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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婚后心动(舒迩)


谁稀罕。
晏池切一声。
但下一次,又会故技重施,其实只是为了看她反应。
不多时,晏池口袋里手机里响一声。
他打开来看了眼,正在心里嗤笑声,就面对面坐着有什么必要发消息,发现她发来的居然是刚刚打开手机备忘录随手画的。是幅简笔画,画的是刚刚那棵系满红线的姻缘树,树下站着q版的他们,都是圆脸,豆豆眼。男生撇着个嘴,不太高兴的样子。女生则是嘴角弯出个弧度,看着乖巧。
晏池果然不高兴了,指着屏幕说道:“我在你心里就长这样?”
“对啊,很可爱啊。”
她凑过来:“你不喜欢吗。”
“幼稚。”
然而,在锁屏前,他还是顺手点了保存。
北城某家茶室。
这里算是北城非常老牌的茶馆,和骆书禾在东城去过的那家完全不一样。门脸古朴大气,名气挺大,开在上个世纪。不仅能喝茶,中厅有曲艺表演,此时舞台上有两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人在说相声。
骆书禾注意到晏池脸色不善,自一盏茶前应了那人一声就再没开过口。看样子,不是睡着就是快睡着了。
看得出来,确实是不太喜欢看戏。
但没办法,领他们来的那个男人据说是在晏池会议上认识的,老北城人,非常热情。听闻他们在这边玩,说什么都要带他们玩一圈。一天下来,不是逛琉璃厂就是喝茶听曲。
骆书禾细心听了下,台上讲的还是段挺有名的对口相声《卖布头》。她记得小时候住在筒子楼时,楼下有个老大爷就爱听相声,老房子隔音差,那台老式收音机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捱到转场,骆书禾走到一半发现手机没拿,晏池不太在意说一句:“我在这等你。”
“不用。”骆书禾捏了捏他的手:“你跟着他们先走啊,我很快就来。”
折返回去时,却发现他们那桌已经有新的人落座。骆书禾远远看了两眼,小跑过去问能不能把桌上遗漏的手机给她,应她话的是个挺年轻白净的男孩:“这是你的吗?”
“对。”
然而,就像是一场好戏正要开场,舞台上换了批新演员。在调试话筒的声音中,骆书禾看到了一桌人中央那位,明显上了年纪,但头发衣衫都工整,与她记忆里相比自然是老了不少,脸上难免有岁月痕迹,此时骆书禾的手机就摆在他手边。
“岑老师?岑老师,能帮忙拿一下手机吗?”那男孩见中年男人没反应,提醒了声。
中年男人这才回过神,把手机递给她。
两人视线有短暂交汇,看见她,中年男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谢谢。”
骆书禾接过手机就转身走了,隐约能听见他们在互相敬茶,看起来他过得是真的不错。
说是让他先走,晏池到底等在了门口,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在转着打火机玩。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打火机是zippo的,银白色,对角线有一根细细的线。
走之前,骆书禾回头看了眼。
那中年男人已经走出来了,看神态是在找人。
直到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停车场里安安静静,有车驶进来在找车位停车,一束极亮的灯光扫过他们,很快又消失不见。
晏池把车里最后那一盏灯都给关了,才问:“刚刚那是你爸吗。”
“嗯。”骆书禾看着窗外,似乎是很累了,才慢慢道:“你说好不好笑,他一点都认不出我了。”
其实这早在她意料之中,她和岑向远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最后一次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认不出在所难免,只是心底难免失落。尤其是在发现岑向远这几年风头正盛,先是凭一幅《灯塔》荣获国外大奖,多年穷困潦倒的生活被媒体扒出来大做文章打上为艺术献身标签。再之后,加入美术协会,成为美院客座教授都成为了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在骆书禾看来,她只会觉得,他过得那么好,怎么会一次都没有想过来找她。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在筒子楼那段日子会不会只是她的一场梦。
