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的早逝原配(茶茶花开)

“老头子你倒是说话呀？周家的要是不要我们的菜，我们的菜可怎么是好？菜园子里的那些菜再不收就该老了。还有后山的那好些，也得赶紧收了。”
堂屋里的气氛越发低迷了。
虽然刘老汉没有说任何话，但大家却已经知道了其中的意思，那周家的真的不收刘家的菜了。
“……没事，我们还能卖鸡蛋呢。”
郑氏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事情还没有太糟，前些日子得了周家的指点，说是镇子上的徐员外家要办喜事，需要用到很多鸡蛋。他们居中帮忙牵了线，让刘家得了这个门路，让尽管的去多收鸡蛋。能收多少是多少，反正到时候徐家够了，他们周家还要，再不行让同行的饭馆吃下，总不会让刘家吃亏的。
得了这样的机会，刘家人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刘彦读书花费大，那就是个无底洞，得多攒钱才行。她们去附近村子里收了好些鸡蛋，足足有六千个，都在后院放着呢。
“鸡蛋徐员外家的不要了，周家的也不收了。”
郑氏安慰完自己，也安慰完大家，正准备让大家开饭的时候，刘老汉却是又冒了这一句话。
郑氏笑容勉强挤出的笑容就停在了那里，然后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去看自家老头子，却见老头子烟抽得更凶了。
她面上神色变换，最后是深深的愤恨，“周家的怎敢，怎敢？”
“周家的兄弟家也种了菜，周家的舅舅家也收了鸡蛋。”
这就给了答案。
自家人有的东西，哪里还会肯让这钱给外人赚。
可他们刘家是外人吗？
刘家可是他们的恩人呀。
郑氏眼眶瞬间红了，是气的，怒的。
红了之后，眼眶里面忍不住有些湿了。
这些东西若都没人要，他们刘家可怎么办。
种菜倒是还好，种子不要多少钱，重要的是人力。
但是那些鸡蛋都是要钱的。他们刘家当时没钱，也是因为周家的给了准话，才跟村子里借的钱收的。
当时说好了钱下个月就还，再半个月，就到了还钱的时候了。如今刘家里面可是没有多少钱啊，半个月前，刘彦交束脩，家里的银钱都已经掏得差不多了。当时想着还有一个月时间，有院子里面那些菜，再将鸡蛋卖出去，完全能够转得过来，哪里想到周家的人竟然背信弃义，做出这种事情来。
郑氏气得浑身颤抖。
“那周家的在镇子上开着一个小饭馆，当初被人闹事，那周家的老爷子差点被人打死，还是我们家老大路过给救了。因此，老二还伤了一只手，就此落下病根。”
“那周家的当初说要报恩，要给银钱，我们坚持不肯收。最后是周家的提了他们家需要收菜，让我们种菜。但我们刘家也是要了一个公道的价格，并没有占任何便宜。”
“更甚者，后来周家吃紧，我们还赊了大半年的菜给他们。”
“那个时候，我们刘家多紧张啊，最艰难的时候天天就吃一碗稀粥，老大直接在干活的饿晕过去。”
“周家的现在却是过河拆桥，实在是欺人太甚。”
郑氏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不要说了，开饭。”
刘老汉是一家之主，在家里最后话语权。他一开口，郑氏就擦了眼泪，去厨房张罗了。
将事情听得差不多的林悠悠，此刻也不好提做菜了，就跟着刘家人吃了。
晚上吃的清炒萝卜和稀粥，清炒真的是清炒，反正林悠悠是没看到一点油水。稀粥也是真的稀，往里面一看，那粥都能照人。
好吧，林悠悠觉得比中午的馒头好，中午的馒头实在是太噎人了。
林悠悠尝了一下萝卜，甜甜软软的，也很是不错。
不过因为前面刘老汉说的事情，所以饭桌上大家神色都有些郁郁，吃东西也安静得很。而郑氏更是只寥寥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想到那些事，她就吃不下。
刘老汉也吃不下，他将一碗粥直接稀里哗啦的给喝了就放下碗，背着手去了后院，对着满满的，欣欣向荣的菜园子啪嗒啪嗒的抽旱烟了。
林悠悠吃完回到房间的时候，坐在窗户边看到刘老汉还坐在那里。只是这会没抽旱烟了，而是面容发苦，满面愁容的看着那些菜。
