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受欺负的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说话?”冷砚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就因为她不善言辞就活该被人冤枉?事情可不是这么算的。”
“可这……”
“依法办事,”冷砚不紧不慢道:“学校有什么证据可以提供给警方,其他免谈。”
说完他收拾好辛芙的书包,直接拉着她回家。
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根本就没出现这么多破事,他还以为辛芙在学校里过得很好,没想到背地里欺负她的人这么多,真是气死他了!
辛芙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似的跟在冷砚后面,经过李洲身边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他,此刻男生也望着她,眼中清清冷冷的,看起来好像在生气。
辛芙想到那只已经还给他的草蟋蟀,心中顿时也难受起来,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只能跟着冷砚离开。
李洲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抹暗色。
对别人是余情未了,对自己却是绝情至极。
“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你和那个齐茗是怎么回事?”回到车上,冷砚立刻开始兴师问罪,“他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朋友了?”
辛芙垂下眼睫,抿着嘴唇不说话。
冷砚道:“你不说没关系,反正你哥我很快也会查出来。”
辛芙:“……”
“那你告诉哥哥,他为什么要污蔑你偷拍?他是不是一直在欺负你?”
辛芙:“……”
偷拍?那当然是原主在偷拍,她附身之后,怎么可能允许手机里有那么多人渣的照片,所以在假装偷拍的同时,就已经把照片删除了。
王诗悦想拆穿她,也只会自我反噬。
可她没想到李洲竟然会替她说话,甚至还那么……了解她。
“我……”辛芙皱着眉头,目露茫然地看着冷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要说谎,”冷砚道:“你说谎总爱抠手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
辛芙:“……”立刻把手背在身后。
空气安静了片刻,辛芙才小声说:“拍照片又删掉了。”
冷砚闻言简直要被她气笑了,那个齐茗瘦瘦巴巴,跟个竹竿子似的,哪里值得她凑上去拍照了?
“为什么要拍他?”冷砚压下心中的不悦,“就那么喜欢他?”
“朋友。”辛芙定定地看着他,认真说道:“和他,好朋友。”
冷砚听到这话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因为身体原因,妹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朋友,这个齐茗究竟有什么特别,让她这么念念不忘。
别让他抓住他的把柄,否则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眼看辛芙气色越来也不好,冷砚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派人去调查齐茗,事无巨细,一定要把他查个底朝天。
回到家,辛芙又接受了原主父母的轮番关心,她心生抗拒,只能用沉默来回答一切。
冷肃年见状和徐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第二天,冷砚就收到了下属传来的文件,里面详细记录了齐茗从出生开始发生的事情,从他的父母到他跟豪门齐家的关系,一目了然。
看到资料后,冷砚这才知道,辛芙的身边潜伏着怎样一只恶狼。
齐茗出生在帝都,却并不是齐家的少爷,而是不遭人待见的私生子。
他的母亲林芸是A大的高材生,一次刻意算计,跟齐家大少搅和在了一起,为了嫁入豪门,她疯狂纠缠齐大少,甚至不惜未婚先孕,以肚子里的孩子作为筹码。
可惜齐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让她进门,在她生下齐茗不久,齐大少便和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联姻了。
林芸不仅没有母凭子贵,甚至还被齐家扫地出门,她不甘心这个结果,便开始绞尽脑汁培养齐茗,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依靠齐茗让齐家悔不当初。
按理说林芸和冷家无冤无仇,齐茗也并不认识辛芙,他们之间不应该产生交集。
可令冷砚没想到的是,这个林芸压根就是个疯子,她在A大读书的时候,一直偷偷暗恋着冷肃年,几次示好无果后,才辗转选择了家境样貌和冷肃年相当的齐大少,想要嫁进豪门改善地位。
可谁知齐大少只贪图她的美色,并没有要跟她结婚的想法,反而喜欢着落落大方的徐蓉,也就是他和辛芙的母亲。
自己看中的男人全都对徐蓉情根深种,这让林芸倍感羞辱,对徐蓉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憎恨。
得知徐蓉的第二个孩子身体不好,很可能活不了太久,她心中便生出了一条毒计。
林芸每天不停地给儿子灌输仇恨冷家的思想,如果不是徐蓉夺走了齐大少的心,他们本该过着幸福的生活,他本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绝不能放过冷辛芙,也绝不能放过冷家!他要让他们为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在林芸的怂恿下,齐茗心怀不轨地来到了冷辛芙身边,尽管他当年只有五岁,但仇恨的种子已经深入他的胸腔。
他一边记恨着冷辛芙,一边又假装好人来帮助她。
妈妈说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彻底底地掌控她,才能借助她的身份彻底压制冷家。
谁让她是冷家的人呢,谁让她天生体弱呢,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冷辛芙年幼无知,身边也没有相熟的朋友,在林芸的指导下,齐茗很快成为了她唯一的伙伴。
他会对她说,你身体这么不好,爸爸妈妈一定很担心你对不对?以后我陪在你身边,代替他们照顾你,这样就不用给他们添麻烦了。
他会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是好朋友之间的小秘密,你不许告诉爸爸妈妈也不许告诉哥哥,否则我就不和你玩了。
他甚至还说你身边只有我一个朋友,你要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干什么都是孤零零的,老师和同学都会讨厌你的,真可怜。
他说了太多太多话。
冷砚看着那些文字和照片,眼睛一点点变得赤红,怒气从胸腔里喷涌出来,让他看起来仿佛要爆炸的火药桶,恨不得杀了齐茗。
“混蛋!”
