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趁着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 迅速地从帽子里摸出两片黄叶, 塞进了储物袋。
他的头上又长出了两片嫩生生的新叶。
小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脱发不算什么,待新叶长成,他还是一棵俊俏好树!
如此几日后,白若的龟壳开始痒痒,她即将迎来一个新的褪壳日。
小树时不时地帮她挠挠龟壳,敲敲龟背,按摩促进龟壳脱落。
旧壳褪去,小龟又长大了一圈,龟甲上的同心环状纹也多了一道。
崭新的新壳变得更加结实坚硬,隐隐泛着润泽的暗光。
白若小心收好自己褪下的甲壳。
等回到族里,让卜长老帮忙炼制一下,说不定她的小龟壳还能学会自己占卜呢。
紧接着,二难也开始褪壳了。
没有伴侣帮忙的他只能自给自足,做一只独立小龟。
又过了一阵,连成年的小白龙都进入蜕鳞期了。
身上的旧鳞片被新鳞依次挤落,掉得四处都是。
小妖们在飞快的时间流逝中,基本是一天一个样。
白若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湖边照照镜子。
她美滋滋地打量着自己日渐饱满厚重的龟壳,成年之期,指日可待。
这一天,白若和往常一样在湖中快乐划水,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悸动。
她划动的爪子渐渐慢了下来,龟身缓缓下沉,往湖底坠去。
小树是最先发现白若的身影从湖面消失的,他连忙问岸边晒背的二难,“你看见白若了吗?”
二难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刚刚还在那里呢,是不是去水下抓鱼了?”
小白龙一甩尾巴跃入湖中,溅起一片水花,“我下去看看,她是不是在自个儿偷吃小鱼呢。”
几息之后,小白龙慌张地冒出水面,“你、你们来看看,白若她没反应了……”
“噗通——”
小树率先跳入湖中,二难紧随其后。
他们往水下潜去,只见巨石般的龟壳静静地躺在湖底,一动不动。
小树凑近细听,半晌都没听见一声心跳,他脸色一白,“没、没有心跳了……”
小白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玄龟,还会溺水吗?”
二难瞪了他一眼,“别乌鸦嘴。”
他贴到龟壳上听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气泡,“是成年前的一个沉睡期,不是没有心跳,是她的呼吸和心跳频率都被压到极低,你再等一会儿,就能听见了……”
小树屏息聆听,在捕捉到一声几不可察的心跳声后,才长舒一口气。
小白龙看着沉睡的白若,不知所措道:“她怎么说睡就睡了,也不打声招呼……我们要把她打捞上来吗?”
二难沉默一秒,“要是在秘境外慢慢成年,我们应该能提前做好准备。但是在秘境里,估计是这个沉睡期来得太突然了,白若都没预料到,就睡着了……”
小树为难地绕着白若游了一圈,“要是贸然挪动,会不会影响她成年?”
这下二难也答不上来了,他还是只未成年龟,都没成过年呢。
三只小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没敢随意搬运。
保险起见,他们在白若周边布下了数道防护符文,每日轮流下水查看。
有了白若的前车之鉴,二难谨慎极了,把自己的活动范围固定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生怕不小心睡在了那个犄角旮旯里,让妖找不到。
两日后,小树看到睡死在火堆边的二难,默默把火堆往边上挪了两米。
不挪开,他怕龟壳上会熏出一片焦黑的痕迹。
一个平常的午后,湖水中央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秘境中的灵气仿佛都被高速旋转的漩涡吸引,倒灌入湖。
小树和小白龙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注视着波涛汹涌的湖面。
小白龙低声喃喃:“好家伙,我成年的时候,沧海甚至平静得毫无波澜……”
小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紧盯着湖中的漩涡,一秒也舍不得移开。
半个时辰后,异像渐渐散去,一座小山般的龟壳缓缓浮出水面。
本该是气势恢弘的场面,却被龟壳上粘着的数片残破符文毁了形象。
白若暴躁地用爪子扒拉身上的碎符纸,“是谁在湖底乱贴小广告,铲都铲不干净!”
