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快去……】
下一秒同时被薅起来——
爱莉娜发着呆,没什么表情,直愣愣盯着某块地砖,手上倒是非常灵活。
捉着两团藤蔓,有以下没一下地揪它们的叶子。
“唰,唰,唰……”
不一会,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叶堆。
不敢反抗打扰她被扯得一颤一颤的金藤银藤:……
再扯就要秃了呀!
“叮叮叮叮!!!”金藤率先扭起来。
【小夜莺,去那边!】
爱莉娜回过神来,眨眨眼,才发现它们面对着她的那一部分光溜溜的。
“Oh!”少女迅速缩手,不好意思地耸起肩,讪笑道:“I’m sorry.”
随后看向它们藤蔓齐齐指着的方向。
金藤把她带过来的水池位处宫殿边缘,而它们指引她去的,是殿宇深处。
爱莉娜转过头,犹豫着低声问:“我母后,就在里面吗?”
两株藤蔓齐齐摇晃藤条。
“那个,”爱莉娜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更紧张了,试探道:
“为什么她不自己出来见我呢?”
金藤和银藤先后发出声音。
“叮!”
【她在沉睡!】
“咻!”
【想给她惊喜!】
爱莉娜皱着眉,双手捧着脸撑在膝盖上,微微偏头望着幽暗的殿宇深处。
最后,她深呼一口气,转过身面对如镜水池。
少女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片刻后,轻抬起手,慢慢梳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金色长发。
下一刻,红唇轻启。
“I’m wishing——”清歌悠扬,带着无尽心绪。
“I’m wishing……”宫殿中响起回声,一应一和,更加美妙动听。
“ah~ahahahah——”
金发的少女轻提裙摆,站起身来,踏着轻盈的步伐在宫殿中旋转,歌声传遍每一个角落。
双手挥起,无数花朵绽放,飘动。
闭上眼睛,依旧能完美避开所有障碍。
灵植跟随在她身后摇摆,转着圈舞向宫殿深处。
站在门外试图扒缝的荀风:?
什么动静???
“阿嚏!!”被突然浓郁的花香袭击。
深入宫殿,一座树藤筑造的灵台出现在眼前。
少女慢慢停下步伐。
“咻!”两株藤蔓飞身跃到前方。
下一秒,齐齐释放出强悍的灵力——
灵台之上,树藤巨壁凝结。
爱莉娜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护壁散去之时,她瞳孔紧缩,一下抬起手捂住唇,忍住惊声。
翠晶雕琢的长袍女性雕像静倚森林王座之上,双眼闭着,她出现的那一刻,爱莉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纯木力。
以及一股熟悉的温暖。
在看到王座雕像的那一刻,她无比确定,那就是她的母后。
亚历山大国王陛下是正确的,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除了鼻子有些不同,其他的地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爱莉娜感受到泪水的滑落,但她没有去擦拭,放下手,小心翼翼地迈向那座雕像。
“It is you……?”她轻轻唤道。
她走上王座所在的树藤灵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往日,这里是绝对不容外来力量侵入的领域,而王座之上,木灵之心的本貌也不容窥视,即使站在灵台之下,所能看见的也只是一片模糊。
但这些,轻而易举登上灵台的少女并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爱莉娜慢慢跪下身,伏在雕像的膝上,无限依恋,碧蓝的眼痴痴望向那张温柔的面容。
“mother.”
声音落下,翠晶雕像猛地睁开双眼——
“呜——”浑厚号角声再度传遍木灵谷主城。
一道身着金纹青绸袍的身影自中央高塔中飞出。
“大谷主!”数名阵堂长老迎上来:“谷中灵气忽而暴盛!”
荀风眉间紧蹙:“加强战备。”
“是!”
