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芝芝生性要强,求知欲旺盛,灵翰见她好学,特意准了通行令,领着徐芝芝去了写有钟鼎字样的阁楼。
“是什么地方?”徐芝芝跟着她身后,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的青黄琉璃阁楼,眼神里流露出激动和忐忑,跃跃欲试又异常兴奋。
“书阁。”灵翰覆手缓步踏上台阶,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随之进入钟鼎阁里数之不尽的竹简残书映入眼帘。
书阁内各类藏书密密麻麻,星罗棋布,抬头甚至看不到顶,阁楼的悬梁可以落脚,具体怎么借阅,就要看修士的本事了。
“钟鼎阁每年开一次,内阁弟子修为炼至金丹便可进来借阅,每次最多停留三日,昨日刚刚闭阁,你是今年第一,所以此次特批....”灵翰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徐芝芝沉浸在漫天书海中还没有反应过来,灵翰忽而伸手,重物应声落地,她目光变得凌厉,利落出手便要施法,被击落的人影这才叹气出声。
“真君饶命。”施青颜揉着胳膊从笨拙地书柜后走了出来,看着灵翰的目光从严厉变成了吃惊,她摊了摊手,“是我。”
“你???”徐芝芝瞪大眼睛盯着她。
女人黑发齐腰,锦素色长衫下的身段曼妙纤细,听到响动她闻声回头,发丝从侧脸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看上去无害又脆弱,这样的服饰.....并不符合修士修行所需,以这样的扮相出现在书阁,也极其格格不入。
“你先出去。”灵翰皱着眉头扫了徐芝芝一眼,徐芝芝愣住了,“....”
灵翰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徐芝芝先才被还是第一,转头遇上不速之客地位马上下降,如此落差难免让人不甘,可即便如此,看着施青颜还冲着自己颔首,只能耐着性子哦了一声,拱了拱手,转身出了阁楼。
随着大门关闭,灵翰一脸严肃望着施青颜,“谁给你的通行令?尊上?”
施青颜明白她要问什么,“没给我通行令。”她合上手中残卷,“他带我进来的。”
尊上带进来的。
不惧威胁的女人在尊上的宫殿里,并不是她该过问的事情。
灵翰望着她,顷刻之间想到了很多,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离开,可偏偏她就忍不住走了上去。
“你现在.....”
她停住了。
女人之前对尊上那般明显的意图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她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
她憋了半天,也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你还真是如愿以偿。”
施青颜一愣,她似乎是觉得这个词耐人寻味,她还没开口,灵翰就又道:“既然这么巧遇到,刚好我有事要问你。”
“第一,你到底是谁。”
“第二,你想干什么?”
“第三......你那日说的,是否属实。”
她问题很多,且不间断没有停歇,迫使着施青颜不得不正视着她,片刻后,她抿了抿唇,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些问题,而是抖了抖袖子,从指缝中滑出一张符箓,对她挑了挑眉。
灵翰从这符箓上,感受到了熟悉的灵气。
施青颜眸光盈盈,食指比在唇间,无声嘘了下,继而却道:“您问这些,怕是尊上都不知道吧。”
灵翰皱眉,顿时反应了过来——符箓被监听了。
施青颜转身寻了纸笔,一遍在纸上书写,嘴上却不停,“尊上也不会回答您这些问题的,所以您现在的言辞,我都可以不用理会。”
灵翰看了她一眼,不懂声色走到了她身边,嘴上迎合道:“谁让你揣测我的心思?真是放...”
