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干涩的很,可床头的水杯已经空了。
她拿起水杯走出卧室,发现客厅还亮了一盏夜灯。
……谁还没睡?
她一脚深一脚浅走过去,问,“央晖?”
刚醒来,嗓子还有点哑。
央晖“嗯”了一声,他带着睡意从躺椅上起身,走近她,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空着的杯子。
屋内的水流声比屋外的暴雨声要温柔细腻多了。
央晖递给她那杯温水时,又轻轻地将手贴上了她的额头。
他生怕她已经清醒,会毫不留情地退开一步。
可她没有。央晖便多停留了几秒,才慢慢撤回手。
“烧退了。”他说。
顿了几秒,他听见她低低的声音。
“央晖。”她问,“你恨我吗?”
“你急什么?”魏尹走出会议室,跟在明浔旁边急道,“这样的手段未免太强硬,你也不能太不把老家伙们的脸面当回事——”
明浔脚步不停,冷冷道,“我没时间跟他们耗了。他们的脸面和我有什么关系?”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魏尹苦口婆心劝道,“反咬你一口怎么办?”
“再会咬人也不过是兔子。”明浔嗤道,“尽管让他们来咬好了。”
魏尹无奈,“主要是Z市现在刮台风啊,航班高铁都取消了,你也回不去啊?”
“嗯,我开车回去。”明浔道。
“——你什么?”魏尹震惊,“A市到Z市开车两千多公里吧?开车要多久啊?你没事儿吧?”
“21个小时。”明浔完全不被魏尹的震惊影响,声音平淡地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魏尹声调更高,试图以理服人,“不是,你开车也要开两天啊?两天台风都刮差不多了吧?”
“稍微休息一下,一天半就到了,台风要是过去正好入Z市。”明浔蹙着眉瞥魏尹一眼,像在嫌弃他大惊小怪。
魏尹更大声,“你他妈就差这半天?”
“嗯。”明浔说,“而且万一台风两天都不停怎么办?我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
魏尹一口气喘不上来,他头痛地按住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发小了。
他一直觉得许浔懒懒散散,动动脑子还可以,从不愿吃苦受累,对什么都一副漫不经心提不起劲的模样,从来没想过他还会有这么深的执念。
他还记得他们初中毕业,他拉着许浔一起去欧洲度假的时候,许大少爷有多么骄矜。吃喝住行稍微不舒服一点都会阴阳怪气,对那些景点更是毫无兴趣,来这儿像来后花园转悠似的,度假主打一个佛系和勉勉强强的陪伴。
魏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许浔家在欧洲也有不少产业,原来许大少爷平日里过得这么舒坦,伺候他的佣人都好几个。
他能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要去赶这两千多公里的路吗?
“叫刘哥开吧,再找个人,两个司机换着开算了。”魏尹叹气妥协。
“刘哥回老家了,我不放心别人。”明浔说,“我要自己开。”
作者有话说:
浔贵妃回宫——
确切地说, 是很厌恶。
曾经有段时间,他根本不愿意坐车,甚至外出看到车流往来都会心生烦躁之意。后来他认为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便开始强行逼迫自己开车上路, 再后来,才勉强慢慢地接受坐别人开的车。
他第一次看到完整的日出。
刚开始只是在高速公路尽头的山峰后, 探出了一个橙红色的半圆,然后天色被映成纯粹的暖色调,半圆一点点完整起来。
越向目的地前行,气温就越回升。在一个休息站加油时, 他脱掉了厚重的大衣。
初升的太阳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光泽温厚地包裹着他,让他有些恍惚起来。
他想起那个冬天的天台上,她毫不犹豫地拉住他的手;想起路过看到的A大女神排行榜, 她的笑脸赫然在首位;想起他那个聒噪的、在学生会的室友, 在寝室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分享和她相处的一点一滴;想起她在他的班级门口等他, 强硬地塞给他她的故事和钱。
他想起她吻他的感觉,想起她柔软的唇瓣,想起她的怀抱, 想起她温柔地揉他的发顶,想起她使坏地戳他的脸颊。
阳光那么温暖,谁会不想要接近呢?
那毕竟是普照的阳光,温暖的不止他一个, 也是正常的。
是他太过于贪心了吗?
连他的父母都没有爱过他,她会爱他什么呢?
他用冷水冲了把脸, 对着服务区模糊不清的镜子歪了歪头, 打量了一下湿漉漉的自己。
肉/体?
