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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绿豆红汤)


“晚两天可行?我明天去找你娘。”郑海顺犹豫,这要是出了事他也担责。
海珠摇头,齐母被夫死女将亡的局面折磨怕了,何必把她找回来再受番惊吓。
“今天就切吧,我命大,能熬过去。”她就不信老天把她弄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再死一次。
她点头了,宋大夫就喊药童准备东西,郑海顺跟冬珠被拦在门外,手上没病人的大夫都进去观摩。
喝了麻沸散,海珠半边身子都麻了,半昏半醒的只感觉到了细微的疼,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清楚。再醒来,榻边的桌子上亮着一星烛火,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一动,坐在椅子上的冬珠就察觉了,赶忙跑出去说:“大夫,我姐醒了。”
只有药童在,进来看了下情况,把熬煮的药给她喝了就让郑海顺把人背走。
天上繁星如斗,满月似圆盘,冬珠提着几包药走在后面,她回头看了眼医馆,问:“叔,我姐没事了是吧?”
“嗯。”郑海顺只能这么答,“回去了好好养着,不对劲了赶紧去喊我。”
“叔,多谢你了,让你跟着担惊受怕。”海珠出声,“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冬珠跟风平还指望着我呢。”
郑海顺叹口气,大人短命,孩子遭罪,今天是旁人,改天无依无靠的不定就是他的孩子。他背着人找了个还没收摊的包子摊,买六个温热的馒头,领着人到避风的墙角填肚子。
“该我付钱的,叔你……”
“赶紧吃,别啰嗦,吃完了我们撑船回家。”郑海顺打断海珠的话。
潮水退了,海上风还大,回程的速度比来时还快。沿岸的海滩上有人趁着夜色来赶海,今天是大潮日,风浪大,退潮后沙滩上留下的东西也多。
“回来了,老婶子,那是我家的船。”魏金花看到船帆松口气。
风平闻言赶忙往河边跑,齐阿奶跟在后面喊他慢点。
“大姐!二姐!”
“金花,我先回了啊,你赶紧去挖虾子螃蟹去,别顾着我俩了。”齐阿奶还惦记着家里,现在海滩上就是有金子她也没心思淘。转头看船靠岸了,她又一个劲儿朝郑海顺道谢,“月底她三叔回来了让他请你过家喝酒。”
海珠还有个三叔,是盐丁,每月月底回家一次。
“婶子别跟我客气,我跟兴仔亲如兄弟,他的儿女我该多照顾一二。”郑海顺把风平捞上船,再把齐阿奶扶上来,把大夫交代的转达给她,人送到家他又调头去退潮的海滩。
“阿奶你也回去吧,我这儿没啥事,待会儿洗个脚就睡下了,你回去照顾我二叔。”海珠坐在床上说。
齐阿奶也不啰嗦,急匆匆又走了,二儿子不要紧,她怕的是小孙子出事。
人都走了,海珠才小声呼疼,坐上船麻沸散的药劲就没了,这一路她只差把牙咬碎才忍了下来,疼出了一身的汗。
“冬珠,烧锅水,烧开,我要擦个澡。”擦身降温,还要多喝水出汗。别看她在医馆说得坚决,她也怕伤口再发炎,别又高烧不退一命呜呼了。
“大姐,我给你吹吹。”风平搬个小板凳坐床边,对着糊了药膏又绑了纱布的腿大力吹气。
“你吃没吃饭?”海珠问,见他点头,摸了摸他的头让他站起来陪她说话。
姐弟三个相继洗了澡,两个小的倒床就睡,海珠迷迷糊糊睡了一阵,被赶海回来的人吵醒后摸了下额头,她赶紧坐起来拧湿布擦脸擦胳肢窝。
冬珠被溅到脸上的水珠惊醒,通过模糊的黑影看清了动作,惊惧地爬了起来,带着哭腔问:“姐,你是不是又发热了?”
“是有点。”海珠没瞒她,“你醒了也好,去把拿回来的药给我煎一包。”
姐妹俩都下床出了屋,海珠坐在院子里仰头看天上的星星月亮,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小丫头说话。
“姐,你在想什么?”
