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温驯(鹿欢)

他说完，便缓缓地将被围巾包裹的冰袋贴在了她的脸上。
冰袋刚一贴上，褚眠便蹙紧了眉尖。
即使隔着围巾，她还是被疼痛刺激得猛吸了口气。
见状，温珣的眉也跟着拧得更紧了，“我没想到他会动手打你，刚才我不应该走的。”
围巾上带着温珣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柑橘香，仿佛也冲散了褚眠心底的烦闷。
她抬眸，轻声问：“你在那又能怎样？”
温珣与她对视，眼神丝毫没有躲藏，“至少我可以阻止，再不济站在你前面替你挨下这一巴掌。”
平静的池水倏地被搅乱，一圈又一圈泛着涟漪。
褚眠的眼神忽地一闪，“你为什么要替我挨下这个巴掌？”
温珣不躲不闪，看着她说：“因为我会心疼。”

褚眠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诧异，似乎是完全没想到温珣竟然会这样回答。
“很值得惊讶吗？”温珣轻抬眉眼，在与褚眠对视一眼后，也勾了勾唇角，“我又不什么冷血无情的人，在看到你被打之后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更何况我还知道你的处境，当然会心疼。”
这是同情，不知怎么的，褚眠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二人此时离得极近，连呼吸都能感知。
褚眠的心一时间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慌乱地从温珣手里抢走冰袋，“我自己来。”
温珣也没坚持，坐直身体后便问：“饿吗？要不要找个地方去吃饭？”
褚眠本来想要拒绝，可话还没张口，肚子却先回应了。
她耳根一热，眼帘微垂，“有没有安静没人的地方，我暂时不想见其他人。”
温珣沉吟了片刻，说道：“你看我家怎么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饭给你吃。”
“你家？”褚眠怔了怔。
这确实是她没想过的地方，不过她现在根本无心去应付任何人，再加上这个伤也不适合被别人看见。
褚眠心里衡量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就去你家吧。”
温珣唇角微勾，“好。”
褚眠心里缓和了几分，看向窗外时的神色也比刚才轻松多了。
“不过这个要冰敷多久？”她问道。
温珣立马给了时间，“十五到二十分钟就够了，刚才给你冰敷的时间是10点23分，你到10点40左右停下就可以。”
褚眠默默看了眼时间，也在心里记下。
“到我家还需要点时间，你可以先休息。”温珣说着，也伸出了手去打开音乐，“我们听点歌放松一下吧。”
“等等。”
褚眠根本来不及去拦，车厢里便飘出熟悉的男声。
“这是我的歌。”温珣眉眼含着笑，“你喜欢《荒芜春日》这首歌？”
她懊恼地蹙了蹙眉，竟然忘了切换歌曲，因为最近一直在单曲循环。
像是怕温珣误会，褚眠赶紧解释：“一次偶然在电台听到了这首歌，觉得好听就加入了歌单。”
温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知道了。”
褚眠觉得这会儿要是继续听这首歌会显得十分怪异，更别提原唱就坐在自己身旁，于是想也没想直接关掉了音乐。
“我不太想听歌，还是抓紧去你家吧。”
说完后，褚眠又察觉自己这句话好像有歧义，她赶紧抿住了唇看向了窗外，想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红透的耳朵早已出卖了她。
温珣侧眸看向她，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耳梢上，便无声地笑了笑。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温珣的小区楼下。
褚眠有随身戴口罩的习惯，所以下车前也拆了一个戴上。
这时，温珣也递上了帽子，“干净的，我没戴过。电梯里有摄像头，戴上帽子会更好。”
黑色的鸭舌帽，看起来就像是全新的。
褚眠道了谢，便立马戴上了帽子。
幸好这会小区里没什么人，二人一路畅通地进了温珣家里。
“家里平时没什么人来，这是一次性拖鞋，你将就着穿一下。”
“好，谢谢。”褚眠摘了口罩和帽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换上鞋后目光也四处梭巡着。
温珣一边进客厅一边脱了大衣，“你可以随便逛逛，我去冰箱看看有哪些食材。”