从小到大, 有很多人夸赞过他的长相,他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好像不少女孩和他对视的时候都会害羞的低下头,有时遇到些开朗大胆的,他也会得到一些直接的肯定。
上学的时候,他挺喜欢打篮球的,与人碰撞能带给他一些竞争的快/感,也因此锻炼出了结实健朗的身材。后来被说这项运动浪费时间,便不再打了,改成了最有效率的健身方式。
他以前从不觉得这副皮囊有什么过人之处,但他现在真心实意地感谢自己的幸运。
……哪怕真的只有这副皮囊,他想他也应该学会知足才是。
车加满了油,他重新出发了。
台风呼啸着,窗外黑云压城,让人们完全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感觉得有二十年没刮过这么大的台风了。”央东世坐在茶台旁,呷一口茶,和央妤说道,“上一次还是你刚上小学那一年。”
央妤在家宅了一天,烧彻底退了,她坐在央东世旁边跟着喝茶,“是呀。院子里我种的小树都吹倒了,我还哭了一场。”
“你那时候真爱哭。”央东世说。
他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
央东世把杯中茶喝完,起身走向客厅的陈诗。央妤扭头,望向窗外的树。
小树已经长得高而茂密,根扎的很深,在风雨中簌簌飘摇,却不会轻易再倒下了。
央晖站在窗边发呆,听见央妤走了过来。
“等台风天过去,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她轻轻问,“可以吗?”
央晖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央妤在心中祈求台风天快快过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整整两天两夜,山呼海啸,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央妤心中愈发焦躁,每天眼不离手机,动不动就要窝回房间打电话,确认情况。
终于,在凌晨两点时,雨小了一些,她横下了心,去敲响了央晖的房门。
“等不及了。”她说,眼里闪烁着恳求,“我们现在出发好吗?”
傍晚十点,明浔抵达了Z市。
路很不好走,积水严重,到处都是掉落的树枝,雨刷拼命挥舞,可见度极差。
在进台风地区前,他专程在一个酒店休憩了片刻,仔细地洗了澡换了衣服,把自己整理了一遍,确保在她面前的状态不会太差。
他决定直接去央妤家。天气预报说白天台风就会减弱,这样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她了。
没想到一个小时的路程,中间有两条路都被拦住走不了,他绕了一圈,整整开了三个多小时,总算赶到了央妤家。
这时,雨已经小了一些,他刚巧看到央妤离去的车尾灯。
凌晨两点,她离开了家。
明浔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他从来都不是个认命的人。
只是计划出了些纰漏罢了,他终归没有出局,并没有到失败的地步,他冷静地想,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他会在她身边的。
他会很有耐心的。
雨停了,风停了,央妤没回来。
天亮了,又黑了,央妤仍旧没回来。
剧组今天不开机。明浔不想也不敢去追问她的行踪,只倔强地在这里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她的车从黑暗中驶了过来。
前灯很亮,晃了他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
他艰难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想动动麻木的身子拉开车门,下车迎接她,却发现她已停好了车,从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熟悉的男人。
明浔看到她三两步走上前去,拥抱了他。
央妤一边小心翼翼地开车,一边分神关注着身旁央晖的状态。
台风路过整个城市,留下一地狼藉,白天时大批穿着红马甲的城市志愿者已经出动,扶树、捡树枝、排水,将城市一点一滴修复回原貌。
但受伤了就是受伤了,很多事情再努力修复,也无法回到过去。
央妤一不小心没注意,碾过了一个有点大的树枝,车晃荡了一下。
“别看我了行吗,”央晖叹口气,“你开不好的话,下来换我开。”
“谁看你了。”央妤下意识反驳,心却稍稍落下一些,“你还会开车呢?”
央晖冷嗤一声,“你以为我多大了?”
央妤不接他的话茬,她犹豫地问,“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用不着你像个长辈似的嘘寒问暖。”央晖问,“你和他们联系多久了?”
“没多久。”央妤说。
“没多久他们这么信任你?”
“我是党员,他们是群众。”央妤道,她学着沙臻说话的腔调,“党群一家亲。他们信任我也是应该的。”
“你当我傻的?”央晖被她一句话点燃了,嗓音很冷,表情很臭,“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也差不多大。”
“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了。我不是脆弱的只会哭泣的小孩,我的承受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的多。”
央妤被他怼的没脾气,糊弄道,“行行行,成年的男人。那你现在还好吗?”
“我是说真的。”央晖扭头看她,唇抿得很紧,眼眸被怒火烧得很亮,“我不想被你这样对待,嘘寒问暖,关心保护,你难道以为你是我妈吗?”
“那你希望被怎么对待?”央妤问,“我想知道,怎么能让你好受一点?”
央晖沉默了。央妤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在车开到家的时候,她听见央晖低低的声音。
“我希望你能抱我一下。”
央妤一个转弯停入了车位。她猛地拉开车门走了过去,央晖磨磨蹭蹭刚下来,就怔愣着被她拉入了怀里。
央晖竟然都比她高一头了,她想。
她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脊,又想到他不愿意被当成个小孩,干脆又不拍了。央晖很慢地环住了她,低下头靠在了她肩上。
“好受点吗?”央妤问。
央晖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央妤又问,“你要哭一下吗?”
