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杨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青草糕)

妲己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突兀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后退。
就像一千六百年前，女使指出她腹中的孩子已是死胎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娲皇宫，从万丈高空一跃而下，这一次，她也同样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径直离去。
杨戬正要追过去，女使却盯着他道：“二郎真君。”
杨戬定住。
“你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说罢，他便追了出去。
“哎呀，哎呀……”孙悟空挠了挠头，“这个时候，俺老孙要是跟上去，是不是太没眼力见了？”
女使道：“你若无事，也请回吧。”
孙悟空：“你们不怕俺老孙出去，把女娲娘娘正在闭关长眠的事情传扬得天下皆知？”
女使：“那就要看如来佛祖怎么说了。”
“哈哈，俺老孙开玩笑的！”他把金箍棒一扛，“走咯！”
他沿着云海上留下的痕迹慢吞吞地跟过去，想着给他们一点时间，自己去打个招呼就走。反正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他再不回去，估计师父都要着急了。
他一路追到了轩辕坟，才刚看见一个丘尖尖，就听轰隆一阵巨响，黑雾滚滚，烟尘四起，山岳震动。那道杨戬之前设置的金光屏障已然不见，无数狐狸尖叫着，往四面八方逃窜，然而剑气如虹，所过之处，无一只幸免，悉数受伤倒地，奄奄一息。
孙悟空瞧见了那只比丘国的白面狐狸，翻着身子倒在地上，尾巴浸在血泊里，只有肚子在急促地鼓动。孙悟空心想，算了，都这样了，那就不管她了。
他穿过黑雾，继续往前行去，又见到了呆坐在地上的霜珠。
她原本被妲己取了一千年的修为，昏死在狐狸洞前，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刻面对着满地狼藉，与遭受重创的族群，整个人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孙悟空对她没什么兴趣，掠过了她，继续向前。
越接近黑雾中心，越发现大地龟裂严重，等到了妲己旁边，他才发现，她正坐在一道被人为劈出的悬崖裂谷之上，双腿悬空，身后十尾摇曳。而身畔的石缝中，正插着一把杀意凛冽的人皇剑。
杨戬远远地站在她后面。
孙悟空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杨戬看着妲己，轻声道：“没什么。”
“真没事啊？不用俺老孙帮忙？”
“不用。”
“那行吧。”孙悟空拍了拍杨戬的肩，“俺老孙呢，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俺老孙不会安慰人，还是杨戬你自己上吧。”
杨戬没有说话。
“那不用俺帮忙的话，俺就先回去了，师父还在等俺呢。”孙悟空道，“看在你容忍俺这么久的份上，以后小狐狸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俺老孙！”
杨戬：“好。”
孙悟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四周又归于寂静。
妲己在悬崖边坐了多久，杨戬便看了多久。直到她拔出人皇剑，要朝着自己第十尾挥下去。
他飞身至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眶血红。
“你放开我！”她叫道。
杨戬道：“给你了便是给你了，凭什么不要？”
“我不稀罕！”
“就当是我求你收着！”
她怔怔地与他对视，许久过后，手指一松，人皇剑锵然落地。
他一把将她按进了怀里。
“杨戬，你告诉我，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她颤抖着笑起来，“元始天尊说这事不归他管，娲皇宫的女使说给我拨了灵气修炼，而女娲她甚至都不能说话！怎么，大家都是好人？大家都是好人，那我是什么？我是蠢货吗？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如果不是我想太多，质疑女娲的用意，所以我就不会走上歪路？如果不是我非要保下一个死胎，我就可以早点当上所谓的十尾天狐称霸一方，是这个意思吗？是我非要去做一些他们想不到的事情，才会造成如今的后果！他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是吗？啊？”