得天丹塔,禁地。
“午时了……”
女修望着天空中炽耀的骄阳,轻声叹道。
此刻,便是最佳的时机。
玉寒酥立于空中,看着山巅逐渐虚弱下去的月阴渊海阵,抬起手。
悬在阵心的深紫长剑猛地爆发强烈光芒。
“二娘子……!”主阵许久的留心丹已经力竭,此刻忽然得以松下,望向远处的女修。
“都退下吧,”玉寒酥冷声道:“接下来的阵法,我一人即可。”
她的目光始终不移,定格山巅中央处的青年。
陆晋双眸紧闭,盘膝悬空,上身的法衣已经全部褪去。
充满力量感的肩背、胸腹处,纵横着一片墨与金交织的纹路。
隐隐约约。
细看去,三足神鸟栩栩如生。
“啪嗒。”砸在少女白皙的手背上, 化作一阵灵气消散。
柔光闪过,眨眼之间,翠晶凝成的雕像消失不见, 像是褪去最外层的石衣。
身着金纹霜色裙袍的女人出现在王座之上, 墨发盘起,藤蔓绕做她的发钗,双瞳点青,散发出的气息, 如远古森山一般广袤神秘, 却又不沉重, 反而让人感到心中一松。
额心一道翠金古印,是她身为木系皇者的象征。
爱莉娜依旧伏在她的膝上, 而手下的触感不再是冷冰冰的硬石, 而是变为温暖的柔软。
她怔滞着,泪水不停地滑落。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她怕一旦有所动作,就立即惊醒,再也无法恢复了。
木灵之心,更准确的说,是奥尔奇亚拉故去的王后,莫莉·玛丽安娜, 轻轻抬起手,抚上女儿的面容。
【我的孩子……】许久之后,王座上的女人才开口,温柔哽咽。
她发出声音的方式很神异, 或许,这是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人类。
爱莉娜颤抖着抬起手臂, 握上那只将她的发丝轻轻挽至耳后的手。
“妈妈……!”鼻尖酸涩,再也忍不住埋首放声哭泣。
而木灵就那样哀伤地注视着她,不发一言,垂首落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爱莉娜哭得很伤心,原本轻灵动听的声音此刻也带上了沙哑破碎:
“Why?为什么,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我……!父王……!”
“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
她的眼睛蓄满泪水,整张脸都被打湿,抬着头,激动又渴盼,望着自己的母亲。
【……我明白,】木灵看着她,轻声回应:【我都明白。】
爱莉娜抹去让眼睛模糊的水汽,抬头望向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根细长的指压在她的唇上。
【好孩子。】王座上的木灵叹道,随后,阻止少女出言的手换了地方。
点在她的眉心。
爱莉娜不明所以。
下一刻,猛地睁大眼——
而后闭眼昏了过去。
无数壁画飞转。
远古洪荒,手握神界之钥的最后一位女神在天降金炎中化为虚无,身归混沌,神界之门就此关闭。
神族亡,人族兴。
而后,人修纵横五洲,西洲、中洲、东洲、南洲海域,即便是环境恶劣到极点的北洲,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但不知何时起,北洲的霜雪冰天越发可怖,变为生灵禁域。
而原本水草丰美,旷野遍布的西洲出现了一群形状怪异,不依灵气而生,反以生灵血肉灵魂为食的怪物。
黑气缭绕,罪恶滔天。
那是人族记忆中最早的妖魔之物。
西洲幅员辽阔,无数族群生活在那里,然而,短短五百年,几乎在妖灾之下全灭,千千万万人修被妖魔之气感染、或是化作妖魔腹中食。
灾乱之下,七位渡劫巅峰大能横空出世,设西洲镇魔大阵,功成身退飞升成仙,此后世间安宁。
而人族的领地缩减几乎一半。
爱莉娜落入一片虚无之中,心中震动,温柔的女声响在她耳畔,跟随着飞旋转换的古壁画缓缓诉说着。
“妈妈?”她呆住了,唤道:
“是你吗……?”
