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静静看着她,不知她哪来的自信,皇帝若真的来救她,那她便彻底输了。
然而刚一开口,她问的竟然是:“他当真对你那样好?”
“太后您忘了吗?”辛芙道:“臣妾现下住在清月宫中。”
清月宫是太后除了蓬莱宫之外,最喜欢的宫殿。
太后忽的笑了起来,眼中隐隐生出了悲意,“他果真是长大了。”
说完她似乎觉得累了,转身就要回内殿,辛芙却叫住了她,“回答了太后这么多问题,臣妾却有个疑问,想问个清楚明白。”
太后脚步一顿,垂眸看向她,“你要问什么?”
“太后,您喜欢皇上吗?”辛芙不知哪来的勇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怕自己现在不问,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太后愣住,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或者说您爱慕皇上吗?”辛芙轻声开口,“臣妾指的并非母子之情。”
话音未落,太后脸色立刻变了,看向辛芙的目光仿佛要吃人,勃然大怒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质疑哀家和皇帝的关系?!”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辛芙已经在她面前死透了。
“来人!”不等辛芙说话,太后便怒不可遏道:“莲妃以下犯上,德行有亏,赐五十杖!立刻行刑!”
说完便走上来三个宫女,直接将辛芙整个人压在碎石上,拿着厚厚的木板就要行刑!
辛芙没有挣扎,始终望着太后的双眼,似乎要透过眼睛看透她真正的想法。
太后却没有同她对视,而是冷冷道:“如此恶毒的揣测哀家与皇帝,今日就算将你打死,皇帝亦无话可说。”
言辞间竟动了杀意。
辛芙知道自己问她这个问题很傻,不过她却不后悔,“太后若不在意皇上,又为何始终霸着皇上,连他封个妃子都如此大动干戈?”
“胡说八道!”太后面色扭曲起来,看向辛芙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哀家身为皇帝的母亲,你怎敢如此污蔑?今日哀家便要替皇帝好好教训教训你!”随后便让宫女行刑。
辛芙被人按住动弹不得,嘴上却道:“太后为何始终不肯正面回答臣妾的问题,臣妾今日都要死在这儿了,您还怕什么?”
“你的胆子很大,”太后怒极反笑,面带古怪道:“这么多年你是唯一敢问哀家这个问题的人,可你也要清楚,好奇心过甚是会死人的。”
辛芙垂下眼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正在这时,一声刺耳的猫叫划破了蓬莱宫寒的死寂,不知何时假山上竟然出现了一只如猎豹般大小的野猫,正直勾勾地盯着辛芙,眼中尽是野性。
“你怎么来了?”太后皱着眉头看着野猫,不耐烦道:“神智不清醒便回去歇着,不要来捣乱。”
谁知那野猫对着辛芙一顿吼叫,最后竟从假山跳下来,想从太后手里抢人。
“把她赶走!”太后不耐烦地对宫女道。
宫女们停下手,急忙去赶野猫,谁知那猫妖动作极为敏锐,不仅躲开围剿还成功来到辛芙身边,尖锐的利爪直击她心口,依然没有放弃掏她心脏的想法。
谁知辛芙一抬脚,竟直接将它重重踢了出去!
野猫凄厉惨叫一声,翻身落在假山上,目光死死盯着辛芙,再次扑了上来!
“够了!”太后冷声打断野猫的动作,“滚回去!”
野猫动作一滞,终于恢复了些身为人类的神智,怯怯看了太后一眼,不甘不愿地转身走了。
“你倒是运气好,”太后这才看向辛芙,“不过你也不必侥幸,皇帝如今正在尚书房议事,即便你被打死了,他也不会知晓。”
话音未落,宫门便被人狠狠一脚踢开。
太后身体一僵,抬眼朝门口看去,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穿过白雾茫茫的小路,疾行而来。
“怎会如此?”太后苍老的脸上带着迟疑与震惊。
然而待那人走进了,露出熟悉至极的面容时,她眼中的高高在上终于被打破。
“皇帝!”太后吊着喉咙,心中布满了错愕与失望,“你怎会来?你怎会现在来!”