小树和小白龙看着被漩涡卷成渣渣的碎纸,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白若好不容易甩掉身上的纸屑,化为人形上岸,一眼就看到呼呼大睡的二难。
小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解释道:“你沉眠没多久,二难也跟着入睡了。”
他把目光转回白若身上,“你长高了。”
白若这才发现自己拔高了一截,连视物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小树继续观察:“头发也长了。”
白若拢起垂下的发丝,发现发丝里也夹了几片纸屑。
她的额角当即跳了两跳。
小树赶紧上前,“我帮你挑干净。”
白若盘腿坐下,任由小树给她检查发丝卷住的纸屑。
小树的动作又轻又快,挑完纸屑,顺手给她梳了个辫子。
白若倏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我之前种下去的那些姜呢。”
她都还没来得及丰收,就沉睡湖底了。
小白龙指向不远处一片郁郁葱葱的姜地,“都在那呢,长得可茂盛了。”
白若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头。
她忍不住拍拍小树的肩膀,真诚道:“话本中有江山为聘,我也学一回,赠你一片姜山……”
从此不惧落叶秃头。
小树看着这片寓意深刻的姜地,感动得眼泪汪汪。
小白龙心情复杂地扭过头,莫名有些羡慕呼呼大睡的二难。
孤身一龙面对这种场景,有时候也挺无助的。
这里的每一株姜, 都代表了白若对他的情谊。
小树一边收,姜一边长,直到他叫来小白龙帮忙, 他们收割的速度才勉强追上姜苗生长的速度。
等小树的储物袋被生姜填得满满当当时,二难终于从沉眠中悠悠转醒,在一阵灵力震荡后,他正式迈入了成年期。
不知是不是接连两只小龟成年, 卷走了秘境太多灵气。
秘境忍不住送客了。
白若还没来及和二难道一声恭喜, 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秒, 四只小妖被接连丢出秘境,落在了归云川河畔。
成年龟的重量不轻, 二难落地时,甚至压碎了河畔的一块卵石。
他晕乎乎地变回人形, 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白若小声道:“没什么,应该是我们被秘境扫地出门了。”
小白龙环顾四周,“你们薅了它那么多灵气,它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
白若嘟囔道:“这秘境, 还挺有脾气的。”
二难趴在河边坐看右看, 原本的少年气褪去,他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 只有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时候,还像一只不成熟的小龟。
白若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成年真是小龟最好的医美。
没空多想, 她的传讯玉符就开始震个不停, 进了秘境就失去信号的传讯玉符一次性接收了无数消息。
白若依次查看讯息, 目光在触及一条消息时, 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她抬头对二难道:“青沁姑娘说,那只花蝴蝶闭关失败,前两日寿终正寝了。”
二难从脑中翻出绿萼梅和花蝴蝶的爱恨纠葛,恍然道:“他也是活该。”
白若摇摇头,“青沁和他好过一场,还是打算去蝴蝶妖的族地参加葬礼。”
二难叹息道:“青沁姑娘还是心软。”
白若忽然想到什么,在小白龙和二难身上来回扫视两眼,心头一动。
上次和青沁见面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龟,青沁肯定把他们当未成年小妖看待,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白若决定去一趟蝴蝶妖的葬礼,一是开解一下青沁,二来么,顺路吃个席。
小树和小白龙对此都没有意见,二难倒是低声嘀咕了两句,“要不是为了开解青沁姑娘,我才不去花蝴蝶的葬礼呢。”
小妖们再次上路,出了归云川地界,他们前往最近的城镇稍作补给。
偏远地界的镇子不大,连驿站客房都腾不出四间。
白若听到小二说只有两间客房时,眼神一闪,“那就两间。”
她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二难,“你和小白龙一间,我和小树一间。”
小白龙还没来得及抗议,小树的脸先红了。
他迟疑道;“我可以不用睡觉……”
白若二话不说揪着他上楼,“姜山你都收了,这时候不好意思什么?”