看着照片上道貌岸然的齐茗,冷砚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冷砚努力回忆起妹妹小时候的场景。
她的确有过一段还算开心的时光, 可是渐渐的,她又恢复了从前的沉默,问她什么她也不说, 总是拒绝和所有人交流。
当时他还年少气躁, 每日都想着出去玩, 哪会耐心在家陪妹妹,父母也因为事业处于上升期, 时长将妹妹交给家中的保姆照顾, 当时只觉她比旁的孩子乖巧懂事,现在看来却是林芸这对母子在刻意算计。
冷砚只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如果他们早点发现这件事,妹妹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或许她早就和其他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成长,而不是患得患失地围着齐茗转。
太可恨了, 不仅是林芸母子, 还有他们这些家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暴怒过后,冷砚逐渐冷静起来, 他拿起手机复又放下,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母。
从前他们已经因为齐家闹过多次,现在……现在还会重蹈覆辙吗?
短暂的迟疑后, 冷砚还是给冷肃年打电话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他。
“你说什么?”冷肃年从一开始的轻松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冷砚闭上眼睛, “是林芸做的。”
他说:“你们的旧事影响到了阿芙, 她被人蓄意接近,只为了报复冷家。”
电话那头传来沉沉的呼吸声, 冷肃年久久没有说话。
他完全没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事竟然牵连到自己的孩子,致使辛芙经历了那么漫长的折磨。
那该多难受。
每天都有个人在耳边否定她所做的一切, 她不仅不能够反驳他,还要潜移默化地喜欢甚至依赖他。
冷肃年只要一想到辛芙的遭遇,就连呼吸都觉得痛苦,他低声对冷砚道:“这件事爸爸知道了,先别告诉你妈,如果她知道……”
“她有权利知道,”冷砚道:“隐瞒她只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可是她……”
“你是怕她再次失去理智吗?”冷砚说:“现在已经不是十七年前,她不会再得产后抑郁。”
冷肃年静默片刻,“这件事我来跟她说。”
当年女儿早产,徐蓉因为心理负担过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病症。
这导致她对辛芙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孩子,生怕一眨眼女儿就不见了。
时间一长,她整个人都偏执起来,有时甚至会产生带着孩子轻生的念头。
冷肃年为了让她恢复正常,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利用工作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短暂从女儿身边离开,回到更加安全的环境。
工作上的忙碌让徐蓉很快振作起来,身为女强人的她难以相信那个极端的人会是自己。
怕伤害到女儿,她尽量减少了个女儿的接触。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直到她心理完全恢复健康,才以母亲的身份回到她身边。
冷肃年以为这样家庭环境就会恢复正常,然而事实证明他的决是错误的。
不论是身为丈夫还是父亲,他都是失职的。
挂断电话后,冷肃年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给徐蓉打电话,就像冷砚说的那样,不论如何徐蓉都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他们是一家人,不论发生何事,他们都要一起面对。
冷砚当即让人去查林芸,整个事件中林芸无疑是最可怕的,为了报复,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样的人为人做事一定不安分,他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还有齐茗,小时候可以说他不懂善恶不明是非,可是后来呢?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反而害怕他们查到关于他和辛芙的关系,刻意在学校里跟辛芙疏远,转而在背地里继续打压和算计。
明面上他是光风霁月的学生会长,实际上却连苟且偷生的老鼠都不如。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到下班时间,原主父母就从公司回来,脚步匆匆走到辛芙房间,看着女儿懵懂安静的模样,徐蓉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阿芙,是妈妈对不起你,”她哽咽道:“是妈妈不称职,让你受委屈了。”
她一把将辛芙紧紧搂在怀里,“你不要怪妈妈,以后妈妈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难过了好不好?”
辛芙眨了下眼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疑惑地望着她,“妈妈没有不称职。”
听见她这么说,徐蓉心里更加难受,“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
眼泪大颗大颗落在辛芙颈窝,她有些害怕地缩起了脖颈。
冷肃年轻轻拍了拍徐蓉的肩膀,对辛芙道:“你跟齐茗是‘好朋友’的事情,我和你妈已经知道了。”
“唔,”辛芙点点头,“好朋友,秘密。”
冷肃年闻言便知道她是在说自己个齐茗是好朋友这件事是她的秘密。
“为什么是秘密?”冷肃年问她,“是他不让你告诉爸爸妈妈吗?”