【爱莉娜,我的女儿,】木灵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有所不忍:
【你能来到这里,来到我的面前,我相信一定是天意,要我告诉你一切。】
“什么?”爱莉娜抬起头,不安地转身望着四周:“妈妈?母后!你在哪里?”
“你要我知道什么?”
“嗬……!”
一片刺眼的光闪过,爱莉娜抬起手遮住眼睛。
再放下时,她已经不在刚刚那一片黑暗中了。
爱莉娜向前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抽气。
碧蓝晴空下,一片幽深湖水的中心处,翠色的灵石悬在空中,初具人形。
而这片湖泊远处的山峰,她觉得很眼熟。
非常像佑林城的莹翠湖东侧群山。
“这里是我的记忆。”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与此同时,整片空间瞬间静止。
爱莉娜转过头。
女人站在离她三米的地方,和她八分相似的面容上带着温柔笑意。
“妈妈!”爱莉娜急匆匆回过身,一路小跑到木灵身边,忍不住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侧。
木灵笑着摸摸她的头,低声说:“我的小夜莺。”
“我离开奥尔奇亚拉的时候,你还躺在那张小床上。”
“妈妈,”她的心中充斥着疑惑与不安:“您……”
木灵之心牵着她的手,示意她转过头。
爱莉娜复又看向那座蕴养着翠晶雕像的湖。
“那是您吗?”她望着水面上尚未彻底成型的雕像,像是不敢确定地喃语。
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那就是她的母亲。
“是的,”木灵之心回答道:“爱莉娜,我并不是人族。”
“甚至在降世之时,并不是活物。”
“什……么……?”爱莉娜呆住了。
木灵抬起手,轻轻一挥。
停滞的湖中画面又开始动了。
日月移转,昼夜更替,湖泊中心的翠晶雕像开始飞速成长。
模糊的人型逐渐清晰,眉眼、身形越来越逼近真人,姿势也由侧躺变为坐起。
某一个月夜,它睁开了眼。
【木灵——】一道沉重威严,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自遥远的天际传来。
赐予它名字。
“我是远古妖灾之时,天道为人族准备的七件镇物之一。”木灵之心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金、木、水、火、土,还有时空,唯有木,代表着生机,因此,我修得人身,觉醒灵智,被天道选作连接西洲大阵的七件镇物。”
“封神大阵建成之后,妖灾平息,我即将陷入沉睡,但我的沉睡之地生机太过繁茂,极易招来祸患,”
“所以,我便培养出了一株灵植,又助力那个负责埋下木系阵眼的荀姓修士,命他建造木灵谷,以保护阵眼不受侵损。”
“而其他镇物……”
“土系镇物早已与大地融为一体,水系镇物深埋南洲海底,金系与火系镶嵌在西洲大阵之上,非天力不可动摇,而空间、时间两件,玄之又玄,恐怕除了天道,就无人知晓它们在哪了。”
爱莉娜听着听着,已经是惊呆了,表情一片空白。
What?
什么东西?
她觉得母后说的话她每个字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
木灵泄了下气,笑着摇摇头,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
“小呆瓜,你有在听妈妈说话吗?”
“嗷!”爱莉娜捂住额头,回过神来,委屈巴巴:“听着呢听着呢。”
木灵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挥手,前方的画面又是一转。
竟变成了一副可怖的神陨巨画。
遮蔽天云山川的太阳金炎焚烧着苍白的女神,她平躺着的肉身面容平静,连衣物也没有损坏一丝一毫,依旧绝丽,依旧不染俗尘。
而悬在身躯之上,无法融入身体的灵魂受尽折磨,痛苦嘶吼。
天际之下,神战后苟延残喘勉强存活的人修们望着一片烈火烧云的美景,欣赏着这场专为神灵准备的极刑。
“她就是人族记载中,陨落在天道火焰中的最后一个女神。”木灵说道:
“神刑烧了很久,她的身躯、魂魄,全部灰飞烟灭。”
爱莉娜不忍再看,那幅图仿佛携带着血怨,让她神魂不静。
缓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犹疑了一下,开口道:“人族记载中的……”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的语气不太对劲。
而且,如果最后一个神灰飞烟灭了。
那陆晋他们家族守护的北洲神墓里葬着谁呢?