那模样，让林悠悠想起以前书上的一副插图来，那是一个满脸沟壑，被辛苦填满印记的老农人，端着碗喝水。当时林悠悠的触动特别大，那老人家不管是身上，手上，眼神里都刻满了辛劳却又苦涩的痕迹。
而如今的刘老汉，又何其相似。
林悠悠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压下了心底的蠢蠢欲动。
她还是有些融入不了，感觉现在更像是一场梦。
林悠悠从柜子里将绿豆糕拿出来，吃了一块，觉得味同嚼蜡，没什么意思。
然后又忍不住继续坐到窗边，去看刘老汉的背影。
不过，一会郑氏就出来将刘老汉给叫回去了。
林悠悠终于安心的躺床上了，她只想过退休生活，做点好吃的，养只狗，种点花草。

镇子上的吉祥饭馆不再收刘家的菜和鸡蛋，刘老汉着急上火，第二天就起了一嘴的燎泡。天没亮就起来了，带着三个儿子，摘了新鲜的菜，挑着鸡蛋，就踏着雾气去了镇子上。
他就不信了，自家的青菜新鲜水灵，个大饱满。鸡蛋也是又大又好，没了吉祥饭馆，没了周家的买，就没人买了吗？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镇子上那些需要大量食材供货的饭馆酒楼早就有了长期稳定的协议，刘家根本插不进去。至于去菜市场卖，刘家的男人一个个都老实巴交的，只会跟一根木头桩子一样愣在那里，实在吸引不了顾客。好不容易来了顾客，但是刘家却还以卖给周家的价钱喊价，卖是卖出去了，但却得罪了旁边其他卖菜的，被人联合着赶出了菜市场。
最后只能沿街叫卖，可都是笨嘴拙舌的，也不会叫卖，最后也只卖了十几文钱。
四个大男人出去一天，就卖了十几文，还不如去码头扛货。
到了傍晚的时候，刘老汉带着三个儿子回来了，挑着的菜已经焉了吧唧的，鸭蛋看着也没少。
刘老汉虽然年纪大，但是往常都是很有精神的，走起路来也是步步生风的。可这回，却觉得整个人好像卸了一半的精气神，面容都苍老了下来。他目光低垂，没去看任何人，直直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郑氏看到这样，还有什么不懂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三个媳妇看着，眼睛也跟着红了。
三个儿子挑着担子无措的站在那里，感觉惶恐又无助，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悠悠也站在众人身后，看到这副场景，心头就是酸酸涩涩的，难受得很。
想要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一场荒唐的梦，不用在意。但她还是被触动了，看着那些人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会哭会怒会悲伤，她还是忍不住了。
不管如何，且行且珍惜吧。至少她的感觉是真实的，帮刘家人也是帮自己吧。
既然已经定了主意，那就做下去吧。林悠悠动了动目光，想着如何帮助刘家人。
最重要的是，她想改善伙食了。
不过具体要如何帮助刘家人，她还得先观察看看。恩，明天借口说去娘家，四处看看，看做个什么营生合适吧。
林悠悠心里存着事情，吃了晚饭，在院子里面溜达溜达消食完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但一下子想不起来，罢了，该想起来就会想起来的。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快睡着的时候，林悠悠突然就想起来了。
昨天刚穿过来的时候，手上不就捏着一封信，那是原身和妹夫陈德中暗通款曲的证据。两人约好了今日午后在陈家的宅子里幽会的，然后她给完全忘记了。
难怪总觉得忘记了什么，竟然是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忘记就忘记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林悠悠重新躺回去，这下可算是安稳的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林悠悠和郑氏说了一声就往镇子上去了。
