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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亲爹嬴政来续命(道_非)


王离嗤笑,“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敢来我府上抓我吗?”
刘季挑眉。
——不愧是帝王最宠爱的关中儿郎,王老将军之孙上将军之子,就是这么轻狂任性!
“对,就是这个道理。”
韩信深表赞同,“少将军军功在身,又极得陛下宠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寻少将军?”
吕雉蹙了下眉。
——这般跋扈迟早要出事。
萧何沉吟不语。
樊哙夏侯婴安静如鸡。
章邯漠不关心,只将侍女捧过来的点心蜜饯往鹤华的位置挪了挪。
鹤华有些无奈。
无奈到甚至想到蒙毅在面对自己时,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看她少年意气,看她一腔热血,然后在自己的世界里骄纵轻狂,然后狠下心彻底远离,逼她迅速成长,再不给自己留退路?
“他们精着呢,当然不敢来寻你的麻烦。”
鹤华道,“但是与你有关的人呢?你的亲友,你关系亲近的同僚,他们会不会受到你的波及?”
“再比如说,我。”
鹤华指了下自己。
王离瞪大了眼睛,“他们敢!”
“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寻你的不是?”
鹤华抬眼看王离,“他们怎么不敢?”
“找死!”
王离暴怒,蹭地一下站起来,抬脚便往外面走。
吕雉眼皮狠狠一跳。
刘季丝毫不意外王离的举动,立刻起身去拦王离,“少将军先别发火,听听公主怎么说。”
“你若是这么莽撞过去了,万一坏了公主的事情怎么办?”
“少将军息怒。”
萧何三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刘季拉王离,“先听公主把话说明白,您再去寻他们的麻烦。”
“这事怪不得少将军发火。”
韩信冷哼一声,“莫说是少将军了,我瞧着公主的性格心里也难受。”
“公主以前多明媚的一个人,什么时候畏首畏尾过?”
“可现在呢?又怕这个,又怕那个,跟以前的公主完全不一样。”
“韩信,你少说两句!”
刘季回头骂韩信,“还嫌现在不够乱?非要火上添油?”
韩信不服,“我难道说错了?”
“刘季,你自己说,公主的性格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句话仿佛在王离心口戳刀子,王离抬手挣开刘邦拉着自己的胳膊,“让开!”
但王离现在的状态,刘季哪敢把他放出去?
王离出身好,有军功,又有帝王喜欢,真提着刀子去寻李斯也不过挨上几军棍的事情,可他们就不同了,他们会遭到李斯冯去疾冯劫的疯狂报复的啊!
——尤其是李斯,精通律法心思重,把他以前的劣迹斑斑抖出来,绝对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他倒也不是胆小怕事怕李斯报复,主要是这件事他着实冤枉啊,王离干的事凭什么记在他们头上?动不了王离就动他是吧?这跟人在家中坐,空降一口锅有什么区别?
他才不要让这种倒霉事落在自己头上?
王离力气大,自己的手被王离甩开,刘季咬牙又把胳膊伸过去,直接抱住王离的腰,“不让开!”
“除非你拖着我走,否则我绝不松开手!”
这人简直是滑不溜秋的泥鳅!
王离抬手便去拽刘季抱着他腰的手,但下一刻,他的两只胳膊各自挂了一个人——
夏侯婴与樊哙有样学样,学着刘季,将自己身体的全部重量挂在王离身上,一边挂,一边嚎,“少将军,别冲动啊!”
“公主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谁敢寻公主的麻烦?那跟自己活腻了想寻死有什么区别?”
“……放肆!松开!”
王离额上青筋直跳。
“不松!”
刘季声音坚定。
“对对对,不松!”
夏侯婴樊哙鹦鹉学舌。
殿内彻底乱成一团。
鹤华静静看着殿内闹剧,脸上没什么表情。
章邯剥着松子,眨眼间便剥了一小碟,把碟里的松子推到鹤华面前,“这是东北新送过来的松子,味道很不错,公主尝尝。”
鹤华眼睛瞧着身上挂着三个人的王离,手里捏了一枚松子,抬腕送到自己嘴里,“味道的确不错。”
章邯笑了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剥松子。
吕雉抬手扶额。
这都什么事?
