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人是奸细!”小宦官听后长舒一口气,此刻既惊奇又有些庆幸道,他对舒姑娘跑哪儿去了浑然不感兴趣,只要自己保命就好。
小德子敲了敲他的榆木脑袋,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这你居然没看出来!那人往常眼神都不对劲,来院中回禀消息时老是四处乱看,压根儿不像正经干活之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宦官连连点头。
小德子见那宦官终于知晓真相,此时不禁暗叹一声。
他自幼跟着七殿下,心里清楚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譬如殿下原本不是阴狠毒辣之人,只是如今既然做了圣上的刀,势必得要杀鸡儆猴一番。旁人唯有见了血,才会懂得退避三舍。
又譬如殿下对舒姑娘一片真心,奈何舒姑娘不领情,还以为当年是七殿下害了舒府。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七殿下可谓臭名昭著,旁人都说他残暴嗜杀,舒姑娘有此怀疑也实属正常……谁叫殿下从来都不喜欢解释呢,如今人都要跑了!
当晚,宵禁时分方过,齐靖淮料想宫中惠安帝已然就寝,便率军包围了承恩侯府。
虞昭原本已然早早入睡,这会儿却被外面的喧嚣声吵醒,她派人去打探了番消息后,这才知晓是七皇子找了过来,他已然率军冲到了承恩侯府西北角,萧胤带着三千护卫把对方给拦在了府外。
此刻恰好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
阵阵雷声轰鸣,听着颇为骇人,像是在酝酿着风暴。
虞昭拧了拧眉,她知晓舒念自幼害怕打雷,她披上外袍之后,就带着青玉等人快步走向耳房。
“轰隆——”
恰好又是一道雷声落下,虞昭走在抄手游廊间都被吓了一跳,她抬头望了眼瞬时惨白如昼的夜空,不禁有些担忧起萧胤的处境,于是半路又派人去寻忍冬过来,准备待会问一番外面的局势。
耳房内,舒念抱着脑袋在床榻上缩成一团,她正瑟瑟发抖之际,突地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声音。
舒念顿时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齐靖淮找了过来,一时愈发伏低了身子,颤着嗓音道:“别过来!我、我不会回去的……”
虞昭没料到舒念也知晓了外面发生之事,此刻连忙出声道:“念念,是我。”
舒念听见虞昭的声音,发抖的身子终于微微一顿,她缓缓从被褥里面冒出个脑袋。此刻舒念早已泪眼汪汪,大有水漫金山之态势:“阿昭,我好害怕……”
忍冬此时推门而入道:“太子妃,外面局势不太妙,东楚七皇子带了不少士卒,人数比咱们的护卫还多上一倍。殿下特意吩咐,说暂时不必把舒姑娘交出去。”
虞昭咬了咬唇,她自是不想把舒念还给齐靖淮,遂开口道:“带我远远地去瞧一眼。”
忍冬听后思忖片刻,随后答应道:“是,属下会护您安全。”
虞昭低声安慰了舒念几句,随后她转身之际,却感到衣袖被人拉住了。
舒念指尖颤抖个不停,她小脸苍白如纸,却仍是鼓起勇气道:“……阿昭,我也想跟过去看看。”
此刻承恩侯府北门处,两军正在此对峙,将承恩侯府前后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胤并未让袁瑞给自己打伞,此刻身上那玄色蟒纹衣衫全然湿透,他大掌搭在自身佩剑上,语气依旧波澜不惊道:“七殿下,孤听闻你虽拥有一半的虎符,可另一半虎符却在圣上手中。如今你私调三军,不知若是你父皇知晓此事,该如何嘉奖你今夜之举?”
齐靖淮冷着面容,他骑着匹高头大马立在雨中,同样未曾打伞,他听出萧胤话中的讥讽之意,此刻不欲废话,只是凉声道:“把她交出来,否则我今夜血洗承恩侯府。”
此言一出,萧胤手中利剑顿时出鞘,剑指对面的东楚士卒。
西祈太子此前大败东楚,其武艺高强、赫赫威名,东楚无人不晓。
此刻对方剑刃所向之处,东楚士卒惊惧之下吩咐退避三舍,一时士气大弱。
萧胤见此嗤笑一声道:“孤已派人进宫面圣,不久自会有消息传来。再者,你以为眼前这些临时调来的东楚士卒,能敌得过西祈三千精兵护卫?”
