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是重播,昨晚穗波凉子已经看过,虽然再重温一遍也可以,但毕竟不如第一次看时喜欢,她咬着带着一点冰淇淋甜味的木勺,小心翼翼地看夏油杰的侧脸,然而也许是今天刚刚经历过战斗,又或者其实他也看过昨晚的直播,总之,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全都集中在电视上,竟然比往日敏锐多也快速多地发现了她的视线。
在夏油杰看向她的时候,黑发少女很局促地扭过了头,又即刻因为这动作太欲盖弥彰所以又扭回去看他,夏油杰一愣,旋即笑起来,问她:“怎么了?是我吃到嘴边了吗?”
他吃的是抹茶雪糕,外面有一层抹茶粉,所以有时候会吃到嘴外。
但其实这次是没有的。
只是除此之外穗波凉子一时间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所以只好点了头。
坐在最那侧的五条悟往这边扫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然后夏油杰下意识就抽了一旁矮柜上的纸巾擦脸,但是因为他脸上根本没沾上,既然没有,那肯定怎么擦都是擦不到的,只是他还没擦几下,穗波凉子就窘迫起来了,她伸手,直接拿过他手里的纸巾,夏油杰反应过来了所以直接松手让给她了,她也没犹豫,伸直手臂看起来很仔细地实则一点用也没有地帮他擦了擦嘴角,然后立刻把纸巾团成一团,投掷到一边的垃圾篓里了。
“现在好了。”一气呵成把所有事情做完的穗波凉子呼出一口气,说。
她是安心了,然而被突然擦了一通的夏油杰短暂地愣住了,他有些惊讶地盯着做出这样和平日性格并不相符动作的穗波凉子,有点惊诧地眨眨眼。
显然,夏油君是惊诧于她刚刚有些逾矩的举动。
意识到这一点的穗波凉子心头一跳,然而比起‘夏油君擦了半天没发现东西继而怀疑她在撒谎,又开始猜测她为什么撒谎’这种也许会想多米诺骨牌倒塌一样的事件发生,她还是宁愿就逾矩一下,掉两点可以补救的好感度来的比较痛快一点。
不过,虽然心下是一点也不后悔的,但她道歉的态度却非常诚恳:“不好意思,夏油君,是我冒——”
“啊,当然没关系。”意识到她马上要说什么的夏油杰回过神,即刻笑起来,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与其说是冒犯我,不如说——嗯,这么说倒是我在冒犯你了,穗波同学,但是……话不能说不一半,所以,还是觉得应该说比较好?”
他顿了一下,在穗波凉子困惑不解地睁大一点眼睛望向他时,却卖关子一样,沉思一般地单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下巴,盯着她,露出了一个像狐狸一样的笑:
“因为刚刚,突然感觉,穗波同学变得和小时候一样了。”
第23章
在那之后的中午, 五条悟和夏油杰带着第一天到高专的穗波凉子去了食堂,把他们觉得口感还不错的食物都推荐了一遍,穗波凉子纠结了一会儿, 点了一碗豚骨拉面尝了尝味道, 的确不错。
由于咒术高专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天又太热,其他季节的时候他们一般会结伴到食堂来吃, 但在夏天, 他们只会发短信给食堂, 然后等做好后, 让杰操纵咒灵去拿回来, 总之蛮方便的, 就是如果被发现了的话, 会被夜蛾正道——他们的班主任骂。
但据他们说,骂归骂, 骂多了也就习惯了,而且穗波凉子算是借宿生,就算骂也完全不会骂到她,所以没有关系,叫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而且就算让他们写检讨,他们也有办法赖掉。
听上去像是一种久病成医,让穗波凉子对未来的高专生活产生了一些担忧。
但她已经住进来了, 再担忧似乎也没用了。
吃完饭后, 穗波凉子没再去夏油杰的房间里打游戏, 一方面是她本来就对游戏兴趣不大,而有她在, 夏油杰五条悟中就必定有一个人得分出心思来教她,让他们玩的也不尽兴,二是她毕竟是女生,偶尔去去就还可以,但却不太应该独身一直呆在男生的宿舍里,因此算了。
因而,接下来的半天,她就只呆在宿舍更细致地整理起自己的衣物和相关摆设,以及通过手机和其他的,在原学校里的同学们聊聊天,等到第二天,她才见到了夏油杰和五条悟屡次在她面前提到的,他们这一届的唯一一位女生家入硝子。