他放下朝事来找辛芙,让太后始料未及,完全失去了理智,“哀家的话你是彻底不听了吗?”
然而皇帝并未如在荷花宴上那般对她言听计从毕恭毕敬,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靠在假山边的辛芙,她衣裙上全是血,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皇帝瞳孔微微收缩,第一时间走到她身边,见她脸色苍白羸弱无力的模样,心中生出剧烈刺痛,忍着怒气道:“谁叫你自己来的,朕不是说过不要随便乱跑,有事去找朕吗?”
辛芙垂下眼睫,红着眼眶委屈道:“臣妾没想那么多……”
皇帝闻言未再说话,而是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皇帝!”太后再也忍不住了,从台阶上走下来,面色阴翳道:“你当真要带她走?你当真要伤哀家的心?”
皇帝脚步一停,回头看向太后,她面色铁青目光凶戾,仿佛随时都要发狂。
“母后,”皇帝面不改色道:“早该如此了。”说完便继续往外走。
太后怔在原地,似乎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轻易就选择了辛芙,就像多年以前,先帝毫不犹豫选择了其他女人。
“皇帝!”然而她还是不甘心,脚步踉跄地追了几步,“你今日若为一小官之女与哀家撕破脸,以后便不要再来见哀家了。”
皇帝依然没有停留,径直走到宫门口,太后见状彻底疯魔。
“又是这般,又是这般!”她如同疯子一样笑了起来,眼眸殷红似血,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狠厉,“无论我怎么做,你们都要弃我而去……”
辛芙抱着皇帝的脖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如同厉鬼般的模样,哪里还有太后的威仪?
太扭曲了。
辛芙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人,浑身都带着戾气,仿佛随时要入魔。
太后追了过来,之前还不利索的双脚,不知为何突然充满了力量。
她甚至比皇帝走的更快,三两步便走到了皇帝身后。
辛芙这才发现脚下的路变了,明明只离门口几步之遥,然而怎样都走不过去。
看着脚下升起的白雾, 辛芙再次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太后果然不是普通人。
“皇上……”她踌躇地去看男人,皇帝似乎看不到脚下的变化, 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辛芙这才发现, 不论蓬莱宫的布局如何变幻,皇帝始终都能找到那条通往门口的路。
此时太后已经追了上来, 看着皇帝头也不回的背影, 眼中有怨也有恨,嘴上却道:“皇帝, 你现在将她留下来,哀家还同你如从前那般。”这是为了挽留皇帝示弱。
然而皇帝的脚步依旧没停,以极为刁钻的角度躲开了太后抓来的手。
辛芙趴在皇帝肩头, 看着太后疯疯癫癫的模样, 完全无法将她和之前那满是威仪的尊贵女子联系在一起。
“皇帝!”眼看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太后声音越发凄厉,“你忘了幼时是谁护着你, 是谁帮你登上九五之尊的吗?没有了哀家,你不过是个宫女之子,如何能有现在的地位?如何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你欠哀家这么多, 你以为你还得清吗?”
这话实在太刺耳,辛芙立刻皱起眉头, 见太后一副挟恩图报的模样, 只觉胸中憋闷。
光是几句话就已经让她这般难受,皇帝从幼时便生活在她的掌控下, 直到今日才同她撕破脸皮,他又受过多少委屈?
皇帝终于停下来, 站在一片白雾中,目光淡淡地看着太后,开口道:“母后的确对朕有恩,可朕从未说过要做皇帝。”
太后脸色一变。
皇帝道:“这个皇帝如何得来,母后心知肚明,朕虽从未见过生母,不过听父皇说她很期待朕的出生,还曾许愿只要朕平平安安便好,有时候想想,她若还活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竟然还想着她,”太后死死盯着皇帝,难以置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面部表情瞬间扭曲起来,“哀家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想着那个贱人!”
