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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我描春(二时肆)


“是的,是声声吗?时间过得真快,感觉不久之前你还是个小娃娃呢。”
楚轻烟眉眼舒展,将沈行之手上提着的红色包装礼盒递给了白郁声,“新年快乐,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擅自登门,实在不太好意思,一点点小礼物,收着吧。”
“没有没有,沈知言已经和我说过了,楚姨新年快乐。”
白郁声抱着自己手上沉甸甸的礼盒,往玄关处退了一步,将外面三个人迎了进来,“外面风大,快进来。”
沈知言在外面快将白家别墅大门口的楼梯给搓干净了,等到沈行之与楚轻烟走进别墅,他才走到白郁声身边,小拇指微微勾了一下女孩温热的掌心,带着室外凛冽的寒意。
“早上被我父母叫去谈了一上午,没有来得及回你的微信,这样会不会太匆忙,被吓到了吗?”
虽然沈知言的指尖冰凉,但白郁声这会儿就好像被火燎了一下,皮肤连着经脉,一直灼烧到了心底,暖融融的一片。
“还行吧,确实有些被吓到。”
白洪明见自己的女儿跑去开了小半天的门,好半天了都没回来,直接拽着炒菜铲,套着一身围裙就找了过来。
“跑哪去玩了?怎么……”
他率先撞上了刚换好拖鞋的沈行之与楚轻烟夫妇二人,直接在原地卡顿了一瞬,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哟,什么风把您二人也给吹来了?咱们也有好多年没见了吧,新年快乐啊,里边请,还真发愁饭烧多了怎么办呢。”
白洪明将手上的锅铲往身后背,又好像注意到了自己身上这会儿正穿着围裙,一大男人的,白郁声头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神情。
烟火气在声声互相道喜中浓烈了起来,沈知言的拇指依旧勾着白郁声的手,在她的掌心里轻轻摸索着,像是安抚,又像是带着有些隐秘却又诚恳的歉意。
“你没有和白叔说吗?”
长辈绕过大厅的屏风隔断,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白郁声没忍住,伸手环着沈知言的腰,凑上去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的体温还没有被室内的暖气哄热,冷冽的寒风夹杂着一股白郁声熟悉的橘皮酸涩香,像是冬季依旧热烈的海岸,浪花翻滚,卷着来自西伯利亚的雪松。
她喟叹了一声,往后撤了几步,和沈知言拉开距离。
“这几天在忙什么?”
沈知言早就习惯了白郁声经常会莫名奇妙出现的占便宜行为,指尖在她的掌心剐蹭了几下,“在考虑你出国的事情。”
他们两个在隔断屏风后磨蹭得太久,久到在客厅聊天的长辈都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声声,爸爸还有几道菜没有准备,你先陪一陪楚姨和沈叔叔,顺便去楼上把你哥叫下来。”
白郁声应了一嘴,两个人的话题就此中断,她也没有执着于沈知言到底考虑出什么名堂。
“不用喊了,我下来了。”
白朔行依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纯白衬衫,下身搭着一条纯黑的西装裤,衬衫下摆扎在西装裤中,褶皱处投下一片淡黄的阴影,显得整个人瘦削挺拔,白郁声真觉得他顶着一张臭脸看上去就像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判官,一双微微上扬的眼刻薄无情,像是下一秒就能执笔定人生死。
他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淡漠地扫了白郁声一眼,眼里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直接略过了她身边的沈知言。
“楚姨好,沈叔好。”
白洪明多少也猜出来了楚轻烟与沈行之来拜访的意思,他庆幸还好自己许久没有做饭,买菜没有个分寸,按照份量,就算再来一户人家估计都吃不完。
但总归是没什么准备,再加上自从苏蕙离世之后白洪明身边没有第二个女人了,他也并不是很清楚要怎么处理自己子女的情感问题。
特别是还得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聊这些……
