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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绿豆红汤)


“睡了一天,晚上又睡不着了。”齐老三说,“快来洗洗脸,过来吃饭了。”
“真巧,我们赶着饭点醒的。”冬珠打着哈欠冒雨跑进厨房。
齐阿奶看了风平一眼,纳闷道:“不是让风平去喊你们的吗?没喊?”
“喊了,我大姐还应了。”风平看向海珠。
海珠没印象,她漱了口坐下,捧起粥碗喝一口,粥水下肚,腹中响起轰鸣声。
“唉,饿了饿了。”她挟一根拌海带吃,说:“雨停过了?”
“下一天了,天都下破个洞。”齐老三用筷子尾端挑了下灯芯,说:“炉子在我那边,我下午就熬了一灌鸡蛋粥,凉拌的小菜是你三婶做的。”
“味道不错,好吃。”冬珠大口吃。
贝娘笑了下,又低头喝粥,星珠还在隔壁院子里睡觉,怕孩子睡醒了哭,她喝两碗粥,放下碗筷先撑伞回去。
齐老三吃完饭先打水给他二哥擦洗一遍,最后端着洗干净的瓦罐离开,出门前说:“明天要是不停雨,早上你们随便吃点,晌午我煮罐粉送来。”
海珠打着伞走到水缸边,里面只剩一条鱼了,另一条应该已经拿去喂龟了。她卷起袖子捞起沉在缸底的死鱼,刮了鱼鳞剁成三段喂猫。
这场雨下了八天,终于在院墙被水泡塌前放晴了,所有的人都走出了门,在家里憋了八天,人非但没休息好,个个面如菜色,眼下挂着青黑的印子。
男人带着小孩清扫巷子里的积水,淤泥铲进桶里,再挑去长草长菜的地方倒了。女人则是负责洗刷,家里家外都要打扫,墙上长的青苔也要铲。
又忙活了两天,地上的水晒干了,家里的霉湿味铲除了,人们这才闲下来。
“海珠,去看热闹啊。”红珊娘喊。
“看什么热闹?”
“听说周边几个村的渔民来镇上练武了,想让守卫指点指点,我们过去看看,你去不去?”
“去,等我一下。”海珠进屋换身衣裳,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她锁上门揣上钥匙跟红珊娘一起走。
附近几个巷子里的人也都往码头去,镇上难得有件热闹事,男女老少都去凑热闹打发时间。
“大武,去看热闹啊,周围几个村的渔民来镇上练武了。”走在前面的人边走边吆喝。
院子里织渔网的男人飞快地往外看一眼,高声说:“你们先去,我给渔网收个尾。”
海珠路过瞄一眼,擂得平整的小院摊着一张完整的渔网,网线看着是新的,这是个有手艺的人,会出海打渔,也会勾线织网。
刚走出巷子,迎面走来的人问:“去看比武的人是吧?不在码头,在讲学的石台那边。”
浩浩荡荡的人又拐道出镇,路过炒货铺,海珠进屋称两斤炒花生,付钱的时候发现伙计偷偷摸摸端了个沉甸甸的盆离开,她嗅了嗅鼻子,味道她熟悉,是炸黄豆的味道。
她看向掌柜,女掌柜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支支吾吾好一会儿,说:“不要钱,你拿去吃吧。”
海珠没作声,一把铜板拍柜台上,她拎着炒花生走出铺子。女掌柜绕过柜台跟出去,她望着海珠走远,进铺子打干活的伙计,嫌他干活不利索。
“那咱们还卖炸黄豆吗?”伙计硬着头皮问。
女掌柜仔细琢磨一会儿,说:“端出来继续卖。”
海珠已经走远了,她把炒花生分给相熟的人,红珊娘剥着花生壳靠过来小声说:“这家炒货铺在卖炸黄豆,听说没你跟你三婶炸的好吃。”
海珠轻轻点头,“我看见了,随她卖,镇上人多,我三婶炸的也不够全镇的人买。”
“你就是大气,那个女掌柜也是心贪,你但凡计较,她的生意就要伤筋动骨。”红珊娘叹。
海珠没说话,她心想她要是计较才落了将军府的脸面,让人看笑话。
到了镇东,离得老远就听到了呼喝声,一个村一个村的渔民分散开,有在练棍棒的,有捉对对打的,甚至还有团伙作战的,势头颇足。石台上的老渔民也不授课了,石台上挤满了人,站在高处观望。
海珠在人群里发现了风平和长命,她挤过去,手还没落到风平的肩上,跟随的侍卫先看了过来,眼神锋利的能剜肉。
“你们不是在跟着夫子念书?怎么跑这儿来了?”她拧了下风平的耳朵,问:“你二姐和潮平呢?”