“想我…想我娘。”
她在异世也有亲人。

海珠上辈子生活在科技发达的异世,环境被高度污染,地表上寸草不生,陆地海洋上生物变异,人也跟着变异,出生就沾了点玄学。她出娘胎就自带了颗灵泽珠,入水会迸出隔绝水的光罩,长大后利用这个技能她寻了个糊口的活儿——入水捕杀海里变异的鱼虾蟹。鱼虾蟹身上能吃的肉极少,但虾壳蟹壳能打磨成刀斧,在生活方面也能替代一部分铜铁。她在海里闯荡五六年手上也攒了不少钱,奈何一次轻敌丧生在怪鱼的嘴里了。
好在她家不止她一个孩子,她死后她妈妈会难受几年,有妹妹陪着还是能走出伤痛继续生活的,海珠这么一想,心里有了少许安慰。
冬珠不知道她的心思,沉默了一会儿说:“奶说不让我怪娘,她要是不改嫁,你就没钱治腿,我们也没米吃饭。”
海珠“嗯”了声,心想老太太在这方面挺良善,没当着孙女的面说儿媳的坏话。
“我们以后有钱了能把娘接回来吗?”冬珠又问。
海珠没答,她不确定,实际上原主的娘改嫁的人是什么情况她都不了解。
“她要是愿意回来,我们就接她回来。”她说。
“肯定愿意。”陶罐里的药汤咕噜了,冬珠把火压小了点,轻快地说:“我明天就跟魏婶一起去赶海,要是捡到大货,咱家就不愁吃喝了。”
屋里突然响起一声呓语,冬珠以为是大弟醒了,跑进去看了看,出来小声说:“风平说梦话呢。”
怕吵醒了他,姊妹俩默契的都不再说话,冬珠拧了湿布有些笨拙的给姐姐擦背擦脖子,不时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药罐下的火苗慢慢小了,猩红的火星变成灰烬,待热气儿散了,海珠捏着鼻子硬灌一碗苦汤子,漱漱口喊冬珠进屋睡觉。
“你脸上还烫。”
“是你手太凉了,你摸摸你的脸热不热。”
“也是哦,姐,我扶你。”
随着木门开阖,石屋里恢复了安静。
夜深了,海上风浪翻滚,海边的小渔村大多数人家都还亮着烛火,夜里赶海回来的人守在烛火下择洗捡回来的鱼获。
魏金花让两个打哈欠的孩子先去睡,她把几条半死不活的鱼择出来扔盆里,待会儿要连夜刮了鱼鳞晾起来,不然等天亮了太阳一出来就要发臭。
“海珠那丫头啥情况?下午看她精神头不错,熬过来了?”魏金花小声问,也就两家走的近她才知道内情,昨天去看那丫头还一副油灯枯竭的样儿。晌午见海珠出来,她还以为是回光返照,见她想去看大夫就如了她的意。
郑海顺把下午在医馆的情况说了,“只要不再高热不退,养好伤也就没事了。”
魏金花念了几声“妈祖保佑”,“过几天我找人给荆娘捎个信,让她也放下心。”
“她这还能不能回来?她一走三个孩子可怜了,海珠以前多娇气的姑娘,今天跟大夫说起剜肉眼都不眨,回来的路上疼得话都说不来也没哭一声。还有冬珠,在医馆时看到大夫端出来的烂肉脓血哭到呕吐,擦干眼泪了又去守着她姐。”郑海顺连叹几声,“她要是不急着走,但凡晚一天……”
“这是她能定日子的?她哪能知道她前脚刚走,海珠后脚就醒了?”魏金花瞪着男人,怒气冲冲停了手上的活儿,反问道:“你就想着她是你好兄弟的媳妇,人死了也要给他守着。荆娘要是不改嫁,海珠今天看腿拿药的银子哪儿来?对,你能借她,你能帮她一时还能帮她十几年?她一个寡妇能养活四个孩子?身无二两银,家里一破船,又没二亩三分地,她吃什么穿什么?”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郑海顺服软,“旁人的事,你动什么气。”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嘴脸。”魏金花撂挑子不干了,起身洗洗手往屋里去,躺在床上还在骂:“贼男人,要怪就怪海珠她爹短命,他两腿一伸死了清静了,害得女人熬干了心血还要只卖自身给他养孩子,临了了还不落好。”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你睡吧,别吵着别人。”
“你最好给老娘多活几年,你要是早早死了,老娘也扔了孩子找个野男人嫁了。”