说罢恨不能当场掐断皇帝的脖颈,怒不可遏道:“早知如此,哀家又何必教你活!”
见她这般歇斯底里,皇帝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母后让朕活着,朕就该感恩戴德?”
太后彻底被他惹怒,脸上哪还有对他的期待,只剩下浓浓的恨,“看来还是哀家做错了,既然你这么不想当皇帝,哀家便成全你!”
说完便朝皇帝狠狠扑了过来,一副要拖他下地狱的可怕模样,皇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她触碰到他的刹那,无数黑影从他身后涌了出来,挡住了太后所有的攻击!
太后猝不及防被黑影一击逼退,瞳孔剧烈收缩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母后当真不清楚吗?”皇帝看着她。
黑魆魆的影子如同藤蔓般笼罩在他身后,让他看起来有如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般,浑身都透着诡异。
辛芙也被吓了一跳,这不是那天夜里追她的那些“小黑蛇”吗?皇帝竟然能驱使它们?
皇帝是一国之君,至阳之体,怎能与这些阴魂共处?
“不怕。”皇帝察觉到她的异常,抱着她的力道越发紧,辛芙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支盛开的海棠花。
那些黑影正是从海棠花里涌出来的。
“原来这些年你一直在策划应对哀家的法子,”太后回过神来,眼中升起浓浓的悲意,“哀家自问从未伤过你,为何你始终不肯对哀家敞开心扉,就因为哀家不是你的生母,你便始终对哀家心存芥蒂?”
“从未伤害过朕?”皇帝笑了,轻声道:“母后贵人多忘事,可朕却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幼童。”
太后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心里隐隐划过一个答案,嘴角忍不住颤抖起来,故作镇定道:“不论你说什么,哀家将你养大这件事是无法磨灭的,你若敢对哀家不利,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你都将受到万夫所指。”
辛芙从她眼中看到了惶恐,仿佛缠绕着永远也解不开的结。
“那便如此吧,”皇帝道:“母后的教养之恩,朕无以为报,若能如此再好不过。”
这便是彻底不回头了。
太后闻言脸色越发难看,如果说方才她是理直气壮的生气,现在眼中却藏着太多心虚。
可惜她依旧不甘心,冷笑道:“没有哀家,你这个皇帝还能当多久?”
皇帝没说话,带着辛芙继续往外走,这一次太后没有阻拦。
她能拦得住皇帝一次,还能拦得住他第二次吗?
走出蓬莱宫的那刻,皇帝手中的海棠花瞬间便化作了一缕靡粉。
皇帝轻咳一声,低头看向辛芙,“吓到了?”他眼中带笑目光温柔,并没有生气的意味。
辛芙垂下眼睛,“对不起皇上,臣妾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关你的事,”皇帝抱着她一步一步有下台阶,轻声道:“早晚有这一日,是朕太心急让你受委屈了。”
辛芙没说话,皇帝这么聪明,让她住进清月宫就料到太后会发难,她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利用了自己,可自己何尝不是利用他呢?
好在最后他没有放任自己独自面对太后。
“生气了?”见她不吭声,皇帝微微叹了口气,“觉得朕不应该让你住进清月宫?”
“臣妾不敢,”辛芙小声道:“皇上待臣妾这般好,臣妾心中唯有感激。”
“是么?”皇帝道:“可朕却有些后悔了。”
他道:“若知她会这般癫狂,朕不会让你住进清月宫。”
辛芙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有心疼和后悔,让他莫名显得深情起来,然而辛芙却看不透他。
“皇上,臣妾也很喜欢清月宫,”她道:“夏天荷花盛开的时候,臣妾还要和您去划船呢。”
皇帝笑了笑,亲自将她送回了寝宫,耐心的等御医给她处理好伤口后,才道:“朕还要去尚书房议事,有事随时差宫人过来找朕。”
辛芙点了点头,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又忍不住道:“皇上,臣妾晚上等您回来用膳。”
皇帝闻言转过身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倾身在她眉心一吻,“好。”
辛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的谜题终于有了些许眉目。
“系统,给皇帝下咒的真凶是太后吧,”她缓缓说道:“她从前的地位一定很高,无法容忍一个宫女为先帝孕育子嗣,便给肚子里的孩子下了咒术。”
所以皇帝才会问她,真的不清楚原因吗?
