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想象的冷清大相径庭,卫弥月盯着直播间不断增加的人气值,从8034上升到20845,以及一条接一条热闹的弹幕,甚至她还收到了开播以来第一件打赏礼物——一个金瓜子。
卫弥月没有立刻说感谢,黑漆漆的眼珠子亮了亮,心思活了起来。虽然古色古香的家具是一种噱头,但这种不露声色的“炫富”,好像更有看点?
她很聪明,立刻知道该怎么吸引观众的眼球。卫弥月举步走进卧室,让镜头跟随着她在架子床、冰裂纹花瓶、梳妆台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梳妆台上黑漆嵌螺钿三层妆奁上,一边走一边说:“不是紫檀,是血檀。血檀看起来和紫檀很像,但是价格差很多,你们以后要是也想把家里装修成这种风格,推荐也买血檀哦……”
话虽如此,却没有几个人信。
一看就是为了低调撒的谎。
真正懂行的人,谁看不出来那是油性极好的小叶紫檀?
而看不懂的人,也早已被她妆奁内闪闪发光的珍珠、碧玺、宝石、玉簪等首饰吸引走了注意力,哪里还留意她刚才说了什么。
直播间顿时又多了很多条【求懂行大佬鉴别这些首饰是真是假】的弹幕。
卫弥月却没有再解释这些首饰,正好廊庑上传来说话的声音,她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笑容靥靥:“那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想看妆奁里有什么的话,我们下次再见……”
厅堂外头,兰绘正在轻着声音回话:“三姑娘正在暖阁用膳,不让奴婢们在跟前伺候……”
直棂门上映出一道纤长身影,偏头询问兰绘:“喝药了吗?”
兰绘摇头,“尚未……”
来人也没有说什么,抬手便要推门进来。
这时候会过来看卫弥月的,除了卫府的大姑娘、卫弥月的“大姐姐”卫繁絮没有第二个人。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高,直播间里的观众听不见。但是卫弥月担心卫繁絮一开门看到半空中悬浮着的直播系统,没有再看观众的反应,匆匆关掉直播,想要走到堂屋门口去给卫繁絮开门。
但她走得太急,一不小心撞到了黄花梨圆桌的边沿,桌边摆着的一套青瓷茶具掉落在地,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砰”地一声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神情担忧地问:“蔻蔻,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映入卫繁絮眼前的,就是卫弥月屈膝蹲在地上,眼眸盯着面前碎掉的一地瓷片,浓长睫毛盖住了眼里潋滟的光,嘴唇轻轻地抿着。她似乎是有些懊恼,伸出手想拾起地上的碎瓷片,但是落在卫繁絮眼里,将那锋利的瓷片和她袖子下露出的脆弱细白的手腕联系在一起,再一想她特地把整屋的下人都支使出去,登时脸色都变了,上前紧紧握住卫弥月的手问道:“蔻蔻,你做什么傻事?”
“……”
卫弥月抬头有些茫然地迎上卫繁絮的视线,手腕挣了挣,没抽出来。她这个搁在现在还未成年的“大姐姐”手臂都在轻颤,死死地不放开她。她斟酌了下,“我不小心把茶杯打碎了,想收拾起来……”
“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是了,你为何不让兰绘她们进来伺候?”卫繁絮前几次来看卫弥月时都是娴雅柔和,一副宠妹的姿态,倒是第一次这般严厉地跟卫弥月说话。
卫弥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但还是把对丫鬟说的话又解释了一遍:“……暖阁空间太小,她们在跟前站着让我束手束脚的,所以我才把她们都打发了出去。”
乖声乖气,一五一十。没办法,她没穿越之前虽然都已经二十三岁,比卫繁絮还大上七岁,但是在卫繁絮面前反而更像一个孩子。盖因卫繁絮身上自有一种长姐为母的气场,娴雅、气质高华,并且对待卫弥月是照顾有加,卫弥月觉得自己心理年龄还没她大,久而久之就接受了她是姐姐的设定。
听到卫弥月的解释,卫繁絮自然是不信。她拉着卫弥月的手站到一旁,眼神示意兰绘和金芽上前清理地上的碎瓷,回头盯着卫弥月问:“究竟是嫌屋里束手束脚,还是你故意打发她们,好让自己在屋里想不开?”