“你家里倒是与我想象的不一样。”褚眠说道。
温珣笑着问：“你想象的是什么样子的？”
褚眠微微抿唇：“本以为创作者的家里会有丰富的色彩，而不是像这种极简的风格。”
客厅里除了灰色的布艺沙发与白橡木茶几，简洁到了极致。另一边的墙角处放了一架钢琴，而钢琴旁边有个书架，里面摆放的却不是书，而是各种黑胶唱片，唱片机正好就在下方。
房间整体的色调也是以原木色以及黑白灰三色调组成，十分简单干净。
“虽然我需要灵感，但还是不太喜欢住的地方太花里胡哨。”温珣轻笑了声，将冰箱里的食材一一摆放在操作台上，“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褚眠摇了摇头：“没有。”
说完后，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喜欢苦的东西。”
温珣眉梢动了动，“喜欢吃甜的？”
褚眠抿唇：“还行吧。”
温珣心里明了，便开始洗手做饭。
褚眠则是来到阳台，这里的视野很好，高层又开阔，几乎可以将津城最美的景色收入眼底。
她站在那朝外面看了好一会，这才回到餐桌旁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看你似乎挺喜欢窗外的景色，可以去多看一会。”温珣笑着开口，“大概再等个四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褚眠又朝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抿着唇说：“本来我住的地方也能看见这么好的景色。”
温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问道：“怎么没住了？”
褚眠神色淡淡地回：“被狗仔发现了住处，经常蹲守在小区外拍照，所以只好换了住处。”
“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条路？”温珣好奇地问。
褚眠托着腮，一边看他做饭一边回答：“起初是觉得好玩，后面是喜欢，这是我唯一可以保持热爱去做的事。”
她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戏拍完后基本是去找纪闻知说说话，要不然就宅在家里，看电视玩游戏，或是锻炼身体。
对于她来说，枯燥生活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拍戏的时候。
褚眠说完，也朝他问道：“你呢？怎么会去当音乐制作人？”
温珣先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处理食材。
“算是意外发现的才能。”他笑着说，“至少也能混饭吃。”
褚眠自然知道他是在谦虚，以他的名气，多少歌手爱豆和公司抢着来找他写歌。毕竟一首歌只要冠上“温珣”的名字，听众都愿意去听，这便是口碑。
她没点破，又问道：“你的工作室和你住的地方在一起吗？”
“不在。”温珣回答，“我不喜欢把工作和生活搅和在一起，下班以后，工作上的人也懒得见面联系。”
食材全部准备好后，便只剩做菜的步骤。
里脊肉入锅炸，而调好的料汁早已在一旁备着了。
因为褚眠爱吃甜的，温珣便做了一道糖醋里脊。
褚眠闻着香味，安分的肚子有咕咕叫了起来，她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两口。
不巧，时姿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
褚眠赶紧去了阳台接起了电话，“姿姐。”
“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所以问问你情况怎么样？”时姿焦急地问。
褚眠唇角紧抿，过了一会才给了答案，“应该算是暂时解决了。”
时姿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我这边刚好有个品牌活动的邀约，你要不要去？”
阳台玻璃干净清晰，也将褚眠的脸照得很清楚，虽然用冰袋敷过，可红印一时半会却消不掉。
她睫毛微颤，轻声回：“不去了，我想休息。”
“那好，我待会去回绝了，不过我这边有个不错的剧本，正好拿给你看看。”时姿出声说道，“你现在在家吗？我过去找你。”
褚眠迟疑了一会，说道：“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时姿疑惑地问。
