天狼星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挥手施了好几道咒语，密雅勉强能看出一个防窃听咒，防窥视咒，铜墙铁壁咒，还有一些，她就不知道了。
这个开场白听起来有点可怕，好像要开始分尸剥皮了一样。
“什……么？”她拖长了声音问道。
小天狼星在床头柜四处找纸跟笔：“巫师签订合约，不是嘴上说说就行，我们要签订魔法契约。”
“哦……”她松了口气，其实她也知道一些少见的魔法，他们学院的人都很爱分享禁术心得。不过基本都是嘴上吹牛，吹嘘自己见过多少黑魔法，但并没几个人真的会用。
“牢不可破的誓言需要第三个人在场见证。”她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嘴皮子发痒，她有点想在这个黑巫师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其实很有见识。
“不是那个。”小天狼星找到了纸笔，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
没过多久他就写好了，把纸递给密雅，指示她尽快背下来，他们过一会儿就要立誓。
“这是……一种，宣誓效忠咒语。起源于中世纪领主与骑士之间的关系，契约一旦签订，领主将庇佑骑士，而当领主陷入危机，骑士必须去保护领主。他们将会结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同盟。”小天狼星在讲述这段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密雅，目光看向窗外。
“所以，你是领主，我是骑士？”密雅挠挠脸，阅读着这张纸，觉得这张条款看似符合自己的需求，可也不能尽信。
她有着典型的斯莱特林精神，多疑。魔法契约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签订的，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可能会死。
“我不会让你为我冲锋陷阵到献出生命的程度，因为我也不会为你做到那个程度。
咒力会在我们双方身上形成一个平衡。
当我命令你为我奉献百分之五十，我也就必须为你奉献百分之五十。
如果我让你为我做到百分之百，但我却只给你百分之五十，我就会被反噬。
你明白了吗？”
小天狼星解释得很有耐心，因为他心虚。
这根本不是领主跟骑士的契约，这是中世纪贵族之间的联姻契约。
这种联姻契约只流传在古老的纯血家族，目的当然不是打造美满的婚姻，只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保障两个家族的联合能够平稳地持续下去。
这个契约远比牢不可破的誓言好用，它可以堵住一切疏漏处，两方谁也不能钻空子。
而且等他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他一定会解除这个契约的。
虽然目前只是权宜之计，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十分钟之后，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就要跟自己结婚了，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密雅拿着纸看了半天，她承认，这张纸上的誓言如果是真的，确实看起来不赖。
咒语不会骗人。
“你要不要去梳一下头发？”小天狼星坐下来，低着头看地板。
小姑娘即将这样蓬头垢面地跟陌生人结婚了，这件欺诈事件几乎有些伤害他作为一位正派人士的自尊心……小天狼星在心里承诺，他将会给她很多很多钱来弥补人生中初次婚姻的失败。
两个人，面对面单膝跪下，右手握住魔杖，对准对方的心脏，依次念了各自的咒语：
“我，小天狼星·奥莱恩·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