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巧娘微微翘起唇角,脸上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漫不经心瞥了眼韩承隽,不怎么在意道:“罢了。”
说完,她侧过头,只感觉身边一阵风似的, 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就冲了过来, 用蹩脚的华国语道:“露西,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我都一周没见到你了,我们隔了二十一个秋天。”
韩承隽正沉浸在自己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总有一天要让夏家兄妹好看的世界里,忽然见有个外国男人向夏巧娘献殷勤,顿时眼都看直了。
夏巧娘见着罗斯, 嘴角的笑容停滞片刻, 再次弯了弯唇角:“罗斯先生, 真的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罗斯一脸耿直的摇摇头:“不是巧合,我听说你要参加尹家的宴会,特意追过来的。”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夏巧娘的目光带着暧昧。
他们早就听说,夏家这位颇有些本事的离过婚的小姐,最近正被一个外国男人热烈追求,那外国男人似乎在他的国家还挺有地位,本以为是传言而已,没想到这人都追到尹家宴会了。
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揶揄,很懂事的腾出地方,让罗斯先生追求心上人。
唯独尹梦娜和韩承隽脸上蕴含着怒气。
尹梦娜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她在国外留学期间,刚好去罗斯先生所在的国家呆了几个月,因缘巧合在一次宴会上认识了罗斯,听朋友说,罗斯的母亲是贵族,父亲是暴发户,家里特别有钱,有钱的程度让尹梦娜都特别动心。
现在看到昔日她高攀不上的罗斯,此刻居然对着夏巧娘献殷勤,她怎能不生气。
“罗斯先生。”尹梦娜深呼吸几次,摆出最甜美的笑容走上前,自认为风姿仪态特别好,朝着罗斯伸出自己的手,“还记得我吗?两年前,我们曾经在埃琳娜的宴会上见过几次。”
罗斯正围着夏巧娘打转。
虽然夏巧娘无数次拒绝了他,还表示自己此生只想抚养女儿长大,把事业搞好,不会再有进入婚姻的打算,但罗斯认为,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一个浪漫的过程,他愿意为此花费时间和精力,哪怕夏巧娘躲着他,对他避之不及,他也甘之若饴。
听到尹梦娜的搭讪,他诧异的扭头看向她,眼里露出迷惘:“你是?”
尹梦娜的脸扭曲片刻,手心都快抓破了,却不得不笑着迎上前:“我叫安娜,一别两年,没想到能和罗斯先生在我家宴会上相遇,罗斯先生风采依旧。”
罗斯打量了一下宴会的布置,恍然大悟:“原来这次宴会是你家开的。”
尹梦娜面露嘚瑟,正等待他继续和自己聊下去,不料罗斯回过头,继续和夏巧娘聊了起来。
尹梦娜:“……”
真的好气。
至于黑着脸的韩承隽,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下堂的糟糠前妻,穿着华丽的衣裙,戴着名贵的首饰,先前周旋在宴会上众多宾客中丝毫不见局促,谈吐非凡。
这会儿还有个外国帅哥对她献殷勤,而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不禁咕嘟咕嘟冒酸水。
甚至想冲上前质问一下:夏巧娘,你的三从四德学到哪里去了,谁允许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外男交谈的?
他那颗长久以来变得自卑阴暗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眼睛死死盯着夏巧娘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恨不得将她拖回家藏起来,不让任何男人看见。
“韩承隽。”尹梦娜被罗斯冷淡之后,就见着韩承隽脸色不对劲。
她前后联系了一下,发现韩承隽就是遇见夏家兄妹以后才性情大变,不由蹙了蹙眉,小幅度扯了扯韩承隽的袖子:“你跟我过来。”
韩承隽捏紧拳头,朝罗斯投去敌视的目光,然后转身跟着尹梦娜离开。
罗斯莫名其妙挨了一个眼刀,摸不着头脑的问夏巧娘:“露西,那个男人为什么瞪我?”
夏巧娘压低声音,凑近了他道:“他是我的前夫。”
罗斯立刻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韩承隽背影,仿佛想用目光穿透他似的,用母语说了句:“我讨厌他。”
后院,寂静无人的角落,尹梦娜终于撕开在人前的全部伪装,目光阴冷盯着韩承隽审视道:“你和夏小姐到底什么关系?”