风平捂着耳朵讪讪地笑,他寻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树说:“那儿呢,我二姐爬树上去了,潮平在武夫子怀里。”
海珠看过去,冬珠坐在树叉子上低着头看得认真,她也不说话了,扶着风平往场内看。
日头西移,码头上来了艘船,韩霁站在船头往远处人多的地方看,他下船了问:“镇上出什么事了?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周边七个村的村民过来练武,为下个月的比武做准备。”毛小二解释。
韩霁又看了一眼,他先回青石巷洗漱换衣,还仔细用香茶反复漱口。
日落西山时,他走出门,又走出巷子,站在巷子口等着。
“少将军来了?”最先回来的街坊惊讶,“刚到?”
“到的有一会儿了,怎么样?感觉哪个村更有实力?”他闲聊道。
“上河村和下河村的男人好像更有气势,其他的我们也不懂,明天再去看。”
韩霁看到海珠了,她拎了个网兜,网兜里装着猪筒骨,正偏着头跟人说话,被人提醒才看过来。
“少将军,来接海珠啊?”有人打趣。
韩霁没否认,他笑着点头。
“什么时候能喝到你跟海珠的喜酒?”见他心情不错,又有人大着胆子调侃。
“那要看海珠的意思,她还舍不得家。”人走到面前,韩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问:“家里可都还好?”
“走了,回去说。”她指了下周围的人,说:“别给他们当猴看,都不做饭了?”
人群里响起哄笑声。
海珠先回去开了自家的门,骨头扔桶里,她往外看了一眼,说:“就在我家说说话,不急着走吧?”
“要是急着走呢?你跟我回去?”韩霁意有所指。
“急着走我就送你到码头。”海珠坐他对面,交叉着手指托腮,问:“就你一个人过来的?你娘没来?布政使的丧事还没处理妥当?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又快一个月了。”
“下了快十天的雨,我爹的腿和断臂疼,人没精神,她在家陪着。我处理了岛上的军务,台风过去后又上岛巡视了一圈,这才得空过来。”韩霁往外暼一眼,动作极快地摸上海珠的手,粗糙的指腹在下巴处捻了下,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窝,他留恋地搓了搓手指。
海珠捏了下他摸过的地方,擦去酥痒的感觉,抽回手问:“布政使的死是如何解决的?打捞到尸体了吗?”
“没有,海太大了,他家的管家收拾了旧物在雨停后扶棺回京了,他的死……”听到长命的声音,韩霁及时打住话。
“二叔——”长命像个猴子一样扑了过来,“我祖母来了吗?”
“家里还有点事,她过几天再来。”韩霁抱了下他又放下来,站起来跟进门的长辈打招呼。
“你坐,都是自家人,不用讲礼。”齐阿奶压了下手,她看向海珠,说:“我再去买几个菜?”
“不买菜,让韩霁请我们去酒楼吃饭。”海珠说。
“哪能又让他请,今晚我请客。”齐阿奶说。
“我来请,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酒楼定雅间了。”韩霁说的是实话。
“你家已经请过好几次了,该让海珠请,她又赚钱了。”齐阿奶客套道。
海珠哼一声,说:“他拖欠我的俸禄,就该让他请。”
韩霁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大笑出声,他扯了腰上的钱袋递过去,道歉说:“怪我怪我,我长了个狗记性,今晚罚我请你吃饭。”
“这还差不多。”海珠笑了,她心安理得收下钱袋,还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看一眼,转手扔给风平,上一个钱袋是冬珠得了,这个钱袋是风平的。
老老小小坐在院子里说话,等齐老三卖完卤菜,一行人锁了门往酒楼去。
一顿饭吃到尾声,韩霁暼了海珠一眼,他看向冬珠说:“砗磲床打好了,我这趟拉过来了,还在船上,你们先回去开门,我带你姐过去喊人卸货。”
“真的?”冬珠激动,“那…我们家没地方放了啊。”
“三叔,你回去了喊两个人把我跟冬珠睡的床抬出来。”海珠看向韩霁,问:“拉来了一张床还是两张床?”
