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与方糖(今宵别梦寒)

密雅忽然被惊醒了，不小心松开手，镜子一下子掉在了草丛里。
可恶，她怎么在这种冷到人会被风吹飞的地方也能睡着。
她赶忙捡起镜子，揉揉眼睛：“没有，没有，我在室外，呃，练习魔咒，练得有点累，哈哈。”
难道这个借口太烂了吗？对面竟然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发出声音：“你看起来的确很疲惫。”
她这几天睡眠不足，而且心里一直不好受，很难过，紧张恐惧……以及沮丧，密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现在恐怕是相当难看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小天狼星？”可恶的双面镜，如果这是电话该有多好，双面镜可以把脸照得清清楚楚的！或许她真的应该跟艾达借一些粉底擦一擦了。
“哦，没有什么事，看看你好不好而已。”小天狼星眼下的气色比刚遇到密雅的时候要好多了，脸上长了些肉，这让他看起来不再是骷髅了。他现在似乎是在室内，双面镜反射出房间内壁炉的火光。
密雅觉得小天狼星可能是带入了她家长的角色，就像每天早餐时候，很多学生都会收到猫头鹰捎来的爸妈信件一样。小天狼星不给她寄信，但是偶尔会给她“打打电话”。
她摸不准他是不是在例行公事，因为他们每次都没有什么好聊的，问问学习，问问生活，问问有没有斯莱特林欺负你，就没有了。他恐怕也不知道怎么跟一个16岁的女孩深入聊天。
为什么不问问要她做的那件事呢？他看起来好像完全忘了那件事一样。
她可从布莱克家的金库里拿了不少金加隆呢。虽然与金库的总量比起来，她拿走的说不定只是大象身上的一根毫毛。
“你在霍格沃茨见到哈利了吗？他一定很高兴见到你。我记得你们从前关系就很好，哈利绝对没想到你也是个巫师。”小天狼星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这应该可以让他们这次的对话再延续几句，而不是陷入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很奇怪，原来在小旅馆的时候，这个女孩总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每天都有很多话跟他说，即便他有时候只接得上一两句，她也能够自顾自地说下去。
而到学校之后，她非常明显地憔悴了，话也少了。
啊，没错，小天狼星最关心的应该是他的教子，密雅想找一些哈利的事来说，搜刮半天，却发现，她说不出来，因为一个小时以前，哈利才跟她断交。
这几乎让她快忍受不住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撇，她在努力忍住不露出哭相。
“来吧，到我这里来，我在霍格莫德。”他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密雅不知道这时去霍格莫德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她有些担心她的足迹会连带暴露他。但是他非常笃定，这一点问题都没有。
今天不是周六，因此她不能从平时的入口进入霍格莫德村子。小天狼星告诉了她一条能够通向村子的密道，就在城堡三楼。
当她进入猪头酒吧踏上二楼的楼梯之前，及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制服。
胸口的刺绣银蛇闪烁着冷冷的光。
“啊，这可不太妙。”她念叨着。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习惯在无数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言之中生活了，与跟伪装斯莱特林纯血巫师相比，眼前的小问题很容易解决。
她凝神回忆了一下拉文克劳的标志，然后用魔杖施了个变形术，将银蛇校徽变成了拉文克劳蓝色的鹰。
小天狼星用假身份跟假容貌在猪头酒吧的二楼定了一间长期住宿的房间，假容貌靠的是长期饮用复方汤剂，这样好以别人的样子掩人耳目。
密雅敲了敲门，等待小天狼星开门。
他却直接说了声“进来”，意思是门没锁。
难道不怕来的人不是她吗？？
推门进去后就看见小天狼星端坐在壁炉前的软扶手椅上，膝盖上还放着一本杂志《唱唱反调》，她忍不住说道：“你不能这样做。”
