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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入骨(裘梦)


鼓乐声在迎亲队伍到达庆王府前时达到了一个高潮。
在这种繁华喧闹中,龙锦昱踢轿门,扶新人下轿,亲手扶着她过火盆,跨马鞍,一路领着她步入喜堂。
在司仪官的赞礼声中,新人行礼完毕,被送入喜房,进行剩余的揭盖头等后续礼仪,然后,新郎官还得出去应酬宾客。
这一点,就算是亲王世子也不例外,今天无大小,无尊卑。
喜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新娘和她的陪嫁丫鬟。
双白是唯一的陪嫁丫鬟,她和花嬷嬷原本就是府里的人,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亲王府里来,熟悉的地头、熟悉的人际关系,唯一改变的只是她们的身分。
“世子妃,您可以先吃些东西垫垫胃,还要好久呢。”
沈琪瑄从来不会为难自己,轻轻点了下头,又问:“我想把身上的吉服换下,可以吗?”
花嬷嬷笑着说:“自然是可以的。”
然后,沈琪瑄不只换下了吉服,顺便把脸上的妆都一并卸掉了。
她舒坦地喟叹,果然还是清清爽爽的令人舒服。
换上了居家的衣服,因是新嫁娘,所以衣服多以艳色为主,此时她身上的就是一件朱红色的对襟襦裙。
长发简单地挽了髻,上妆之后显得明艳大气的脸,此时看来犹带几分稚气——本来也就只是一个小姑娘。
花嬷嬷看在眼中喜欢在心头,这可是他们家世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多可爱的一个姑娘,如今算是正式落入了世子爷的碗里。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过世子像今天这样高兴,那股喜悦从心里漫出来,遮都遮不住。
沈琪瑄这边碗刚端起来,还没吃两口,某个据说会一直在外面陪客敬酒的男人就那么一撩袍襦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明艳的新娘子眼中带着惊讶端碗持箸朝他看过来,龙锦昱不由勾唇轻笑,“这是我们的新房,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没人说你出现在这里不正常,不正常的是出现的时间。沈琪瑄很怀疑某人到底有没有将外面的宴席桌子转遍。
龙锦昱朝花嬷嬷瞥眼,“给我也盛一碗饭。”
“是。”
花嬷嬷应声,依令行事。

他笑着在她对面坐下,这么看着新妇妆扮的她,心里的满意不断往上涌。
她就应该像现在这样待在自己的领地内,以他妻子的身分陪在他身边。
“看我不顶饱的,先吃饭。”
被人用目光言语给调戏了的沈琪瑄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低头吃饭,不想再分半眼给对面的家伙。
因为她病刚好,吃食都偏清淡,就算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也没人给她破例,上来的菜肴里荤腥少得可怜,还是以蔬菜为主。
做为好不容易爬到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她活着就为了吃草吗?
面对一桌接近全素的席面,要不是实在腹内空空,沈琪瑄真吃不了多少。
吃完了,她就坐那儿看某人大快朵颐,总感觉自己吃了顿假饭。
看她眼带疑惑双手托腮地看着自己吃,龙锦昱眨了下眼,忍不住笑问:“你在好奇什么?”
沈琪瑄一脸认真地说:“我们两个吃的真的是同一桌菜吗?”
龙锦昱立时抓到了重点,“这个厨子以后不会负责你的饭菜了。”
沈琪瑄一时无话可说,有种被看透心事、被打上偏食标签的感觉。花嬷嬷和双白在一边低头笑。
“这倒也不必,我不是那么挑嘴的人。”还是很好养活的。
龙锦昱点头,十分赞同地说:“你是不挑嘴,你只是愿意多吃一点儿的东西不多罢了。”
沈琪瑄撇嘴,“你不要讽刺我,我听得出来。”
“我只是实话实说。”
沈琪瑄终于还是觉得没办法继续陪他坐在这里了,起身离席。
“阿瑄,你这样就不太礼貌了。”
“食不语。”她这么回覆他。
龙锦昱丝毫不在意她的奚落,“跟阿瑄在一起久了,我如今不太讲究这个。”
很好,这人是半点儿亏都不肯吃啊。
你说这大喜的日子一对新人要是干起架来,是不是也能算是京城一大奇景了?