褚眠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想着要隐瞒，“我在温珣家里，他说要做饭给我吃。”
这话说出去很长时间，时姿那边都安安静静的。
褚眠得不到回应，也赶紧喊了一声，“姿姐？”
“你是不是疯了？”时姿觉得自己最近每天都在受到惊吓，“虽然你和温珣有合作，虽然你们是初中同学，但他可是个男人，你怎么能独自一人就去他家，就不怕出什么事吗？褚眠，你的警惕性呢？”
褚眠认真听着，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我好像确实没往那方面想。”
她转身，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温珣，就连眼神都软了几分，只是她却丝毫都没有意识到。
“可能真的是因为同学的关系，又或者……”
因为他已经看过最狼狈的自己。
“又或者什么？”
褚眠唇角微弯，笑着说道：“姿姐放心吧，我吃完饭就回去，你可以先去我家等我。”
时姿叹气：“真拿你没办法，那你回来之前发条信息给我，我再过去。”
褚眠弯眸应：“好。”
温珣总共做了三个菜，糖醋里脊、番茄炒蛋以及虾仁菌菇汤。
碗筷已经摆好，香味也早已袭来。
“不知道做的合不合你的口味。”
褚眠接过温珣盛的汤，道了声谢后便立马尝了一口。
她讶异地抬眸，一双眸子晶光璀璨，盛着灿然的笑意，“很好喝。”
汤很鲜，但却一点也不咸，让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才去吃饭。
“你说你喜欢吃甜的，那尝尝我做的糖醋里脊。”温珣其实有些紧张，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做。
褚眠神色微怔，随即尝了一口糖醋里脊，虽说不如那些饭店里做的，可酸甜开胃，也是一道合格的菜。
“味道很好。”褚眠能看出温珣的紧张，眉眼也含着浅浅的笑，“你学东西这么快，当初即使不是学音乐，去做其他事情也一定能做得好。”
温珣眸光微动，“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褚眠愣了下，问道：“第一个人是谁？”
温珣依旧看着她，眸底的笑意却十分浓郁，“初中的褚眠，那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褚眠露出错愕的神情，因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可她仔细去回想，却已经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想不起来没关系，本来就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温珣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最后定在左侧脸颊时，眼神也冷了几分，“如果你以后去见你爸，能不能把我带上？”
褚眠却猜出了他的想法，“他不会再打我了，即使有这个心思，我也不会再坐以待毙的。”
温珣看着她说道：“这件事似乎还没解决，你想怎么做我都可以配合你。”
褚眠露出迷茫的神色，“我也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既然我们说好了要合作，那我自然会帮你。”温珣笑着说道。
褚眠怔怔地看着他。
温珣含笑与她对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尽情利用我。”

看着褚眠震惊的神色，温珣唇角微微一勾，“要听音乐吗？”
“你这个话题也换得太快了。”褚眠又是一怔。
温珣轻笑了声，“怕你因为太震惊而吃不下去饭了。”
“听，你来挑选吧。”褚眠确实很惊讶，甚至连余韵都没有完全消散，如果有东西帮忙转移注意力也是好事。
温珣去了书架那边，从里面挑出了自己最喜欢也是最常听的黑胶唱片。
男声十分慵懒舒缓，便令这首歌也多了几分治愈轻松分氛围。
明明春天还未到来，可在这吉他小调中却仿佛已经窥探到了明媚春日。
褚眠认真听着，心底的郁气却好像也跟着一并消散。
“这是谁唱的？”她好奇地问。
温珣回答：“一位叫季和的歌手，不过他已经过世很多年了，这是他唯一一张黑胶唱片。并不是什么很火的歌手，但我很喜欢他的音乐。”
唱片转动着，室内温暖如春。
褚眠吃完饭，才惊觉自己似乎又比平时多吃了些，光是汤就喝了两碗。
见温珣正在收拾碗筷，她立马便说道：“我来洗碗吧。”
“不用，那边还有很多黑胶唱片，你可以自己挑选想听的歌。”温珣笑了声，“这些我来洗就好。”