他扬起眉毛，目光从书页上抬起，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这很危险！你不能不锁门，如果有人闯入的话，你就会被抓人发现。”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格兰芬多可以如此粗心大意，确认锁好门后她又施了一些保护咒在上面。
“不用太紧张，这里很安全。”小天狼星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热可可。
一段时间没见，她跟夏天的时候比起来有了很大变化。深金色的长发用墨绿色的丝带系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敏捷，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几岁。
“抱歉，我太紧张了。”她坐在地毯上，喝了一口热饮来掩饰刚才的急躁。
密雅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沉到几乎坠得她笑不出来了。
16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能有很多说不出口的烦恼吧。小天狼星也看出来她似乎很不好受，憔悴跟消瘦让她跟夏天时的天真稚气截然不同了。
论文，考试，男孩子，甚至可能是……失恋。
男孩子跟失恋他帮不了她，但是别的事倒可以帮帮她。或许……也可以吧，喝点热可可，哭一阵子，她就会好过很多，然后忘了那段失败的感情。
小天狼星手里握着杯子，在心里斟酌应该怎么跟密雅沟通交流。
“在学校……过得好吗？”
她背靠着床坐在地毯上，慢慢摇了摇头。
不是校园欺凌，就只剩下情感问题了，他见过失恋女孩的样子，就跟她现在一样，茫然又苦恼。
小天狼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嘿，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
他本想试着安慰她，密雅却因此啪嗒啪嗒开始掉泪，真的会过去吗，什么时候会过去呢。
为什么在每一个地方，她都需要以假面目生活着，每一个。
在麻瓜世界，她得装作跟魔法一丝关系都没有；在斯莱特林，她要装作跟麻瓜没有任何关系。
而仅仅一次以真实面目面对别人，她被人坚定地拒绝了。
密雅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试图跟他解释，但完全表达不清楚，她的烦恼不止这一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他们说我杀人了，但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没有人信我。他们管我叫食死徒预备役。就连我们院长，他说，我在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继父死掉。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忘了，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也许我真的……。”
小天狼星让她哭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止住的倾向，只好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女孩的眼睛：“我看见了，那根本不算是杀人，你做的是自卫，而且做得很好，这才是女巫该有的样子。”
他迫使密雅看着自己，灰色的眼睛对着琥珀色的眼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的粗糙。
“我没办法帮你完成那件事了，格兰芬多的罗恩韦斯莱很害怕我，我接近不了他的。我让你失望了。”她想说她真的干不了了，能改变合约的话就尽早改，那份合约看起来可以辩解的空间很大。
“看着我，”他依然没松开握着她下巴的手，叹了口气：“你没有让我失望，我不会这样就对别人失望。”
小天狼星到达霍格莫德后，很快就联系上了邓布利多，他甚至没费什么口舌，把脑子放开给他看就够了。邓布利多看得到真相，之后的事就由他决定了。
小天狼星确定的是，这次不会跟上辈子一样徒劳无功地结束。邓布利多得到了信息后暂时离开了学校，他另有要事要做，临走前叮嘱小天狼星，这次不要再撕破画像闯入格兰芬多的塔楼了，一切等他回来。
