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妤现在都还记得,为那些故事熬过的无数个夜,掉的无数根头发。
对方对剧本准确的掌控、高级的审美、顶尖的标准,让她嘴上暗自痛骂,心底暗自钦佩。
整个游戏故事主线复杂交织,她不过只是负责其中一部分罢了。
而游戏策划,竟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男孩。
然后,她有点酸地发现,这年纪轻轻的漂亮男孩粉丝竟然比她一个明星都多。
她的粉丝还是有水分的呢,明浔的微博显然真人粉丝更多,就连普通的转发游戏营销微博下面也有不少迷妹为他尖叫。
让人耐人寻味的是,最新的一条微博正是昨天晚上发的,没有配图,只有一句很简单的话:“明天是新的开始。”
这也就算了,奇怪的是后面竟然还好死不死地加了个红色的爱心表情,俨然一副官宣模样。
真行。央妤嘴角抽动,她返回自己的微博,自己最新的一条微博,是前几天《明日之后》即将上映时的宣传。
她转发营销微博时,也简单的写了四个字,“期待明天。”
后面用的是同款爱心。
……简直有嘴都说不清。
哑巴吃黄连,央妤苦涩地发现,已经开始有网友截图这两条微博比对了,包括那两个同品牌的鸭舌帽。
快刀斩乱麻才是,央妤立即拨通了张慧的电话。
“慧姐,”对方一接通,央妤就立刻解释,“照片是真的,大学同学也是真的。但是恋爱不是真的,他凑巧买了我邻居的房子,巧合而已,辟谣吧。”
张慧扔下惊雷,“是大学同学就好。对方约我们中午见面,讨论讨论炒CP的事情。”
“……啊?”央妤短暂地宕机了几秒,立刻拒绝,“我不想炒CP,我想凭演技和实力出圈。”
“哦。这么说来,你是打算下辈子出圈?”张慧毫不留情,又踩她痛处,“你妈不催着你回去联姻了?”
“……”央妤一时无语。
“先见个面吧。对方态度很诚恳,专门联系我要见你呢。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张慧劝她,“现在炒个CP多正常啊,投入少、回报高,你再这样不温不火下去,迟早卷铺盖回家了。”
央妤说,“见面可以。炒CP的事再说吧。”
她听见张慧叹了口气,声音柔软了些,“央妤,你要知道,”她轻轻地说,“艺术家也是要先讨生活的。”
央妤心里有点触动,只“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后,她心浮气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
讨生活啊……
母亲的模样突兀地浮现在眼前。
温柔拥抱她的,笑着夸奖她的,尖叫拉扯她的,痛苦哭泣着的,和眼里明明闪烁着疯狂,却重新带上了微笑的。
“小妤。”她就带着那样的笑,声音轻柔,“你很漂亮,像我,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有梦想很好。”她用温暖的手抚上央妤的脸,“可妈妈等不及了。”
央妤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她点进那个词条的高赞评论。
【明明明明:磕到了,校园萌芽的姐弟恋,姐姐毕业就进娱乐圈,弟弟苦苦地下秘恋】
她基本不变的粉丝量竟然也真的有了一些上涨的势头。
沉浸式冲浪才一会儿,央妤漫不经心一看表,震惊地发现已经有点来不及了。连忙简单收拾了下,火烧屁股地出门了。
高峰期的车堵的像她此刻的情绪,如乱线般毫无头绪的纠缠。
央妤停好车,走进这家榜上有名的黑珍珠餐厅,到包间门口停了下来。
可能是包间隔音效果太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应该还没到吧?