仔细思考了一下,沈琪瑄还是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去书架那边挑了本诗集,到一边的软榻边落坐,自得其乐去了。
龙锦昱没有刻意加快进食速度,而是正常吃完,擦了嘴,洗了手,这才跟过去坐到她身边。
她从书中抬眼,“你不去外面敬酒?”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本世子不胜酒力,这不是被人扶回来歇着了嘛。”
她就忍不住有点儿好奇,“就没有你的酒友出来揭发你吗?”
“本世子很少跟人饮酒的。”
她眨眼,是这样的吗?
见她这样好奇,龙锦昱就忍不住笑,“不妨事,以后我们相处的时日还长,你总会慢慢了解我的。”
她准备继续看书,龙锦昱却伸手过去将书拿走。
“大喜的日子看什么书,陪为夫手谈一局。”
“大喜的日子我不太想为难自己的脑子。”
龙锦昱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沈琪瑄看了他身上的吉服一眼,“如果待会不再出去的话,你可以先去换下身上的衣服。”
龙锦昱做恍然大悟状,一拍额头,“看我高兴的,竟然把这件事都给忘了,那我先去换衣服。”
“嗯。”
男人滚去换衣服,沈琪瑄终于可以继续看书。
天色刚刚擦黑,外面酒宴正到酣处,屋中灯已点亮,她犹有不真实感。
她不知不觉放下了书,环顾房中,摆设并不像想像中的那般奢华,很是简洁,但博古架上的摆件却件件有说道,这就是底蕴。
“阿瑄喜欢这些?”
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沈琪瑄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
“不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
她便指着博古架上的东西对他说:“万一架子不小心倒了,上面的东西很值钱的吧。”损失会不会很大?
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以为然地一笑,“不过是些玩物罢了,不值当什么,阿瑄想摔着玩都可以。”
沈琪瑄一下回过味儿来,在她看来件件古董珍藏,可能对这些凤子龙孙来说就只是几件官窑贡品而已。
是她见识浅了!
“我倒没有这样败家的嗜好,也不打算现在开始培养。”她郑重声明。
龙锦昱被她的说辞逗笑了,“阿瑄现在就开始有当家主母的意识了,很好。”
“你想太多了。”
他摇头,“不是我想太多,是你想少了。”
“嗯?”
龙锦昱捏捏她的脸,“你这个世子妃是要马上主持亲王府中馈的。”
沈琪瑄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最后是一脸痛苦伸手扶额。
她犯了个错!
她忘了庆王府在继王妃被休之后就一直没有正牌女主人了,现在她这个世子妃一下就成了新任管家婆。
沈琪瑄痛苦地说:“我以为王爷会给你再娶一个小妈进来的……”
竟然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啊,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可是男人的人生三大喜事!死老婆之后不是就应该赶紧娶个新的吗?
龙锦昱因为她的措辞一下抽了下嘴角,小妈?小继母吧。
他解释,“父王如今伤透了心,已然没有再续娶的打算。”
沈琪瑄很怀疑地看他。
龙锦昱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人揽入怀中,不忘往她唇上印上一吻,这才笑道:“别这么看我,真不关我事,父王又不是什么贪图美色之人,是真被人伤了心。”
“真爱?”她不敢置信地问。
龙锦昱为之失笑,“你哪来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不是,他只是没想到人心险恶如斯。”
沈琪瑄震惊了,庆王竟然还是个天真老男孩不成?
这种人出现在皇家,太不真实了!稀有物种啊,得被认真保护才行。
像眼前这个就是非常平平无奇的皇家种子选手,半点儿惊喜都没有,小说影视剧里一抓一大把,毫不新奇。
“你又在想什么了?”他满是兴味地研究着她的表情。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父王性格这么好相处的?我年纪小,你别骗我。”
他挑挑眉,“年纪小?”
“我是比你年纪小很多啊。”她陈述一个事实。
他露出险恶微笑,“小很多。”这是嫌弃他年纪大的意思?