所以小天狼星才能这么悠闲地待在猪头酒吧，这是邓布利多的弟弟——阿不福思开的店。
他没有办法告诉密雅这些事。
犹豫了会儿，小天狼星拿出手帕，将她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见她头发也乱了，伸出三个手指，笨拙地将她哭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去。
这让她看起来好一点了。
密雅哭哭啼啼半天，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害臊，想要抢过那条沾了她鼻涕的手帕。
小天狼星灵敏地抬起胳膊，偏偏不让她拿到，这种恶作剧行径几乎像基因一样写在他的身体里了，无需思考身体就先动了起来。
“我可以洗干净后还给你！”她站起来去够那条手帕。
小天狼星也站了起来，他个子比她可高得多了，脸上隐隐有不动声色的促狭：“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用你帮我洗。”
斯莱特林的女生多多少少也是以淑女的要求看待自己的，毕竟学院内弥漫着中世纪老派贵族的审美品味。脏手帕落在别人手里，连哭的样子也被人看个正着，她瞬间就脸红了。这导致她跳起来去抢那条手帕，猛地一下子撞在他胸膛上。
小天狼星被她差点撞了个踉跄，顺手搂住她的腰，两个人才没倒下去。站直后，他立刻松开她，忍痛笑着说：“女孩子的眼泪是珍珠，随便哭会后悔的。”所以以后也不要这样大哭了。
当然后悔，她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了。
趁他大意的瞬间，密雅上前一步，像双臂环抱一棵树一样环抱住他的腰。这让他身体一僵，然后——把他藏在身后的手帕抢了回来。
他们学院的女孩子都是既早熟又精明，男人女人那一套，大家通过心得分享早都知道了。大部分姑娘们甚至直接跨过了少男少女恋爱那一步，而是有意识地把利益跟恋情牵扯到了一起。大家族的富有男生是她们的猎物，而聪明的女孩会选择上学时捕获一条大鱼，最好的毕业礼物就是对方送上的订婚戒指。
所以即便密雅对“捕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她很早就懂得“捕猎”是怎么一回事了。
刚刚她为了拿到手帕，下意识就做出了会令他变迟钝的动作。
之所以觉得会奏效，是从他搂住自己的腰又立刻松开这个动作看出来的，她觉得小天狼星就是高年级女同学形容过的，“诚实的男生”，“非常容易捕捉”，“恋爱经验少”。
虽然以前没用过这些招数，但她做起来没有一点负担。
小天狼星不动声色地抚平外衣上的褶子，他停转已久的心思忽然又动了起来。
这个女孩温柔又娇嗲，有着很好的亲和力，即便能力不甚出众，那也无妨，他用不着她为自己战斗。让她跟几个低年级的孩子交朋友其实是很容易的，只是需要告诉她怎样使用一些笼络人心的小技巧就好。

第15章 年长者的责任
“我是你可以放心依赖的人，密雅。”小天狼星与女孩坐得很近，他的胳膊搭在她的后背上，这是一个微妙的姿势，亲密而松弛，不刻意缩短距离，方便刚刚大哭一场的女孩自然地就靠在他的怀里。
“你知道，我们是互相帮助的关系，但是我比你年长，阅历跟人生经验要比你更多，所以理所当然的，我希望我给你的，要比你给我的更多，这是年长者的责任。”小天狼星言语低柔地在女孩的面颊边说道。
如果夺魂咒过于缺乏道德性，而誓言束缚的驱动力又不够强，那么情感联结是最适合的方式了。
这孩子缺少一位父亲，假如他可以在此时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事情就会方便很多。
密雅会更信任他，做起事情的动力也更足，而他，如果有必要，也不会拒绝为她提供帮助。
这可比那个破誓言管用得多。爱是启动誓言的诀窍，而催促他对一个小女孩产生异性之间的爱。
在他看来差不多跟使用夺魂咒一样可怕。
密雅微微张开了嘴巴，看着他温柔款款的面容，她呆住了。呆了半天后，才慢慢合上嘴巴，大脑已经变成了一片浆糊。
这是怎么了，难道他被她抱了一下就动心了吗？
这是不是太快了，她不太清楚一般男女间的发展速度是怎么样的，不过奉子成婚，一夜生情，甚至一见钟情，在学姐们的讲述中都是存在的。
所以，现在她要怎么做才能配合目前的亲密氛围，而不显示出她是一个缺乏经验的人呢。
密雅勇敢地抬起头，望着小天狼星的……下巴，她怕看眼睛会泄露自己的大脑。
“先生，我很感激你，你一直对我很好，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她在回忆学姐们的教导，如何在端庄中展现娇柔，对待一位对自己保有热情的男子，不必太过生硬。