齐靖淮听后气得不行,他咬着牙重复道:“把她交出来!”
舒念和虞昭两人各自打着油纸伞,她们躲在墙边某扇菱花窗后,趴在窗沿偷偷望着两个男人对峙的这一幕。
萧胤瞥了眼齐靖淮气急败坏的模样, 心中顿时划过一抹了然。
昭昭那好友是罪臣之女,故而齐靖淮此刻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却还是冒着风险率军围府。如此看来, 齐靖淮心底还是在意那女子。
“今夜你带不走人,且这般声势浩大的阵仗,对她反而不利。”萧胤淡声提醒了句,随后他竟然气定神闲地收回佩剑, 俊美的面容丝毫不见惧色,甚至在这紧要关头还抱起了双臂。
他似乎是笃定齐靖淮不会强行攻府。
对面的东楚士卒见此,纷纷面面相觑, 不知西祈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齐靖淮此刻听萧胤分析利弊,其实他已然心生动摇, 然而尚来不及深思之际, 便听萧胤话锋一转道:“皇叔身患中风, 当真如此?”
萧胤对寿王的病情,向来是颇为怀疑,或者说他从未相信过。
此前寿王在西祈游山玩水时, 那身子可是十分康健,否则对方也没那能耐游历西祈各地、尝遍四处美食,结果到东楚后竟得了中风, 简直匪夷所思。
齐靖淮面色一沉, 缓缓抬眸望向对面的萧胤:“西祈太子此言何意?”
“交换。”萧胤修长的指节在剑鞘上轻敲了瞬,他扯了扯唇角,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不过是诈对方罢了,并无拿舒念来交换的打算。
上回齐靖淮胆敢往虞昭身上放蛇, 涉及太子妃之事,萧胤向来睚眦必报, 如今也懒得成全齐靖淮的儿女情长。
虞昭躲在暗处,此刻不禁拧了拧眉,但料想萧胤应当不会真拿舒念作筹码,从齐靖淮手中换回寿王,她遂安抚地拍了拍舒念的手背,示意对方别太惧怕。
不料齐靖淮面色有些难看,只听他冷笑一声道:“寿王之事乃国事,如何能与眼下之事相提并论?”
萧胤微微挑眉,对此未置一词。
舒念趴在窗后听闻此言,顿时心底说不出的难过,她默默垂下眼帘。
原来她在齐靖淮心中的地位,不如这桩国事重要……虽说她早就知晓,他将自己囚于别院,不过是出于狎弄的心思,可她此刻依然心口一阵酸痛。
恰在此时,惠安帝身边的宦官路公公骑马赶到此地,他气喘吁吁地翻身从马儿上下来,随后走到齐靖淮身侧问道:“七殿下,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怎么把承恩侯府给围起来了?”
齐靖淮心知对方的来意,定是得了父皇的吩咐在这儿和稀泥,不让他得罪了西祈太子,便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承恩侯府内进了窃贼,此前那窃贼从七皇子府盗走了一颗掌上明珠,其价值连城。如今我意图入府搜寻窃贼,却被西祈太子拦住,路公公你说……我焉能不气?”
他这话意有所指,只可惜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舒念此时还沉浸在难过之中,丝毫未曾察觉到其中的关窍。
萧胤面容不辨喜怒,他凤眸望了眼齐靖淮,依旧一言不发,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哎呦,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路公公满脸堆笑地打圆场道,“如今西祈太子和太子妃住在府内,七殿下这般大张旗鼓,深夜叨扰多有不妥。不如这般,老奴这就将情况禀明圣上,明儿赐您一斛南海珍珠如何?”
“成,若是父皇明日没赏赐下来,我便找路公公算账!”齐靖淮冷声说罢,骑着高头大马拂袖而去。
周遭的东楚士卒见七殿下不再追究此事,纷纷收起了兵器,一同在承恩侯府门前撤离。
路公公过来连连朝西祈太子告罪,萧胤听他说了一会儿话,便挥退了此人。
虞昭见此时依旧大雨滂沱,遂不再躲在暗处,她亲自打着伞,走到萧胤身侧关心道:“殿下没事儿吧?”