“都拉来了。”
海珠看向其他人,叮嘱他们不许跟外人提起砗磲床。
她跟韩霁先走,走过灯火通明的夜市,两只手就牵一起了,走出了街市,两人隐进黑夜里,在拐道时默契地走向偏僻的小道。
风声带来了海浪声,此时这处偏僻的荒草地上多了两道急促的呼吸声,前些天倒在台风下的矮树,细细的枝条又被凌乱的脚步踩断,在安静的夜晚发出咔的一声响。

第183章 取悦你
喝迷糊的人从酒馆里出来, 夜市上摆摊的小贩收拾东西准备归家,走亲戚的人拖家带口出镇回村,孩子的稚言稚语惊动了夜色里心神摇弋的两人。待说话声走远,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回到主路上, 海珠咬了下嘴唇,疼得她嘶了一声,夜风吹过,脖子上格外清凉, 她擦了擦, 蹲在地上捡根树枝在沙土上乱划。
“今天的生意不错吧?我看你那边摊子上人就没断过。”不远处出现了说话声和车轱辘声。
“是还行, 你的生意也不错啊,我看到一个人一下买了五条烤鱼走。”
海珠飞快站起身,她退了几步隐进一墩石头后面。
走过来的人四处望了眼, 说:“我怎么听到了走路声?”
另一个人呸了一口, 说:“八成是偷情的。”
车轱辘声走远,海珠沉默着走出来,她小声问:“你还没好?”
韩霁慢步走了出来, 他牵住她的手, 含着笑音说:“我们是偷情的人?”
“人家也没说错……你干什么?”说话间,海珠的脚离了地, 她被人背了起来, 身前的人领口处有淡淡的竹香,她箍住他的脖子闻了一下,凑近了说:“你的衣裳还熏香了?”
“洗澡了, 用的香胰子, 你喜欢?”
“味道不错,还有别的味吗?下次过来给我带两块, 你一个男人比我还精致。”
“取悦你。”
海珠“哇”了一声,她要乐死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望着星光明媚的大海,她今夜的心情好极了。
“好会说话。”她夸他一句,又拨过他的脸啄了一下,低喃道:“我喜欢。”
夜色撩人,撩得泛起情思的男人心旌摇曳,如涨潮时的海水,快乐一波高过一波。韩霁背着海珠绕了路,他此刻希望通往码头的路永无尽头,夜也无尽头。
“我发现你允许我亲你之后,你更黏我了。”他低声说,生怕被谁听去了。
“我的身体很喜欢你。”海珠毫不含蓄,“你也很喜欢我。”
韩霁翘起了嘴角,又问:“心呢?”
“你觉得呢?”
“你就不能多说两句我喜欢听的?别让我猜。”
“别太贪心了。”能看见码头草亭上挂的灯笼了,海珠从他背上蹦下来,拉开距离继续走。
韩霁轻叹一声,收起脸上的笑,负着手装模作样走过去。
值夜的守卫出声问好,他颔首道声辛苦,走上船他检查了下蒙在砗磲床上的黑布,确认绑的紧实不会脱落后,他让船上船下的兵卒合力抬着东西下船。
海珠在船下看着,赶海的人路过,好奇地望几眼站一旁盯着。
两张砗磲床先后抬下船,韩霁这才走下来,说:“不耽误你们的事,剩下的活儿让我带来的人做,抬去青石巷。”
八个人合力托起一张床,先后跟在海珠后面离开码头,此时街上的人散了大半,巷子里的人家也关了门忙着洗漱,听到动静开门出来,也只模糊看见一个轮廓。
“什么东西?”