“没错,”木灵赞许地看向她:“事实上,她不是最后一个。”
“天道欲灭神族,可神族诞生于天地之间,自然不会甘心就戮。”
爱莉娜:“所以,他们建造了北洲神墓?”
这一次轮到木灵之心惊讶了:“你如何得知神墓之事?”
“我……”爱莉娜不知道要怎么总结。
木灵拍拍她,笑着说:“不急,你待会儿再和妈妈慢慢说。”
安抚完她,木灵接着道:“神族在被灭族之前,留下了一对双胞胎,集全族之力,修造了两座神墓,以抵御天道惩罚,保护最后的双生神。”
“双生神一个被封印在北洲,一个封印在西洲。”
爱莉娜猛地抬起头:“西洲?西洲也有一座神墓?”
“那妖灾……”
“是。”木灵颔首,语气中带着沉重:“西洲封印的遗神神格复苏,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的出现会引发妖灾。”
“……或许,”木灵的眉心蹙起:“这是神族的复仇。”
爱莉娜眼中闪动,随后一下抓住了母亲的手:“妈妈,那如果,如果北洲的神墓也复苏了……”
“会怎么样?”
木灵摇摇头:“无法预料。”
“北洲神墓一直非常平静,但当时设置西洲大阵的时候,阵力有一部分分去了北洲,以作预警探测之用,我想,天道对它应当还有一番安排。”
爱莉娜的心越沉越低。
天道确实对北洲有安排。
四氏族。
可是现在,缺了一角。
“现在,你来说说,”木灵看着眼前发呆的女儿:“你是怎么知道神墓的事的?”
“什么?!”青藤殿中,王座上的女人猛地攥紧扶手,随后又缓缓泄下力,凝望着天际,喃喃自语:
“怪不得,怪不得……”
将来到修真界之后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母亲的爱莉娜也跟着一惊。
“妈妈?怎么了?”
“怪不得什么?”
木灵之心闭了闭眼。
怪不得,当初她会突然从数千年的沉睡中清醒过来,原来是神墓出了事。
“妈妈,”爱莉娜像是能读懂她心思一样,忽然问道:
“您是怎么从修真界去到奥尔奇亚拉的呢?”
木灵的眉轻轻皱起,像是思索了很久,随后说道:“是天道的意志。”
“我修成人身,却没有体会过人的七情六欲,难成大道,成仙历雷劫,我算是半仙之质,天道将我的灵魂送出界外历练,我选中了奥尔奇亚拉所在的世界。”
“那,那,”爱莉娜激动起来:“那您还能……”
“不能了。”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但说出口的话却如针刺疼人心:
“爱莉娜,我不会离开这里,即便再过千万年,只要封印阵还在一天,我就不会离开这里。”
“可是,”爱莉娜的泪水涌出:“您已经出去过了呀!”
“天道只给我一次机会,”木灵抬手拭去她的泪水:“我能遇见你的父亲,能有你,我很满足。”
爱莉娜心中疼痛难忍,眼泪不断地淌下来:“no……”
“这是我的责任,你明白吗?”木灵摸摸她的头:“就像你的父亲有治国安民的责任,你也有你自己的责任,这是无法舍弃的。”
“好了,不哭了,怎么老像你父亲那样哭鼻子呢?”她笑着说。
爱莉娜抽抽噎噎,擦着泪,忽地顿了一下:“嗯?”
木灵微笑:“怎么了?”
爱莉娜疑惑地抬起头:“父王老是哭鼻子吗?”
“是啊,”木灵迅速回答:“我刚到奥尔奇亚拉的时候,在森林里遇见他,他当时骑着一匹白马,见着我呆了好久,然后突然下马唱起歌,非要拉着我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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