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的老人眼神平和,但暗藏锋芒。
芮蕤不卑不亢地对视回去。
对方的眼中有审视,片刻后浮上了赞许。
终于,他开口了:“你好,芮蕤。”
老人报上了自己的军衔。
芮蕤点了点头,比陈建设还要高得多。
他沉沉说:“小姑娘,你不简单啊。”
芮蕤嘴角牵起微笑,将话打了回去:“能坐在这里的,都不简单。”
老人笑了起来,接着说:“建设给我看了你的节目,我不认识你,但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奇怪,有的时候,你的表现很像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味深长说道:“战后创伤应激障碍。”
面对对方探究的眼神,芮蕤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波动。
这让老人有些诧异。
明明面前的人年纪尚轻,可她偶尔流露出的眼神,却远超出了她该有的深。
古怪得像是千帆阅尽。
陈建设接话:“不过,我们调查过你的背景,虽然很奇怪,但你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相关的经历。”
这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芮蕤笑了笑:“嗯,我不简单。”
陈建设一笑,房内的三人都笑了起来,刚才冷凝的气氛陡然一变。
老人收回视线,摇摇头,感叹了一句:“或许你是个天生的军人。”
接着,陈建设不紧不慢地将一枚精致的飞机放到了桌上,正是她之前折过的那一枚纸飞机。
“这个,你是怎么折出来的?”
芮蕤扫了一眼,想起来,郑重上次告诉她,纸飞机被别人拿走了,她当时没放在心上,甚至以为是封疆拿的,原来是被拿到这里来了。
她收回了视线:“你们应该看过视频,知道怎么折的。”
陈建设笑了笑,“你这是把打太极的技术应用得炉火纯青啊。”
芮蕤的目光突然利了起来:“你们既然调查过我,那应该已经知道我从出生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你们知道得比我自己更清楚,那还有什么好补充的呢?”
与她相反,老人刚才的犀利已经荡然无存,和蔼地笑了笑:“你说得对,这个不提,因为我们今天找你来,其实是为了感谢你。”
他笑了笑,拿起那架飞机举起,目光隐隐有些激动:“这架模样怪异的飞机外形,启发了我们下一代战机的变形机翼研究。”
芮蕤挑眉,有些诧异对方能提取出其中的机翼技术。
尽管这样的外形设计在她的那个世界并不算尖端,但在科技力量天差地别的现代,一定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之所以过了那么久才找你……”老人看了眼陈建设。
陈建设郝然一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们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
“当初我带着你那架纸飞机去开会的时候,没人能相信,一个明星随手折出来的东西,会有这么大的学问,能同时提升战机的速度与杀伤力,他们都觉得太不可思议,太不科学,就像——”
芮蕤笑了笑:“就像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可她本就是从另一本小说中穿来的,这本就不可思议。
陈建设哈哈大笑:“还记得当初咱们一起打太极的那几个老头吗?是有他们几个做保,内部才同意了交付工程师去试验数据。”
他摇摇头:“其实当时就连我也觉得,现实中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
“可它就是发生了,因为工程师告诉我们,可行,这才是说服他们的根本原因。你是不知道,他当时激动地直接……”
封疆双手抱胸守在门外,看着窗外,脸色沉沉。
片刻后,警卫兵将门打开了,芮蕤与另外两个老人一起走了出来。
封疆转过身,敬了个礼。
老人先离开了,陈建设脸上洋溢着笑容,对芮蕤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孙女是你的粉丝,在家里天天看你的直播。”
芮蕤突然想起了干休所遇到的那个站姐,笑了一下。
他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在那个节目里的折纸飞机的片段,我们让人剪掉了。”
“不过你放心,等到新一代战机面世,被剪掉的那个画面还是会放出来的,在此之前,就先委屈你了。”
“虽然那段画面本身其实没什么,但你应该也知道,总得走个保密的流程。”
芮蕤摇了摇头:“我知道,不会放在心上。”
随即陈建设又看向了封疆,脸上的笑容加深,拍了拍他的肩:“你们俩,很般配。”
封疆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
他又打趣笑道:“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是怕我们为难她?”
封疆浅笑着摇了摇头:“她从来不怕别人的为难。”
芮蕤的性格,遇强则强。
陈建设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你倒是挺了解她的。”
芮蕤被专车送回了家,封疆也在车上。
在这期间,芮蕤的手机终于开机了。
一开机,各种未接电话和短信消息便如雪花般纷纷飞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仔细看去,打的最多的是杨尖,其次是许长久他们,她没有去看具体信息,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她先给杨尖回了个电话。
她离开得太过突然,又是凌晨,想到对方应该还在睡梦中,就没有来得及跟他报备。
打电话的时候,透过窗玻璃上的倒影,她看到封疆正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无从得知他的表情,但他的心情应该不太好。
电话那头,杨尖语气急迫:“小芮,你现在人在哪里?你还好吗?”