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张开嘴，用力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一丝余力也没有留，尖锐的獠牙深深刺透了他的骨与肉。他死死地抱着她，指骨发白，呼吸剧烈，一言不发。血与泪一齐浸透了他的衣袍，他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覆住她的后脑。
呼啸的风从轩辕坟上疾驰而过，将他肩头的血与泪都吹得冰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雨，起初只是零星的几滴，后来愈来愈急，漫天卷地，将天地都连成了同一个昏暗的颜色。
他们浑身湿透，挡风遮雨于他们不过是举手之间，却谁也没有这么做。
“这么多年，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她问他。
“你活着，本身就是意义。”他回答，“以前怎么活，以后便怎么活。现在谁也不能拦着你了。”
她仰倒在他的怀里，放声大笑，硕大的雨珠溅入她的瞳孔，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脸。
“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怀疑般般的身份，你怎么想？”她眨了一下眼睛，雨水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没入泥地。
她又看清了他的脸。
他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我还是那句话，一切在你。”
孙悟空回到了比丘国。
老国王亲自来迎：“孙长老！您可算回来了！”
孙悟空笑道：“陛下怎么亲自过来？莫非是干了亏心事，怕被俺老孙发现？”
“哎哟，再也不敢了，孙长老可不要再笑话孤了！”老国王说，“唐长老几位正在房中与客人用膳，孙长老现在过去，刚好能赶上！”
“哦？有客人？什么客人？”
“就是之前跟您一起来的，有一位小姑娘模样的仙人，还有一个老仙人，孤不认识。”
孙悟空：“……啊？”
他三两下穿过皇宫，推开了唐僧的房门。
“悟空，你来了？”唐僧放下碗筷，笑道。
猪八戒呼噜呼噜地喝着汤，头也不抬，沙僧道：“大师兄来得正巧，我们刚开饭。”
孙悟空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你们怎么在这里？”他眉毛高高挑起，声音都变了调。
般般一边往嘴里偷偷地塞糕点，一边道：“真人让我过来的。”
玉鼎真人瘫坐在椅子里，一脸生无可恋：“主要是我不知道现在还能去哪里啊……”

第82章 她娘和杨戬一起来的！……
当年封神之战, 人人参与，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也对妲己有所耳闻。
在众人印象中, 这是一只骗术高明的狐妖，先是假扮苏氏女, 后又欺骗杨戬, 所幸被哪吒及时发现问题, 这才不至于一错再错。众人对杨戬虽无苛责，但却能明显感觉到战后他就成熟稳重了许多, 想来是通过这一次惨烈的教训, 有所成长。
可如今, 那只狐妖不仅全须全尾地重现于人前, 还多了一条尾巴，成了前所未有的十尾天狐。而她当面行刺元始天尊，天尊都未置一词，可见是默许了她的存在，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实在引人深思。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女儿, 还不是跟帝辛生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 狐妖嘛, 有个后代, 很正常, 但问题是，这只小狐狸是从玉鼎真人的云头上下来的，并且听她说漏嘴的意思，她能在玉鼎真人面前堂而皇之地睡大觉, 显然是熟稔至极。不仅如此，她还认识杨戬、哪吒、姜子牙、帝辛、孙悟空……社交之广，令人瞠目。
哪吒跑得最快，姜子牙支支吾吾，杨戬也是一眨眼就不见踪影，一个个这般作态，不是心虚又能是什么？