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似乎过得特别快,临近年关,公司其实一堆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但只要一有空,晏池就会带她出门散心。从南到北,那段时间他简直是究极宠她了。
冬至日,老太太特地弹了好几个语音过来,又是暗戳戳埋怨怎么过节都不回家到处瞎浪,又是问他们今天有没有吃饺子或是汤圆。
他们才爬完玉龙雪山不久,山顶风很大,她几乎是全副武装裹成了粽子。坐索道下来时还是觉得冷,在开了暖气的房间捧一杯红糖姜茶小口小口喝,茶很辣,驱寒。
晏池是觉得老太太一下子问题太多忒烦,接过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回去住两天你嫌烦,不回去又在这唠叨。得,您要是乐意,我立马就去买个任意门。您要高兴我就立马回来,不高兴我就滚蛋。”
“谁嫌烦了,不就说你两句,反正你脸皮比城墙厚,就说两句你难不成要去跳楼。”
又指示他:“你赶紧把手机给我转回去,我看看我宝贝孙媳妇,怎么脸白成这样,是不是水土不服啊。都饿瘦了,造孽。”
“奶奶。”
猝不及防被叫到,骆书禾只好放下杯子对着镜头:“我没事。”
“这哪叫没事啊,今天吃东西了没,那边冷不冷啊,家里都降温了,你千万别冻着。”
骆书禾都没开口,手机又被抢回去,晏池把视频切换成语音,话筒抵在嘴边说了句:“晚点再跟你说,问题这么多。”
然后,他坐在骆书禾对面左右看看,好像是瘦了点。
他扔下一句:“晚上羊肉火锅,夜宵吃烧烤。”
骆书禾:“……”
那天城区热闹得很,明明是大冬天,小酒馆里到处都是喝醉酒的酒鬼,大街上有人在抱着吉他或是尤克里里在唱歌,周围围一圈听歌观众。
他们在那待了挺多天,空气好,加上美食多。除去晏池带她去周边逛了圈,带回来一堆特产。而就是在骆书禾一样样东西铺开,嘀咕这些都是给谁的,晏池在一旁看着,便会很不爽地掰过她的脑袋,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道:“就知道薅我羊毛送人是吧?上瘾了是吧?”
“也不见得你出门会想着我。”
骆书禾先是愣下,想着怎么回,大概也是被自己土到,自顾自笑了会儿才勾着他的脖子说:“你有我不够吗。”
他别开脑袋看着窗外,这里空气确实是好,万里无云,夜晚能看见漫天星星,像在黑天鹅绒布上铺了一层碎钻。
装模作样看了半天,终究是没忍住。
“肉麻。”
骆书禾反唇相讥:“那你笑什么。”
“没笑。”
她就直接托着他脸:“你能再睁眼说瞎话点吗。”
他们一直待到那一年的最后一天,晏池早计划好了,听这边饭馆老板娘说跨年会很热闹,游客相聚一堂吃火锅唱歌,还能看见烟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骆书禾当天姨妈期痛经,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吃了药也于事无补。好不容易缓过了点在床上沉沉睡去,窗外是绚烂烟花,将黑夜映得有如白昼,无数火星绽开后又迅速消失不见。晏池人立在窗边,室内黑漆漆一片。
距离零点只剩下三分钟时,晏池把窗帘拉上了,隔绝了外界喧嚣。
只剩下一分钟时,骆书禾不知怎么醒了,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我怎么睡着了,是不是错过了。”
“你是人工闹钟吧。”晏池本来都不打算吵她,按亮屏幕给她看。
几乎同一时间,时间跳到零点,他们听见了楼下年轻人雀跃的欢呼声。
“新年快乐。”骆书禾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下。
“新年快乐。”他回亲。
新的一年悄无声息到了。

前一天半夜才下过一场大雨,水雾气更重,有露珠沾在枝头树叶上。
这座城市一如既往繁华喧闹,城中村与市区界限分明,这边是密密麻麻一堆破败筒子楼,有大爷骑车在其中穿梭。那边是城市的心脏,高楼大厦林立,仿佛能闻见浓重的咖啡味或是淡淡香水,衣着整齐的精英白领们低头看一眼腕表跟随着人潮走过长长斑马线。
邬瑗进画室前才想起来忘了给骆书禾买牛奶,她在这待了半天了,什么东西都没吃,本来带了个牛角包,都被没吃早饭的赵荏苒给顺走了,此时只能和邬瑗大眼瞪小眼:“你这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呢?”