“哦,我没有嫌弃你年纪大的意思。”沈琪瑄赶紧做了补充,她是在开玩笑,但可能男人并不会这么认为,这就是时代的代沟啊。
可惜,为时已晚,男人已经将这笔帐记在了小本本上。
龙锦昱微笑说:“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洗漱洗漱早些歇了吧。”
沈琪瑄顿时心中一凛,完蛋,被记小帐了。
“不会有人来闹洞房吗?”她垂死挣扎。
他和善摇头,“没人敢的。”
也对,沈琪瑄顿时又觉得自己小白了。
挣扎不了的时候,她向来也很随遇而安,那就躺平任他摆布呗,多大点儿事。
反正洞房花烛夜,有些事本来就逃避不了。
事情很大!
误判敌情的损失十分惨烈!
新婚次日,沈琪瑄是扶着腰从床上被人扶坐起来的,男人透着得意的声音响在耳畔——
“阿瑄这般年纪轻轻的,体力便如此不济,真是需要好好锻炼锻炼才行。”
啐!这家伙就是头牲口啊……以前就透着股不是人的气息,如今证实了确实不是人!
她到现在都还有种飘忽感,彷佛仍被男人狠狠撞击着……坐是勉强坐起来了,可是双腿软得跟面条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沈琪瑄欲哭无泪。
新婚头一天,她不但起晚了,而且眼瞅着无法下地,这还怎么做为新妇去拜见府里的各位长辈?
想到这里,沈琪瑄恨上心来,伸手往男人身上捶了几下,可惜手软无力,没有对男人造成丝毫困扰,反而像是在调情。
她怒道:“龙锦昱,你存心的是不是,我今天还得去给长辈们请安的。”
龙锦昱却是一副轻松的表情,“父王一向晚起,这一点跟阿瑄你很像的,都爱睡懒觉,所以我们不必早早过去。”
这是不用早早过去请安的问题吗?这分明是她走不走得了路的问题!
沈琪瑄磨着牙说:“我腿软,怎么办?”
没这么丢人的,这算公开处刑好不好。
虏足一晚的龙锦昱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肉到了自己锅里,如今随他怎么吃,再不用像以前一样束手束脚。
见她如此羞恼,他笑着安抚道:“不妨事,反正大家都知道你身体不好,一会儿我抱你去就好了。”
她并不想要这样的解决方案,简直是把她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
然而她的抗议并没用,这里是龙锦昱的主场,她算是到了贼窝里求助无门。
龙锦昱亲自服侍妻子沐浴更衣,不假他人之手,很是享受这种闺房之乐,被服侍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力和能力,内心崩溃中。
难怪人家说,结婚前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真正结婚,生活在一起后,你才会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关键这个时代就算遇到了残次品都不好退货,处在她这个身分,则是根本不可能退货!真是悲伤逆流成河。
将最后一支偏凤钗插在她盘起的发髻上,龙锦昱满意收手,含笑看着妻子,由衷地说:“阿瑄真是位美人。”
让他想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沈琪瑄扯了扯嘴角,不想说话。
之后,两个人一同用了早膳,接着龙锦昱如先前所说,直接将人抱出了屋子,陪初为人妇的妻子去见家人。
沈琪瑄自欺欺人地将自己的脸埋在男人胸前,这样就可以当别人看不到她的窘迫。
妻子抱在怀中依旧轻飘飘的,这让龙锦昱暗自皱眉,投喂不能停啊,女子身上还是多些肉更加受用些。
床笫之间他都不敢说妻子的骨头磕到他了,怕有人恼羞成怒,直接踹他下床——他坚信阿瑄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如今她性子越来越活泼,甚至向着泼辣发展,他其实内心是欣喜的,但有时候也不免有些小受伤,不过这都是情趣,无伤大雅。
庆王府的家庭成员并不复杂,正妃空悬,府中如今只有一个侧妃,这位侧妃膝下只有一女,早已出嫁,另外还有两个庶女,其中一个也已经出嫁,剩下的那个亲事已定,转过年也要发嫁。
先后两任王妃各生下一子,继妃生的那个已经不在了,龙锦昱如今是庆王膝下的唯一子嗣。
送府中诸人的礼物都是花嬷嬷精心采办的,保证不会出差错,沈琪瑄的绣艺十分感人,能缝出一条直线都算是她表现超出水准了。