央妤深呼吸一下,推开了门。
包间内的人坐得齐齐整整,听到开门的声音,同时投来了视线。
而明浔,就端坐在其中,包间奢华的吊灯在他身上投下迷乱璀璨的光线,整个人白的发光。
多年不见,他却看起来好像比大学时更青春阳光些,眼神明亮清澈,坐的很直,虽然只穿了件简单的浅灰色卫衣,却有种干净的少年感。
他好像刚正笑着和张慧聊天,望向她时还噙着一丝未褪去的温柔笑意。
他向央妤打招呼,眼睛弯弯,很熟稔的样子:“好久不见,学姐。”
……她果然迟到了。
央妤心里尴尬,但面上不显,只僵硬着重复,“啊,好久不见。”
明浔和张慧之间隔着一个空位,显然是留给央妤的。
张慧已经带着笑招呼央妤坐,心情很好的样子,“来了,坐呀。”
央妤坐定,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没想到这会儿这么堵。”
“没事,我也刚到不久。”明浔说,向二人表示歉意,“实在抱歉,本来我司运营部长也要一起来的,但投资人临时找他汇报,无奈只好让我先过来。但公司对这件事确实非常重视,部长也很仔细地交代了我相关事项,希望两位不要介意。”
张慧笑着接话,“没事的,肯定是以投资人那边要求为先,我们都很理解。”
央妤看向明浔。
他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无可挑剔,很有年轻人的热情干劲。
看来这几年应该过得不错,开启了崭新的人生吧。
张慧带了酒来,问明浔,“喝点吗?这酒度数不太高的。”
明浔正示意服务员上菜,笑着应了,目光又看向央妤,和她对视时,又是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来,“学姐喝点什么?酸奶吗?”
央妤愣了一下,点点头,也客气地向他微笑了一下。明浔低声交代了服务员。
“明浔还记得你喜欢喝酸奶,”张慧笑道,“看来你们大学时关系还不错。”
央妤尴尬地笑笑。
这时,明浔的电话在衣袋里震动起来,他看央妤和张慧聊天没注意他,便打开来看。
【运营部邢一泷:真的服,有钱是架子大。这投资人让我白等到现在,刚我等不及去问秘书,才说他今天有安排。你那儿怎么样了?我现在过来。】
鸦羽般的睫毛挡住了明浔的眼底的神色,他简单按了几下手机。
【明浔:不用,已经谈好了。】
发出去后,他便将手机调了静音,反转过来扣在了桌面。
作者有话说:
小狗:主打一个胸有成竹
第3章 再可爱的小狗也要学会自己下台阶
他适时接过话去,向央妤眨眨眼睛,声线干净温柔,“学姐是我的恩人。”
“什么恩人,”央妤不好意思起来,“算不上吧,太夸张啦。”
“是我进入游戏领域的领路人,不是吗?”明浔歪歪头,表情颇有些纯真,“学姐现在还玩游戏吗?”
“有点忙,不怎么玩了。”央妤搪塞着,又想起游戏是他现在的心血,连忙找补,“不过听说《寻夜》挺有意思的,准备下载下来玩玩呢。”
“那我给学姐个内部账号,体验感更好些。”他听到央妤的认可,立刻带了点笑意,嫣红的唇抿起来,酒窝更深了一些。
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三人开始动筷。
张慧见叙旧的差不多,道,“你们两位之前是大学同学,现在成了邻居,又恰好被拍到,”她顿了顿,看向明浔的目光多了一丝探寻,“也确实是很有缘份。”
“确实。”明浔深以为然地点头,表情多了几分窘迫,“又赶上了我们公司新的RPG恋爱游戏推出,同期竞争对手不少,现在我这个策划师的恋爱绯闻爆出,热度也跟着上来了。实在是给学姐添麻烦了。”
“我还怕给你添麻烦,”央妤轻轻叹一口气,“你的事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种热度是把双刃剑。”
明浔好不容易东山再起,能走到今天这样,她很欣慰,也很开心,不想为自己的一己私利,影响他的未来。
“我不怕。”明浔看起来不甚在意,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澈,有种安抚人心的功效,“我只是个游戏策划师。只想做出来我想做的游戏,给我想要的人玩,其余的都无所谓。”
张慧看出他的态度,话里有话道,“不过,我们小妤当上艺人后就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炒过CP呢,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上热搜。”
是本三线女星第一次上热搜好吧,央妤心内腹诽。
明浔的耳根隐隐红了起来,他声音都小了几分,“实在抱歉,学姐。”