“不要。”央晖回答,他慢慢松开手,瞪她一眼,道,“别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央妤笑了,两人并肩往家走,身后传来了一声——
“小妤。”
那声音听起来熟悉,疲惫,却又动听,央妤睁大双眼,扭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才一个星期没见面,莫名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你回来了?”她问。
哦,也是,今天台风停了,航班应该已经正常了。
明浔“嗯”了一声。
央晖随意冲他点了点头,扭头回了家。
明浔下意识向央妤走了几步,却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他在等待的期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设想央妤会和谁在一起,但还是忍不住设想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央晖。
他清楚地看到了他们漫长的拥抱,看到央晖靠在她肩头几近迷恋的模样,妒火几乎把他从里到外烧了个炽热。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接受能力竟这么差。他想象中的步步为营、冷静自持,他在商战中习惯的游刃有余、趁虚而入,在亲眼所见的那一刻通通消失,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再问了,最好就是装作没看到,装作无事发生,只当自己刚刚回来,然后稳扎稳打地开始自己的计划,用身体博得她的芳心,一步步在她心里扎根。
但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似仍抱有一丝幻想,有些颤抖地问,“你和央晖在干什么?”
什么在干什么?央妤愣了愣,才发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怎么着?看见我俩拥抱了一下,想起来上次露营时的闪电了?
当时她是看到他吃醋的可爱模样,觉得心动,便在兴头上答应了他一句,“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
而现在,她气不打一处来,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当时随口许下的承诺了。
几天没联系了,最后一次还是说和朋友的妹妹在一起,都不知道在A市玩的多开心了,还好意思一见面就来兴师问罪?
你和没有血缘的妹妹在一起快活,我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拥抱一下怎么了?
她脸立刻冷下来,道,“你看到什么,就是在干什么。”
“……你认真的吗?”明浔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他喊她的名字,“央妤?”
这要多认真?央妤很烦躁地应,“当然了。”
明浔嗫嚅道,“……可我不想你这样。”
“你不想什么难道我就不干什么?”央妤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吃这些无聊的飞醋,也不理解这段时间他到底在A市干了什么,她只觉得他双标极了,狠狠道,“你未免也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重要”两个字让明浔心里一跳。
“他就那么重要吗?”他几近惊惶地抬头问,“……比我重要?”
“……你问这种问题认真的吗?”
央妤觉得好笑,她觉得这和“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一样荒诞。
“我要是说他比你重要呢?”她似笑非笑地问,“你要跟我分手吗?”
作者有话说:
有的读者可能觉得男主太爱吃醋,但本文其实就是万人迷女主+雄竞修罗场的设定,那些男人对女主本就虎视眈眈,男主也不傻(大家都是男人我还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当然会感到不爽,只是他的处理方式不够成熟,在此解释一下,希望大家理解qwq
另外会尽快do的,已经在研究意识流车怎么开了,尽量不被锁章。感谢大家支持!
“你要跟我分手吗?”
央妤怒火中烧, 语气却漫不经心带着笑意,双手往胸前一环,饶有兴致地看向明浔, 向等待一场好戏上演。
大脑“嗡”地一声, 好似炸开一阵白雾,耳鸣似地阵阵作响, 紧接着他感觉好像被什么捏住了心脏,呼吸变得艰难,让他几乎有些站不稳。
……他搞砸了。他怔忡地想。
他怎么会这么愚蠢?
来时一路那么久,他以为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能够完美地装作一无所知,扮演好一个英俊又单纯、温柔又包容的——她心中完美的男朋友。
他怎么会有上前质问的勇气?
“你……”他吃力地吐出一个字,却不敢问出“你说什么”。
他怕央妤再重复一遍,就会把疑问句变成陈述句。
他不敢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央妤打量他一眼, 得意地轻哼一声——谅他也不敢和她分手。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惯用伎俩了, 百试百灵, 屡试不爽。
小时候和殷桐争论时,殷桐会据理力争,而央妤头脑混乱起来, 最爱喊的一句话则是“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炸弹一抛出,殷桐会忘了两人正在争什么,很受伤地让步。当然,也只有前几次有用, 后来殷桐明白了她的路数,吼得比她还大声, “不玩就不玩!”
但这句话是很伤人的, 她也曾用这句话深深伤害过别人。
想到这里, 她心情也变得沉郁,多少有点后悔起来,又掀起眼皮子看了明浔一眼。
他面色苍白,连一贯殷红的唇瓣也都变得失去了血色,唯独眼睛像是熬红了似的,被长睫遮住了神情,一句话也不说。
台风刚过境,湿寒的凉意蔓延,他从车上下来,只穿一件薄薄的卫衣,风刮动他的衣摆,他的碎发,显得人单薄又脆弱,让央妤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拥抱他的冲动。
她正高高在上,趾高气昂,不愿在此时掉价,生生忍了下来。
路过了一辆车,车灯打在他侧脸,央妤看到他带着她送给他的耳钉,映着一点银色的微光。
好像自从那天她给他戴上,他就没再摘下来过。
央妤却因为忙着拍戏,总是把首饰换来换去,早就忘记戴他送给她的项链了。
她莫名觉得扳回一局,也消了些气,但不愿轻易放过他,只骄矜道,“今天太晚了,我要睡觉了。”
“你——”她思索一下,想找一句帅气的话结尾,可惜失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想想是你的妹妹夸张还是我的弟弟夸张!
她话撂完,生怕自己瞬间反悔了再和他和好,便立即扭头就走。明浔没再叫住她,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直到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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