圆桌上一共也就六个人,白洪明表现得倒是比白郁声还有些紧张。
楚轻烟不像一般的家长,逮着孩子的情感问题就聊个不停,甚至在几个孩子面前完全没有要聊这个话题的打算,只是扯着其他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只是白洪明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整桌的气氛都缓和了下来。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匣子便不自觉打了开来,久别重逢的尴尬劲头也消失得干净,白洪明也显得有些不那么拘谨了。
饭桌上只剩下白朔行一个人干嚼着白饭,一脸别扭。
“要我说啊,孩子的事情还是得早早定下来好,免得节外生枝啊,声声这会儿年纪不大,咱们可以先订婚嘛,等到后面他们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了,再举办婚礼也不迟。”
白洪明显然是喝得有点高了,大着舌头,什么话都往外蹦。
“我也正有此意,就看这俩孩子自己……”
双方家长话正投机,白郁声扒着自己的饭碗,藏在桌子下的膝盖轻轻顶了沈知言两下。
沈知言知道她的意思,右手在桌子底下摁了把女孩的膝盖骨,指尖撩过她毛茸茸的裤子,密密麻麻地痒。
两个人的小动作坐在餐桌对面的几个长辈没注意到,倒是被坐在一旁的白朔行看完了全程,整个人都皱巴在了一起。
白洪明独来独往惯了,再加上他的地位使然,除了个别几个生意伙伴,也没什么人愿意与他推心置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私人时间几乎被工作和家庭给侵占满了,这乍一见着自己的昔日好友,总有些唏嘘,甚至完全没有了平时稳重的样子,拉着两人在客厅聊了不久的话。
家里有长辈在,再加上神出鬼没的白朔行,白郁声也不太敢和沈知言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两个人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边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喧闹的春晚。
“你刚刚说,你在考虑我出国进修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郁声捏着遥控器,目不转视地盯着客厅正中间的电视,但是里边的内容倒是一点都没能看进去,歌词都闹钟略过,只留下身边沈知言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考虑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办,要怎么适应,要怎么生活,出行会不会不方便,与人沟通的时候会不会有困难……考虑很多。”
两个人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确实很有默契,比如现在沈知言也没有看白郁声,视线又好像并没有落在绚丽多彩的春晚舞台上,像是盯着电视上放的钟表,算着今年还有几个小时的存留。
白郁声安静了一小会儿,春晚的声音热闹非凡,从电视音响里传出来,笼罩在两个人之间。
“困难总归是会被克服的吧,人总归是要不断向前走的。”
白郁声绞着自己的手指,她不习惯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实木的沙发,时间坐长了难免肌肉酸痛,她梗着腿,没让沈知言看出自己的异常来。
有些话难以启齿,比如出国也不仅仅是为了进修提升自己,她更想尝试去走沈知言走过的路,去看一眼他看过的风景,去呼吸他吹过的晚风。
“我相信这些困难你都能克服。”沈知言好像是发现了小姑娘坐着并不舒服,他从旁边捞过一个靠枕,往她身后垫。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混杂在气势恢宏的春晚节目中,就像飓风携带而来的一片枯叶。
“其实我很自私,考虑了那么久,我依旧不可否认,我会很想你这个事实。”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宝宝,结局好卡,改了好几版也不满意,最近经常断更呜呜。
可能是见家长我也很紧张哇!