“放肆?”施青颜抢话,神色轻松,“真君,我出现在这里,您就该知道我的身份,我是被允许的,您好像没有资格审问我。”
她手腕动得飞快,说完便写完,将纸张推给了灵翰。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身有结界困于主殿,请找机会来寻我,万分感谢。]
灵翰打量她几眼,施青颜对其挑眉,灵翰移开目光,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我管你什么身份,用不入流手段上位者,眼光和修为也就仅限于此。”
施青颜定定看着她。
灵翰一把攥过碎纸,揉搓片刻便化为了灰烬,口中应付,“小人得志。”
施青颜知道对方这是应下了,暗暗松了口气,“还没得志呢。”
灵翰甩了甩袖子,转身冷着脸出了阁楼,和还在外等候的徐芝芝交代了两句,抛给她一块令牌,临走前也贴了张隐形符咒挂上阁楼,踩着阵法离开了。
看起来像是面无表情,其实她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这女人果然是被尊上救了,那这显然也应了她之前跳崖前的那顿说辞,她一直说自己找的人是“白堕”,南山上的那位她说不是,一直要找的尊上才是。
灵翰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太过于荒谬,以至于无法相信,她从化形之初就接触了尊上,是尊上带她引荐的长老,她沉浮霁月教多年,与长老接触也仅仅停留在几句交谈。
眼下情形显而易见,施青颜的意思溢于言表,霁月教掌门人才是长老,两人身份互换了。
又或者..可能是“白堕”在扮演两个人。
钟鼎阁昨日闭阁,入阁名单里面根本没有施青颜这一号人,也就是说她也是今日才被尊上安排进来的。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
看施青颜这模样,大概也是不知道缘由,想来这也是尊上不让她再管这件事的原因。
灵翰跟了尊上这么些年,知道尊上的监听手法,甚至也偷学了一二。
接下来的几天通过这种方式才陆陆续续得到了一些信息。
施青颜看的都是阵法集,简单的困难的,一本接一本不带停。
徐芝芝看三遍才能理解的口诀和运作法术,她一次就记住了,只是碍于资质平平,即便能理解通背法术要领也没有办法马上成功。
按理说她这样的水平若肯努努力日后混得肯定也不会太差,但显然她心思不在这上面,面对徐芝芝的阴阳怪气都是含糊过去,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这种情形只持续了几日,徐芝芝的令牌法术到时失效,给她借阅的时间一到,就不得不离开了。
徐芝芝一走,钟鼎阁就只剩下了施青颜一人。
也不知是不是四下无人,她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她像是走动了一下,继而又道,“五天了,我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此时灵翰正在传灵堂发布任务,听到这里翻竹简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她在与尊上说话,可尊上没有应答。
灵翰将任务布置下去,接着去看前两日急令救助回来的豹妖。
施青颜自说自话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她也只好作罢。
但令灵翰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她自言自语的开始,大概是没有人,她逐渐开始放肆,找着机会就开始念叨————
“霁月教这么大,难道就没有可以给我休憩的寝殿吗?为什么每天都让我睡在书阁。”
“我若背不完是永远不会开始吗?”
“我饿了,这灵果好像是能吃的吧。”
......
如此的自问自答基本上每天都会上演一次,后面灵翰都习惯了她这样。
但大抵是她的耐心被消耗了,在徐芝芝离开的一个月后,施青颜终于爆发了。
“我看完了。”
.....
没反应。
“已经背好了,记熟了。”
.....
还是没反应。
施青颜幽幽道,“白堕,你若是不行,换个人来也可以,我无所谓的。”
灵翰届正在给豹妖疗伤,听到这话一哆嗦,法术差点使错了地方。
她忽然想起来施青颜这段日子以来背的阵法都是锁灵阵法,皆是稳固提升修为的,原以为只是寻常助法,看来尊上对其的包容远远超过了预设,难怪见她是那副服饰。
想通了某些事情,以至于疗伤也变得不专心起来,身下豹妖眼巴巴回头望了她好几眼,让她强行按了回去,加快速度的处理完后,便开始心惊胆战等着回复,一直等到了第二天,也没等到尊上回答。
她心想着看来尊上也并不吃她这一套,脚下踏着阵法,准备隐身去看看施青颜。
诀掐到一半,她猛然感知到了符箓不稳定的震动,那头施青颜的声音也随之一起戛然而止。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符箓一断大事不好。
她立刻警觉起来,没有犹豫的马上反手就准备切断符箓联系,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她盛符箓的储物袋噼里啪啦响起,悠地窜出幽蓝色火苗,一把就烧了起来,很快带着尊上特有的法术禁锢灵气直冲她而来,还不等她补救,转眼就烧成了灰烬。
灵翰面如菜色,知道自己败露,开口就要认罪。
可话还说出口就被拦截,耳畔传音尊上严肃清冷的声音——
“这么喜欢听,去西边听吧。”
时间是会耗尽耐心和勇气的,施青颜知道,理智上她也理解白堕的态度,可人不可能永远被理智支配,撑着她活到今日的动力也少不了感情的趋势,所以她理解,却不能接受。
白堕不说,她就自己查。
她猜白堕虽然应允,但轻易不得让人近身,远没有说的那么简单,果不其然三日过后只带她去了书阁。
“什么意思?”
她在钟鼎阁审视,随手翻开一摞密密麻麻堆着字的竹简,看了两行就开始头疼了,“你不会让我看这些吧?”
白堕挥了挥手,施青颜掌下的竹简如飞剑,寸寸扬起飞去停于半空,现在她眼前。
“看完,背下,记熟。”
施青颜双手环胸,回头看着他,“我能出去吗?”
“不行。”白堕答得很快,顺便送了张符箓到她手里,“不会阵法,你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多,我得记到什么时候。”她低头看了看符箓,又抬眸盯着白堕的眼睛,“你是故意困住我吧?”
白堕面不改色,“何至于此。”
放在以前他说话不会这么含蓄,大抵是当了这么些年的领导,语言都变得内敛起来,可施青颜却听得明白,换言之,你凭什么?
可惜这种言论也只能打击到她一次,她扯了扯嘴角,“我凭什么,那不得问您。”
她眼里带着别有意味,“现在才带我来,不是拖延时间?”