郑海顺这下不吭声了,默默在外收拾东西。
次日一早,魏金花拿了六个鸡蛋去齐家,进门见海珠翘着腿坐在门口指挥冬珠和风平煮饭扫地,三个孩子都精精神神的,她见了心里也轻松许多,心想她男人没说错,两个丫头变了不少,懂事了。
“婶子来了,可吃早饭了?”海珠先注意到人。
“昨夜睡得晚,刚起来,我来看看你。”魏金花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头,“万幸,没发热。”
“昨夜里发热了,冬珠给我熬了药,喝了睡一觉,今早起来就好多了。”海珠把腿从板凳上挪开,“婶子你坐。”
“我就不坐了,就是来给你送几个鸡蛋。”魏金花舀半瓢水把鸡蛋洗洗,揭开粥罐子丢三颗蛋下去,“你们伤的伤,小的小,吃食上不能作假。待会儿你叔去码头卖海货,我让他多买点鸡蛋和猪筒骨回来,你好好补补。”
海珠给冬珠使眼色,小丫头跑进屋拿角碎银子出来,直接递给魏金花。
“你这啥意思?婶子给你们送点不值钱的吃食还用得着你们给钱?”魏金花生气了。
“一天两天不至于,但我这腿估摸着要养一个月才能下水,婶子你把银子拿着,每天让叔给我们买些肉蛋回来。”靠海为生的打鱼人不擅长种植和养殖,米面粮油和肉蛋全是拿钱买,而这些东西是从河里从海里坐船过来的,就没有便宜的,说不值钱也就糊弄糊弄三四岁的小儿。海珠诚恳地说:“婶子我不是跟你客气,旁的事不消你说我也要找你跟叔帮忙。钱财上的事不是小事,两个多月不能出海,全家马不停蹄的忙活也只能糊口,多养三张嘴你跟我叔压力都大。而且我们姐弟三个也要正经过日子,一个劲伸手问人要吃要喝,你小心把我们惯出一身的懒骨头。”
说到后来就有些俏皮了,魏金花笑了,“你这丫头……”真像是变了个人,不过听了海珠这番话她也不担心了。
“行,银子我收下了,旁的有啥需要我帮忙?”
冬珠立马探头,“婶儿,待会儿我想跟你一起去赶海。”
魏金花只犹豫了几息,点头道:“成,你就跟着我,别乱跑。”
说了她就走了,等海珠姐弟三个煮好粥吃饭的时候,郑海顺提了两桶淡水进来倒进水缸里。
真是一家心善的好人,海珠心想。
洗了碗,昨夜里煎煮的药倒上两碗水继续熬,冬珠喊风平看着火,她取下墙上的鱼篓挎肩上,跟大姐打个招呼就跑了。
“你就跟着魏婶儿,可不准乱跑。”海珠大声嘱咐,经过昨夜,她对这丫头也生出了姐妹情。
“哎,放心吧。”冬珠回头挥手,“风平也不准乱跑,在家照顾好大姐。”
烧火的小子使劲点头,他脸上糊了黑灰都不知道,逗得海珠发笑,招手示意他过来。
朝阳在屋顶的草盖上熠熠生辉,东墙下坐的人处在阴影中,冬珠上船前再次回头,透过一扇门看见院里的人也在看她,她眼睛又有些发热,爹娘在时她有家,爹娘走了还给她留了个家。
刚过七月中,十五后的两三天都是大潮日,午夜潮起,卯时潮落,潮落后再过一个时辰是赶海捡货的好时候,整个村的人都出动了,渔船一走,村里安静的几乎没有人声。
海珠喝了药来了困意,她蹦哒着把门从里面反锁了,“风平你在院子里玩,大姐去睡一会儿,有人来了你喊我开门。”
“好。”风平踩着凳子翻上墙角的那艘破船,他一个人在里面捣鼓也不嫌无聊。
石头屋里阴凉,海珠还捞来被子把肚子盖着,闻着枕头和床褥上的汗味,她心想等腿上的伤结痂了就把家里收拾收拾。
再醒来是被风平喊醒的,一觉到晌午,赶海的人回来了,冬珠提了小半篓的海货在门外。她进屋没一会儿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妇人,都是齐家的堂亲,得知海珠又遭了番罪,送几个鸡蛋或是两条咸鱼来探望。
“我捡了两个大海螺,还有五个鲍鱼一个青蟹,这些我让郑大叔捎去卖了,这剩下的小鱼小虾和青口,晌午煮了我跟风平吃。”冬珠把鱼篓里的东西都倒出来,还有一团海草,洗干净了丢陶罐里煮两滚,随便拌拌都好吃,清脆。
“你先把粥煮了,待会儿郑叔把肉蛋送来了再做菜。”海珠馋啊,这鲜味十足的东西她看着就口齿生津,上辈子哪吃过这好东西,就是专供给皇室的也不足这千万分之一的美味。
