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的不止是勤劳,还有泼辣,骂人都不会嘴瓢的那种。
因为心疼原身没了爹,小时候家里日子不好吃得比当年三个哥哥要差,自己顾着上工没空照顾,后来日子好了周母简直把原身当心肝疼。
闺女说什么她都听着纵着。
像这会眉目慈和,也是因为看到宝贝闺女回娘家了。
不等闺女再说话,她拉着人进屋坐,急着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林家给你罪受了?你快和娘说,我待会和你过去找老林家算账去!”
想到最近秋收,她几乎断定了,“因为秋收的事是不是?你都不想下地就不下地呗,他们老林家人那么多还差你一个不成,林津平每月寄的津贴还不够吗?”
“我看就是之前闹得不够,就凭他家儿子结婚那天连酒席没吃就走了,他家新建的房子用的是林津平寄回来的钱,这事就不能让你受委屈!”
说着,周母伸手摸摸女儿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是受委屈了。
因为长期干活长满茧子且老皱的手落在滑嫩的脸上,无比轻柔,细微的斗砺感像电流,从脸上传到心间,酥酥麻麻的。
话语里不问缘由毫不犹豫的偏爱,那种付出一切也要为你讨个公道的袒护,让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什么都要自己争取的周云梦为之心动。
她过来是因为原身嘱托。
从穿书进来成了原身后,她也就承担起了原身的一切责任,她会对周母好。
但此刻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的她忍不住想,有个毫无原则偏爱自己的娘好像也很不错,她眷念这种爱。
周云梦连忙摇头解释:“没呢娘你别急,林家人哪里敢欺负我啊。”
“林家一开始是想让我秋收这段时间在家做饭来着,我按照您说的那样,直接一哭二闹三上吊,往厅里柱子一撞装晕过去,他们吓得赶紧送我去卫生所,回来之后什么都不敢说了。”
“我在林家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吃好了。”
原身撞柱的事瞒不住,送去卫生所时不少人看见了,周母一打听就知道,周云梦干脆改了下说法,她也是等头上淤青基本上看不出了才过来的。
“没受委屈就好,这就对嘛,你说你在家都没怎么做过饭,哪有嫁人后做饭的道理。”林母听后松了口气,还好闺女得自己真传。
她心是歪得没边了,要是自家娶了这么个媳妇,非得教训到对方勤快不可。但自家闺女,怎么做都是对的。
周云梦听完抽了抽嘴角。
这种话,一般都是小说里极品人物才说的,且很快会被疯狂打脸。
想想原身在这本书里确实算是极品,极品的娘说这种话好像也不奇怪了。
她又觉得窝心,谁不想被这么宠着啊。
不对不对,思想要被带歪了!
她注意到家里安静得很,问:“哎大壮他们呢?”
周母:“大的带小的都往田里去了,捡稻穗呢。”
周云梦这才拉开竹篮子上的布:“娘,你看这是什么?”
刚心思都落在闺女怎么受欺负上了,没注意到竹篮子。这会一看,周母惊得张大嘴巴:“这么大块五花肉?”
又是压低声音问,“哪里来的?”
该不会是直接把林家买的肉给带回来了吧?