庆王是个中年美须大叔,很符合大叔控的喜好,不但颜值仍在线上,庆王身材保持也在线上,果然是颜值与实力并存的凤子龙孙,龙锦昱相当多继承了父亲的优良基因。
公公庆王话很少,其他人就更没什么话说了,没有人刁难,大家看起来都非常和善。
平安度过见面这一关,沈琪瑄悄悄松了口气,她多少还是有一点儿紧张的。
回去的时候,她依旧是被男人抱回去的。
已经麻痹了,就这样吧,不想要脸了。
她昨晚的睡眠品质差到几同于无,所以一回到两人居的小院,她首要的任务不是见下面管事的人员,而是——补觉!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世子爷,也没有去做别的事,就陪着妻子一起睡回笼觉。
中午的时候,只有龙锦昱自己起来用午膳。
他试图唤醒妻子一起,但是失败了,最后索性就由着她继续睡了。
这个觉沈琪瑄睡得很沉,她从没有这样累过,感觉全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掉了。
睡了一觉起来,她也并没有觉得有好多少。
看她一张脸都皱成一团,龙锦昱也有些心疼,“很难受吗?”
沈琪瑄不想说话,只是瞪他。
龙锦昱伸手摸摸她的脸,好声好气地哄,“新婚之夜,一时激动,难免的,以后不会了。”
她就呵呵了,男人的话能信,母猪能上树,狗男人在她这里已经信用破产了。
看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她今日果然是睡得沉了。
龙锦昱在一旁说:“今日就不见那些人了,明日再说,你先养养精神。”
她没意见。
“饿了吗?让人这就摆饭?”
沈琪瑄点头,她确实是觉得饿了。
等饭上桌,她问:“侧妃不能代为主持中馈吗?”
龙锦昱有些讶然,“你不想主持中馈吗?”
沈琪瑄一脸迷茫,“我看起来很像想掌权的吗?”她明明很咸鱼的好吧。
想想也是,龙锦昱不由失笑,自我检讨,“是我想的差了,阿瑄自来是不理闲事的性子。也罢,不理便不理,也免得受累。”
她怀疑地看他。
龙锦昱捏她的下巴,“放心,娶了阿瑄不是让你受累的。”
沈琪瑄喔了声,就暂时先相信他吧。
“阿瑄想做什么?”
这个答案她会,“什么都不想做。”
龙锦昱一愣,而后哑然失笑,这确实是她的风格。
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问:“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因为不想主持王府的家务才不想嫁进来的。”
沈琪瑄但笑不语。
于是,龙锦昱悟了。
果然就像她那个家中老仆说的,自家这个少爷已然是懒到骨子里去了,最适合被人金屋藏娇包养。
嗯,龙锦昱深以为然,而他就是那个适合包养她的人。
在两个人说话的档口,下人们已经迅速将饭菜摆上了桌,等两个人入席。
晚膳依旧很丰盛,但并不奢侈,简单的四菜一汤,两个人吃是足够的。
因为中午没吃,晚上沈琪瑄就吃得比平时多了些。
每次看她能多吃几口,对龙锦昱来说都会是件很欣慰的事,好像自从遇到她开始,他就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乐趣。
“今日阿瑄没练剑啊。”他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就顺嘴提了一句。
沈琪瑄轻呵了一声,“我还有力气练剑啊。”她就差直接挺尸了。
龙锦昱失笑,坦言,“是我的错。”
她继续喝汤。
他却又继续说:“剑还是要练的,你这身子骨得锻炼。”还得长长久久陪着他白头到老呢。
“哦。”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
看她兴趣缺缺的样子,龙锦昱会心一笑,“等你身体稳稳了,饮食就不再这么清淡了。”末了,他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就这么喜欢吃肉啊。”
沈琪瑄沉痛地表示,“人类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成为食物链顶端的人,难道就为了继续吃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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