明明在说她的治粟内史的官职,怎就突然变成少将军暴怒要去寻李斯麻烦了?
吕雉抬手,手肘撞了下章邯,“说话。”
鹤华余光落在章邯身上。
章邯目不斜视,手里又拿一枚松子。
“蒙上卿不日便远赴北疆,少将军若真惹出事情来,还是得公主给他善后。”
吕雉补上一句。
章邯眼皮微抬。
但这只是一瞬,他面上依旧没什么大表情,只将剥好的松子放在碟子里,抬手继续拿松子。
“少将军若嫌公主麻烦不够多,便只管去寻李斯的麻烦。”
章邯漫不经心开口。
王离挣扎动作微微一顿。
鹤华侧了下脸,瞧了瞧章邯。
章邯面无表情继续道,“那位被我们逼得辞官的官员是李斯的子侄,此时的李斯,只怕早已布好天罗地网等少将军自投罗网。”
“刘季八面玲珑,吕雉滴水不漏,萧何处变不惊,樊哙夏侯婴皆是有心之人,他们都不会给公主惹麻烦,唯有莽撞的少将军,才是公主最大的麻烦。”
“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一受他们欺负?”
王离身体一僵,手指紧握成拳。
松子吃太多容易腻,章邯抬手给鹤华茶盏里添了茶,“不能。”
“若不想让公主受欺负,此时便该坐下来听公主的吩咐,而不是出去给公主惹麻烦。”
“少将军,公主已不是五年前的小公主,你也不该再是不考虑后果的冒失少将军。”
章邯抬眼,凌厉视线落在王离身上,“你该长大了。”
这句话简直是诛心之言。
满殿皆惊,却满殿无人开口,所有人的目光从章邯身上滑到王离脸上,等待着这位跋扈少将军的反应,或暴怒之下与章邯打起来,或暴怒之下接受章邯的评价。
——与公主相比,更为年长的少将军更像一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王离胸膛剧烈起伏。
他想起十一来接自己时的模样,她在笑,但不是那种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而是掺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他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是什么,直到今日亲耳听到十一的话,他才明白那种情绪叫什么,叫成长。
关于成长,年幼之际的他曾问过蒙毅,问蒙毅怎么就从比他还跋扈几分的性子长成现在的模样,蒙毅难得没有一脚踹在他身上,将他踹个趔趄,而是淡淡瞧了他一眼,平静开了口,“成长是害怕与失去。”
“你也会害怕?”
幼年的他不屑一顾,觉得蒙毅在骗自己,而且是完全不走心的骗,“你父亲是蒙武,祖父是蒙骜,兄长是蒙恬,陛下又极为喜欢你,只要你不去造反,你便能在咸阳横着走,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当然不信蒙毅的话。
粗心如他,连那日蒙毅没有揍他的事情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直到后来,阿父与祖父凯旋,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吃饭,酒足饭饱,他忍不住问出压在自己心里许久的疑惑,“祖父,蒙毅身为将门虎子,当与他大兄一起征战为将,怎一直留守咸阳,连战场都鲜少踏足?”
“虽说他是蒙老将军的老来子,极得蒙老将军与蒙老夫人的宠爱,可这事关他蒙家满门荣耀,蒙老将军那般聪明的一个人,怎糊涂到这种程度?”
他可太讨厌处处管着他的蒙毅了。
如果蒙毅外出打仗,便无人约束他,他便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过日子。
阿父啪地一声搁下象牙箸,眼睛斜睥着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吃你的饭。”
他撇了撇嘴,极为不满。
“他迟早都要知道的,何必瞒着他?”