韩承隽脸上迟疑、复杂等神色交织,最终全都化为一声叹息,目光凝重对她道:“你还记得三年前我是如何被赶出北城大学的吗?”
尹梦娜眉毛动了动:“所以?”
“那个夏翊,就是我在老家所娶妻子的哥哥,三年前,他跑到学校胡搅蛮缠,害我被劝退,我真没想到,再次见面,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夏先生。”韩承隽齿缝里都咀嚼着仇恨,恨不能亲手找言诉报仇。
“竟是他?”
尹梦娜十分诧异,三年前那件事,她只听了个大概,根本没心情关注韩承隽那离了婚的妻子和大舅哥姓甚名谁。
“那夏小姐——”想起刚刚在宴会上出尽风头的夏巧娘,她脸上闪过嫉恨。
北城宴会上最瞩目的千金小姐向来是她,何时竟被一个暴发户家的女子给夺走了。
韩承隽低头羞愧道:“她便是我在老家奉父母之命所娶的妻子。”
“呵。”尹梦娜全身的气焰一下子变得嚣张,眼神意味深长,她刚刚在那个所谓的“露西”面前受了莫大的委屈,还以为对方什么来头,不料竟是韩承隽乡下的糟糠妻。
她和韩承隽交往之初,韩承隽就坦白过老家的妻子是个木讷寡言、十分无趣之人,她想象中,对方应该穿着旧式袄裙,梳着厚厚的发髻,眼神呆滞,深居大宅院里侍奉公婆,带孩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光彩照人出现在宴会现场。
还有罗斯,背景神秘高贵且英俊的罗斯一定被她骗了,那是个离过婚生过孩子的弃妇,绝不是什么值得他放低身段追求的高贵女子。
“跟我走。”尹梦娜兴奋的拉着韩承隽往外走。
“做什么?”韩承隽问。
尹梦娜难以按捺全身的激动:“揭穿夏巧娘的身份,她一个受旧思想熏陶长大的女人,就该被打回原形回乡下老家伺候公婆,她逞什么能,居然想在宴会上抢我的风头,她配吗?”
她向来自诩傲气,当有其他女性打破她引以为傲的高贵和体面时,就罔顾自己接受的那些人人平等的新式教育,只想将对方踩进泥里。
宴会厅里,夏巧娘简直像个聚光体,无论走到哪,都有男人或者女人上前和她搭讪。
那些曾追求过她的小少爷们,本想再接再厉,努力接近一下她,但是目光触及她身旁如同守护骑士一般的罗斯后,纷纷望而生退。
“露西,你今晚可真美,无论男女,他们的眼神都黏在你身上拔不下来。”罗斯用夸张的语气说。
夏巧娘无奈,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刚好有个生意合伙人端着酒杯过来,她摆出礼貌的笑容,和对方交谈起来。
就在她聊到兴头上时,尹梦娜忽然带着韩承隽再次走过来,打断她的交谈,兴致勃勃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夏小姐,你这样不累吗?”
夏巧娘匪夷所思的看她一眼,无视了她,继续和合伙人交流。
谁知尹梦娜非但没恼羞成怒,反倒继续凑上来道:“夏巧娘,你在宴会上遇到阔别已久的丈夫,竟然打算假装不认识,混过去吗?”
她的话终于令那位合伙人诧异的看了一眼,不晓得这位尹家千金又发什么疯。
见自己成功吸引到他人的目光,尹梦娜得意的挺胸抬头,再接再厉道:“夏小姐,不,夏姑娘,你和韩承隽毕竟是在父母安排下成婚的,就算你对他外出求学有诸多怨恨,也不该和自己哥哥合伙,将公婆送进大牢,还单方面宣布离婚,你将自己的丈夫置于何地?”
她一脸痛心疾首望着夏巧娘:“你怎么说也是读女德女戒长大的,女子嫁了人该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你的丈夫,你的公婆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欺凌羞辱。”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哗然。
倒不是震惊夏巧娘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而是惊讶于接受新式教育长大的尹梦娜,刚从国外留学归来,居然在宴会上满口女德女戒,以此教育其他女人。
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跑出来发疯?