“无碍。”萧胤动作自然地接过虞昭手中的伞,替她撑着,他一边吩咐西祈护卫头领,继续派人把守在承恩侯府周围。
此时并非说话的好时机,两人一同往凌霄院的方向走去,舒念也被侍女们带回了耳房。
承恩侯那儿派了人过来询问情况,阖府上下三更半夜被包围,不少主子都受到惊吓,虞世南自是要来打探消息,被萧胤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萧胤沐浴更衣毕,发现虞昭还未睡下,此刻正坐在床榻上翻书等着他,身旁唯有一盏昏黄的小灯。
他拿巾子擦了下湿发,随后坐在她身侧问道:“怎还未歇下?”
虞昭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萧胤,你此前说要拿念念和寿王做交换,此言究竟何意?”
“兵不厌诈。”男人淡声解释了句,“此前孤已答应安置你那好友之事,自是言出必行,不会将人交出去,昭昭大可放心。”
虞昭听后心头陡然一松:“那就好,我明日便去告诉念念。”
萧胤摸了摸她的头,旋即他压着虞昭的唇,动作一贯强势地吻了下来。
虞昭微微一怔,太子虽有洁身自好之名,在房事上却一贯重欲,她如今已然有所领教,可没料到今日发生了这等大事,他竟然还有兴致。
她不自觉地往后仰头,却很快被男人扣住了后脑勺,继而加深了这个吻。
这夜暴雨声中,两人十指相扣,榻上动静久久未休,连天上的月儿都害羞得躲了起来。
翌日, 虞昭照例起得晚了些,此刻由青玉和葶花二人伺候着梳洗。
葶花向主子如实禀报道:“太子殿下大清早出了承恩侯府,他并未言明何事, 只特意吩咐下人们手脚轻点,别吵醒您……舒姑娘那儿,她昨夜似乎睡得不好,瞧着眼睛都有些肿了, 面色也有些恹恹的。”
虞昭听后不禁问道:“是因为昨夜惊雷轰鸣么?”
她昨夜特意安排了葶花陪在念念身边,彼此也都算是熟面孔。本以为这般安排下,往常害怕打雷的念念能好受些, 不曾想依然事与愿违。
葶花有些茫然:“奴婢也不知,舒姑娘自昨夜便不太爱说话。”
虞昭微微叹了声气, 她只但愿舒念不是因为齐靖淮而如此。更何况当年舒府含冤下狱, 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之事, 其中似乎也有齐靖淮的手笔。
舒念虽未明说,可虞昭是她曾经的手帕交,自能看得出她心中有此猜测。
此时葶花突地想起一桩事, 连忙朝虞昭禀报道:“主子,舒姑娘那儿缺些贴身衣物,不如奴婢今日上街去给她采买一番?”
虞昭回过神, 思忖了瞬道:“我亲自去吧, 顺道买几件时新的成衣,等回了西祈之后总能给念念用上。青玉, 待会儿你量好念念的尺寸,在成衣铺时就装作是我的。”
“奴婢遵命。”青玉答应道, 她向来记性不错,此事并不难。
随后虞昭便去了耳房, 舒念此刻坐在梳妆镜匣前,里面是些样式朴素的首饰。
舒念听闻好友要给自己买衣裳,顿时双眸晶亮,小脸瞧着精神了不少,可她又怕给虞昭添麻烦,遂连连摆手道:“不用这般麻烦,我穿下人们的衣裳都行……”
虞昭略带好笑地望了眼舒念:“那怎么成?我恰好也想上街逛逛,难得回东楚一趟,这几日待在府内都快闷坏了。”
舒念心知以她罪臣之女的身份,若是出现在西祈太子妃身旁,定会惹人注目。因此她并未提出同去,只抿了抿唇小声道:“那,我想要一件萝兰紫的衣裳……”
虞昭莞尔一笑道:“好,我这就去给你买来,顺道再给你买些首饰。”
舒念忍不住起身抱住虞昭,把脑袋埋在对方肩头磨蹭道:“阿昭真好。”
虞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她坐下柔声陪舒念说了些话,也和对方说了萧胤的打算。
此刻虞昭见好友面色终于好转了些,这才起身出了耳房,带着忍冬等人出了承恩侯府。
凉州最负盛名的成衣铺,名叫琅嬛轩,取名仙境之意。铺内摆设也是一番流光溢彩的景象,其成衣用料之华贵,款式之精美,时常在凉州贵女之间掀起潮流。
更有趣的是,铺内的成衣都是孤品,同样款式的成衣不会出现第二遍。
若有人同时看中争抢,便是价高者得。
虞昭如今可谓家财万贯,压根儿不缺银钱,萧胤也从未动过她和亲的那些陪嫁。此刻虞昭进来第一眼,便见到铺内那件萝兰紫的对襟襦裙,瞧着式样颇为娇俏可人,恰好适合念念。
她遂扬眉问了句:“这襦裙价值几何?”