辛芙眼中出现了挣扎之色,眉头不自觉蹙起来,语调艰难地说道:“齐茗好,我懂事不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冷肃年眼睛霎时红了。
商场驰骋多年,见惯了那么多大风大雨他都没有出现过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但是对上女儿纯真的眼睛,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
如果他那时候对她多些关心,她是不是就不会担心要给爸爸妈妈添麻烦,把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说出来。
又或者他多去幼儿园接她几次,老师和其他同学是不是就能说出齐茗的存在。
太迟了。
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女儿如傀儡一般在齐茗掌控下的日子,永远没办法弥补。
“是爸爸的错。”冷肃年沉痛地对辛芙说道:“你从来都不是爸爸妈妈的麻烦,你和你哥哥都是我们最重要的孩子,爸爸妈妈永远都站在你们身边。”
辛芙愣了愣,从徐蓉怀里探出脑袋,对上冷肃年温柔的目光,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溃散。
是原主的执念吗?
原来她的执念不是齐茗。
而是她心中的不安和自卑。
即便是出身富庶的千金小姐,她也从不快乐。
因为她没有好的身体,因为她的出生让母亲生病,她那时年纪还很小,却隐约知道自己是家中负担,不想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齐茗的出现在她原本就存在裂缝的心中留下了更深的阴影。
原主判断不出他的好坏,却因为他某些过于成熟的发言,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同类,轻而易举就跟他成为了朋友。
因为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这让原主无处安放的心瞬间便寄托在了齐茗身上,有他在身边,她所有的烦恼都可以说出来。
比如她不喜欢老师发下来的薯片,不喜欢数学课,不喜欢和其他人说话等等,这些她都可以告诉他,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就算她说再多话,他都不会告诉别人。
她以为这场的“友谊”能够长长久久,没想到齐茗早就等着收网。
因为笃定她会遵守小时候的约定,他变本加厉地对她进行洗脑,看着她痛苦挣扎,他心里只觉得痛快。
你看,再如何高贵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这个私生子玩弄在股掌之中。
冷家的女儿不过如此。
原来这才是原主心中的症结。
辛芙明白过来的瞬间,心里只觉得难过。
原主需要的从来就不是齐茗,而是父母对她坚定不移的爱。
那样,她才能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家里的负担,她也能像哥哥一样不让爸爸妈妈失望。
只可惜,她寻求的寄托最终让她万劫不复。
“没有对不起我,”辛芙摇了摇头,看看徐蓉又看看冷肃年和冷砚,“爸爸妈妈好,哥哥也好。”
说完她伸手拉住冷砚和冷肃年的衣袖,“喜欢你们。”
徐蓉紧紧抱住女儿,只觉得心都要碎了,“阿芙,妈妈的阿芙。”
冷砚揉了揉辛芙的头发,咬牙切齿道:“喜欢哥哥,还敢私藏秘密?”
冷肃年却道:“阿芙,谢谢你。”
谢谢你在经历这些事后,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还能毫无芥蒂地原谅一切,
那天晚上,徐蓉跟辛芙说了很多话,她就像是不知疲倦般,连睡觉都要和辛芙挨在一起。
她的存在太过强烈,让辛芙感到窒息。
好在第二天,徐蓉就被冷肃年带走了。
弄清楚了女儿和齐茗的关系,还有好多事情等待他们解决,如果放任林芸母子不顾,别说辛芙就连他们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徐蓉立刻又打起精神来,直接冲到了齐家跟齐家老爷子叫板。
此时齐大少刚将齐茗从警局领出来,一路上骂骂咧咧,觉得他给自己丢人了。
“你不是说自己是年纪第一,是学生会长,在学校里左右逢源吗?这次是怎么回事?!”
齐茗垂着眼眸,不敢把辛芙拉扯进来,只说自己被同学误导了,并不是故意犯事。
“就那个跟你一起进局子的女同学?”齐大少想起王诗悦,面露鄙夷道:“学习不好还爱闹事,你是不是眼瞎?”
齐茗嘴角动了动,他知道王诗悦样貌平平,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在王诗悦身上他看到了林芸的影子。
在家里林芸永远都是对他颐指气使大呼小叫,然而在学校里,和她同样性格的王诗悦却对他和颜悦色百般讨好。
那是他在林芸和冷辛芙身上都不曾得到过的。
至于他心里究竟喜不喜欢她, 他自己甚至都搞不清楚。在林芸的影响下,他还能真正喜欢一个人吗?
车开进齐家老宅,齐大少刚出来就被徐蓉拦住了去路, 齐大少眼睛一亮, 殷勤道:“蓉蓉,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滚开!”话音未落,徐蓉就一把推开他, 她看向坐在车内的齐茗, 男生长手长脚,明明是那般高大挺拔的模样, 做出的事却令人作呕。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拉你出来。”她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不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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