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与方糖(今宵别梦寒)

密雅觉得他不会给他们加分。
“斯莱特林，加二十分。”小天狼星合上教科书，“作业是一份防御术与解咒的论文，十四英寸的羊皮纸，下周交。”
底下顿时哀声遍野，不再上实践课的布莱克教授逐渐凸显了他苛刻的一面——在学术上，这种苛刻程度并不小于斯内普教授。
他在离开教室之前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女孩正专心地收起墨水瓶、整理书本，好像这二十分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布莱克总是对我们很苛刻，今天加分这么干脆，一定是因为你的答案太好了，他挑不出一点错。”班上的斯莱特林们围在卡特身边称赞他。
卡特在得意的同时不免有些脸红，因为这个答案是史密斯小姐给的。
他想追出去跟她说点什么，却发现她已经离开教室，进入了走廊。
直到他小跑追上她，她才慢悠悠回过头说道：“卡特，不用谢。你要培养自己独有的影响力，现在已经不是赛尔温的时代了。”
仿若课上的举动是一次有心的帮助，而他是被她选中的人。
只留下这一句，让卡特回味半天。他曾经是赛尔温的跟班之一，在他的带领下曾经说过史密斯小姐一些“坏话”，但她竟然不计前嫌地栽培他，真正做到了她曾说过的“宽恕”。他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在学院里做权杖的会长，搞拉拢打压这一手是不可避免的，只是为了维持一个平衡罢了。密雅做得很是顺手，却谈不上很热衷。奇怪的是她的地位直到临近毕业之际都没有受到过动摇，甚至口碑还有持续上升的趋势。
这大概跟她的和平主义有关，她禁止学院内出现歧视与争斗，并且组织定期学习会，专门为五年级跟七年级的学生办的，选几个脑子最好的聪明蛋来给即将参加大考的学生做特训。这些温和的举措让人觉得她讲究实际，注重效率，就是有些偏于拉文克劳式的书呆刻板。
夏日降临，所有的事情都迎来最终的结果，三强争霸赛的冠军是塞德里克迪戈里，在掌声跟鲜花中，代表霍格沃茨的赫奇帕奇勇士高高举起了奖杯，年轻的面容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他获得了所有的荣誉。
这一幕被记者拍下来，第二天就登到了《预言家日报》的大幅版面上。这份荣誉会被永久地记载下来，今后历代的学生都会记得这位勇士是如何依靠智慧跟勇气，一一战胜火龙、人鱼，以及无数难以想象的危险难关，最终摘取胜利的桂冠。
今天所有人都很高兴，哈利挤在人群中，跟罗恩、赫敏一起为他欢呼起来。
三强争霸赛结束后，其它两个学校的学生们即将离去，在最后一个欢送之日，密雅决定去做一件很久之前就想要做的事，眼下已经没有功夫再拖延了。
密雅单独潜伏在湖边，那里有很多外国学生聚集在草坪上晒太阳聊天。
她时不时会碰碰袍子口袋里的东西，确保跑动的时候不会弄丢。那是一张对她而言非常珍贵的老照片，来自于珍妮姨妈的信件。照片上的人是妈妈，背后写了一行字，落款L.D.，密雅已经知道这个名字的缩写到底代表什么了，吕西安德维朗。
一丝不差，所有的细节都合上去了。
艾达跟杰米十分确定，照片背面的那行字是法文。在正式来霍格沃茨念书之前，贵族们喜欢请家庭教师特意教授孩子们学法语。他们俩的家庭可没钱培养这闲情逸致，因此就一点儿也看不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密雅想找一个法国学生，让他帮自己翻译一下。
第一个目标是一个眼熟的布斯巴顿男生，他在舞会前邀请过自己，只是当时被其它事占据心神，她无心跳舞，就给一口回绝了。
正当密雅拦住人家，用慢速英语说明了来意，那个男生露出逐渐了然的神情，非常友好地同意了。一个女生绕到他的身后，不讲道理地拉开了他，接着用非常快的法语对男生说了一段话。
那是布斯巴顿的勇士——芙蓉德拉库尔，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兼具杰出的武力跟智力。她可以称得上是布斯巴顿的学生会主席，其他学生都得听她的号令。
“你在利用莱昂，”芙蓉的口音里带着明显的法国人的腔调，“我见过你拒绝他的舞会邀请。”莱昂在她的命令下，不得不离开她们俩，他用遗憾的目光看了密雅一眼。