不对不对,闺女干不出这种蠢事,林家人不得闹死。
但这瞧着有两斤的五花肉也不像去县城买的,先别说钱,两斤肉票就难了。
周母神情变换,眼看就要像之前林二嫂那样抓住她慌着是不是去那种地方了,周云梦赶紧解释:“我买的。”
“就我以前高中有个关系挺好的同学,她有门路还不要肉票,一斤就贵个两毛钱,我就买了两斤五花肉。最近秋收家里正好多煮点肉,肚子里有点油水人也没那么累。”
她交代,“还有啊娘你该吃就吃,千万别省着给我哥给我侄子吃,大家一起吃。你才是这个家里我最记挂着的,我可就你一个娘,你就算是为了我也得多吃肉。”
周母最疼的是闺女,也疼儿子孙子,她就怕回头家里做了肉周母反而省着没吃几口。
这话说得窝心,要强了半辈子的周母心里酸酸的,她抬手抹了下有点湿了的眼尾不让泪水掉下来,突然抱着闺女。
“还是闺女好,闺女是娘的小棉袄,你哥他们娶了媳妇忘了娘,可从来没和娘说过这些话,你爹也没有。”
“小梦有出息了,会给娘买肉吃了。”
周母心里得意,村里那些婆娘都说没人像她这样疼闺女的,也不想想谁家闺女像她闺女这样嫁了还给娘买两斤五花肉回来,还说让她顾着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辈子为男人为儿子老了照顾孙子,就小梦记着让她对自己好点。
周云梦曾经渴望被拥抱,她幻想过很多次,可能会激动可能会抗拒,但在现代没有人这么抱过她。
这会就这么出乎意料被抱着,她只觉得安心。
等周母冷静下来,看着这肉就欢喜,这可是不用肉票贵个两毛钱就买到的五花肉,能炸好多猪油煮好多顿。
周母:“小梦就是有眼光,娘把买肉的钱给你,你之前的钱还够不够用啊,我再给你拿点。”
周云梦摇头:“专门买给娘你吃的,哪里有拿钱的道理。我还有钱呢,之前的彩礼钱还有娘你给的钱还在呢,住在林家没啥花钱的地方,我也就偶尔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林家当时结婚给的彩礼钱一百二块,周母一分没留给原身了,这在附近十里八乡都是头一份,为了这事三个嫂子老不乐意了。
更别说周母私底下还给补贴了三十块钱。
拿着全部彩礼钱嫁到林家,也是原身压过林大嫂林二嫂的底气。
原身确实没怎么花,也就供销社偶尔买点糖买盒雪花膏蛤蜊油等,她穿书进来后把所有钱都整理过一遍。
像坐牛车的钱,今早买糖的钱,寄稿的钱,都是用的这些钱。
也是手里有钱,要不然周云梦还真没这么容易办这些事。没钱怎么买肉,还得编理由。
周母点点头:“那行,没钱了记得和娘说。”
周母又问:“哎那林家知道你认识那同学不?”
要是不知道,她就让闺女把这肉带回去,闺女吃不上肉那可咋行。
不要肉票贵个两毛就能买肉的好事,林家知道了肯定也心动。心动了就会让闺女帮忙买肉,闺女不用出钱还能跟着多吃几顿肉。
周云梦笑:“知道呢,也让我帮忙买肉,现在家里打算两天吃一顿肉,娘你就放心好了。”
周母听了高兴:“哎那就好。”
她自觉闺女挑的这门亲事很不错,婆家好拿捏条件也好,两天吃一顿肉哎。
她又交代,“你偶尔帮忙买一下就好,你同学这关系得好好保持着,买太勤了人要是难做不高兴了,以后你吃肉就难了。”
“不用惦记着我们这边,你帮林家买就好了。”
周云梦应好:“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又透露了自己今早去县城寄稿子的事。
和林家人不同,周母信得不得了:“写文章好啊,你读书好,报纸上肯定登你写的稿。不登的那都是没眼力见的!”
周母没读过书也不识字,她还是跟着村里扫盲班才学了几个字,唯一会写的是闺女的“云”字。
所以她咬牙供闺女读到高中毕业,哪怕媳妇有意见村里人笑她傻。从闺女读初中后,她对闺女说的话无条件相信,在她眼里闺女最厉害。
周云梦:“好,那等有好消息了,我肯定回来说给娘听。”
“能赚钱了我第一个就想着娘,这才花钱买肉的,一点也不心疼钱,毕竟马上就能拿到稿酬了。”
这话是来时想好的买肉理由,才不会在周母这种无比熟悉原身的人面前露出破绽。
但这会她也是带着点真心说这话的。
周母听得笑眯眯的直乐呵:“那我等着呢!”
又聊了几句,周云梦起身要走,周母不舍送到门口,望着闺女的背影到看不见了,才进屋。
她进厨房看着那两斤五花肉,心情那叫一个美妙啊。
要不是这事关乎到那同学门路怕以后断了,闺女交代别往外说,周母恨不得拿着这大块肉嚷得全村都知道她闺女多孝顺。
家里上次吃猪肉还是秋收前,想到儿子儿媳这几天下地劳作也辛苦,周母拿刀切了大概半斤猪肉中午炒菜吃。
想到闺女刚说的话,周母犹疑了下,又多切了二两肉。
周家三兄弟和各自媳妇下工饿着肚子回来,进家里闻到肉香味还以为是饿迷糊了。
就见饭桌上摆着一盘笋炒肉片。
而且,肉片比笋还要多!
