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
和萤草谈话完毕的齐木,照常往小院走去,他们都住在一个院里,原本也不打算分两趟走的,不过齐木觉得萤草会不太自在,就慢了她一瞬。
路上遇到了卖药郎,他们俩个点头示意,稍微聊了一会儿就一道走了,齐木大致上猜到了卖药郎的身份,他估计卖药郎也摸清楚了他的,不过他既然不打算先提出来,齐木的性格也不会点破。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是有事想要和他讲,果不其然,就像是齐木想得那样,没过多久,卖药郎就问道,“齐木君,是怎么看待晴明的?”
齐木没有回话,只是停住了脚盯着他看,卖药郎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能够屏蔽住他的能力,不过这也不是那么少见的事情,齐木之前也捡到过一个戒指,也能做到这一点,但齐木是读不到卖药郎的心的,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老实说,这个地方很是诡异,除了卖药郎之外,齐木也并不能如常地接收到小松尚隆的想法,并不是指完全看不透,但是距离超过十米的话,就完全感受不到了,这也是齐木今天没有发现小松尚隆的存在的原因。
不过就在刚才,他知道了,在小松尚隆畅谈自己的治国理念的时候,他身上散发着龙气,这是华国的说法,日本这边是没有的,日本皇室本就是神明的后裔,他们身上带着神明的眷属但并不是龙气。
华国的龙气自然是不会跑到日本来的,但是有另一种说法,麒麟选王,在和这个世界相交的另一时空,由代表天道的麒麟选择帝王,被选上王的,本质上就已经是神明了,每隔几百年总有这样的人存在。
小松尚隆被选中了,即使还没有当上王,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属于半神的阶段,齐木偶尔感应不到也是正常的。
但是除了这两个人之外,齐木同样也感受不到山吹晴明的思维。
和前两者的情况不同,甚至不像是脑袋空空的只凭直觉行动的燃堂也不一样,探知进去就像是进入到了深深的黑洞之中,冰冷、孤寂、以及绝望。
总而言之,不仅不像是个人类,连妖怪都不像。
是连齐木都忍不住发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存在。
直接毁掉晴明自然是容易,但是他牵扯到了很多因果,山吹以及萤草,这也就是齐木到现在还在观望的原因。
麻烦。
为什么隔了五百年,他还在做着这么麻烦的事情。
“您在想些什么?”许久没有见齐木回应,卖药郎望向齐木,言语中透露着尊敬。
“你又是怎么想的?”齐木回避了,然后将问题反抛给了卖药郎,他也想听听卖药郎的想法。
卖药郎似乎并不在意齐木又将问题抛给了自己,沉吟片刻说得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最开始的傀儡术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依靠面具里面的术法让妖魔听命于自己。”
傀儡术,最开始还有着阴阳术的引子,和阴阳师召唤式神用符咒将妖怪引到小纸人身上差不多,它是将妖魔引到人偶的躯壳之上以供驱使,而现在的傀儡术,就是逐渐改良的版本了,如果萤草在的话,她除了方便携带之外,大概也就只有省了成本这一个想法了。
“你在怀疑晴明。”听完这话,齐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关键点,他思索了片刻,还真得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
所有人为的事情,都有是谁与为什么两个要素,找齐了这两项就差不多能把事情还原得一清二楚。
晴明是被山吹捡到的,但是山吹除了是个妖怪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齐木自己也是观察过山吹的,她不常出门,除了领主府就是私塾两点一线,教书也格外认真,很受学生的喜欢。
看着是没有问题的。
但眼见并不一定为真,齐木陷入了深思。
齐木正想着呢,一旁的卖药郎出声道,“我所追寻的为‘形’、‘真’、‘理’,但是对于这件事却并未看得分明。”
“像是猫咪玩的线团,如果是颜色基本上一致的线团缠在一块,被它缠在身上的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呢?”卖药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忽然便抬头看着齐木,“我希望您能为我解惑。”见齐木并没有反对,这些天相处也差不多让卖药郎知道眼前这位神明的性格,知道齐木是默认了。
说是解惑,卖药郎说出的话却仍旧是个陈述句,关于那个虽然也是猜测,但是他不能说得太清楚,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无处不在,“海坊主身上的面具,有着和你身上一样的气息。”
齐木这下子真得露出了一丝吃惊的表情,他抬起头看了卖药郎一瞬,见他表情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齐木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等等,气息一样的话,并不代表是自己,而是归纳于整个种族,自己是人类,不,是神明。