“道什么歉呀,”央妤笑了起来,她舀着手中的花胶黄鱼羹,冲明浔挤挤眼睛,“你学姐我现在三线小糊咖一个,上热搜有点热度蛮好,还是沾你的光呀。”
明浔眼神低垂,望向了央妤随意搭在瓷碗上的手。
女人的声音温柔软糯,长相明艳逼人,眼神却很柔软,和当时一样。
她随意搭着的手很漂亮,修长纤细,却很有力,曾在风雪交加之时紧紧拉住过他的手,触感炽热,现在仍在心里滚烫着。
张慧暗白央妤一眼,补充,“但如果真的要炒这个CP,在CP存续期间,需要保持好现状。也就是说,不能爆出其他多余的八卦消息来。”
她的话很委婉,其实就是在提醒明浔,毕竟他如今正是日进斗金的时候,生怕一个稳不住传出些其他的桃色新闻,结果两败俱伤。
“这个我没问题的。”明浔回过神来,他看向张慧,看起来认真诚恳,“我很珍惜这份工作,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双方利益的事情。如果你们同意的话,这些事项都可以列入合约当中。”
真是年轻人。张慧感慨他的单纯,她斟酌了一下,问,“你们公司那边,对小妤有什么要求吗?”
“可以的话……公司那边,可能需要学姐和我一起做一些游戏宣传。”明浔莫名结巴起来,“可、可能要上些综艺,或者接受采访之类。”
张慧心里松一口气。央妤现在的工作并不饱和,这些对她来说倒也是些不错的工作机会。她稍放低了些姿态,举杯示意明浔,“这对我们双方是互利共赢的事。”
明浔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明浔。”央妤突然出声,她直直望向他,话语比眼神还直白,“你愿意吗?”
央妤怕公司一厢情愿强加于他。
毕竟对于资本家来说,人本身的尊严、意愿、自由,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利益罢了。
明浔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殷红水润的唇微微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央妤怕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我愿意。”
少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很脆弱,却又很勇敢赤诚,直直看向央妤。
央妤愣了一下,觉得他好像确实并不是被逼无奈,但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占便宜,心里还是有些迟疑。
“学姐,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机会。”明浔望向她,乌亮如黑宝石的眸子藏着热切的期待。
央妤有些怔忪。
自己咸鱼太久,忘记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追求。
风险总是伴随着收益,这或许也是他未来发展的一个岔路口。
如今虽是游戏策划的专业人员,但保不齐会被不断更迭的时代风向和技术创新所取代。如果能保有独一无二的人气,也不失为一条备选的道路。
什么时候都不要一条道走到黑,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反正真出什么问题,揽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而且如果真的能火——能给她妈一个交代,那她真的千恩万谢还来不及。
央妤思索片刻,欣然同意,“我明白了。”
“学姐肯帮我就好。”明浔立即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很开心的样子,“如果公司知道我今天能独自谈好这件事,一定也会肯定我的能力的。”
央妤觉得他笑起来样子像极了被主人顺了毛的小狗,也跟着笑道,“那可还真是不得了呢。”
张慧见她松口,立刻趁热打铁,“那咱们大家先加个微信吧,后续有什么细节再商量。”
明浔打开自己的二维码递给张慧,张慧扫完递给了央妤。
央妤打开手机准备扫明浔的微信时,明浔轻轻“啊”了一声,想说什么。
这时,央妤已经扫到了他的二维码。
她的微信直接弹出了他的名片,上面备注着“许浔(计算机系)”,下面还显示着“发消息”“音视频通话”。
明浔说,“我们早就是微信好友了。”
他声音低落下去,好像带着些委屈地控诉,“学姐,你忘记了我吗?”