玉鼎真人深知自己一旦被堵上，就会落得和姜子牙一样的下场，于是用尽毕生所学，一路狂奔。
太乙真人在后面追，玉鼎真人知道太乙真人没有恶意，但他还没和杨戬对过口供，不敢乱说，只能逃跑。玉泉山肯定是不能去的，灌江口也不行，那还能去哪儿呢？他想起了唐僧师徒，决心去那里暂避风头。
好在般般还记得比丘国的位置，一路有惊无险地躲了过来。
玉鼎真人余光瞧见了般般在偷吃甜点，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管什么掉毛不掉毛的事情了，把孙悟空拉到隔间，小声问道：“杨戬他们呢？”
孙悟空：“在轩辕坟呢。”
“在轩辕坟干什么？”玉鼎真人问完又撤回，“不对，你先给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妲己从比丘国捉到了一只轩辕坟的狐妖，然后就去轩辕坟一探究竟，后来呢？到底发生了何事，妲己怎么就成了十尾，又怎么突然去了玉虚宫？”
孙悟空叉着腰，叹了口气，把女娲闭关沉睡这事儿给隐去，前因后果略加修饰了一下，细细地给讲了一遍，听得玉鼎真人两眼发直。
“唉呀……唉呀！”他跌坐在椅子上，除了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孙悟空：“你怎么跟俺师父解释你们的到来的？”
玉鼎真人道：“我说孩子想多锻炼锻炼，就又回来了，你师父也没说什么。”
孙悟空：“算啦，俺老孙也吃饭去了，杨戬他们不傻，应该能猜到你们躲来了这里。”
回到饭桌上，猪八戒正在拿一块开花馒头逗般般：“想不想吃？”
般般点头。
猪八戒：“嘿嘿，可惜归我了。”然后就把馒头往嘴里一丢，大嚼特嚼。
般般：“……”
“呆子，怎么还和小孩抢吃的！”孙悟空一拳揍在他脑袋上。
猪八戒捂着头大叫：“她又不饿，只是嘴馋！老猪我才是真饿！”
孙悟空：“你都没迈出皇宫，你饿什么？”
“那还不是担心猴哥你担心得吃不下饭，你再不回来，师父都要怀疑你被妖怪抓走了。”猪八戒嘟囔道。
般般见玉鼎真人出来了，往她这里看，立刻战术喝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吃。
孙悟空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明天就动身。”
般般：“你们去西天取经，为什么不能飞过去，非要走路呢？”
唐僧道：“那可不行，拜佛求经乃是诚心，岂可做这等投机取巧之事？”
般般抓了抓脑袋，不理解，但也没再反驳。
孙悟空：“你们明天也一起上路吗？”
般般看向玉鼎真人：“我娘什么时候来啊？”
玉鼎真人含糊道：“快了吧。一起走就一起走呗，他们总归能找到你的。”
猪八戒：“你娘也要来？”
般般：“是啊！对了，我告诉你们，我娘现在有十条尾巴了！厉害吧！”
猪八戒和沙僧对视一眼，俱是疑惑道：“还有十尾的狐狸？”
“我亲眼看见的！绝不可能有假！”般般比划道，“这么大、这么高的尾巴……”
眼看般般还要吹嘘，玉鼎真人赶紧把她往外面带：“走走走，我们去另外的房间歇着，不要打扰唐长老休息。”
宫女们给他们收拾了一间新的房间出来，般般躺在床上，滚来滚去，问玉鼎真人：“今天那是什么地方呀？”
“玉虚宫。”玉鼎真人回答，“就是我师父元始天尊的住处。”
“哇，这么厉害！难怪大家都在呢！”般般道，“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去玉虚宫找三太子他们玩吗？”
“诶诶诶！千万使不得！”玉鼎真人一个劲摆手，“今天只是事出有因，大家才聚在那儿，平时没人过去的。”
“什么事啊？”
“嗯……回头你问你娘吧，我不是和你一起到的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也对哦。
般般安静了一会儿，又起来问玉鼎真人：“我们为什么要跑呢？那个太乙真人又为什么要追我们呢？”
玉鼎真人痛苦面具：“这是我和太乙之间的私事，你不必知道。话说，你就不想睡觉吗？”
般般：“不想呀。”
玉鼎真人深深叹气，为了不让般般冒出更多新的问题，他不得不带她去夜游皇宫，转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般般点评：“不如长安。”她兴致缺缺地转了一圈，回到房间，却发现里面坐了三个人。
“娘亲！”她惊喜地叫道，“你回来啦！”
妲己坐在桌边，默不作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玉鼎真人看向一旁的杨戬和哮天犬：“是哮天犬带你找过来的？”
杨戬点了点头。
哮天犬委屈道：“真人你跑得倒快，你知道我在玉虚宫被盘问了多久吗？”