晚上会有第二更,评论区发红包,再次向读者宝宝们道歉呜呜。

第75章 大结局(下)
三年五载的时光好像在人们步入二十大关之际被加了速,转瞬即逝,佛罗伦萨的夏季少雨,干燥热烈的暖风烘烤着街上每一块石砖,广场喷泉边上围着不少穿着吊带碎花裙子的姑娘,没有人在意猛烈的阳光。
白郁声完成了最后阶段的课业学习,在佛罗伦萨的最后一个学期就算悄然落幕了,她沿着小镇石板砖慢悠悠地晃荡着。
她初来乍到那一会儿确实也害怕这边地中海气候无情的艳阳会不会将她晒黑,防晒装备总是做得最严实的那一个,但是在这边适应了一年以后,也渐渐放了开来,学着这边本地的姑娘一样,最多在碎花小吊带外面披上一层薄薄的蕾丝披肩。
少女的体态一直保持得很好,背本就纤薄笔直,中间只有两条细肩带穿插装点,金灿的树影落在她的肩背上,像落了满身灵动的金蝶。
“嗯,是差不多了,这几天大概收拾一下这边的东西,应该下周的飞机。”
她摁着自己的蓝牙耳机,往自己的耳洞深处塞了塞,试图隔断外界喧闹的声音,好让耳机对面的声音更清晰一些。
三十多的温度晒得手机都有些发烫,额角沁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好在干热的风并不让人觉得黏腻地感到不舒服,她在树荫下停歇了一会儿,热意钻着空子入侵,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行,到时候航班信息发过来,我好安排时间去接机。”
白郁声轻笑了两声,落在佛罗伦萨喧嚣的夏日中,她捏着自己汗津津的手机,有些半开玩笑地与对面打诨。
“您亲自来接机呢,这是最近家里的生意不太行了,您提早退休了?”
白洪明这会儿应该还在忙,只是抽空给自己的女儿打了个电话,耳机对面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纸张翻页的声响,接着是金属钢笔搁在木质办公桌上的清脆响声。
“别贫了,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外面呢,早点回家,不早了。”
出国那么几年,白郁声也慢慢摸出了自家人的一些规律,比如白洪明找不到其他话题聊的时候还是习惯用他那边的时间标准,让白郁声早点回家。
她有些苦笑不得,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叶片缝隙后的艳阳。
国内确实不早了,但是这会儿她还正值午后。
“行,时候不早了,您也注意休息,我先赶着回家,天气实在太热了。”
白洪明轻轻嗯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白郁声摘下已经被捂热的蓝牙耳机,盯着面前一堆画纸和画具,莫名的情绪来得很快,四五年在一张张画纸中真正溜走,最后聚拢累积成为一张薄薄的学位证书。
许久没有回国,白郁声也真正尝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她抱着画具,往自己的住所小跑了两步。
这边对空调的要求极其严格,不像国内精装修的屋子那样基本家电齐全,就算是白郁声,她也只能勉强租到一间卧室中带空调的出租屋,热意在屋内弥漫,她随意地将手上的画具堆叠到地上,鞋子都来不及脱,直接跑到自己房间开了空调。
空调外机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连带着桌上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白郁声躲在空调底下不肯出去,她抻着手,勉强捞过了桌子那边的手机。
有些意外,并不是沈知言。
沈知言已经有小半天没有回她消息了,虽然昨晚提了一嘴今天可能有些繁忙,但至少恋爱那么多年以来,白郁声倒还从来没有碰到他真忙到没时间回消息的程度,她心下有些不安。
她挑了挑眉,接起了电话。
“声声,听说你终于毕业了呀,打算什么时候回临夏?”
舒意迟的声音依旧开朗有活力,只是她那边实在有些吵闹,估计又是在哪个酒吧寻欢作乐。
白郁声给手机开了个免提,直接丢到了一旁,自己叉着腰感受着空调吹来的凉风。
“下周三,怎么?你也要来接机?”
“也不是不行啊,出发之前和我说一声就行,对了,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的,趁着你还没回国,你帮我一件事。”
“您吩咐,是想要法国的香水还是意大利的包包?”