齐木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他的就任典礼并没有很多神明真身参加,不过大多数都派遣神使或者神器送了礼物,来参与的大多数神明,除了那个gay里gay气的风神之外,大多数都是比较亲民的,在其中,尤其以惠比寿给齐木的感觉最好。
短短的交谈之中,就算经常顺手拯救世界的齐木,也不由得感叹,致力于人类的幸福,并为之奋斗,如果是一般人的话,齐木绝对会觉得不自量力,假大空的理想主义者,如果是神明的话,反倒会觉得这才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但是也就那样了。
齐木虽然对惠比寿的愿望感到肃然起敬,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他并不看好惠比寿,而且对此是福是祸也难知,从某种渠道他得知到这位同僚已经神堕过多次,看着他平静的眼眸,齐木总有种预感,下一次也不会太远。
殉道者,总是可悲又可叹的。
就和燃堂一样,最好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保持距离就好了。
齐木不会仅仅只相信卖药郎的一面之词,他打定主意对这件事保持沉默,打算等会自己亲自过去看看再说,这里就保持了沉默。
卖药郎也并没有指望齐木会给他回应,他只是希望能够引起齐木的重视而已,他手里握着的退魔剑是用来斩除妖魔的,如果遇上神明的话,这件事就不太好办了。
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女声,听起来有些熟悉,抬头便能看到远处有个泛着烛光的灯笼,齐木和卖药郎对视一眼,那灯笼已经越离越近,转瞬间就到了眼前。
那淡淡的烛光下,是有些憔悴的山吹,她眼睛里面含着急切,看到齐木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浮木一般,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轻云淡,她急迫地问道,“齐木君和卖药郎,你们看到晴明了吗?”
听到晴明的名字,之前还在讨论他到底是不是人的两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卖药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晚饭之后就没有见过。”
山吹听到这话,面色一暗,随即又把希望压在了齐木身上,可惜的是注定要失望了,齐木也给了她否定的消息。
“我能够帮什么忙吗?”卖药郎颇有绅士风度地问道。
“这是我的事情,我原本不应该麻烦你们的,”山吹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又马上低下头去,耳边的碎发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面容,她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绝望的气息,嘴唇极为快速地上下抖动着,“晴明,是我的儿子,我应该要好好保护他的。”
她看上去很焦躁,握着灯笼的手一直在抖,她后半句话说得极为快速,不过在场的都不是普通的人类,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个反应,齐木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自己的母亲,如果涉及到家人的话,整个人都会变身为修罗,因为错误了的被影响了,齐木错过了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你还好吗?”卖药郎出口道,山吹看着像是要摔倒了那般,他想要伸手扶她一下,却一下子被她打掉了,那一瞬间,他身后的不离身的盒子里面,突然响过了一声极轻的铃铛声,卖药郎的动作一顿。
“别碰我!”山吹抱紧了自己,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变得更加幽暗了,她手里的灯笼倒在了地上,做过特殊的安全处理的灯笼并没有着火,里面的烛火苟延残喘的一瞬之后被熄灭了。
“我得找到晴明,我的孩子。”山吹喃喃自语道,她蹲下身子捡起了灯笼,避开了卖药郎和齐木,跌跌撞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山吹花开七八重,堪怜竟无子一粒。”齐木看着山吹的背影忽然说道,在山吹的心里面,哭泣着的女子提笔一次又一次地写下这句话,一次比一次凌乱,最后一次拿笔竟像是剑一般划破了纸张。
卖药郎看了他一眼,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造型奇怪的天平,这是能够侦测妖魔动向的天平,仅限于看不见的那种类型。
明明之前对着山吹都没有反应的。
有妖怪能够寄宿在妖怪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