即使此刻公司上下都乱了套了,所有人都在找他要说法,所有人都在担心芮蕤是真的塌房了,但他的第一反应,依然是担心芮蕤的人身安全。
芮蕤心中一暖,“我没事,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杨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想到,既然她说是在回家的路上,又可以自如地接电话:“所以你没有被抓吧?”
芮蕤笑了笑:“为什么会以为我被抓了?”
杨尖叹了口气:“你看到现在的热搜了吗?”
“还没有。”
“你在心如肋骨中间有一个画面被节目组剪掉了,你知道吗?所以网上都在传你是犯了事镜头被剪了。”
“我知道被剪了,不过跟犯事无关,具体是什么原因,暂时还不能说。”
既然她说不能说,杨尖就没有多问:“不是就好,不过现在网上已经传得越来越疯了,先是传所有的镜头都被剪了,然后又说有人亲眼看到你被警察带走。”
“再传下去,就该说你被执行死刑枪毙了。”
芮蕤笑了一声。
说这话的时候,杨尖有些憋闷:“你还笑,我都急死了。他们找不到你,现在都在找我,你知道公司楼底下聚集了多少记者吗?所有人都在问你的下落。”
“抱歉,是我牵累了你。”
杨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不是怪你,只要你人没事就好,这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主要还是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散播谣言,恶意败坏你的名声。”
他想到了来自李初生的那个电话,冷哼了一声。
“还有不少踩着你,安利苏盈秀的呢。这个场子,我一定要扳回来。”
“你先在平台上发一条动态说你没事,然后等回头到了家,再拍个视频,澄清一下。”
想了想,他又一顿:“算了,别发视频,直接直播,要是发视频,那帮人恐怕要说视频不可信,还有剪辑的可能。”
芮蕤看着窗户上倒影的封疆的后脑勺,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挂断了杨尖的电话,她又接着回了列表最上方,来自许长久的消息:“你转告大家,不用担心我,我只是突然有事,临时离开而已,现在已经回家了。”
这个时间,他们明明应该已经开始了直播,但许长久却立刻回拨了电话。
“你终于有声音了,我跟子欣都担心死了!”
芮蕤笑着宽慰了几句。
“好吧,既然有事,那你就先去办事吧,你放心,你们的小机器人我会照顾好的。”
芮蕤这才想起,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带上小机器人。
就在这时,电话里也传来了飘忽的机械童音:“他们不要我了吗?”
许长久连忙说道:“当然不是啦,很快就能见到面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小芮,那封疆呢?郑重说他跟你一样有突发状况离开了。”
“嗯,他现在就在我旁边。”芮蕤转过头看向封疆,毫不避讳。
许长久愣了一下,接着笑容有些暧昧,“哦,好,反正你没事就好,那电话我就先挂了,我这边还正在游戏里呢。”
许长久放下手机,表情已经神清气爽,一扫刚才的不安,找到关子欣,交流了一番。
【许长久刚才是在跟芮蕤通话?真的假的?】
【反正我是不太相信的,这说不定是她们联合演的一出戏呢。】
然而很快,芮蕤的社交平台账号就有了动静。
【太好啦,我就说芮蕤不可能出事嘛。】
【可是只是发条动态而已,经纪人也能拿她的账号发呀,又不能证明是本人,这从哪门子的澄清,刚才跟许长久打电话也是,谁能证明对面说话的真的是她啊。】
弹幕上,芮蕤的粉丝都在庆幸,吃瓜的路人则是半信半疑,那些黑粉依然不相信。
不过其他几个男嘉宾都纷纷松了口气,他们原本正要动用人脉询问芮蕤的下落,许长久就已经先一步接到了电话。
他们知道,许长久没有作假的必要,放下了心。
随即心里又有些酸涩,因为与芮蕤一同离开的,还有封疆。刚才又听许长久说到,封疆现在就在蕊蕊的旁边。
两人真的像是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私奔了一样。
平稳行驶的专车在芮蕤家的楼下停下。
封疆与芮蕤一同下了车。
直到一言不发跟着她到了家门口,芮蕤转过身,终于戏谑笑问:“你是不打算回自己家了,要跟我一起回家?”
封疆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芮蕤也没有追问,将门打开,两人进了门。
有一周时间没有回来了,芮蕤将窗户打开,一阵凉风立刻穿过窗户,吹开了室内的沉闷,吹向两人。
封疆站在门口,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芮蕤探究地看着封疆。
从守在夜色中,等待她开门开始,他的情绪就明显不对。
二人之间的问题已经拖了好久很久了,她不喜欢拖泥带水,直接问:“你今天,怎么了?”