她千辛万苦跑到归云川秘境,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嘛!
二难目送白若和小树离去,对着小白龙冷哼一声,“你要是不想睡,可以打坐修炼。”
小白龙的反骨顿时上来了,“凭什么是我修炼?”
两只小妖吵吵嚷嚷地上楼了。
楼下的小二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决定晚上睡觉时往耳朵里塞团棉花。
他们驿站年久失修,隔音一向不大好。
白若和小树进了房间,就被房中的家徒四壁风震住了。
除了房间中央一张大床,屋子里再没别的家具。
小树的眼神不自觉地开始飘忽,时而落在床上,时而飘向空荡荡的白墙。
白若打量着这出奇简陋的坏境,决定先去洗个澡。
房间侧面有一间小浴房,还能凑活用。
白若取出换洗的衣物,先进了浴房。
源源不断的水声从浴房中传来,小树深吸两口气,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白若洗得飞快,浴房狭小,完全容纳不下她的龟形,只能用人形洗漱。
然而习惯了在秘境里让小树给她刷龟壳,现在不刷两下,总觉得背上少了一道步骤。
白若匆匆洗完,湿漉漉地从浴房里出来,就急吼吼道:“快来帮我刷两下龟壳。”
她的目光落在房中唯一一张大床上,往上一趴,变成龟形。
然而白若忘记了现在的自己,早已今非昔比。
成年龟和未成年龟的体型、重量皆是千差万别。
在她变成龟形的瞬间,上了年纪的床脚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
白若顿时一僵,“什么声音?”
她刚要翻身起来,脆弱的床板终是没能撑住,“咔啦”断裂。
“咚——”
一声闷响,白若整只龟都摔进了塌陷的床中。
小树连忙将龟背刷往旁边一放,上前道:“你、你没事吧?”
白若变回人形,揉着腰从乱糟糟的床铺中爬起来,“这什么破床,质量也太差了!”
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二难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我们在隔壁听见好大一声响。”
小树过去开门,“没事,就是白若不小心把床搞塌了……”
下一瞬,白若就对上了二难格外微妙的眼神。
他轻咳两声,试图委婉道:“白若,你刚成年,还是悠着点来,不要上来就搞太刺激的。”
小白龙从二难身后探出头,帮腔道:“是啊,你也不怕把小树折腾坏了,多少得讲究点可持续发展……”
白若沉着脸,咬牙道:“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二难充耳不闻,“我们都知道你等这一天很久了,但你是龟,那么猴急,有违龟族本性……”
白若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越过二难,对小白龙道;“你问问小二,这床还能不能修?”
两分钟后,小二上楼查看,摇头道:“不行,这床板彻底坏了,找师傅来换,怎么着也得明天了。”
白若摁摁眉心,“还有临时能用的床榻吗?”
小二想了想,“库房里倒是有一个床架子,不过那个更禁不起折腾,要是您再来一回……”
白若一字一顿道:“我们保证不会损毁,刚刚真的是个意外。”
小二收了白若的赔偿费,才把床架子从库房里抬过来。
“要是这个也坏了,就真没替换的了。”
白若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你放心。”
小二离开后,二难也推着小白龙往隔壁走。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白若道:“这里的隔音也不好,你们声音别太大……”
白若“哐当”一声关上门,要是刚才她还有点见不得妖的小心思,这会儿已经彻底被塌床事故搅和没了。
小树看看她,欲言又止。
白若缓和了语气,“怎么了?”
小树举起龟背刷,谨慎道:“你的龟壳,还刷不刷呢?”