说一见如故,那还是稍微有点夸张,更何况穗波凉子隐约觉得在一开始打得火热的友谊一般来说不会走到最后,所以她们一开始只是很客气地试探了几句,各自都没表现得太热络。
但家入硝子是个很可爱的短头发的女生,也并不像五条悟一样前十几年都完全活在大宅子里对很多事情一窍不通,她对现在流行的东西如数家珍,因此很快就和穗波凉子聊到了一起。
女生宿舍在四楼,她们之间只隔了一间屋子,来去都很方便,后面也不再需要聚在男生的宿舍聊天,经常你来我的屋子,我来你的屋子,一起团在沙发上看时下的新电视剧,或者托辅助监督上山时带些旧电视剧的DVD来放映重温,总之,在不断地看剧追剧聊明星和流行服饰中,她们的友谊就这样升温了。
不过虽然家入硝子并不怎么会接祓除咒灵的任务,但她所拥有的术式是反转术式,在咒灵频出的季节,常常会接到过多的,需要治疗咒术师的任务,是分热季淡季的工作,每次治疗完,她看上去都比连出了好几个任务的夏油杰五条悟都要疲惫,穗波凉子有点担心她,但她总说自己早就习惯了。
不过最近两周,她的任务不怎么多,所以倒得了难得的清闲。
而穗波凉子,在这段时间里,也跟着夏油杰五条悟去出过几个一级咒灵的任务,没有用上春日笼的机会,怎么去就怎么回来,除了在炎炎夏日里多看两眼绿树成荫的风景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不过……
“这是给夏油君和五条君的。”
快递也是夏油杰的咒灵去拿,因此大家总习惯在他的屋子里拆快递,穗波凉子动作娴熟地将纸盒子用裁纸刀划开,从里面取出两个盒子递给他:“五条君不在,所以麻烦夏油君转交给他吧,也省得我晚上下楼来了,总感觉楼梯间虫子好多。”
天太热,到了晚上也热,虽然楼梯间有灯也按了驱虫装置,但高专本来就建在深山里,点多少蚊香都驱不干净虫,所以非必要的话,穗波凉子也并不想在半夜迈出空调房一步去喂蚊子。
夏油杰也理解她,因此点点头,在下意识应下的同时,伸手接过她的东西,扫过一眼后发现不对,略略蹙起眉,仔细读出了上面的字:“防、晒、霜?”
穗波凉子送她这东西显然让记忆力很好且在某些方面有点敏//感的黑发少年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又看了看自己手臂的肤色,因为这个夏天他晒得的确有点多了,手臂外侧和内侧出现了很明显的色差,他心里知道穗波同学送这个东西一定事出有因,然而心里却不愿意承认,垂死挣扎般用一种不太确定地语调犹疑地询问:“穗波同学,难道我真的,晒黑了吗?”
他想起在之前任务里自己常常因为抵御不住好友的胡搅蛮缠而顶着大太阳出去不得不去买雪糕买冰饮,甚至在日头下和他一起排队只是为了买甜品的场面。
虽然他倒也,也许,平日里,不是那么在乎外貌——
不,他还是有点在乎的,更何况是被女生指出有点黑需要涂防晒这种事,他非常,无比在乎。
正因为太在乎了,所以他一时也没法再维持平日里他脸上总有的,那种温和的微笑了,只用一种期待又没那么期待的目光看着她,而此时,在旁边叼着棒棒糖,同样在拆快递的家入硝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其实没有晒黑很多,但和春天见的时候似乎的确有一点区别……”穗波凉子知道她送他防晒霜就必定有这一问,也知道她这么说他肯定会受伤,但她看着男生很白皙的手臂内侧和已经晒成深小麦色的手臂外侧,还是没能昧着良心说没黑。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夏油杰,转而为他找起理由来了:“更何况,前几天夏油君不是还和五条君去北海道做任务了吗,顺便去北海道玩了一趟,这么热的天没做防晒措施,又被海风吹,所以……”
“所以是黑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黑并且不会被晒黑的夏油杰叹了一口气,不在自欺欺人,转而接上了她的话。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肤色,也要小心晒伤嘛,而且五条君也黑了……”
已经明白她言下之意的夏油杰抬手捂住了脸:“我知道了,穗波同学,不必再说了。”
“但是夏油君还是很帅的!”