白堕也没反驳她这话,甚至懒于和她争辩,“什么时候记熟,什么时候开始。”
说罢在她靠近的瞬息,脚下阵法金亮,人影如烟雾消散。
施青颜停住,啧了一声,将符箓揣进了怀里,回头看着围成一圈的竹简,抬手将其都拽了下,老老实实找了处坐了下来,嘴上不饶人,“三天前为什么我不能看,这问题也没解答啊。”
....
虽然得不到白堕应答,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被来人解开了。
施青颜想过,如果要探究出秘密,只靠白堕肯定不行,但她可以寻求其他旧人的帮助。
小啾和高逸执不记得她,以至于错误引导了她以为这里不是之前所处的世界,那这件事情唯一能找到突破口的地方就是直接去问这两人,首当其冲便是灵翰。
正愁着被困在这里要怎么能见面,这么巧就和她撞上了。
“.....昨日刚刚闭阁....”
原来如此,是有其他人在,白堕不愿意让她见人。
施青颜正思忖着,转头就被灵翰给揪了出来,看得出来她见自己的眼神也和之前大相径庭,显然是有诸多思虑,为了避免被白堕发现两人有暗通款曲的心思,她只能给对方使了眼神,暂时达到了某种程度的不谋而合。
她其实不喜欢说话做件事都在心中算计,目的会影响她的初心,功利心让人市侩圆滑,可父母出事后很长一段时间,包括现在,她都仍然不得不继续下去。
徐芝芝的到来是件意外,她对自己颇为戒备,说话也夹枪带棒,但这也并不影响她可以通过对方将自己的信息传递给需要知道的人。
周旋了几日,徐芝芝还是忍不住了。
“这些本不该我说。”她单刀直入直言不讳,“你现在做的事和你很违和,目的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虽然跟我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后面不会连累到我。”
施青颜阅读着晦涩难懂的竹简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回答,“我只是想走捷径。”
徐芝芝半晌没说话,盯了她半天后又道:“你很聪明,又有这样好的机会修行,何必要依附于男人。”
“变成菟丝花,失去自我,只有一时之快,还会落到水性杨花的坏名声。”
倒是好话,但施青颜并不领情,她终于从堆成山的书堆里抽空抬头望了对方一眼,“左不过是习以为常。”
徐芝芝皱了皱眉,似乎还是不太懂她的意思。
“自强不息是本事,趋炎附势是本事,水性杨花亦是。”她放下竹简,拾起另一本书翻开。
徐芝芝似乎被她噎到了,不再尝试与她争辩,令牌法术失效那日,她临走前深深看了眼施青颜,“祝你好运。”
送走了徐芝芝,施青颜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就是咬着牙也得继续下去。
她开始没日没夜的背阵法,困了就睡在竹简旁,饿了去阁楼外找书里写的灵果吃,闲暇之余撩插科打诨,存心要刺激白堕,什么话不好听她说什么,终于是在徐芝芝离开的第三十日清晨,偌大地墙壁上的某处燃起蓝色火苗,施青颜眨眨眼,正疑惑着,她脚下生出了阵法金圈,氤氲着强大的灵气波动。
总算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抿唇不语,一脚踏入了阵法里。
或许是她现在的修为过低,每次入阵都会有种移山倒海的眩晕,等她晕完甩了甩脑袋再看时,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山崖之巅。
俯瞰足下云雾缭绕,群峰拔地而起,霁月教各个院系一览无余,若她修为再高点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弟子在做什么。
施青颜连忙后退好几步,可也就是后退的这几步,她猛然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灵气从后包裹住了她全身,就像之前好几次那样,她开始呼吸困难,喘不上气,四肢被挤压式固定,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泛着疼,克制不住颤抖。
这是来自等级的畏惧,是控制不住对高修为的退却,她的身体在警告她快跑。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一处结界。
“调动灵气,先过来。”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施青颜僵硬回过头,深红色琉璃瓦四角亭下,男人金缕黑袍,背直挺拔,正坐于主席,耀眼金眸神色平和,正幽幽看着她,似静待此处已久,等候了多时。
施青颜头疼得厉害,“你....就不能收一下威压吗??”
白堕却冷淡道:“不是都背熟了吗?”
“竹三十六部二卷的阵法,锁住灵气,过来坐下。”
他没什么表情的发号施令,和山巅景色长亭融为一体,如同水墨画里的妖神,让人下意识由着他命令行事。
施青颜迟钝地闭上眼睛,日夜在脑子里变幻的阵法口诀默念了一边,出乎意料,阵法她在书阁试验多次无效,可在这亭子里仅一次就成功了,她周身威压稍稍一轻,眼前花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她睁开眼睛,有些意外的低下头,艰难又缓慢地走到偌大的亭子中间,站定白堕对面,这才发现亭桌上整齐排列了几株灵植和一瓶丹药。
“这里有结界。”白堕的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我会释放我的灵气,你变幻阵法锁住灵气,反复数十次后再吸收灵气,也算是输送灵气给你。”
“实在撑不住了就吃灵草,觉得要结丹了再吞了丹药。”
施青颜一顿。
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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