“都不是,呃……我有一个朋友,这会儿刚到佛罗伦萨,他刚刚和我说因为证件问题,酒店那边出了点问题,现在大热天的没地方去,你要是有空的话帮个忙。”
白郁声看了一眼自己乱七八糟的客厅,有些犹豫。
舒意迟好像也感受到了白郁声这边的踌躇,她大大咧咧地补充了一句,“我朋友,你放心,就是先收留他一会儿,等酒店那边处理好了他马上走。”
总归只是一小会儿……
白郁声打量着自己的客厅。
只要收拾出来一个提供给人休息的位置就好了吧。
“行,我发地址给你,你让他过来就行。”
“好嘞,谢谢声宝,不打扰你了,我先挂啦,到时候我让我朋友直接打你电话吧。”
等到房间终于被空调吹凉了,白郁声这才肯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到客厅转了一圈。
在这边待了小几年,原本觉得也没攒起来什么东西,但是临到收拾的时候才发现光是客厅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就收拾不干净。
一时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下手。
不少都是专业课或者自己买的参考书,厚重严实的一本,光是寄回家的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对此白郁声很是头疼。
虽然当做二手书卖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总是对陪伴自己许久的东西有一种莫名的留念,更别说书里面大片大片的笔记与注解。
收拾了小半天,就连一个纸板箱都没整理出来。
“叩叩——”
国外的门并不像国内那般厚实,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张薄薄的木片,就连猫眼都没有,别说扣门了,就连门口跑过一只猫,也能惹起一小阵震颤。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手机。
“谁?”
“嗡嗡——”
手中的手机适时响起。
是消失了小半天的沈知言。
白郁声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的方向挪了几步,同时接听了电话。
“喂。”
空调外机依旧在阳台震动,不知道是窗外还是门外飞过一群飞鸟,叽叽喳喳的脆响把一声清冷磁性的音质包裹起来,白郁声听得有些不太真切,恍惚间好像那道声音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外面的人这个时候也开始讲话。
“是我。”
两道声音重叠,炸响在她的耳边,逐渐飘远,融合在丝丝密密的高温中,化为一阵想念。
“你在哪?”
白郁声抬手,掌心贴着温热的门板,语气悄悄的,柔和地像八月攀爬上墙体悄然绽放的月季。
门板烫得有些灼手,好像门后面也有人和她相抵,带着浓烈的眷恋。
“酒店出问题了,拖朋友的关系,来投靠你一会儿,行吗?”
门被一阵风带开,露出门后笑得懒散斯文的沈知言。
“我说有些人呢,在外面玩了那么好几年了也不知道早点回家……”沈知言勾着嘴角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就只好拜托我当这个快递员,给你送一份了。”
白郁声愣在了原地。
她自诩在这么几年的独立学习中各方面都得到了充分的磨炼,能够真正做到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只是这会儿她还是没有忍住,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气息像是卡在了支气管中央,不上不下,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不是,你怎么……就是……”
她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小声抽了一口气,一句话都断断续续地说不完整。
“外面好热,能收留我一会儿么?”
“好。”
好像没有谁会特地告诉白郁声屋子外的花什么时候会开,也没庡有人会特地来通知白郁声地中海气候的夏天什么时候会下雨。
但午后久违的降雨声势浩大,墙角攀爬的花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盛大的夏天。
白郁声与沈知言的婚礼定在第二年的春节,日子是白郁声定的,沈知言倒是有些不太满意。
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再晚一些,等天气暖和了再举办婚礼。
但是白郁声不肯,她说这个时间最好。
“给我一个理由呢?”
沈知言陪着白郁声试婚纱,边上摆着几件白郁声自己挑的婚纱与礼服,就算是极端精致主义的沈知言也挑不出什么错误来。
“就……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是这个季节,料峭寒春……”
白郁声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东西似的,也不管自己身后的衣摆有没有整理齐整,扒着沈知言的衬衫扯了扯。
“我十八岁那年的生日,你是不是给我送过生日礼物了?”
问的问题有些无厘头,但是沈知言知道白郁声想起了什么。
“嗯,一本画集,专门为你制作的,也没想你能记起来。”
“你就给我送了一次生日礼物吗?”
沈知言不语,只是长手往后捞,帮白郁声整理好了婚纱裙摆。
他承认,白郁声穿这件婚纱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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