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正好把早餐端出来,笑着说:“今天蒸了灌汤包,还有阿春爱吃的奶黄包。”
景春笑道:“谢谢孟姨。”
孟姨看了桑寻一眼,“呀,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吗?”
桑寻侧头看了景春一眼,轻摇头:“没事,有点失眠。”
“不行要去看医生的呀!或者我让赵医生来家里看看。”
桑寻从小就不太喜欢医院,赵医生是汤乔给他找的家庭医生。
桑寻摇头:“没事,不用麻烦了。”
两个人上学前,桑寻嘱咐了孟姨一句把书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就行了,其他能不带就不用带了。
孟姨大概是已经短暂忘记要搬走的事,闻言愣了下,有些怅然地应了句:“欸。”
最近一上车,周叔就拉挡板开音乐,十分的熟练。
景春便顺势凑过去趴在他脸上看:“为什么失眠?”
她的眼神上下略微移动,目光范围大概只在他上半身,眼神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好像养了一只不会说话的宠物,在认真做研究。
桑寻抿了下唇,那种错乱感又涌上来,他带着一点怨愤低着头咬住她的唇瓣,用人类擅长的方式亲近。
但他本来以为这样会给他一点真实的感觉。
可无论他吻得多么用力,手指握住后腰多么用力,好像总是感觉缺点什么。
景春被亲着亲着,整个人都快坐到他腿上了,他真的太高了,高得坐着接吻都够不着。
她的两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时间久了就很酸。
但她只是挪动了一下,就被他狠狠地扯回去。
景春有些无奈,再这样下去,这辆车就真的彻底不干净了。
他的情绪很复杂,其实从早上看到他的第一眼,景春就觉得不太对劲,但最近他好像也没有对劲过,她也就没有在意。
但如果说早上还能解释为他最近接收了太多认知以外的消息精神有点错乱很正常,但现在的他就有点像是溺水的小狗在抓她这根稻草。
虽然景春也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是什么。
怎么突然之间变得情绪这么不稳定。
只好试探着,反客为主地去回吻他。
人类的舌头可以很灵活,那景春觉得她可以再灵活一百倍。
接吻的造诣上,她可能没有那么丰富的经验,但却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
桑寻眼神有些涣
散,因为缺氧而觉得大脑空白。
而他似乎变得有些享受这种短暂迷失的感觉。
好像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好,然后什么都可以不用再考虑了。
桑寻微喘着,双手抱住她,将她固定在怀里。
景春本来是想让他精力消耗一下早点正常起来,但看他还有点来劲,于是睁开眼想跟他聊聊,但一睁眼就看到他灵体整个已经膨胀了数十倍,庞大到都足够笼罩一座城市了。
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极端,圈住她身体的手都在颤抖,仿佛只要她离开,他立马就能崩断。
景春拍了拍他的脸:“桑寻,能跟我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吗?”
桑寻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精神状态不太好,微微偏过头,有些难堪地垂着眉眼,低声说:“我昨晚,做了很多梦。”
景春“嗯”了声,“你的灵体不是人类,其实是不会像人类那样做梦的,你应该只是回忆起了一些碎片记忆。”
桑寻不知道,只是感觉那些梦境让自己变得很奇怪。
“我快要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桑寻不想让自己变得失控,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失控是一种压抑的失控,他不会骂人,也无法通过言语和行为发泄。
他的失控似乎仅限于她,他面对她的时候,会生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景春半跪在那里,让自己的视线能和他保持在一个水平线,她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安慰他:“都是真的。”
她的语气温柔且肯定。
她往下,亲吻他的鼻尖、嘴巴、脸颊,和耳朵,然后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我是真的。”
她抬手,变出一根藤蔓,缠绕在他脖颈:“这个也是真的,我能操控的植物很多,我喜欢用这个,是因为你还是树的时候,喜欢用枝条做武器,是跟你学的。将来你恢复了,就能记起来了。”
景春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相信我吗?”
他看着她,半晌,颔首:“嗯。”
景春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奖赏般,低头亲吻他唇瓣:“那就不要害怕,觉得不舒服可以抱紧我。”
晚上回去的时候,周叔说已经
搬好了,问桑寻要不要回去再看一眼。
桑寻说:“不用了,直接过去吧!”
景春无所谓,她爸妈恨不得她随时跟在桑寻身后做个挂件。
她低着头,一直在看手机,赤澜九发消息给她,连发十串惊叹号。
放眼望过去满屏幕都是。
景春莫名心里一咯噔,问:怎么了?扶桑本体出事了?
赤澜九:何止,好踏马牛逼,你家那棵树这辈子都没长得这么茂盛过吧!枝繁叶茂的,在死地跟开屏的孔雀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春天就光临在他身上了……
赤澜九:哦,好像也的确是,被你睡一睡,还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赤澜九:可惜不能拍照片,不然真想给你看一看,这简直……简直是老树回春啊!
景春:……
景春:没别的问题吧?