“我忘了啊。”邬瑗挺无辜:“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在进小超市门口都想着这事呢,谁知道和我爸打了个电话就直接给路过了,我说总感觉把什么事情忘了。”
“我的错我的错,要不我给你叫外卖?”
“算了,不吃了。”
结果,邬瑗怕她饿得胃疼,俄罗斯套娃似的又另外叫来了同学带了牛奶和三明治,两人一人搬了椅子坐在门口吃。
走廊风挺大的,骆书禾吃东西慢,有一口没一口的。邬瑗只好攥着个空瓶子和塑料袋陪她聊天,什么都聊,到底是这么久没见。邬瑗多少有点吃醋,明明以前都是她们一起跨年。
骆书禾就笑:“不是给你带礼物了吗,吃的时候不见你意见这么多。”
邬瑗哼哼唧唧一阵,不说话了。
隔壁画室很热闹,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估计是看她们站走廊这么久,有人开了门,问她们要不要一起进来庆祝。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一对男女,里面所有东西清到一边,桌上有不少小零食,还有个拿插了蜡烛的小蛋糕。
邬瑗好奇问:“这么热闹?是过生日吗?”
“不是。”离他们最近的男生解释:“他们领证了,就前几天。”
两人是想着凑热闹不凑白不凑,拿了罐饮料就坐在了角落。有认识的过来和她们打招呼,随意聊两句,骆书禾看着那对被拥簇在中间的男女,忍不住和邬瑗吐槽:“这么早就结婚吗?”
邬瑗直接翻白眼:“你哪来的立场说别人。”
接着,她思索了下,说:“我觉得能接受吧,不是都谈了三年多了。再说了,人家父母都支持,早点确定下来没什么不好的。”
骆书禾看着他们被众人八卦调侃,女生的脸甚至微微泛红,但看得出来那是真心诚意被祝福的脸红。
邬瑗转了话题,问她:“你今年过年是在东城吧?”
骆书禾先是愣下,反应过来确实快过年了。没过几天就是寒假,今年春节来得特别快,这时候每天都有人拖着拉杠箱离开学校。不过她在不在东城不清楚,倒是知道邬瑗他们家每年春节都不是在东城过的,不是去旅游,就是在山里找个山庄待够一个春节,反正就是死活不想走亲戚。
“可能,你呢。”
“我爸说我们今年留在东城过年,要是你在这,我可不可以去找你玩。”
邬瑗说话时习惯看人,她的眼睛很亮,是偏圆的小鹿眼,行事风格和本人气质很搭,丝毫不拐弯抹角。骆书禾想起大一时她在学校的风评确实不好,因为她说话太直容易得罪人,加上是个远近闻名的恋爱脑,总是喜欢在晚上和男朋友电话吵架,弄得一整间寝室都睡不好,说了好几次都没用。那一阵子她们寝室氛围很差,骆书禾在宿舍看书时听过不下三回,邬瑗舍友跑来她们这大吐苦水,回回都是以“你都不知道我们宿舍那个多奇葩”开场。
结果大二重新分宿舍,院里多是早就和相熟的小姐妹约好的,骆书禾谁都没找,就这么和落单的邬瑗分到了同一间二人寝。
刚开始寝室氛围很怪,邬瑗我行我素的,基本上都是把舍友当空气。
骆书禾乐得清闲,每天就学校几个地方来回跑,那时她还在校外兼职打工赚钱,有时候回到寝室都临近熄灯。
是又一次,邬瑗和男朋友闹分手,在阳台偷偷哭。骆书禾半夜起来上厕所,一推开门,就这么看见一双肿得像桃子的眼睛,她手上捏着罐啤酒。
四目相对,邬瑗显然不想被别人看到这个样子的,先移开了目光。
骆书禾面无表情握着门把看着她,最终只说了句:“还有吗,给我一罐。”
熟了以后会发现她可能单纯是被家里惯坏,知道错了就会改。骆书禾也觉得神奇,两人性格其实挺互补的,如果不是邬瑗锲而不舍找她,她可能都没有和人交心的意愿。
“可以啊。”她应。
放假后,骆书禾基本上就是在老宅待着,陪着老太太置办年货。
晏池则是都没回过老宅,骆书禾是怕打扰他,连每次两人电话,骆书禾都得小心翼翼问一句:“你是不是还在公司?”