“???”
卫弥月不知道她怎么会脑补成这样,张了张口,“大姐姐,我……”
然而在卫繁絮看来,就是她被戳中了心事。卫繁絮想到她这些日子受的苦,又知这个妹妹性子容易钻牛角尖,一时有些心疼,打断她,轻声宽慰道:“蔻蔻,我和娘都知道你不愿意与沈家那位罗刹定亲,那日从宴上回来后,你便生了场大病。想必那安平侯夫人也知晓了此事,断不会再贸然为你说亲的。娘也说过你的亲事需得你亲自点头,你为何还要自己吓自己?割腕自尽是闹着玩的吗?”
“……”
卫弥月被卫繁絮说得一头雾水,眨巴了两下眼睛想问问:什么罗刹?什么定亲?她何时想过割腕自尽?
然则疑问到了嘴边,她脑海里蓦地走马观花一般闪现出一些她穿越过来之前的画面,也让她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上月底“卫弥月”和家中女眷们一块儿去庐阳侯府参加庐阳侯夫人设的春日宴,宴上来了许多官夫人、诰命夫人。
席间大多数姑娘们都去了后院赏梅,卫弥月的两位庶出姐姐妹妹也去了。她因着与大家都不太熟,便留在了郁氏身边。恰好那日卫繁絮陪着卫府老太太去护国寺进香,没有来,便见卫弥月一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郁氏身后的美人靠上,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一位候夫人正在与身旁的夫人说话,不知怎么注意力落到卫弥月身上,笑着与身旁的夫人道:“这位卫三姑娘倒是与沈夫人性子相似,都喜静,想来是有些缘分。”
她口中的沈夫人是近几年朝中新贵里正当红的沈咎、沈都督的母亲。沈夫人听到这话,抬头朝当时仍未被穿越的“卫弥月”看去,善意地笑了笑。
本来以为这位侯夫人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心思动了动,竟然当着众夫人们的面问郁氏:“卫三姑娘可是明年及笄?不知可否说过亲事?我瞧着,沈夫人倒是很喜欢沈三姑娘。”……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再加上今年世家望族里两对良缘都是安平侯夫人说合的,那话的意思明晃晃地就是说,卫三姑娘嫁给沈都督如何?
这可不得了。京城中谁不知道,沈咎此人早些年家道中落,凭借一己之力一步一步往上升,成为天子近臣。他心狠手辣、狠戾残暴,当初沈家落魄时落井下石的那些人,如今被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据说他府邸还有一间单独的屋子,里面关着他的仇人,墙壁上挂满刑具,从门缝里渗出的血将外面的青石砖缝都染红了。他不仅双手沾满了血,嘴巴也恶毒得要命,听说有一回一位官员的女儿乘坐马车挡了他的去路,他骑在飒飒骏马上,只说了一句话,便说得那位同僚女儿面无血色,回家哭了整整一日,此后再也不愿意听到沈咎此人的名字。
他就是地狱里爬上来的鬼。
哪家姑娘敢嫁给他?
“卫弥月”当然也如此。
当天卫家三姑娘回到府上,因心不在焉,不慎掉进了霖雨院前头的荷花池里。
虽是初春,但池子里的水却依旧冰冷刺骨。“卫弥月”被救上来后就一直发高烧,昏迷了整整三日,再醒来时,里头的芯儿就变成了受过21世纪现代教育熏陶的卫弥月。
只是卫家三姑娘这一折腾,动静不小,如今京城里大多数高官名门里都在传,卫三宁愿投湖自尽也不愿意嫁给沈大魔王沈咎。
这也是为什么卫繁絮一看见她摔碎瓷片,就如此惊慌,实在是怕她听见外头的流言蜚语更加想不开。卫繁絮小心地观察卫弥月的神色,斟酌了下,轻声细语地哄道:“前不久爹从临安请了一位厨子,据说做的菜既有特色又美味,格外吸引人。爹本打算后日宴请朝中同僚来府上待客,给沈咎也递了请帖,你若是不愿意见他,后日称病不出来便是了。”
没想到,她说完,卫弥月抬了抬头,乌瞳仿佛有琉璃光色,明亮熠熠:“那个厨子做的菜,真的很吸引人吗?”