言下之意，有事才找他，不是利用是什么。
密雅不欲为自己辩解地耸肩，若无其事道：“算是吧。”当她准备绕过这位小姐，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芙蓉叫住了她，“你得留下，跟我说清楚，不然这里的法国人都不会给你帮忙。”
“说——什么？”她回过头，有点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是哪一边的，父亲还是母亲？我是四分之一，你嘛，看起来绝对不是二分之一。”芙蓉挑剔地打量着她。
“应该是父亲那边的，我妈妈是麻瓜。”密雅能够诚实地告诉这个法国姑娘自己的血统真相，是因为她现在是权杖的会长，即便自己的血统真相被人所知，也再也没什么人敢羞辱她了。
芙蓉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我说的是veela血统，那就是说，你是从父亲那边继承来的。”
密雅明白过来芙蓉的意思之后，感到她们谈论的事情变得有些令人发笑，“不可能的，我根本比不上你，你能让男生神魂颠倒，不知不觉做出许多傻事，我可从来没做到过。”
“你应该把头发放下来，然后让光散发出去，你完全不懂控制自己的光。”芙蓉拨动她那头如同月光一样顺滑的银发，同情地看了看密雅这头被简单束起来的卷发，好像她有多糟蹋它们一样。
“女士，我可以坦然承认自己是个麻瓜混血，仔细想想也算是英法混血，你说我有迷人的veela血统，那真是太抬举我了.....”密雅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好意还是玩笑，因此态度有些谨慎。
芙蓉抓住她的字眼，紧接着问到：“来自法国？那你是天上的，地上的，还是海里的？我祖母是海中的塞壬。”她一向对这点感到十分骄傲，全世界的诗人歌手们为塞壬这个形象写下过无数篇章。天上飞的尖嘴鸟一族就没那么美妙了，她们的原型远不如塞壬们那么迷人，甚至称得上丑陋。
“抱歉，我对此真的一无所知。”密雅拿出了那张相片，“父母双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只知道父亲是法国巫师，母亲是一个不会魔法的英国姑娘。我最近才得到这张母亲的照片，你能告诉我背面这行法文是什么意思吗？”
芙蓉接过照片，正面的姑娘很年轻，神态温柔可亲，再翻到背面，只看了一眼，她不由露出了微笑，“这个可怜的法国男人，他的心已经被爱神的箭给射中了，”芙蓉十分肯定地告诉密雅：“你的父亲正深深地爱着她。”
到底是什么话能让她这么确定？
芙蓉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在这个喧闹无聊的世界，我只能够，也只情愿听见您的声音。”
他的摄神取念比密雅强很多，如果不特意控制，这个世界对他而言的确如同同时开着无数台收音机一般吵闹。

第59章 雨天
“我不会继承布尔斯特罗德家族，”直到人生最后一次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杰米才把这件事告诉艾达跟密雅，“他们要我娶凯瑟琳，我拒绝了。”
“他们同意了吗？”艾达跟密雅对此并不意外。
“无非威逼利诱，甚至同意暂时延迟订婚日期。但我还是不肯。”杰米神情十分坚决，“他们把我的父母推出来，声称我会让他们非常失望。我觉得，从此不再做他们的儿子，认他人为父亲，才是最令人蒙耻的事。”
布尔斯特罗德家族的人表面上让杰米做家族的家主，实际上是将他视为繁衍后代的傀儡，若是想要完全独立，他甚至得巴结未来妻子那一边的家族，才能在大家族的几方势力中寻找到落脚点。
只要愿意放下尊严与自由，就能够过上看似荣耀体面的生活，这彻底违背了他的意志。杰米是在十七岁这一年里明白的这个事实。
“我要去美国，离开这儿的一切。那里有很多高超的魔药研究学者，我想继续自己的学术研究。”杰米的脚下堆着他所有的行李，他打算下了火车立刻幻影移形去希思罗机场。