琅嬛轩的掌柜名叫孙五娘,她很快认出眼前这位西祈太子妃的身份,连忙亲自前来热情招待:“民妇不知西祈太子妃大驾,实在有失远迎。”
说罢,孙五娘看了眼虞昭所指的方向,却是面露难色道:“方才有位贵客过来,把这条襦裙定下了,铺内也没有其他一模一样的成衣,太子妃不如瞧瞧别的。”
虞昭顿时心生疑惑,她眨了眨眼问道:“何人定下的?”
她心想莫不是自己记错了琅嬛轩的规矩,明明是价高者得,怎还能提前预定?想来对方非富即贵,莫非是东楚皇室之人……
恰在此时,店小二笑着过来道:“启禀太子妃,那位贵客方才传话过来,请您上楼一叙。”
“真是奇怪,那贵客此前还说不准放人上去呢。”孙五娘有些诧异,随后朝虞昭解释道,“如今二楼卖的大多是女子亵衣亵裤,太子妃可要去瞧瞧?”
虞昭看了眼那件襦裙,她还是挺想看念念穿上后的模样,心想最好能与那位贵客商量下,遂顺势答应下来。
她提着裙摆款款上楼,将所有东楚公主乃至郡主的样貌性子,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短短片刻之际,虞昭已然想好合适的说辞,直到走到二楼后,望见了那位身材高大的“公主”。
“公主”穿着色泽浅粉的披风,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但还是瞧得出骨架有些大。
对方转过身的一刹那,虞昭望见那双狭长的眉眼,险些要怀疑自己看错了,她没忍住脱口而出道:“……七殿下,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癖好。”
齐靖淮见虞昭那匪夷所思的目光,便心知她误会了。
反正都被人认了出来,二楼也不会有旁人敢上来,他索性不再多加掩饰,抬手解开那粉色披风,随后毫不在意地扔到了地上。
虞昭这才发现,齐靖淮手中此刻还拎着件女子肚兜:“……”
阵阵诡异的阴风飘过,将齐靖淮那儿一张宣纸吹到了虞昭这儿,其上赫然记着舒念的尺寸。
虞昭拾起地上那张纸一瞧, 她顿时拧了拧眉,递给青玉看了眼。
青玉记起之前给舒姑娘量的尺寸,恰好与眼前这纸上所写相差无几, 遂朝虞昭轻声禀报道:“应当是舒姑娘的。”
虞昭压抑着心底怒气,朝齐靖淮反问道:“你怎么有念念的尺寸?”
涉及念念的这等私密之事,七皇子居然也知晓,他定是轻薄了念念后留下的。
齐靖淮神情自若地放下手中那件肚兜, 他脸上瞧不出丝毫尴尬之色,甚至还大言不惭道:“我曾亲自给她量过。”
“你这无耻之徒!”虞昭从青玉手中夺过那张宣纸,三两下撕成了碎片。
齐靖淮见此并未动怒, 只是颇为淡定道:“今日带出来的这张,是我昨晚誊写的, 府里还有一张。”
虞昭没料到齐靖淮还留有一手, 气得拿眼瞪他。
齐靖淮轻笑了声, 他笃定虞昭此时拿自己没辙,大有一副死皮赖脸的架势。
他想起方才在楼上听见的动静,淡声朝虞昭问道:“你来这琅嬛轩, 莫非也是来给念念买衣裳的?”
虞昭冷然看了眼七皇子,并未答他如此一问。
俗语有云,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还记着上回齐靖淮朝自己身上放蛇之事, 此时也不打算再和七皇子商量那萝兰紫衣裙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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