“谢谢你,但是,不用再安慰我了,穗波同学。”
“我才没有安慰你呢,是在我心里,夏油君一直都很帅。”
黑发少女露出有点认真的表情摆摆手,在这种时候,总是适合将真心话包装包装,以打趣玩笑安慰的样子在大庭广众下以坦荡的语气轻飘飘地说出口的:“五条君虽然比夏油君白,但在我心里,并不见得比夏油君好看。”
“这话即便是用来安慰夏油的,听上去也太假了。”从开始听到现在的家入硝子将口中的棒棒糖咬碎,将塑料管子抽出来扔到垃圾桶里,有些不解地看向穗波凉子,问,“要是真的的话,凉子,你的帅气是加上性格的帅气吗?果然吧,因为五条的性格太鸡掰,所以即便是大帅哥看上去也不帅了。”
“硝子,你这话说的真伤人啊。”
“夏油,我是好心地在劝你不要因为凉子的安慰就迷失了自己呐。”
“哈哈,硝子,你是在因为昨天夏油君不小心把你点的最后一份鳗鱼饭吃掉了所以故意攻击他吧?”
“才没有呢,是对人渣的实话实说。”家入硝子说着,摸了摸口袋,其实下意识想要摸出烟盒,不过因为是在室内,抽烟也太没品了,所以只好从旁边的柜子上又捞下一支棒棒糖来。
是五条悟留下来的,但他甜品总是很多,也乐于分享,家入硝子每次来都要顺点棒棒糖回去。
她剥开棒棒糖上面的塑料纸,穗波凉子也正低头拆着新的快递,她只看了快递盒子里露出来的一角就认出了这是当下很流行的首饰牌子,随口问:“你的新耳坠到了吗?”
“是的,我还买了同款的项链,是硝子的礼物噢?”穗波凉子说着,将长条形的盒子抽出来,笑盈盈地,献宝似的递到了家入硝子的面前。
“谢谢,不过这种项链不是情侣项链吗,虽然最近也流行当好友项链来戴……总之,要你戴一款我戴一款才好吧?啊,这个表情,我懂了,真会啊,凉子,我会买给你的。”
“真的吗,那我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期待了哦?”
黑发少女今日心情显然不错,笑意比平日要更真,笑的幅度要比往日更大,因为在和好友开玩笑,所以说话时都带着笑音,轻飘飘的鸟雀一样往上飞,夏油杰循着她的声音盯着她的侧脸看,她今天没扎辫子,黑色的,柔顺的长发肆意披散在她的肩头背部,随着她的动作,他窥见她耳垂一闪而过的,反光的亮色。
他并不总是会盯着女生的耳垂看的人,但在此刻,他却挺迅速地回忆起记忆中少女曾挂有耳坠的某一眼,于是蹙了一下眉,不太确定地问:“我记得之前,穗波同学好像戴的还是耳夹?”