艾达震惊地看着他，“你想逃跑？”他采取麻瓜的旅行方式只有一个原因，没办法办下来魔法部的跨国门钥匙，布尔斯特罗德家族在部里也有人，他们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你知道......怎么做吗，买机票，付款，要用麻瓜的钱。小子，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如果早一点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好好规划！”密雅挥动魔杖，火车上的拉帘瞬间全部合拢，她四处看看，确保没有人在偷听。
“我选修了麻瓜研究课，还参加了这门课的终极巫师考试，应该能拿到O。”杰米一项一项地数，“办好了一张信用卡，兑换了麻瓜货币，有麻瓜签证，我知道怎么搭乘飞机。
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打算不牵扯上任何人，下了火车我就会逃走，希望不会有任何布尔斯特罗德家族的人来找你们的麻烦。
如果真的来找你们，你们都要说跟我不熟，明白吗？”
艾达蹲下身子，她把自己做的折叠背包取出来，将杰米所有的大件行李都塞进去，这样逃跑的时候会轻便不少。
密雅则是掏出自己的钱包，只留下一张十英镑，其余所有钱都塞给杰米，“拿着吧，信用卡不是万能的，别太沉浸在这麻瓜神奇科技里，你会有要用到纸币的地方。”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离别来得太突然了，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艾达送给杰米一堆可怕的匕首跟锁链，密雅浑身上下只有钱，这钱还不是她的，那是小天狼星的钱。
火车即将到站，她忽然产生一个念头，为什么是美国？
“赛琳平时会给我写信，她说她要去加州读大学，据说那里的阳光沙滩很美，她纠缠了她妈很久才获得准许。”难不成......?
杰米不会是追着她去的吧。
“我们一直在通信中，确实在......恋爱。地点是她选的，她知道我不得不远远地离开英国，我们约好在加州见。”杰米抓抓脑袋，“正是因为爱上了她，我才明白，如果按照别人给我规划好的道路，未来的日子我可能一天都忍受不了。
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做布尔斯特罗德家的家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艾达抢先问他，“那个叫赛琳的姑娘，她知道你是巫师吗？”而密雅由于震惊，嘴巴都合不上了，暑假的时候是有点迹象，但她以为是杰米单方面暗恋人家，没想到赛琳竟也中意他。这俩人的配对看起来真的很像是班学习最好的书呆子vs坐在最后一排的混混女孩。不但性格上八杆子打不着，他们还一个是纯种巫师，一个是麻瓜。
“她隐约知道我不是普通人，跨国逃亡计划让她非常兴奋，大概以为我是什么被追杀的黑手党家族后裔。到时我会告诉她我所有的事。”
这几乎等于一对少男少女的私奔，暑假过去，他们俩才刚满十八岁。
“你知道，初恋不一定会结婚的吧？”密雅艰难地斟酌道。这件事说不上来谁做得更疯狂更彻底，赛琳只是去上大学，随时都能回来。杰米则是抛弃了英国的一切，如果回来，家族的人不会饶了他。
“我知道，赛琳可能会跟我分手，但她的存在让我明白，什么是我真正向往的，什么是我绝对不要的。
我父母那边，他们已经理解我了。往好处想，至少都是一家子的亲戚，大家族那边不会像黑暗公爵那样，抓不到目标就转头对付目标的亲人。他们仅仅想强逼我就范而已。”
火车到站后，浅金色长发的女孩第一个从包厢内走出，他等密集的人群稍稍散开后才下站。鲜红色的蒸气火车冒着热气，窗外挤满了等待中的家长。低年级的孩子们见到一学期没见面的父母，像一群小鸽子一样争先恐后地扑向自己的家人。
有时来人也未必都是前来迎接孩子的父母。他见到不远处站着四个成年男巫，身上的斗篷搭扣是统一的箭形样式，那是布尔斯特罗德家的标志。
喝下复方汤剂变成艾达的杰米此时非常想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朋友，把这个信息传达给她们。
“快走，直接离开，出了火车站就幻影移形。”密雅推了他一把，不让他回头，她拉着一位银发的少年径直朝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那颗银色的脑袋刚从火车门口露出来，四个布尔斯特罗德家的人就匆匆朝这里走来，杰米跟他们擦肩而过，没有任何人意识到那是他们家逃跑的小少爷。