本来林悠悠在这个家里就是特别的存在，经常不说一声就往镇子上去了，也没人干涉。加上郑氏如今心烦意乱，更是没心思管林悠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话语过耳，她随意的挥了挥手，就继续烦刘家的事情了。
林悠悠就除了刘家，路上也遇到几个村民，大家也都没和她说话，当做是没看到一般走过去。林悠悠也不会自找没趣，倒是颇为舒适的欣赏旁边的山光水色来。
远处是苍茫的大山，可见树木郁郁葱葱。
鼻尖是清新的草木香，一切都是那么宜人。
林悠悠想着，等有钱了，就在这里盖一栋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前面种花，后面种菜。院子里面再栽上几颗果树，枣树，桃树，梨树，石榴，再牵个葡萄架，养只狗，一切就齐活了。到了夏天的晚上，就在院子里面摆个躺椅，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看星星。
想想，都觉得心里舒坦。
恩，还是得有钱。
赚钱，先在刘家这边试水吧。
林悠悠嫁到刘家三个月，每个月里总得去镇子上七八回，所以去镇子上的这条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刘家在的村子是梨花村，因为村子里面种了一大片的梨树而得名。梨树是村里大户王氏一族所有，当每年丰收的时候，都会给村里的人分发一些尝尝鲜。
而镇子则是叫青河镇，因为邻近青河而得名。
从梨花村往青河镇去，若是坐牛车只要一刻钟，若是走路则需要大半个时辰。但去镇子上的牛车只有逢镇上赶集的时候才会有，平日里面要去镇子上办事的，只能用脚走了。
不过好在，原身身体还好，这路也是走惯了的，林悠悠倒是没有觉得很吃力。
此时正是早春时节，到处草长莺飞，颇有种踏青的感觉。
出了梨花村，道路变得很宽很平躺，不再是乡村的泥土路了。看这，应该是条官道，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就看到一队商队过来了。
这是一个十几人的商队，看着风尘仆仆的，渴了就拿出一个水囊出来喝水，很快就越过了林悠悠去。
林悠悠往旁边避了避，待人过去，尘土平息了，再继续走。
谁知道，才走了十几步路，又听到后面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止住了步子往旁边站。没一会，果然又看到一行人往这里过。看着却不是商队，倒像是出行的人，好几辆马车。
林悠悠依旧等这行人马过了再继续赶路，如此等赶到青河镇的时候，林悠悠竟然看到有好几波人马经过。她一边走，一边往以前的记忆里面找了找，以往每次走这条路，也经常会遇到过往的商旅。这里也确实是一条官道，但具体的却不是很清楚的。
但林悠悠却是记下了这个，很快就到了林家的杂货铺。
此时，林父正在柜台后面拨算盘，听到脚步声正要招呼呢，抬头一看是林悠悠，顿时笑了。
“倒是巧了，昨日你妹妹和妹夫过来小住，如今还在家里呢。你待会也留下，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那两人还没走，林悠悠就是眉头一挑，她可不想跟那两人沾上。倒不是怕了，而是嫌麻烦。原身和那陈德中昨日越好午后幽会，结果她昨日没去。那林婉柔暗中盯梢了许久，就等着昨日来个抓奸在床。结果怕是扑了个空，那两口子怕是心里都憋着气呢。她这过去，不是跟赴鸿门宴一般吗。
不去，不去。
“你娘今日特地去买了条大肥鱼，还有两只猪蹄呢。你娘做的卤猪蹄可是一绝，很下饭的。”
“好的。”
林悠悠听到了自己屈服于美食的声音。
没办法，对比一下，回去又得尺那杂粮馒头，硬抠抠的挂嗓子，以及那稀得能照人的米粥，她还是去吧。
反正，她到时候就吃饭，不理会那两人也就是了。
看到林悠悠同意，林父就高兴的点了头。他转身去后面的宅子里交代了一声，没一会又回来了。
因为原身和陈德中的婚事被继女给占了，林父一直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女儿。加上原身婚后经常过来诉苦，林父难得的发了几分父爱，觉得很是愧疚，都会补偿一二。反正林家生意不错，略有些余钱。给原身的也不过一些铜板，和陈家下的聘礼比起来，实在不值得什么。