在场众人,大多是做生意的,经常和洋人打交道,早就习惯了那些新式思维。
如今离婚已逐渐成为潮流,报纸上经常发布某某与某某离婚的消息,大家不以为耻,反而认为是一种时髦。
像夏巧娘这样,离婚后和哥哥一起合伙做生意,虽然不乏有批评她抛头露面的声音,但生意人么,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大家只要能赚到钱就行,谁管人家离不离婚的,最多背后嚼一嚼舌根。
像尹梦娜这种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绝无仅有。
不少没出过国、且对在国外呆了三年的尹梦娜有滤镜的,此刻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这就是在国外留学三年的水平?
说好的学习国外先进知识,回来后能更好的成为尹家继承人,帮着尹家走的更远呢。
莫非出国留学,学的竟是什么女德女戒。
那何必舍近求远,在国内一样能学啊。
至于那些同样从国外回来,且学了一身本事的,读懂其他人的眼神后,都恨不得将脸遮起来,我们留学生不这样,真的。
不过大家最吃惊的点在于,跟在尹梦娜身后的男人,竟然是夏巧娘的前夫,这男人当初究竟多没眼光,居然舍弃夏巧娘这种难得一求的妻子。
刚刚和言诉寒暄完毕互相刀光剑影攀谈几句的尹庭,发现自家女儿发了这么大疯,顿时脸都黑了。
“梦娜。”他沉着脸走过来,目光掠过夏巧娘,在她身侧的罗斯身上停留许久,呵斥自家女儿道,“当着客人的面开什么玩笑,管家,还不快把小姐带回房歇息,她都发烧成这样了,你也不管。”
管家秒懂老爷的意思,立刻打算带尹梦娜离开。
但尹梦娜跟夏巧娘杠上了,不将她踩到泥里不甘心,大声将韩承隽喊上前:“韩同学,你放心,有我们尹家在,一定帮你主持公道。”
她将整个尹家拉下水,尹庭都快气死了。
但尹梦娜还在那不管不顾的喊:“你快说她是抛弃了你的妻子啊,他们夏家仗着势大,看不起你,还闹到北城大学,害你临近毕业时被学校劝退,失去学历,她都这么伤害你了,你难道还要护着她?”
尹梦娜将这些信息透露出来,是彻底不打算继续和韩承隽的情侣关系了。
此刻的韩承隽,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利用来打击夏巧娘的工具。
韩承隽脸色变得煞白,他的心态本就因此变得极度敏感,走在街上都怀疑别人是不是认出他是被北城大学劝退的学生,更何况尹梦娜大声嚷嚷出来。
女儿如此丢人现眼,尹庭气得将平日对她的疼爱之心都淡了几分,上前打了她一巴掌,命管家强行将她带回房。
“等等。”夏巧娘突然喊住。
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时,她巧笑嫣然,有趣的看向尹梦娜:“我和尹小姐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我很好奇,尹小姐口口声声说我和韩承隽离婚,还将公婆送进大牢的消息是哪听来的。”
“我不否认,韩承隽的确是我已经离了婚的前夫,但是非对错,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尹小姐又是站在什么角度,当着所有人的面替韩承隽打抱不平?”
“不过听说韩承隽被北城大学劝退后,没回家探望父母亲人,就和一女子出国留学了,难道他这三年都和尹小姐在一起?”