这时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阵带有强烈臭气的烟雾，密雅在人最多的地方扔了好几颗粪弹。艾达趁着烟雾的掩护，快步跑了出去。
周围人怨声载道，以为是哪个淘气的小子干的恶作剧，回去必定挨父母一顿好打。
两个人追着艾达去了，她向着希思罗机场的反方向跑去，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家里的小少爷会去搭乘麻瓜的钢铁疙瘩。
剩下的两个人停在原地，低声交谈几句，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密雅，他们看到她在下火车之前跟在少爷身后，粪蛋也是她放的。
密雅迈开大步往车站出口走去，谁知他们打算在这里就拦住她，甚至有人在她身后出声说道，“请留步，史密斯小姐，我们知道你是少爷最亲密的朋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巫师不能在麻瓜面前摆弄魔法，她快步跑了起来，想跑出车站后在小巷之类的地方尽快幻影移形离开此处。
车站之外，天空是乌蒙蒙的，雨丝连绵不绝，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大街上的麻瓜来来往往，依旧不能立刻离开。密雅没有时间四处张望哪里有可容身的小巷。
不管了，她冲进了雨中，决定钻进一个商场，巫师不敢在全是麻瓜的地方对她怎么样。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她的头脸都湿透了，视线也因雨滴变得有些模糊。身旁忽然出现的一股力量将她拉到了一边，来人举着把伞，雨伞朝向她的方向倾斜，他低头看着她，“我告诉过你，我会来接你的，怎么这么急就跑出来了？”小天狼星还以为密雅会十分期待地等着他来呢。
她把这茬给忘了，眼下帮助朋友跑路比天大，而且确实也没有真的信，四个月的躲避交流已经让密雅觉得病床前的约定只是小天狼星开的玩笑了。
呆呆看着他，她回过神后就想从小天狼星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前因后果太复杂，没时间解释那么多。
后面的追兵终于绕开人群赶了上来，他们不依不饶道：“史密斯小姐，请配合一下，少爷的去向只有你知道，我们不得不耽误你一点时间。”
“我不想被抓住。”密雅在小天狼星身后小声说话。
于是他将她推到身后，旁人只能看见伞下藏着一个女孩的身影，伞沿已完全遮住她的脸，只要小天狼星不让开，就没人能碰她，“不知布尔斯特罗德家的先生们，今日有何贵干？”
小天狼星冷淡地抬起下巴，连点头示意都不屑做。
两个男巫认识他是谁，小天狼星布莱克的照片曾在被通缉期间传遍全英各个角落。
他们解释是为了寻找离家小少爷的踪迹，最近他有些情绪不好，也许从朋友那里入手能得到最有效的消息。
“哦？”小天狼星冷冷说道，“不说史密斯小姐愿不愿意告诉你们，据我所知小布尔斯特罗德已经成年了，他有权决定去哪里，任何人都没有追捕他的权力。”
“这关乎我们家族的继承权一事，他必须回去承担责任！”高个子男巫质疑道，“这女孩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包庇她？”
关系？密雅望着面前的高大背影，寻思毕业后的学生与教授，还能算师生关系吗。
“我包庇她？”他微微抬起雨伞，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傲慢，“我包庇她又怎么样。你们看不清我是谁吗，趁我没改变主意前赶紧离开才能最大程度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他浑然不顾这里是麻瓜的大街，魔杖已经从袖口滑进掌心，对面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那两人开始后退，他们太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坐过牢的人竟然也能做霍格沃茨的教授，邓布利多一定是老得昏聩了。怀着不甘的心情，他们瞪着伞下露出的长袍一角，最终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