条件允许的情况，林父还是想做个慈父的。
林悠悠看着林父招呼了过来买东西的几个客人之后，见着空隙就问起了官道的事情来。
“爹爹，城外的那条官道倒是繁荣，很多商旅经过那里。”
林父年纪在那里，又因为杂货铺进货也偶尔有去外地看货拿货的经历，自然对道路了解的更加详细一些。听了林悠悠的话，当即道：“那条路连着尧城和桐城，尧城和桐城皆富饶，行走之人颇丰，自是商旅队伍多。”
“那那些商旅会来镇子上吗？”
“不会，他们基本都是往杨县而去。在那里住宿休整一番，然后继续赶路。”
林悠悠顿时在脑海里面串联了一下这些信息。
上一个相连的城镇距离梨花村村口一个多时辰的路，下一个休整的地方杨县还有两个时辰的路。
那么，若是在官道旁边开个茶寮饭馆，岂不是有很大的商机。
林悠悠越想越觉得可行，让过路的人喝口水，吃点东西，补给一些干粮，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具体的地方，她待会吃过午饭，赶回去的时候好好勘察一下。
到饭点的时候，林父就让跑腿小唐看着铺子，他则是领着林悠悠去后面的宅子吃午饭了。
到堂屋的时候，正看到继母张氏和林婉柔以及陈德中在说话。
听到脚步声，几人齐齐望过来。
待看到林悠悠，神色不一。

林悠悠真的只是打算过来蹭个饭的，吃完饭她还赶着回去，记挂着要找个地方建个茶寮，卖些茶水和简单的吃食的。
所以吃饭的时候，她专心的吃饭，填饱肚子，没有掺和那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说话。
张氏的手艺一般，但胜在古代的食材纯天然，没有任何污染，随便一加工，味道都很是不错。加上前面在刘家吃了两天拉嗓子的饭菜，这回竟然也觉得尚可入口。
所以，林悠悠在很认真的吃饭。
但是，这桌子下面突然伸过来的一只脚是怎么回事。
余光瞄了一眼，是陈德中的脚，在轻轻的蹭着自己的脚尖。
这头禽兽！
林悠悠觉得实在不能忍，当即对着陈德中的脚就是狠狠一踹。
然后，堂屋里同时响起了两声痛呼声。
一个自然是陈德中的。
还有一个则是继母张氏的。
因为林悠悠那狠狠一脚，随着惯力使然，陈德中的脚也往旁边给踩上了张氏的脚。
这凑巧的真是让人欢喜。
反正林悠悠瞬间觉得心情很好，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在桌子其余人惊呼不已查看情况的时候，她一口一口吃得开心。
“夫君，娘亲，你们怎么了？”
“丽娘，你怎么了？”
林婉柔和林父当即紧张不已的围着张氏和陈德中，好一副感人的画面。
陈德中自然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去撩拨妻姐不成，反被踹了一脚，还连累岳母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来。他也只能咬牙说道：“刚才脚抽筋了一下，不成想还伤了岳母大人。”
张氏素来最是贤惠的一个人，又加上陈德中可是她千满意万满意，好不容易才为女儿谋算而来的好女婿，怎么会舍得怪罪呢。不仅没怪罪，反而关心对方的脚是否有碍。
陈德中到底还有一点点廉耻之心，心虚的说了无事，还给张氏好生赔罪一番。
一家四口倒是其乐融融，好不容易相互安慰一番，终于准备继续吃饭的时候，林悠悠吃饱了。
她心中存着事情，而且也没兴趣掺和这家人的事，就准备告辞了。
“爹，娘，我吃饱了，家里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林父还没说话呢，陈德中当即就转过了目光，看向林悠悠。
他目光里面有着怒气，怨气，和情意。
林悠悠看得觉得反胃，想着还是早走为妙，否则待会吃进去的东西都得吐出来，实在是太倒胃口了。
“本来想要多留你坐一会的。既然家中有事，那你就早些回去吧。”
林父说完，又转头对张氏说道：“丽娘，将昨日买的核桃酥包一份让悠悠带回去。”
“好的。”
张氏当即含笑应下，十足十的一个温柔体贴的继母。没一会，张氏就拿了一包糕点，递给林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