场面尴尬了一瞬。央妤反应最快,她打着哈哈,糊弄起来,“哎呀,以为你会有工作微信呢。”
明浔很能下台阶,他立刻露出个明朗的笑容,“没有的,我只有这一个微信。”
央妤心里滴汗,面上笑道,“那就好,这样也方便。”
张慧喜气洋洋,提了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一切顺利!”
明浔很给面子,站起来干杯,央妤也以酸奶代酒,“一切顺利!”
大中午,两人也没喝多少,只是意思意思,互相表达下合作之意,一顿饭还算宾主尽欢。
临解散时,张慧叫代驾,也问明浔要不要帮他一起叫代驾。
明浔犹豫了一下,问央妤,“学姐,你回家吗?”
央妤不明所以地点头。她昨晚没睡好,打算下午老实宅家休息一下。
明浔小声问,“那可以捎我一起吗?我坐地铁过来,没开车。”
央妤悟了。年轻人是不一样,猜到中午要喝酒就专门坐地铁来,省钱又方便。她这时才有了两人真的是邻居的实感,点点头,带着豪气,“没问题。”
当然,答应的再豪爽,也不影响车上略显尴尬的气氛。
央妤没什么和单身男性相处的经验,只能没话找话,“你新买了房子呀?”
明浔在副驾驶坐得很端正,他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仍带笑意,“是的。第一套房,也不太懂。听中介的选了楼王,又选了中上的楼层,没想到就那么巧。”
央妤专注开车,没看他,只说,“是啊,真巧。我们邻居也挂了挺久的。不过这个小区什么都好,就是安保有点问题,怎么能放不是小区的人进来啊?回去我真要投诉他们,惹这一出。”
“这个问题我已经向物业反映过了。”明浔说,“他们说保安是新来的毕业生,被狗仔糊弄了。他还专门向我道歉了,我就想算了吧。”
“这样啊,”央妤听了也不忍心再投诉,“那算了吧。现在毕业生找个工作不容易,别把人家饭碗搞丢了。”
明浔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很快到了小区。下了车后,央妤发现明浔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进电梯的一瞬,他眉头突然皱起,踉跄了一下,紧接着用手使力按住了腹部,身子也微微地弯了下来。
央妤问,“胃疼吗?”
明浔摇摇头,说,“一点点。老毛病了,稍微喝点酒就这样。”
央妤拧起眉,“没必要喝酒的,你喝了不舒服说不会喝就可以。”她叮嘱,“身体最重要,要学会拒绝别人。”
明浔低声笑了一下,声音在狭小的电梯中显得很有磁性。他把手放下来,说,“现在不太疼了,缓过来了。”
央妤感觉自己有些交浅言深,干咳一声,“那就好。”
央妤回到家,很快陷入了黢黑深沉的睡眠。
她又梦到了那个高高的天台。
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人坐在那里,眺望着远处林立的高楼。
一样的风雪交加的天气,而她却只能站在后面看着。不管有多努力地想张口说话,想走上前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丁点也动不了。
那人扭过来,嘴唇翕动地说着些什么,说完,露出个很开心的笑容。之后轻轻向下一跃,落下了那个天台。
央妤一震,惊醒了。
窗帘拉的很严实,屋内很昏暗。
空气微凉,房间静谧,棉麻四件套软和舒适,恐惧却无边无际。
她平复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起身拉开窗帘。
夕阳正落山,远处火烧云通红一片,整个世界都充溢着温厚的气息。
傍晚火烧云,来日天气晴。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她拿起手机想看下明天的行程,结果看到明浔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两条微信。
【许浔(计算机系):学姐,请问你家里有胃药吗?】
过了一会儿,发来第二条。
【许浔(计算机系):感觉头有点晕。】
作者有话说:
小狗:再不回我着急了汪
回完消息,她就忙去翻小药箱,找了胃药出来。
央妤刚出道时,也经常参加饭局,免不了会喝酒。她酒量倒是还不错,从来没被灌醉过,但喝完也不太好受。
后来,她认识了张慧。张慧再也不肯让她喝酒,出去逢人就抱怨,说我们小妤上次喝酒喝进了医院,一手推动了流言的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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