“太后以为皇帝不知道真相,理所当然的掌控着他的命运,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殊不知皇帝早就知道她是害死生母的罪魁祸首,暗中策划除掉她。”
“可我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能够驱使槿棠宫那些黑影?”辛芙道:“他浑身都是帝王之气,那些黑影应该怕他才对呀?”
“宿主你有没有想过,槿棠宫里供奉的灵位究竟是什么人的?”
辛芙一愣。
“怎样的人才能让皇帝如此重视,就连德妃闯入都要被重罚?”
辛芙垂下眼眸,是啊,皇帝供奉着槿棠宫的灵位,槿棠宫的黑影保护着皇帝,二者明明相生相克,却又那般和谐。
“是他的母亲吗?”辛芙只能想到太后口中的那位“宫女”,是她一直在保护皇帝?
为了不让皇帝落入无尽深渊,就算死去也要舍弃轮回,留下来护着他。
辛芙的眼睛微微泛红,“这就是母亲吗?”
那天黄昏追逐她的黑影,或许不是为了伤害她,而是被她身上的气运吸引,以为她是皇帝最心仪的女子。
“宿主,这是个暗黑游戏,”系统道:“即便槿棠宫里供奉着皇帝生母的灵位,但那株海棠树下埋着的全是尸骨,那些黑影也全都是玩家的灵魂。”
“我在其中侦查到了林贵人的踪迹。”
辛芙心中一跳,“你是说皇帝一直在用玩家的灵魂供养海棠树,让她们无法再下线?”
“是。”系统道:“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皇帝的人格太过复杂,已经不是你我能够掌控的了。”
辛芙想起皇帝那张总是带着微笑的脸,明明那么温柔多情,心思却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原主是在半个月后的中秋节死的,”辛芙喃喃自语道:“原主的死会跟他有关吗?”
这话一出,系统也沉默了。
这个小世界的基调太过灰暗沉重。如果皇帝真的害死了原主,任务便矛盾了。
“任务会有矛盾的时候吗?”辛芙问道。
系统:“……应该不会吧。”
辛芙:“……”说了还不如不说。
“我杀不死皇帝,”辛芙丧丧地说道:“他一只手就能摁死我,真凶如果是他,我还是躺平吧。”
系统:“……”
傍晚,皇帝从麟德殿回来,身后的王寅怀中抱着西疆刚上供的荔枝香葡萄。
“西疆的葡萄皇上让奴才全都给您送来了,”王寅把洗好的葡萄端过来,乐呵呵说道:“娘娘快尝尝。”
辛芙看向坐在一旁的皇帝,他眉间带着些许倦意,目光却缠绕着她,声音清越好听,“你若喜欢,朕便让他们多送些过来。”
辛芙拿起葡萄吃了一颗,竟真尝到了清甜的荔枝味,不由惊奇地睁大眼睛。
皇帝见状,笑着说道:“喜欢吗?”
一副对辛芙无比纵容的模样。
然而辛芙在他身上体会不到真正的爱,那是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不是表面装作体贴便能作假的。
他不会爱人。
或者说, 他连常人的情绪都没有。
微笑时很温柔很包容却不达眼底, 语气总是淡然柔和却带着置身事外的冰冷。
辛芙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多情绪, 他不会愤怒也不会高兴,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如何会真正垂怜路边的花草。
可辛芙又莫名理解他, 身在局中,就算是皇帝也难逃既定的宿命。
“多谢皇上, ”辛芙依恋地望着他,“今日臣妾让御厨做了皇上喜欢的八宝饭,您多用些。”
“那是旁人喜爱之物, ”皇帝道:“朕并无特殊好恶, 不必特意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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