封疆却避开了她的视线,掩住了眼中的颓然。
他不得不承认,荣棋的话确实刺激到了他,甚至带来的影响,比他想的还要多。
因为他没有说错。
哪怕两人的实力势均力敌,可他在芮蕤面前,永远落于下风。
他是自卑的。
因为芮蕤从来没有选择过他。
在她的心里,永远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
就像今天,终于轮到他的约会被突然取消,他们之间,好像命中注定永远会被不可抗力分开。
想到这里,封疆的眼中闪过某种压抑的情绪。
这种情绪其实并不是一时兴起,它埋伏已久,总会在午夜梦回时分折磨着他,啃噬他的内心。
他刻意忽略着它,在芮蕤面前,用半真半假的笑掩饰它,以防自己被它拖入黑暗。
他知道,自己藏得很好,芮蕤很少发觉。
然而今天,还是被荣棋三言两语重新勾出来了。
它压在他心上,压得他低下头,缓慢而用力地抱住了她,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肩上。
芮蕤听到他的声音沙哑:“告诉我,如果今天的约会没有取消,你最后会选择我。”
他的手臂逐渐收紧,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髓。
芮蕤轻声说:“封疆,你在怕什么?担心什么?”
每当她想要提起以前的事,总会被封疆岔开。
她逐渐明白,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一直粉饰太平,但纸包不住火,总会露出马脚。
在他每次用伤害自己,来证明她在乎他的时候,在他为了离她更近,每夜攀上她的屋顶,守在她的门外的时候。
“我在怕什么?”封疆像是在极力忍耐,忍到极限,无声地笑了。
“想知道你死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芮蕤没有说话。
封疆的嗓音沙哑,慢慢叙述:“皇室被曝出谋害虫族战役胜利的最大功臣,军方震怒,顺藤摸瓜之下,查出皇室内部早已与虫族勾连,数十年间故意延长战争,利用战争大发横财、人体实验、秘密处决政.敌……”
“只是与后面几条相比,第一条似乎无足轻重了。”
封疆的语速逐渐加快:“只有后来的历史轻描淡写那场由军方推翻皇室的战争,导火索是一位上将的死。”
他松开了困住她的手,“如果不是她的死,或许腐朽不堪的皇室还会苟延残喘数十年,或许战火也会重新燃起,或许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或许会有更多的人颠沛流离。”
封疆的视线缓缓移向芮蕤的双眼:“可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东西。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声音渐轻:“为了牵出对皇室的审判,她一手策划了自己的死亡。”
他依然笑着, 只是眼神中悲戚。
他转过脸:“听到你的死讯,我无法理解——哪怕他已经洞悉了你我的关系,哪怕他再视你为眼中钉, 哪怕他再忌惮你有异心, 就算要过河拆桥,选在你刚打了胜仗最顶峰的时候,未免落人口舌。”
“我更奇怪——你的副官无父无母,被你在战场上捡回去, 没有任何把柄可抓, 他为你奉上全部真诚, 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又怎么会背叛你?”
两人沉默了半晌, “只有一个可能, 杀死你,这个命令, 是你亲自下的。”
他最后一个字沉沉落下,芮蕤眼睫微动。
她慢慢抬眼,日头悄然转动,有一束阳光悄然透过窗户,照亮了她的半张脸,“是啊, 所以,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机关算尽。”
“但至少,也算是得了一个好结果。”
最后一个字, 像是审判庭的一柄小锤落下,让封疆心头坠落。
他轻笑一声, 点了点头:“好结果。”
他低下头,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你的心里装着那些怕你的、恨你的、怨你的平民百姓,装着你的责任,装着你的国家。”
他眼中泛着密布的红血丝,芮蕤轻而易举看出了他一直以来隐藏极深的疯狂:“我嫉妒,嫉妒这些都排在我之前。”
下一秒,他无力地垂下了手:“可我更恨的,是你永远把自己排在最后。”
他笑:“即使是你的副官愿意跟着你赴死,你也提前给他留好了退路——你让我保他。”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天外飘来:“他亲手杀了你,最后,你却让我保住他的命。”
他点了点头,一字一句说:“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有最好的结果。”
芮蕤看着封疆垂下了头,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的目光。
“在狱里见到他的时候,我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慢慢用力。”封疆低低地说。
“他看到我时就知道了,知道是你让我去救他的。”
封疆嗤笑一声:“可他也不想活,所以没有求饶,你看,他并不领你的情。”
听到这里,芮蕤蹲了下来,仰头去看他。
“你猜,我有没有杀了他?”
他的目光与她交接,芮蕤轻声说“”“你松开手了。”
封疆眼也不眨:“我救他,不是因为怜悯同情,也不是想让他活在痛苦中作为惩罚。我救下他,只是想听你亲口跟我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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