倒是祖父疼他,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陛下当年问我,灭楚需要多少人,我说非六十万不可,李信年少轻狂,言我太过谨慎,便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只需二十万人,便能踏平楚国。”
“李信的确是少年英才,他与蒙恬领着这二十万人,将楚国打得接连大败,只需最后一场战役,便能彻底剿灭楚国。”
“可惜,天不遂人愿,昌平君叛国,私通楚国大将项燕,李信腹背受敌,大败而归。”
“当年反叛之人,不仅有昌平君,更有陛下的枕边人,他们不仅与陛下的关系极为亲密,更是看着蒙毅长大的人,尤其是昌平君,对蒙毅来讲,昌平君如父如兄,是蒙毅最为亲近的人。”
祖父摇头轻叹,“可就是这些人,决然叛出秦国,让李信与蒙恬一败涂地,更让十几万关中子弟无辜送死,永眠他乡。”
王离瞳孔剧烈收缩。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蒙毅的心情。
那是来自最亲近之人的捅刀,哪怕过了数年,依旧让蒙毅让他面前异样的痛彻心扉。
“离儿,大秦不缺绝世将星,缺的是能将背叛与威胁抵御在宫门之外的上卿。”
祖父轻轻一叹,声音仍在继续,“陛下半生经历背叛无数,兄弟反目,母子离心,夫妻背刺,臣下异心,来自最亲近最信任之人的背叛从未停歇。”
“但自那日之后,蒙毅再不哭闹着去上战场,而是留守咸阳,护卫陛下左右,自此,陛下再不曾被辜负背叛。”
时隔多年,王离依旧能想起祖父说话时的语气与沉重,那是血淋漓的往事,让见惯战场厮杀的祖父都忍住摇头叹息,更让比他更桀骜不驯的蒙毅迅速成长,成为如今权倾天下的上卿,与陛下出则参乘,入则御前。
自蒙毅守在陛下身边,陛下再无亲近之人背叛,所有心怀二心的人,念头刚刚冒出,便被蒙毅掐灭在萌芽,他的成长那么迅速又那么效果拔群,只是成长的代价太过沉重。
蒙毅成长的代价是失去与背叛,那么十一呢?
——她失去了什么?
王离心头一颤,视线落在鹤华身上,一寸一寸在她脸上打转。
这目光审视意味十足,但更多的是悲恸,鹤华眼皮抬了抬,心里有些触动,可她与蒙毅一样,都不是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别人视线之下的人,更不会为失去的东西伤春感秋,没必要,更没任何意义。
她该做的是把握当下,让自己永不再失去,于是她迎着王离目光笑了笑,声音温和,“王离,坐下。”
王离呼吸一窒,如被人扼住脖颈。
明明火气极大,随时要爆发,鹤华的话更是在火头上浇了一盆油,让火势越来越旺,顷刻间便能将他吞噬,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诡异沉默了,他静静看着言笑晏晏的公主,喘着粗气,不再去挣扎。
刘季极会看人脸色,立刻松开王离的腰,见刘季松手,夏侯婴樊哙跟着松开。
王离恢复自由。
恢复自由的王离没有再往殿外走,而是回到殿内,长腿一跨,坐在鹤华面前,案几上不知谁倒的茶水,他抬手端起来,胡乱全部饮下。
茶水放了半日,微微有些凉,凉茶直入肺腑,他却觉得越发烦躁,抬眉瞧着仅有一张案几之隔的鹤华,极为不耐开了口,“十一,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是公主,你什么都不必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没必要怕。”
王离重复着自己的话,眼睛看着鹤华,那张脸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乌湛湛的眼睛映着他的脸,暴躁得如同被激怒的兽,他视线微微一顿,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鹤华挑了下眉,“谁说我怕了?”
“是因为蒙毅?”
顿了顿,王离没有接鹤华的话,而是臭着脸开口,“因为他要去北疆修直道?”
章邯眼皮微跳,手里的松子放在匣子里。
王离瞧着鹤华的眼,十分不屑,“他整日管东管西,让你连点心都吃不到,他有什么好的?能比得上我吗?”
“恩,你最好。”
鹤华随口答着话。
吕雉一言难尽。
这是好不好的问题吗?
他们这群人绑在一块,也没有蒙毅在朝堂的影响大,蒙毅若去了北疆,便意味着公主再无退路,无人再为公主善后。
鹤华的回答太敷衍,王离眉峰又往下面压了压,整个人凌厉得像是出鞘的剑,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向鹤华服了软,“你若是舍不得他,我便去求陛下,让我去北疆,把他换回来。”
鹤华呼吸一顿。
章邯眼皮陡然一跳,“少将军,今日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吕雉的治粟内史之位,不是为了蒙上卿去不去北疆。”
“蒙上卿虽能力出众,又得陛下宠信,但他毕竟太过年轻,这个时候拜相终究不能服众,陛下将他派到北疆,是为了历练他,待他回来,他便是无可争议的大秦丞相。”
“怎么,少将军与蒙上卿的恩怨已深到这种程度?”