耳夹戴起来好看虽然好看,然而戴久了却夹的耳朵又麻又痛,因此穗波凉子只为了夏油君,在他们去烤肉店时特地戴过一次,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因而下意识地露出了一星半点惊讶又有些惊喜的情绪来。
“是的,夏油君记性真好。”她这么,带着一点笑意的说着,低下头,借着拆耳坠盒子的动作让如瀑一样的黑色长发垂下,遮住她的脸颊的同时,又用与之前并无差别的语气很平常轻松地和他介绍:
“是前天硝子帮我打的,因为有反转术式,所以痛一秒钟耳洞就打好又痊愈了,不过因为我和硝子都没有耳洞,是临时起意,所以是临时在山下的百円店买的耳钉,一点也不好看,所以我今天特意没有编辫子,想让头发散下来挡住它的。”
她说着,撩起长发,将发丝勾到耳后,将靠着夏油杰这侧的耳钉褪下来时,夏油杰也看见了她耳垂上挂着的那有些浮夸的,满是水钻,和她气质完全不相符的浮夸耳钉。
因为实在太浮夸,所以夏油杰也没忍住笑了起来,点点头,附和她:“的确是很不好看的耳钉。”
“是吧?”黑发少女像是肯定了他认同似的看了他一眼,耳后,笑盈盈地将耳钉拆下,然而,她毕竟是头两回戴这种东西,挂上耳坠时,因为没有对镜子,所以始终无法将耳堵装上,见她来回两次都没成功,坐在她身侧的夏油杰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这里,我来吧。”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在相触的那一刻,穗波凉子的指尖下意识收缩了一点,然而,转而又恢复了,她侧过脸,抬眼,不知道为何迟疑着看了他一眼,而后伸手将指尖的,颜色近乎透明的耳堵递给了他,少女的体温比他低一点,在交接时,她带着一点指甲的指尖扫过了掌心,带来一点很轻的,近乎不存在的痒意。
“……谢谢。”她下意识地和他道谢,然而夏油君却并不太想和她说“没关系”,只是带着笑点了点头,伸出手,很轻巧地帮她这一侧的耳坠戴好。
这对他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不需要凑近她,只需要维持在很正常的距离就能做到,也不需要耗费太长时间,只需要一个呼吸就能完成,他的指尖甚至只能算是扫过她的耳垂,还来不及将温度传递过去,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只是朋友之间的随手一帮,所以谁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该多说什么,穗波凉子垂下一点眼睑,轻轻抚摸一下耳垂上耳坠垂下的那一缕很短的流苏后,便扬起笑靥,将手里还装着另一只耳坠的盒子递给家入硝子,请她来帮自己戴上了。
至于那被她戴过的,只是暂时一用的廉价浮夸耳钉,则被随手放在了不知道哪里,按照往日的惯例,夏油杰将会在下一次垃圾清理日,将它连带着那些被拆开的快递盒子,一起扔到高专外的垃圾回收点。
但是……
鬼使神差般。
夏油杰留下了它。
第24章
暑假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每天熬到很晚睡觉,又睡到很晚起来,偶尔做些作业, 但大多数时候不是在看小说看电视, 就是跑到隔壁或者楼下去聚聚,总而言之,即便再怎么不舍得, 这样闲适的, 只要想就能随时见到暗恋之人的日子, 很快也就迎来了结束的时候。
因为也不能一个暑假都在高专, 所以八月二十号左右的时候, 穗波凉子就将离开这里, 但大概寒假春假的时候还会来住, 所以也不必全都搬走,总之这些东西大多都由夏油杰的咒灵帮忙整理, 并不需要她操太多心。
而在她即将走之前的倒数第二个晚上,都没任务的四个人在五条悟的房间里拖出了一张之前就有用过的小桌子和电磁锅,拿出之前拖食堂的工作人员准备好的食材,再连接上插排和插头,在黄昏的空调房里煮起了寿喜锅吃。
虽然穗波凉子和夏油杰的烘焙课成绩都不错, 其实也不用每次都煮寿喜锅吃,但其他的菜式做起来太麻烦,而且明明是聚会, 没有只叫两个人出力的道理, 所以每次在宿舍里吃, 他们都只是煮寿喜锅。
汤底很快沸腾,味道伴随着水蒸气弥散在室内, 八月份的天还是热的不行,外面热,里面开着空调还是很容易热,所以他们还搬出了久没用过的立式风扇在旁边吹,五条悟格外怕热,穗波凉子还特地回宿舍拿了个小手持电风扇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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