粥刚煮上,昨儿来过的五堂叔进来了,他拎了一条淡水鱼和两把菜心,看过海珠的伤后让她好好养腿,“我给你留个心,有适合你吃的我给你换点。旁的你也别操心,有困难了找族里。”
海珠脆生生应了,好人呐,好多好人,这个家族可真不错,她心想死了一遭是福不是祸。
粥快出锅时,海珠敲了两个鸡蛋打散浇在滚烫的粥里烫成鸡蛋花,菜心洗干净切碎也加进去,再撒上盐,香喷喷的粥就出锅了。等郑海顺把十个鸡蛋一斤猪肉送来,海珠扶着墙要过去切肉。
“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坐下,我来。”齐阿奶刚伺候完瘫儿子和小孙子吃完饭就过来了,看到案板上又是鸡蛋又是猪肉有些心疼银子,但瞥见大孙女瘦成皮包骨了,咽下嘴里话,换言问:“炒肉?我来给你炒。”
“奶你吃饭了?”冬珠盛饭时问,“我给你盛一碗你也一起吃。”
“我吃了来的,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给奶盛一碗。”海珠说,老太太不比她胖多少。
煮出米花的粥染了淡淡的菜青色,淡黄的鸡蛋花飘在上面点缀着,看着就极有食欲。风平趴在桌上眼巴巴地瞅着,等齐阿奶把一碟肉端上桌,他立马捧着碗轻轻吸一口。
“好吃!”海珠大赞,太好吃了,“要是再加点虾仁味道更鲜,或是把海草丢进去煮一滚再捞起来,比盐更有味道。”
齐阿奶也是第一次见把鸡蛋打在粥里煮的,口感很嫩,不比蒸的鸡蛋差,而且家里人还都能吃到鸡蛋,“我晚上也这样煮几碗粥,不用炒菜还省事了。”
“奶,我二叔身上的伤还没长好吧?你少给他吃海里的鱼虾。”海珠说。
齐阿奶低低应了声,吃了饭把碗筷洗好了才走。

三日又三日,海珠腿上狰狞的伤口结出血痂,伤势好转,她就不再窝在屋里,上午冬珠随村里人去赶海,她拎了椅子坐在河边下勾钓鱼。
“姐,我去捡柴了。”风平说。
“好,别跑远了,不能靠近水边。”渔民不种庄稼,靠海不靠山,烧的柴多数是割了野草晒干,或是从海里捡了海草晒干,也有海上涨潮飘来的木头,原主的爹还活着的时候,家里的柴都是他撑了船去滩涂上的红树林里砍的。
过了大潮日,海上的风浪小了许多,连带入海河的河面也平静不少。海珠察觉手上的木棍上力道下沉,来鱼了,她按耐住激动,扯扯松松,一条巴掌大的银鱼露出水面。
没料到能钓起鱼,海珠大声喊:“风平,拿桶来。”
随着风平一起过来的还有三个小子,比他大不了几岁,也是没爹没娘的孤儿,靠族里给的救济糊口,饿不死也饱不了,全身上下就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裤子。
“海珠姐,你这鱼钩是什么做的?”
“绣花针。”海珠捏一截蚯蚓挂绣花针上,将鱼钩再次抛下水。
三个黑小子怏怏“噢”了声,站在水边看一会儿又跟风平一起去搂柴。
桶里攒到三条鱼时,赶海的人回来了,小潮日涌上来的海货少,家家户户收获都不丰。
载人的渔船靠岸,船上的人看到海珠在河边,关切地问:“海珠,你腿上的伤好了?”
“快了,已经结血痂了。”
“结痂了就快好了,好事好事。”船上的人托了冬珠一把,继续说:“妈祖保佑,等你好全了去妈祖庙拜拜,你家走了晦,前段时间太倒霉了。”
魏金花从身后捣了下说话的妇人,好的不提净提伤心事,“别把孩子惹哭了。”
还想接话的人讪讪闭了嘴,看冬珠脸上的高兴劲儿不见了,忙调转话头:“海珠钓到鱼了?”
说起这,海珠晃了晃桶,略带炫耀道:“钓了三条。”这可是她自己钓起来的,往后每天如此,就是族里的救济断了家里也不会缺菜。
巴掌大的鱼条,撒网都捞不起来,不过也没人在这时说扫兴的话,笑言两句各回各家。
海珠也准备收拾了东西回家,之前的三个小子跑了来,问她借鱼钩使。一根绣花针也要一文钱,他们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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