褚眠只好去了唱片机那边，书架上摆放的黑胶唱片特别多，她只认识其中几个歌手，大多数都是她不认识的名字。
她随便挑选了一个黑胶唱片，是一首抒情歌曲。
“所有痕迹都会被冬雪遮盖，隐没消逝的，还有我对你的爱意。”
褚眠入神听着，都不知道温珣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旁。
“你喜欢这首歌？”
听见温珣的声音，褚眠才惊醒，随即点了点头：“喜欢，记得当初这首歌出来的时候特别火，也出了很多翻唱版本，但我还是觉得原版最好。”
“很多歌曲都是原唱最好，因为是根据歌手的声线量身创作的，所以更加适合。”温珣回答。
褚眠眼神并未聚焦，怔怔地看着窗外，“有些原生家庭似乎也希望孩子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只需要他们成为听话的木偶就好。就像我现在受制于人一样，我不想去成为任他摆布的木偶，可也无法抛弃我的工作，因为那就等于抛弃了自我。”
温珣垂眸看向她，“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你也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你做的并没有错，所以只要跟着自己的心去做决定就好。”
褚眠张了张唇，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就当是感谢你当初在班主任面前为我说话。”温珣轻笑着回，“不要有负担，对我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
褚眠微微抿唇：“谢谢。”
她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如果温珣能这样继续帮她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音乐听完，褚眠没有继续在温珣家里逗留，收拾了下便说道：“我该回去了，不然姿姐要担心了。”
温珣轻轻点头：“我送你。”
到了玄关处，褚眠将口罩戴好就准备离开，结果，下一秒她的头上便再次被帽子盖住。
身后的声音带了丝无奈的笑意，“还是戴上帽子比较安全，我家里帽子很多，你不用急着还给我。”
褚眠身形微滞，转身过来时也仰头看着温珣。
帽檐下的眼睛藏着笑意，“谢谢你请我吃饭，我本来以为今天会是很糟糕的一天，但现在看来并不算太坏。”
比起之前独自一个人藏在家里默默消化，现在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似乎还不赖。
温珣神色认真地说：“如果你需要我，我随叫随到。”
时姿收到褚眠发来的信息后，便火速赶去了她家。
只是褚眠回来得比时姿稍晚一些。
等听到玄关处有动静后，时姿走过去见褚眠戴着帽子和口罩，心里也微微一松，“至少你还知道隐藏。”
褚眠先摘下帽子，随后便在时姿的注视下摘掉了口罩，一点遮掩的想法都没有。
“你的脸……”时姿瞪大了眼睛，“谁干的？”
褚眠神色淡淡地说：“吴恺明。”
时姿的怒火几乎要冲上天灵盖，“他是不是疯了？你可是他女儿，竟然下这么重的手！而且不知道你是明星，需要在镜头前露脸的吗！”
“他不知道，也不会管。”褚眠淡声回答。
时姿小心翼翼地捧着褚眠的脸，心疼地皱着眉，“怎么舍得下这种重的手啊，要不然我带你去医院瞧瞧，要是留下什么疤痕就不好了。”
“不去医院，人多口杂的，如果被泄露消息或者记者拍到，到时候有的头疼了。”褚眠摇头，“我已经冰敷过了，这几天不出门，很快就会消的。”
时姿拉着褚眠坐下，又细细给她检查了一遍，“我还以为你今天谈得挺顺利的。”
褚眠眉眼弯了弯，“顺利啊，一巴掌换来了暂时的安宁。”
时姿无奈，“你还有心思说笑话，去温珣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褚眠避开了时姿的眼神，反而看向茶几上的那顶帽子，唇角也跟着微微弯了弯，“吃得很饱。”
“你就真的是去吃饭的？”时姿好奇地问。
褚眠反而不解了，看着她反问：“不然呢？我当时刚好肚子饿了，脸又成了这样，总不能去饭店吧。”
时姿听完后，突然觉得很有道理，甚至找不到要反驳的话。
“那好吧，你这些天就在家看看我给你挑选的剧本。”她说道。
褚眠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这件事不要告诉知知，以后也不要说，免得她担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