五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那小声嚷着:“爹娘就等你们了,快坐下吃肉!”
他们年纪稍微大了,也懂家里有肉是好事但不能让别人知道,得藏着。
刚回来那会知道有肉,在奶炒菜的时候就听奶的话,火速把门窗都关上,免得肉味跑出去。
周母从厨房走出来发话:“吃饭吧。”接着给他们分饭。
周家的伙食要比林家差点,起码不能十天半月吃一顿猪肉,更加显得这盘肉片珍贵。
大人小孩全都坐下,盯着那盘肉咽口水。
周大哥问:“娘,这肉哪来的?”
周母就等这句话呢:“你妹早上拿来的,一心惦记着你们三个当哥的地里抢收太累,眼巴巴地买了两斤五花肉过来给你们补油水,能煮好几顿了,我三天给你们做一顿。”
“你妹对你们三个当哥的那是没话说,哪像你们娶了媳妇忘了妹。”
周家三兄弟一听心里感动,没想到小妹嫁人了还想着他们秋收累,这可是两斤猪肉啊,不知道多辛苦才买到的。
特别是周大哥和周二哥还很愧疚,是自己错了,不应该听媳妇说的要顾着自己的小家,居然对小妹在家不干活有意见。
周家三个大嫂也震惊,就小姑那做派,居然拿了两斤猪肉回娘家?
听着婆婆这话里暗骂她们的意思,谁也不敢反驳,反驳了就吃不成肉了。
周大嫂见自家那憨厚男人抿着唇就知道在想什么呢。
她嫁过来最早,小姑在家不帮忙干活婆婆还要供着她上学,多费钱啊。
家里钱就那么多,给小姑花了大房这个小家怎么办,她当然有意见。
她伸手掐了自家男人大腿一把想让他清醒下,结果被对方给瞪了。
周二嫂觉得婆婆就是在骂自己,她还因为小姑懒的事吵过架呢,之后小姑看她就没什么脸色,婆婆也不待见她。
天知道小姑嫁人她有多高兴,这祸害终于去祸害别家了。
周三哥当即说:“等秋收过了,我去河里摸鱼,摸到了就给小妹送过去。”
周三嫂没说话,她家男人主意大得很,决定的事改不了。
拿了小姑两斤五花肉,想摸到鱼送过去也是正常的,也不一定能摸到呢。
她虽然心里在意自家男人对小姑比对她这个媳妇还要好,但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婆婆也看她顺眼。
周母满意了,就是要这样。
只有三个儿子记着对小梦好,小梦以后受委屈了就永远有娘家护着。儿媳妇想挑拨关系也不成。
她又看着五个孙子孙女说:“你们啊可得记着小姑的好,要不是小姑疼你们,你们能吃上这顿肉吗?还好几顿呢。”
都说有奶就是娘,那有肉就是好小姑,五个孩子应得利落:“奶我们都记住了,小姑最好了。”
所以能吃肉了吗?
那迫切的眼神无比灼热。
周母点头:“开饭吧。”
瞬间饭桌风卷残云,所有筷子都往那盘笋炒肉片去,吃在嘴里还要细细回味。
周家三兄弟吃得欢快,秋收太累了,小妹太好了,这肉太香了。
周家三嫂子也忘了自己的不满,虽然小姑懒,但惦记着娘家啊,也有本事。像她们想拿肉给娘家,拿得出来吗?
占便宜的是自己,要是这会还有意见,那还是人吗?
五个孩子自然吃得欢,除了最小三岁那个要娘帮忙夹肉,另外四个速度那叫一个快。
周母速度也不慢,肉一片接一片地吃。
平时家里煮肉,她想着儿子媳妇要上工得多吃肉,孙子孙女长身子得多吃肉,自己这个老了在家干点轻省活的少吃点,省着点给他们。
这会瞧这桌都只顾着自己吃肉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没一个想着她,哪像闺女窝心啊特意买了肉回来给她吃,还让她最重要就是顾着自己。
周母果断伸筷子夹走盘子里最后一片肉,一张嘴就吃了。
周家人哪敢有意见,心里却是奇怪:娘今天怎么了?