“……”
卫繁絮没料到卫弥月的关注点会歪到这儿来,迟疑了一下,方才如实地道:“应当是的。那厨子昨日才到京城,只来得及给祖母做了一顿晚饭,听说祖母吃了赞不绝口。祖母说自从临安后,便不曾吃过这般正宗的杭帮菜……”
卫家大爷、也就是卫弥月的爹曾经外放到临安做知府,去年年底才回来。
彼时一家老小都跟着去了,一待就是五年。卫家原本是京城颇有名望的百年大族,往上数三代都有子孙在朝为官,而卫家大爷卫青临更是这几辈人中的翘楚。从临安回来后,卫青临便被今上提为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升官自然是好事,只不过卫家一家离京太久了,与京城这边的好些关系没有好好维系。再加上近年朝中变化大,几名拔尖儿的新贵都没有机会打上交道。卫青临虽得皇上赏识,但地方官始终比不上京官在皇上身边的分量,这同僚之间还是应当多来往来往。
卫青临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这种人情世故的往来他自己是想不到的,还是多亏了郁氏出的主意。
便是这厨子,也是郁氏娘家托人从临安一带花大价钱请来的。
听说不仅能做杭帮菜,五湖四海的菜系都会做上一两道。
彼时卫家的请帖递出去时,还未曾发生安平侯夫人给卫弥月和沈咎牵红线一事。
现在沈府必定已经收到了请帖,他们就是想再反悔也说不过去了。
而且卫繁絮这么说,也有安慰卫弥月的意思。那沈咎如今正是炙手可热,想要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金银珠宝、山珍海味流水一般送进沈都督府,他又怎么会看得上一位从小小临安来的厨子?
恐怕后日卫府设宴他未必会来。
沈咎来不来卫弥月是不太在意,但是她却打定了主意要尝一尝那名厨子做的菜。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尽办法提高直播间的人气,这种能吸引观众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呢?
待在霖雨院又养了两天身体,到了后日清晨,卫弥月让兰绘去打听一下卫青临今儿在哪里设宴,让金芽给她用一支白玉梨花簪简单地挽了头发,先去了老太太的玉斋堂请安。
先前卫弥月因大病初愈,老太太便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如今她身子大好了,每天早上的请安自然也逃不掉。
要卫弥月说,古人就是繁文缛节太多,请安的时间比她高中上早自习的时间还早。
心里虽这么想,到了玉斋堂,卫弥月还是规规矩矩地按照脑海中的印象,给卫老太太和母亲郁氏都请了安。
厅堂里除了老太太和大夫人郁氏、二夫人周氏之外,还有卫繁絮和两位有些面生的姐妹。穿藕色上衫挑线裙子、模样秀雅的是二姐姐卫盈心,是卫青临的妾室林氏所生。穿着樱色襦裙的是四妹妹卫盛兰,五官更娇媚俏丽一些,她的母亲是二夫人周氏。
卫弥月对这两人有个大致的印象,知晓她们平日也不常与卫弥月原身来往,便只简单打了招呼,也没放在心上。
请罢安后,老太太又特地关怀了几句卫弥月的身体:“蔻丫头的身子可将养好了?前儿我的膝盖风湿严重,也没能经常去看你。”
卫弥月微微低头,学着以前卫弥月说话的模样,轻声细语道:“托祖母的福,孙女已经大好了。”
老太太宽慰地点了点头,看向郁氏道:“若是大好了,过几日就让蔻丫头继续回学堂念书吧。免得与恬丫头她们落下太多,昨日恬丫头为我抄了一遍《地藏经》,我瞧着写的字倒是比之前大有进益。”老太太说着,眉眼间的笑纹藏不住,“这丫头倒是个有心的。”
坐在卫弥月左手边的卫盛兰嘴巴也很甜,立即邀功道:“我听说《地藏经》能求长辈无诸横病,消灾延寿。祖母可有觉得这两日腿脚好多了?”