章邯斜睥王离,“打着公主的幌子也要阻止蒙上卿封侯拜相?”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
王离无比烦躁,“我是想——”
“好了,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鹤华打断王离的话,“我们先解决雉姐姐的事情,至于其他事,则无足轻重,不必理会。”
“无足轻重?”
“不必理会?”
嬴政眼睛瞧着蒙毅,声音慢悠悠,“十一当真是这样说的?”
斥卫躬身回话,“千真万确。”
嬴政啧了一声,“想不到十一也有这般绝情决绝的一面。”
“陛下,您不必这般试探臣。”
蒙毅哭笑不得,“臣去意已定,绝不更改。”
嬴政轻嗤一笑,“既如此,那便去吧。”
小寺人捧上蒙毅早就递下来但被嬴政压下来的奏折。
嬴政拿起朱色御笔,在奏折上写着自己的批语,“早去早回。”
“咸阳若是离了你,怕是要出乱子。”
“陛下,臣若离去,陛下可提拔章邯为九卿之一,让他做负责宫门禁卫的卫尉。”
蒙毅道,“此人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且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有他坐镇咸阳,咸阳乱不起来。”
嬴政笔尖微顿,慢慢抬起头。
“蒙毅。”
帝王声色微沉,“你以为朕是十一,会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三年。”
“朕给你三年时间,你若不回,朕便亲至北疆,将你抓回来。”
次日,早朝。
吕雉为治粟内史的事情在章台殿一连吵了数日,今日的早朝不过是重复昨日的早朝,两方势力针尖对麦芒,继续在章台殿里你来我往花样尽出。
蒙恬向来不干涉这种事情,站在武将之首两不相帮,只是耳朵动了动。
——太吵。
冯去疾与冯劫火力全开领着一帮老臣已经够吵了,往年听他们与李斯吵架,蒙恬便只想躲得远远的,能在外征战绝不在朝中久留,但现在与之前不同,又添了许多人,萧何刘季远在他们之上,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明明只有二三十个人,却吵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更要命的还有吕雉一针见血的冷嘲热讽,王离的上蹿下跳,章邯的阴阳怪气,以及韩信一句话能噎死一群人的添油加醋,让见惯战场厮杀的大将军蒙恬又一次对语言攻击有了实际体验。
蒙恬被吵得脑壳疼,忍不住抬头去瞧主位上的嬴政,他被吵了月余时间便有些遭不住,也不知他们的皇帝陛下是怎么撑过来的?难道是这就是身为千古一帝的天赋异禀?
蒙恬视线落在主位上,掌权天下的帝王正襟危坐,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满殿的喧闹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在纷扰之中做出最正确决定的帝王。
但蒙恬与嬴政一同长大,嬴政一个眼色,他便能知晓嬴政是什么心思,嬴政的位置离朝臣们仍有一段距离,在他几乎能将他耳朵刺穿的吵闹在嬴政听起来是刚刚好,所以帝王眼皮微抬,嘴角微翘,视线牢牢锁住殿内争执人群。
——此时的帝王大概很需要一碟瓜子,让他一边嗑一边看热闹。
“……”
好的,这就是千古一帝天赋异禀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蒙恬收回视线,默默看了一眼与自己并肩而立的蒙毅,抬手拍了拍自己弟弟肩膀,在一片喧闹中开了口,“你也不容易。”
“还好,我很快就能解脱了。”
蒙毅忍俊不禁,“倒是大兄,以后要天天面对朝堂争执。”
“……”
不,海上丝绸之路都打通了,那些海上疆域便能想一想了。
蒙恬曲拳轻咳,“我已上书陛下,远赴南方训练水师。”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嬴政看到蒙恬对蒙毅的无限同情,眉梢懒懒挑起,为数不多的良心让他意犹未尽啧了一声,暂时收了看热闹的心,手指微曲,在御案上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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