想想看，一个坐牢十三年的可怜男人，好不容易越狱，出来后遇到了一位年轻的姑娘，然后产生了一些想法（这是很正常的），再被拒绝的话，岂不是给他雪上加霜了吗？
眼神从下至上地看着他，看着他，然后冲他甜甜一笑。
不过以标准淑女准则来看的话，好像有点笑得太不含蓄了。因为她怕这时候不笑得热情一些的话，他会感到受伤。
小天狼星却对目前的效果很满意，他果然已经获得了女孩的信赖，不但让她止住哭泣，现在还破涕为笑了，看她笑得多么开心。
“我想教你一些小点子，在人际关系的方面。格兰芬多都是一些外向单纯的人，他们可能暂时对你有一些误解，但是没关系。只要你让哈利足够相信你，他的小伙伴们也会渐渐对你改观。”小天狼星笑眯眯地宽慰女孩。
这是第一步，然后把彼得弄过来就是迟早的事了。他这次不会打草惊蛇，但是只要彼得来了，他不会让他活着走。
密雅点点头：“你很想他的话，我会想办法把他带来见你。”
“不是，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小天狼星在心中推敲了一下语句，“我不是为了见他才教你这么做的。”重点是把这些孩子全都带来，连罗恩的老鼠也带来。
她瞪大了眼睛，同时很想往后退一步了，可惜后面是床，没有地方退。不是为了哈利，难道真的为了她，这不太对吧……
“我是为了你，我想让你在学校好过一些。”小天狼星真诚地看着紧靠在他怀里的小女孩，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直在眨，眨了半天，才羞涩地吐出一句话，“真的非常感谢您……您为我考虑得太多了。”
迷惑男人到底该走端庄路线还是娇柔路线？？
平生第一次跟男人交手，由于缺乏经验，她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了，这实在有违学院的女巫准则。
密雅眼神游移地扫过小天狼星的脸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该怎么做。
然后——她环抱住他的脖子，亲密地搂住他，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蜂蜜酒气味：“好的，小天狼星，我都听你的。其实我有另一件事想要请教你，你能给我讲讲我们之间的那个咒语吗？”
去他的端庄吧！
小天狼星在她抱上来的时候，不易察觉地向后仰了一下脖子，等等，这有些超过了。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是晚辈对师长父兄的态度。
他从十三岁开始就不断收到女孩们的表白，好吧，事情可能往他不情愿的方向去了，但是这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想要轻轻拿开女孩的手，但她却更进一步，直接把脸贴在自己脖子上，连摇带晃：“给我讲讲吧，毕竟你是我遇到过最厉害的人了。”
小天狼星呼吸困难般扭过脸，按住她的肩，防止她再扑一次：“好的，我给你说。其实这个咒语其实很宽松，它只能保证最低的界限，双方无法互相捅刀子，更高的要求，像是保持忠诚或是为爱牺牲之类的事，做不到它也不会惩罚。”
联姻誓约，跟爱情并没有什么关系，贵族夫妇之间存在的只有利益。例如，男方有情妇可以，有私生子不可以，因为出轨不妨碍利益，但是私生子会抢走嫡子的利益。
就是这样一种单纯维护利益的誓约，与其说爱情魔咒，到更接近商业契约。一对夫妇需要婚前签下联姻咒保证利益，足以看出这类配偶不是出于自身意愿结婚，因此大多数人运用不了这个咒约的其它作用。
谈到其它作用——据说如果一对配偶之间真的产生了感情，在守护对方的过程中，他们能发掘出身体里潜藏的力量，也就是说，魔法水平会变得比原先更强大。
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魔咒，几乎每个小巫师都从老奶奶那里听来过这样的童话故事。也只是炉火边的睡前故事而已，反正他不相信联姻咒会让人变强大。
小天狼星当初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牢不可破的誓言需要见证人才能立约，他这样的逃犯到哪里找第三个人，因此仓促地就定下了联姻契约。
“听起来……不错。”密雅慢慢说道。何止是不错，简直是非常好。听起来就像是，只要她不举报他获取魔法部的赏金，她就可以一辈子从他手里毫无负担地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