“好多了,好多了。”卫老太太的风湿与天气有关,几日前下了场春雨,空气湿寒,她的病症严重得床都下不来。这两日天放晴,自然就好多了。
只是老太太偏疼四姑娘卫盛兰一些,就是没好也得说成是好了。
卫盛兰又言语天真道:“那我日后每天都为祖母抄一页经书,用不了多久祖母就能步若流星了。”
自然是把老太太逗得好一通笑。
卫弥月看着面前子孙三辈其乐融融,始终安安静静地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贝锦将早膳一样一样地端了上来,老太太开口,留下一干媳妇儿孙女陪她一起用早膳。
用过早饭后,卫老太太对郁氏和周氏说道:“过一会儿大爷宴请的同僚便到府上了,你们去看看前面的席面准备的如何。若是有哪里疏漏的,及早吩咐人布置妥当了。”
郁氏和周氏应下,领着各自的丫鬟去了前头。卫弥月本也想趁此机会告辞,但是老太太说她这儿院里常年冷清,如今好不容易四个孙女都在跟前,就把她们都留了下来陪自己说说话。
一直到午时,府里的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卫弥月才找到机会从玉斋堂脱身。
出了玉斋堂,卫弥月扭头问身边的金芽:“我爹在哪个院子设宴?”
金芽应一声道:“方才兰绘过来回禀了,是在春泽院。”
春泽院在卫府的东边,临着一片荷花池,是个专门用来设宴的院子。
院子旁边有一座假山,假山上设一座八角凉亭,站在凉亭上能俯瞰整个卫府的风光,视野极好。
兰绘还打听出来那名厨子今日要在春泽院里头做菜,幕天席地的,连灶台都不用,只让人备了些炭火和铁架子。
“那名厨子吩咐帮厨一大早切好了许多新鲜的鹿肉和牛羊肉,又联系外头送来了许多海产,叫牡蛎还是什么的,说是要放在架子上烤着吃……”金芽边说边感慨,“奴婢还是第一次知道海产还能这么吃,三姑娘见多识广,知晓这种吃法吗?”
在金芽心里,卫弥月能写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菜名儿,定是饱览了很多各地的风情饮食谈。
她期待地看向卫弥月,就见卫弥月脚步有些微的停顿,旋即眼睛轻微地亮了亮。
炭火?烤肉?烤生蚝?
这不就是她穿越前常吃的烧烤吗。
卫弥月对这厨子做的“烧烤”更有兴趣了,只不过卫青临设宴,府上来的都是男宾,她一位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跟客人同席的。
平静地摇了摇头,卫弥月思索一番,移步上了春泽院外通往假山的那条游廊。她一面走,一面眼珠子灵活地骨碌碌转:“金芽,今日在春泽院里帮忙的小厮有没有你能说得上话的?”
金芽一五一十道:“倒是有一位。他是大厨房的帮厨,今儿恰好给那位大厨打下手。”
那就再好不过了。卫弥月从腰上系的金累丝小荷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锭银子,放到金芽手里,“那你让他帮我个忙。”
她说得郑重,金芽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就听卫弥月继续说:“那边做好了什么菜,准备上桌前,让他给我留一小份,送到假山上来。”
“……”
先前卫弥月吩咐她和兰绘打听卫大爷设宴一事,她俩人还有一些迷惑,不明白三姑娘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眼下听卫弥月这么说,金芽忍不住看了卫弥月一眼,欲言又止:“三姑娘,您为何……”
卫弥月知道她想问什么,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牵裙倒退着一步一步走上缓坡。“不是都说那名厨子做的菜很好吃吗?今天是宴席,他做的菜又那么特别,我当然想尝一尝。”
在金芽眼中,卫弥月既知道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式,又三天两头让厨房去做,早已坐实了她“吃货”的名头。
所以她这么说,好像没有丝毫问题。金芽在心里记下,跟随卫弥月一块走上假山,进了凉亭,她拿出帕子把石凳和石桌擦干净,引卫弥月坐下,这才走下假山,往春泽院的侧门走去。
春泽院里的席面已经开始,小厮陆陆续续地往屋里送菜,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厨子正在院里的炭火架子后忙活。
白烟袅袅,几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围绕在厨子身旁打下手。金芽叫住准备进院的一名小厮,往他手里塞了几个铜板,让他帮忙喊一个叫鱼乐的帮厨出来。不多时,一个穿着粗褐的少年走到侧门,金芽把卫弥月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卫弥月赏的那锭银子拿给少年,另外细心地补充:“每样只取一点就好,若是有人看到问起,就说是府上的四少爷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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