“他能参加尹家的宴会,想来与尹小姐关系匪浅,所以你们……”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韩承隽回国后就住在尹家,和尹小姐住隔壁。”
夏巧娘怔了怔,笑道:“原来尹小姐竟是韩承隽现任女友,真是失敬失敬。”
尹梦娜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恨恨的望着人群的方向,却找不到刚刚谁喊了那句话。
韩承隽住在尹家的消息,除了尹家佣人,再没别人知道,所以她才很有自信瞒下两人的情侣关系,先给夏巧娘造成沉重打击,事后再给予韩承隽补偿。
没想到盘算落空了。
夏巧娘用手中的扇子抵着下巴,歪了歪脑袋,悠哉道:“下次麻烦尹小姐指责我之前,先去韩承隽的老家打听打听,我在他外出求学期间,替他孝顺了整整四年韩家二老,自认问心无愧,反倒是韩承隽,我们新婚一个月他便北上读书,从那以后,到今天,整整七年我都没见过他,就连离婚都是我哥哥帮忙登报的。”
“罢了罢了,说这些往事烦得很,尹小姐,你既然这么替韩家打抱不平,不如也去林镇,照顾一下韩承隽父母的饮食起居。”
“噗。”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突兀的笑声,众人便接二连三笑了起来。
站在二楼的珍姨娘亲眼目睹了宴会厅发生的一切,将眼神落在尹梦娜青青白白的脸上,微微一笑:“难得见我们大小姐吃瘪呢。”
丫鬟低声道:“说也奇怪,大小姐怎么跟着了魔似的,非要找夏小姐的麻烦?”
珍姨娘冷笑道:“她觉得自己留过学,就成了不得了的人物,想在北城圈子里展示一下优越感,却碰了钉子。”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回荡着夏巧娘的声音。
只有韩承隽那股子噩梦的感觉再次袭来,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一天,被言诉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揭开老底,半点脸面都无。
今晚宴会上来的都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还指望结交一下人脉,但经过这件事,恐怕不会再有人能看得起他了。
韩承隽浑浑噩噩,拖着尹梦娜离开了宴会厅。
尹庭狠狠瞪了夏巧娘一眼,恨她牙尖嘴利,将自家女儿怼的无话可说。
夏巧娘仍旧保持着体面和优雅,朝他行了一个西式礼:“尹老板,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今晚这出好戏让众人看了个痛快,众人原本就对夏家兄妹的来历背景多有猜测,被尹梦娜搅合一番后,某些人便有些小瞧夏巧娘了。
可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注意到守在她身旁的罗斯非但没露出嫌弃之意,反倒护得更紧了,顿时将那一丝轻视之心收了回去。
今晚的好戏到此结束,接下来的宴会便有些乏味。
夏巧娘和言诉提前离场,尹庭在招待完贵客后也忍不住回去训斥女儿,其他人便趁机边吃零食点心,边和众人窃窃私语这些八卦了。
珍姨娘慢吞吞往尹梦娜房里走去,刚走到门口,正好遇见从里面出来、气得脸色发青的尹庭。
“老爷,您这是?”
尹庭看见她,脸色稍微好看了点:“阿珍,梦娜如今越发左性了,刚刚和我呛了一顿,你先别进去,当心和她吵起来。”
珍姨娘点点头,正要扶着尹庭离开,被他摆了摆手:“我还得去应付客人,你自己在后院玩吧。”
目送尹庭的背影消失,珍姨娘本打算离开,不料听到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尹梦娜,你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我短是什么意思?我失去了北城大学的学历,找工作本就寸步难行,你还故意给我增加难度,是不是存心想害我?”
这是韩承隽的声音,他和尹梦娜交往多年,还是第一次对她态度如此强硬。
紧接着,尹梦娜熟悉的冷嘲热讽响起:“你还好意思说,我堂堂尹家大小姐,找什么男人不成,偏要找你这结过婚,还被大学劝退的,我已经够委屈了,你就不能牺牲自己的名声,帮我一把么。”
听见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珍姨娘嘴角勾了勾。
真想不到,金尊玉贵的尹家大小姐,看男人的眼光不过如此,居然找了个离婚的。
她和尹梦娜的恩怨由来已久。
她进门时,尹梦娜已经十岁出头,性格跋扈,浑身是刺,看她特别不顺眼。
那时她也想着像别的姨娘那样,讨好府里唯一的小姐,但尹梦娜特瞧不起她,整天阴阳怪气,羞辱她,在尹庭面前告她的状,没少折腾她。
久而久之,她也就心凉了。
直到那年,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刚刚显怀,就因为意外失去了。
从那以后,她对任何事情都不再上心,总是懒洋洋的,不料这样反倒招了尹庭的喜欢,对她越来越宠。
“尹梦娜。”
珍姨娘听到,韩承隽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撇撇嘴,懒得听他们吵架,正打算走,不料韩承隽接着道:“你敢这么做,就不怕我将那个秘密说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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