白若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刷了。”
她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住一晚压塌两张床的名声。
她刚准备翻身,床板发出一声闷响,她僵直着把自己拧了回去。
这张替换的二号床架, 年纪估计比那张塌了的床还大。
小树躺在床的另一边,同样浑身僵硬,不敢妄动。
白若思索片刻,拿出传讯玉符向锦鲤族下单。
以后出门, 她得自己带张床, 就要最结实最牢固的玉石床。
别的不说, 至少床榻的承重水平必须一流。
下完单,白若终于能安稳入眠了。
直到她绵长的呼吸声传来, 小树才小心地偏过头。
他凝视着白若安静的睡颜,半晌, 露出一个傻笑。
隔日起床时, 白若的骨头都是僵的。
不能任意打滚的床, 根本不配称之为床。
小树倒是精神奕奕,他昨晚没怎么睡着。
不过树么,多睡一天,少睡一天, 影响不大。
白若一行简单吃了顿早饭, 继续赶路。
几日后,他们抵达了花蝴蝶的族地。
在迎宾小妖那里登记了姓名, 白若他们走入丧宴现场。
这里布置得繁花似锦,来来往往的蝴蝶妖衣袂翩跹, 裙裾飞扬, 笑容满面。
二难凑到白若身边, 迟疑道:“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白若环顾四周, 很快找到了一桌席面前坐定的青沁。
“没走错,我看到青沁了。”
别说二难,连小树和小白龙都被周围和乐融融的气氛搞得有些不确定了。
“这场丧宴,怎么如此喜庆?”
一只过路的小蝴蝶听见他们的嘀咕声,好心回答道:“这是喜丧,小翠哥可是我们蝴蝶族近百年来活得最久的妖,活了足足一百零二岁呢!”
小树和小白龙齐齐沉默了。
另一边,白若已经坐到了青沁身边。
一照面,青沁就笑着朝她挥挥手,把桌上的一杯花蜜酒推到她的手边。
“好久不见,草草呢,没跟你一起来?”
白若捏住酒杯,“草草还在别族做客,我是在外头收到你的传讯的。”
在去归云川秘境前,白若把小草留在了树族的地界,那里环境适宜,能让小草长得更加茁壮。
青沁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绯红的酒意。
白若觑着她的眼神,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青沁摇头,“没多少,就是他们这儿备的花蜜酒太上头。”
“蝴蝶妖们为了庆贺小翠哥一百零二岁寿终,拿出了压箱底的好酒呢。”
白若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庆贺?”
青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不是,听说蝴蝶族上一次出现百岁蝴蝶,还是五百年前呢,而且那只蝴蝶才活了一百零一个月……”
白若的嘴角抽了抽。
青沁接着小声道:“我来的时候还有点小难过,结果看到蝴蝶族这么喜气洋洋的模样,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白若也不知道自己这千里迢迢跑来,喝的到底是丧酒,还是喜酒了。
青沁继续道:“我觉得小翠哥之所以活到一百多,没准就是我去你们玄龟族长生池的许愿灵验了。”
白若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也有可能是采阴补阳,毕竟花蝴蝶跟那么多小妖牵扯不清。
死妖为大,白若还把这句话悄悄咽回了肚子里。
这时,二难三妖也终于挤到了白若身边。
小树自然地在白若身边落座,小白龙顺着小树坐下,便只剩下青沁另一侧的位置了。
二难走到青沁那头,打了个招呼。
青沁微微抬眼,笑盈盈道:“一段时间不见,二难似乎长大了不少。”
白若睁大眼睛,“我也长大了,你刚刚怎么没说呢?”
青沁拍拍白若的肩膀,“你之前就妖小鬼大,看着比二难沉稳,哪有二难的变化大?”
白若撇撇嘴。
二难却是高兴得很,“我前几日刚刚成年!”
青沁举杯庆贺,“恭喜,成年这种大事,得好好喝一杯。”
白若看着他们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得热火朝天,几乎要忘了这其实是花蝴蝶的丧宴。
小树对花蜜酒有些好奇,刚低头嗅了一下,就被白若提醒道:“这一杯花蜜酒,可比一锅酒酿圆子的度数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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