“两张床。”海珠答。
床搬进院子再抬进屋,那张老旧的木床已经抬出去了,衣箱和桌椅也都搬了出去,屋里很是空旷。海珠指挥着摆放床的位置,落定后她拿一锭银子给韩霁。
“我要在永宁待两天,这两天不用你们跟着,在镇上转转,喝喝酒吃吃肉,再把今晚帮忙的守卫喊上,我请你们去吃酒楼吃饭。”他把手里的银锭子抛给侍卫长。
“谢少将军赏。”
十六个侍卫离开了,海珠关上大门,她走进屋看韩霁正在拆黑布,她也过去帮忙。
齐老三又拎了盏灯笼过来照明,烛光摇曳,在黑布掀开的那一刹那,昏暗的房间陡然亮了,温润而洁白的砗磲在烛光下反射出温和的光芒,青砖墙蒙上一层光,失去了冷硬的棱角。
砗磲壳用木架框住,床脚镂空,木头做出编制的形状,打磨得圆润光滑,一眼看过去温润如玉。而木框上架的砗磲又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边缘还雕刻着福字和花纹。
“这是人能用的东西?”齐老三惊呼。
“这是什么东西?”齐奶奶问,她不知道砗磲是什么,只当是贵重的玉,啧啧道:“这太贵重了,放在家里我还提防着被偷。”
“不会,这么大的东西贼偷不走,他搬着床出不了巷子。”韩霁说。
“我先睡两年,之后它跟我去府城。”海珠坐了上去,生活在壳里的东西已经死去,这也就是个体型庞大的贝壳,而贝壳海边多的是,这么一想就不觉得它珍贵了。
“唉,没想到它又回到我的手里,到了我手里还见不了光。”海珠叹一声。
“见不了光才好,少一个人看见就少一人惦记。”韩霁往外走,说:“夜深了,你们收拾收拾歇下吧,我也回去了。”
他走了后,风平和潮平先脱了鞋爬进砗磲壳里,里面什么都没铺,躺在里面硬梆梆地咯人,但睡在里面很凉快,触手冰凉。
海珠和冬珠赶走他们,搬了被子过来铺里面,收拾好了急急忙忙去洗澡,换了干净的衣裳新奇地躺进砗磲床里。砗磲壳内弧度大,人躺进去就陷了下去,边缘遮住了视线,海珠恍然觉得自己睡进鸟巢里了。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风平和潮平醒了见隔壁的门开着,他们兄弟俩做贼似的溜进去,一人霸占一张砗磲床,欢喜地躺在里面打滚。
“韩二哥买了早饭过来,快起来吃。”冬珠过来喊,“晌午让你俩睡,快出来。”
韩霁往屋里看一眼,等人到齐了,他嘱咐说:“床的事谁也别在外面说,虽说天高皇帝远,但能不沾麻烦就不沾麻烦。”
家里的人都重重点头。
饭后,冬珠和风平去海边撬生蚝,海珠去买了猪后腿肉回来炒肉哨子,多了个帮手,她让韩霁帮忙切肉。
“没包馄饨了?来的路上我还琢磨着过来给你剁肉馅。”韩霁说。
“包馄饨太麻烦了,我奶比去年又老了一岁,揉面擀面太累了,她吃力。”海珠坐在一旁择木耳,她看了眼天光,说:“你若不是少将军,我俩若是做早肆的,每天早上应该就是这光景。”
韩霁设想了下,平淡的日子似乎也不差。他揽一刀肉拨木盆里,说:“我若是个走街贩卒,你应该看不上我,我没能力保护你,也没法走到你心里。”
海珠得承认他说得对,在这两三年内,她遇到的人里,排除家人,唯有他让她毫无芥蒂的接受,他的阅历和见识让他开明包容,她也被这一点吸引。
肉切好了,木耳也择好了,海珠端着两样菜进厨房,韩霁也跟了进去,他让齐阿奶出去,他来烧火。
“你会烧火吗?”齐阿奶不放心。
“会,我在西北打仗的时候就自己烧火烤饼子烤肉。”
等人出去了,锅里倒了油,炸花椒的时候韩霁闻着味面不改色,他还有闲心跟海珠说话,“布政使的死可能是人为,他在码头说过要加渔税的话。”
“十而税一,我卖十两的鱼就要交一两的税,这税价还不高?他竟然还要增税?渔民不吃饭不养家了?”海珠愤怒。
“所以我说他的死可能是人为,惹了民愤,广南的渔民可不是软骨头,在海边就是他们的地盘。”韩霁往外看一眼,说:“我查到当天有艘渔船晚他一柱香的功夫从河道出海了,当天没回来,傍晚的时候去了另一个码头,隔了两天才离开。”
“然后呢?”海珠问。
“没了,我没往下查了,不管是不是他杀,他是遇到风浪翻了船淹死了更好。他死在大海里尸身无存,足以让朝堂上的人忌惮害怕,若是再派人来,可能就是个无关轻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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