但景春不能理解的是,他是因为灵体虚弱需要养灵才送到人界的,但它现在灵体茂盛,本体似乎也很强壮,为什么就是清醒不过来。
赤澜九:看不出来啊!因为我根本靠近不了,离得近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推出去。强行的话,它的被动防御估计能直接把我甩飞,糊幽都的城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景春:……
活了这么久,他几乎没有天敌,能力在他之上的也屈指可数,而且最顶上的那几位,没事也不会去找一棵树的麻烦,毕竟他实力不弱,但毫无野心,不是在沉睡,就是在找沉睡之地的路上。
谁会没事去对付一只吉祥物。
赤澜九:哎,不过你家这棵树可没有什么养护指南,天上地下就一棵,一直都是春神在照看,什么习性都没有人知道。
赤澜九:我猜啊,我只是猜测,他的被动防御是不是现在太敏感了点啊!
赤澜九:有没有可能,就是……他真的怀了?
景春:……
如果说三界真正了解扶桑的不多,那其实景春作为春神对自己都不算了解,毕竟她的记忆也不完整,富贵儿L说她现在灵体残破的可能只有之前的几分之一。
所以她也不知道。
景春:我什么也没有干……
景春都没好意思说,总不能他真的易受孕体质?
富贵儿L今天不在,它非要自己去看看桑洛,一天了,也没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是已经被打死了,还是静静地在某处正作妖。
她很想问一句,它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桑寻看她一直看手机,头也不抬,感觉到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没来由的躁动。
以及愤怒。
到最后,几乎失控似的,他狠狠攥住景春的手腕。
景春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变成浓郁的黑色,颈侧青筋凸起,凸起的青筋逐渐纤维化,像是无数的枝蔓从皮肤内透出来。
景春吓一跳,下意识抬手去捂了下他的脖子。
他的眼神逐渐清明,像是跑了一趟马拉松,浑身被汗浸透了,脱力似地把额头抵在她肩上。
“桑寻,你怎么了?”
桑寻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想你……理理我。”
西山别墅在闹市,但闹中取静,一踏进园区就被丰茂的植物隔绝视线。
周叔还不太熟悉这边,车子开得很慢。
佣人迎出来,指挥周叔把车开去车库。
景春和桑寻下了车,管家已经带着人在门口迎接,替两个人接过书包,询问晚餐想吃些什么。
老爷子身体不好,叮嘱不必去拜会,也不会跟他们同桌吃饭。
“桑老平时喜欢清净,如非必要,平时都不见客的,也不喜欢晚辈来家里,倒是看起来很喜欢少爷了。”管家打着圆场。
不过他实在多虑了,桑寻根本不关心桑老爷子如何看他,那短暂的会面,他对这位老人的印象只有严肃、不苟言笑。
他对桑家人没有多少感情。
甚至连讨厌都谈不上。
如果不是景春,他大概根本也不会想要过来住。
想到这里,桑寻看了景春一眼,努力让自己情绪回归正常,问她用不用跟家里交代一声。
景春摇摇头,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没有说话。
桑寻也没再问,知道她父母对她和他的态度,是一种掺杂着爱和利欲的复杂的感情。
他们对金钱的渴望和崇拜,完全地投射在了景春身上。
桑寻没再说话。
尽管她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但相处这么多年的父母,也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他也不想多说,惹她不高兴。
景春谈不上伤心,只是在想,那孩子原本生下来就是要夭折的,现在想想,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人类很喜欢“爱”这个字眼。
它有时神圣而美好,但有时又肮脏而浑浊。
景春记得自己小时候生过一次病,神是不大会生病的,但可惜那一阵,桑寻突然去了外省,她的神力虚弱,又因为灵体备受煎熬,身体就受不住了,一直发高烧。
因为退不下去烧留院观察。
徐菁在医院当护士,那一阵科室忙,请不下来假,她就只好上完班再去病房照顾她。
熬得双眼通红,看她睡不安稳,就靠在床头抱着她,哄着说:“宝宝不难受了,很快就好了。”
后来她病好了,徐菁却倒下了,她有些自责,半夜去房间看她,她挥挥手说:“快去睡觉,明天还要去上学呢!到了学屋该打瞌睡了。”
她冬天总是没精神,天性使然,冬季是该休眠的季节。
每到冬天,她就像颗霜打的茄子,有时候手脚冰凉得像是快要死过去了。
徐菁每天到处搜罗方子,不是给她调理身体,就是让她泡脚。
有时候回家里看她煮药膳,就知道又是为她准备的。
那些琐碎的爱意是真切的,可对金钱的渴望更真切。
有时候景春会觉得,如果自己不喜欢桑寻,或者桑寻不喜欢她,徐菁女士能当场疯过去。
她每次看到桑寻就像看到了一个金元宝,她希望那金元宝是自己的,就算不是自己的,抢也要抢过来。
自己抢不过来,就让女儿去抢。
一旦有能力抢而不去抢,她大概会疯掉。
所以景春常常觉得,人类的爱太复杂了。
又或许,爱本就是复杂的。
管家玲珑心,稍一琢磨,便想明白了。
这个桑少爷似乎很得老爷子青睐,以至于甚至愿意让他带自己的小女朋友一起住。
只是但凡是个正常的父母,大概都是不会乐意的。
这和卖女求荣,似乎也没有多大分别了。
不过看起来这位桑少爷,对小女朋友还是很上心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既悲哀,又算得上皆大欢喜。
管家笑着说:“景小姐能来陪着少爷,真是太好了,不然别墅这边冷清,我都怕他住不惯。”
景春笑了笑,没搭话。
她和桑寻一样,对这里根本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是隔壁的桑洛。
她原以为得知自己搬过来,桑洛会主动来找他们,但隔壁毫无动静,景春知道这边佣人都害怕桑洛,也就没有敢胡乱打听。
而且大概是那只猫的缘故,她的神识根本探知不到那边,稍稍靠近,就会被一团灰白色的雾气推回来。
桑寻住的房间和景春的在对门,隔壁是书房,还有一个健身房和游戏房,应该是特意给桑寻添置的,游戏房里放着的机器都是崭新
桑寻刚进房间,汤乔就打过来了电话,柔声问他还习惯不习惯。
“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和我说。”汤乔说,“跟妈妈不需要客气。”
桑寻的语气很淡漠,说了句:“我没有母亲,你不用这样。”
汤乔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语气温和地说了句再见。
景春忍不住想,自己和桑洛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富贵儿说,春神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很关爱的,只是聚少离多,缘分浅薄,压根儿没见过几次面。
景春半躺在桑寻的床上,心事重重。
桑寻轻咳了声,说:“在想什么呢?”