玉鼎真人：“你没被问出什么吧？”
哮天犬：“我嘴严得很！”但随即又沮丧道，“但我感觉他们猜得也**不离十了。”
从第一个人猜到般般就是那只破坏北海龙宫、还能让杨戬一力承担赔偿的小狐妖开始，大家的思维便被纷纷引入了正道。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狐妖，能让杨戬做到如此地步，显然关系匪浅。而大家又都知道，当年在妲己身份暴露前，唯有杨戬和她走得最近，那么，这个小狐狸会不会是……
只是这毕竟是揣测，没有实证，加上这又不太像是杨戬能干出来的事，所以大家也是半信半疑，渐渐沉默下去，心照不宣地放过了哮天犬与姜子牙。
反正，小狐狸是活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玉鼎真人碰了碰杨戬：“怎么说？”
杨戬：“听她的。”
圆桌对面，妲己被般般缠得终于再一次放出了十尾，般般兴奋不已地抱着那条新尾巴，把它当杆子一样转了个圈，又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尾巴太大，般般攀到尾巴尖的时候，后背已经紧紧贴住天花板了。
妲己晃了晃尾巴，把般般逗得一阵发笑，她卷起般般的身子，将她放到床上：“为什么还不休息？”
“不想休息呀。”般般坐起来，眼睛亮亮的，“娘亲，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今天在玉虚宫干什么？”
妲己沉默了一会儿，道：“从来没有狐妖长出过十尾，我去玉虚宫报备一声。其他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之前不是说去轩辕坟抓那些灵狐吗？”
“就是抓完那些作乱的灵狐，才长出的十尾，因为没有先例，所以去玉虚宫说一声。”妲己道。
般般一捶手心，恍然大悟：“娘亲想必是打了很厉害的一仗！之前我长四尾的时候就是这样，刚跟人打完，就长新尾巴了！”
她没有去想为什么要跑到玉虚宫报备，在她的概念里，元始天尊是很尊贵很尊贵的大人物，反正大家都要敬着就是了。
般般也变出自己的四尾，站在妲己旁边比了比，气哼哼道：“为什么我的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娘亲的一样大？”
杨戬道：“好好修炼，自然就长大了。”
般般跑到他身边，往他肩头一趴，歪着头好奇道：“大家都说没见过十尾的狐妖，真君，这是真的吗？”
杨戬肩头一痛，面色紧绷，波澜不惊地回答：“自然是真的。此乃十尾天狐，你娘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唯一一只。”
“哇，这么强！”般般喜形于色，“那我是不是可以跟着鸡犬升天？”
杨戬笑了笑，道：“今日，大家都知道你是十尾天狐的女儿了，往后出去，也不必再借着我的名头，自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下来，般般，不要对真君动手动脚。”妲己道。
般般乖乖地下去了。
“我今晚先来看看你，马上又要走。这几天，你就先跟着孙悟空他们，等我办完了事，再回来接你。”妲己说道。
般般：“什么事呀，这么着急？真君也一起走吗？”
妲己微笑：“是的，真君也一起走。至于是什么事，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几日你不要贪玩，听好玉鼎真人的话，不要给唐僧师徒添乱，哮天犬也会留下，如果有事，你就让他来找我们，明白了吗？”
般般点头。
虽然很好奇娘亲和真君要去干什么事，但是一想到接下来要跟着孙悟空他们去取经，一下子就好激动呢！
妲己拍了拍她的脑袋：“那娘亲走了。”
杨戬随之起身。
般般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不用着急哦！事情可以慢慢办！我很听话的，放一百个心好了！”
看着一人身影彻底消失，般般才转头问玉鼎真人：“我们是不是该去跟大圣说一声，明天多了个哮天犬啊？”
“不用了，俺老孙看着呢。”不远处，孙悟空蹲在屋檐上，掏了掏耳朵。
般般：“你在那儿干什么？”
“这不是想看看杨戬和你娘吗。”孙悟空心道，两个人精神状态看起还算正常，没出什么大事，那就好。
般般：“娘亲叮嘱我，叫我不要给你们添乱。”
孙悟空嘻嘻一笑：“没事，你只要不对俺师父下手，怎么添乱都没关系。反正要是你不小心把哪路神仙的爱宠打死了，也不是俺老孙负责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