林家这边,都知道林母托周云梦帮忙买肉的事呢。
林二嫂在地里干了会活回家做饭,一直注意着门的动静,就是不见老三媳妇回来。
等林家人下工回家,饭菜都端上桌可以吃了,老三媳妇还是没回来。
林母皱了皱眉头:“我看牛车早就回来了啊,老三媳妇没跟着车回来?”她在地里注意着呢。
这会有点担忧,该不会去买肉碰上什么事了吧?
林父那黢黑的脸看不出什么,心里也有点担心。
林大嫂说:“不能吧,这个点走路也该走回来了,能出什么事?”
眼神却不住往外瞟。
林大哥林二哥低头沉默。
没过一会就见老三媳妇回来了,他们率先松了口气。
林母急问:“老三媳妇你咋去那么久才回来,没碰上什么事吧?”
周云梦从娘家出来后,原路走过三个村,到岔路口竹林那里避了会太阳,主要让这双腿歇歇,再接着走回来的。
她摇头:“没呢,我找我同学买了一斤肉,肥着呢,二嫂你快拿去厨房放着吧。”
五花肉最好吃,但也难买。
每回都拿五花肉回来容易惹人怀疑,这个年代大家都喜欢肥肉多的猪肉,可以炸多点猪油炒菜,她就从超市里拿了比较肥的后腿肉。
注意到大家担忧眼神,周云梦解释:“我回了娘家一趟,也买了点肉送回去给我娘我哥他们吃,回来才晚了。”
林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心思放到买回来的这块肉上,居然真不用肉票就买回来了,心里石头落地,高兴得很。
林家父母没多在意老三媳妇说买肉回娘家的事,儿媳妇的钱她爱怎么花是她的事,偶尔孝敬爹娘拿到哪里说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大嫂林二嫂也不在意,还羡慕呢,要她们有这本事手里也有钱,又是秋收这种时候,肯定也买点肉送去娘家。
可惜她们不像老三媳妇,手里拿着全部的彩礼钱又有门路。
林母:“老三媳妇辛苦了。”
她又发话,“快吃饭吧,吃完休息下午还要上工呢。”
林二嫂火速把肉放水井里镇着。
一家子吃饭。
接下来几天,周云梦咸鱼了。
连着写了两天文章脑袋累坏了,跑去县城寄信又是给娘家送肉两条腿累坏了,这不得好好休息下啊。
投稿大事完成,就等着回复,她也不急着写新的文章。
就连那长篇可以连载的故事,她也就躺着脑子里想想大纲,手是一点没碰过钢笔信纸。
这落在林家人眼里,那就是知难而退放弃了,大家都没提这件事,免得老三媳妇听了心里不舒服。
两天吃一顿肉,特别是在秋收这种累得要死的时候,那是精神上的动力了。
林大嫂难得也看周云梦顺眼了,回家看到她闲在那的火气小了,晚上洗碗也不委屈了。
她告诉自己,一切看在肉的面子上。
就像这会,下工回家就见自家山茶和虎头,还有二房的石头,三个娃笑着围着老三媳妇左右开弓给她锤肩捏脖子,周云梦脸上那叫一个享受。
估计有好一会了,就见周云梦从兜里掏出彩色纸皮糖来,给三个娃一人一颗。
虎头见娘回来了高兴冲过来,举着手里的糖笑:“娘,三婶给我们糖吃!”
山茶笑得腼腆。
石头已经撕开糖纸在吃了。
刘红梅哪能不知道,老三媳妇这是喊孩子给她捏肩膀,完了给糖吃。
换做以前,她会觉得老三媳妇让她多干活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敢使唤孩子伺候,就算给了糖她也会觉得有个破钱了不起啊,等花完了不知道怎么哭呢。
现在……孩子因为得了颗糖笑得开心,她看着周云梦这做派也不气了。
最多在心里沾酸一句,可真会享受,山茶虎头可还没给她捏过肩膀呢。
刘红梅摸摸虎头的小脑袋:“吃吧。”
她看着老三媳妇说,“我去拿碗。”
林家男人坐着等吃饭,林母原本还担心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吵起来,没想到人熄火了,她也就没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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