实则是在提醒,她滚床的动作太熟练了,会让人误会的。
隔壁房间的书房里堆放了很多桑寻带过来的东西,一些佣人正在那边收拾,卧室的门虚掩着,尽管没有人会随便进,但桑寻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那不安大概来源于人类的道德。
白日厮混,是不大体面的。
景春在他床上滚了半圈,她刚已经换了家居服,柔软的白色T恤和灰色长裤,裤子有点长,被她卷了两三折,露出纤细的脚踝。
桑寻看着,莫名觉得,那里该有些装饰物。
至于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我在想……”景春想了很多,但所有的疑惑和担忧,似乎说出来给他听都是一种徒劳,于是只好捡了一个能说的,“在想我要是晚上溜过来跟你一起睡,你会不会骂我流氓。”
桑寻深呼吸了一下,苦笑:“别闹。”
景春摊手:“我没闹,你刚刚还让我理理你呢!你那个样子,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我都怕我不理你你一个人偷偷半夜抹眼泪,拧被子。”
桑寻:“……”
他满脸写着无奈,虽然想反驳,但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他甚至连“下次不会了”都不敢说。
那一瞬间的愤怒焦灼和想要她只看着自己的心情就好像一条毒蛇咬住心脏般,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他原本还怕她因此讨厌他,看着她这样调侃他,反而让他生出一些安心来。
景春趴着往前
蠕动几下,像只仓鼠一样昂着头,“哎”了声,“桑寻,我能进你识海吗?”
之前追溯过他的记忆,发现他识海里有两个灵体,识海是灵体的大脑,是意识的投射,是灵体的神经中枢,因而也更私密更不可侵犯。
按说里面不会有两个投射的灵体的。
富贵儿之前开玩笑让她趁他睡着了偷偷溜进去看看。
但景春觉得那可能跟自己主动找死也差不多。
那时候景春并不知道自己是初任春神,富贵儿说他喜欢她,肯定不会对她设防,她压根儿就不信。
但现在知道了,她虽然还是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可以,但也很想去试一试。
就算不能知道里头是什么,但真的进去了,或许也可以尝试下唤醒他的灵体。
他不知道识海是什么,景春补充了句:“没事,就……相当于我进你的意识里,我就看看,我什么也不干,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
但桑寻的脑海里只有……
那天他问她扶桑和春神如何发生关系。
景春隐忍着笑意,说:“都可以,魂交,神交,肢体接触……”她凑近他,轻声说,“我可以进到你的识海里去,就像是住在你的快感神经上,你会很舒服的……”
桑寻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别过头,颈侧青筋凸起,情绪显得异常激动。
景春早就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她愕然地看了他片刻:“你……怎么回事?”
桑寻深呼吸,突然就觉得睡在一起可以接受了,“你晚上可以过来睡,但不要……那样。”
人类对于未知充满了恐惧,也因为恐惧而生出无限多的联想。
那种自己并不熟悉的方式,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场面,而且因为觉得不合理而在大脑中反复思索再否定,这样下去,他真的不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会变成什么样。
桑寻呼吸变得急促,他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鬼使神差地过去关上了门。
——大概是潜意识里一直担心会有人进来,会有人撞破。
可撞破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
只是觉得不应该,不合适。
害怕闲言碎语,
害怕会伤害到她。
尽管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人类。
但还是害怕。
爱是欲望、侵占。
也是胆怯。
桑寻的颈侧凸起的纤维变成褐色的枝干,那枝干若隐若现。
他情绪又开始失控了。
景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桑寻可能要出大问题了。
本体那么敏感,不会真的……
不会吧!她什么也没用干啊,就亲过几次,摸摸手,这样都能有孩子,那以后得生多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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