“嗯。”他大概是真的累,鼻音很重。
几次下来,骆书禾能通过话筒那边声音判断他现在到底在哪。如果是空旷得能听见回声就是在办公室,如果隐约能听见伊芙的声音就是还在车上,他最近是真的事情很多。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也有事,奶奶刚刚在楼下叫我了。”她总这么说。
“那叫我干嘛。”他就笑:“想我了?”
大多时候,骆书禾都是直接挂了或是含糊带过。
只那天,她白天陪老太太上山去上香,见了不少因为亲人病痛在寺院门口长跪不起的信徒,多少有点感慨。
她手无意识地在玻璃窗上划拉了两下:“……就一点点。”
当晚,骆书禾正在洗澡,隐约听见了门外声响。不过她倒是没想太多,以为是没关阳台门,风不小心把东西碰倒了。结果就是当她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件衣服,擦着半干不干的头发出来时,看见了正立在书架旁装模做样翻书那人。
快半个月没见了吧,她想。
明明不算很久,但在看见站在面前的活生生的人时,骆书禾觉得像是双腿灌了铅。
“愣着干嘛,高兴傻了?”
晏池随手把手里的书放下,朝她张开了手臂。
骆书禾很配合地走过去,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脸深深埋进防寒服里。她闻见了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松木香,就是还惦记着:“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
晏池已经很熟料地直接把锅推到她身上:“突然?不是你说想我?”
骆书禾只能顶着一脑袋的黑锅应下了。
“行,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夜渐渐深了,他们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骆书禾摸了摸他脸,还是有点心疼:“好像瘦了。”
“哪有。”
“你别老是穿这么少,不管怎么穿都很帅。”
“知道。”
“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晏池都怀疑她是不是最近和老太太待久了,怎么开始往老妈子方向走,不是问吃饱就是问穿暖,下一秒,发现人已经闭眼睡着了,呼吸声均匀。
晏池:“……”
他是真服了,心疼都是装的吧,比他都能画饼。
多少有点气不过,晏池想晃醒她,忍了忍,又觉得算了。
那天之后就真的没见过了。期间,骆书禾陪老太太去了趟郊区,带回来不少山珍野味,有些拿来做了腊肉,有些直接炖汤喝了,张妈在厨房忙活的时候,老太太就在边上看着。
日子如同流水滑过,那天,骆书禾正在购书中心买参考书。她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个小包,东西险些放不下,在收银台塞了半天才塞进去。正在购书中心门口看手机,思索等下是直接回去还是去吃个饭,就收到了杨锦麒消息,让她赶紧把位置发过来。
骆书禾虽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
没过多久,杨锦麒来接她,骆书禾跟着上了车,在车驶过一个红路灯时,杨锦麒看一眼后视镜,意味不明笑了下。
“我这么突然把你叫来,你就一句话也不问?”
骆书禾看向他:“问什么。”
是真挺听话的,事也少,省心,不拖泥带水。
杨锦麒迅速补了句没什么。
骆书禾没想到他们目的地会是“有味”,得有大半年了吧。上一次来还是她在裴姐的咖啡馆帮忙,他接自己来这吃晚饭那次,她一个人面对一大桌菜。
现在想想,都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但都没等骆书禾下车,杨锦麒哎一声,看着她今天装扮神神叨叨:“差点忘了,刚是不是应该领你去买套衣服。”
骆书禾简直莫名其妙,低头看一眼,牛角扣大衣,牛仔裤,有什么问题。
杨锦麒又盯着她未施粉黛,很素净的一张脸开口:“你们女生平时不是就喜欢研究研究美妆,出门化个妆什么的吗,怎么好像每回见你都是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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