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峻生见她不答,直接问老板,“您说吧,多少钱?”
老板是个见人下碟的主,看严峻生摆明了比明茗更想赎回去,当即笑眯了眼,张口就要价:“二百!”
“二百?”明茗震惊道,“你疯了吧?!”
她看严峻生已经准备掏钱,一把将他拽后面去,“这手表可不值这个价!”
“诶,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东西的价值不下于市场,而在于人。”老板说得意味深长。
明茗也直截了当不客气:“我当时可没说过会赎回来,你要是愿意做我们的买卖,我说个价,八十,你看你能不能接受。”
“八十??你在开什么玩笑?”老板舔了舔手指,啪啪啪地拨弄着算盘,“我当时从你这拿走的时候,可是花了一百三十块钱,你现在想八十就赎回去,怎么可能?!至少要一百五!”
“有什么不可能?”明茗凉凉地抱着臂斜靠在柜台,拿过严峻生手里的手表,将表盘背面展示给他看,“你想想,这背后刻着字母,除了我俩,别人再喜欢也不会买回去,你考虑吧,是就放在你这,留着几年后拆分卖零件,还是亏点重新卖给我?咱俩各退一步,一百,行了吧?”
老板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强盗逻辑,当即愣得说不出话来。
他梗着脖子,“不可能,一百也不行!哪有你赎回的价格比卖价还低的道理?”
“算了,那就不要了。”明茗耸耸肩,拉着严峻生就走,她的力气非常大,态度强硬果决。
严峻生被她带着走,有些着急,怎么就走了?真不要了?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反应,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别多嘴,让她发挥。
果不其然,没走出五步远,身后就传来典当行老板更为急切的声音,“好好好,一百就一百!”
严峻生一时有些震惊,心想还好自己刚才没有多嘴。
明茗站定,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好似一切尽在掌握,她淡定地转身,悠悠朝着老板吐出两个字:“九十。”
严峻生睁大了眼,同样瞪大眼的还有对面的典当行老板。
两人心中都在想:居然还能往下压?
明茗继续说:“一口价,九十,能接受,我们立刻掏钱,不接受那也没办法了。”
她虽然回了头,但身体的整体趋势依然朝向后方,尤其是脚尖,眼神也漫不经心,这给人一种心理暗示:眼前的事尚不足以牵挂住这位顾客的心神,稍稍一个不满意她就会转身离去。
典当行老板的确接收到了这种压力。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明茗像是没了耐心,转身要走。
老板急了,他收表的时候没意识到表盘背后的字母会有这么大影响,谁知道这段时间但凡有人看中这块表,翻到背后瞅见字母,就说什么也不乐意要了,眼下还真就只有原封不动物归原主这一条路子……
是亏一百三还是亏四十?
典当行老板咬咬牙,认了:“好,九十!你可不能再反悔了!”
明茗志得意满地转身回来,刚准备拿钱,严峻生已经先她一步把钱递过去了。
“正好九十,你数数。”
老板借过钱,在手指上唾一口,数了数,确认是九十块钱,不耐烦地朝他们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真是,一块破手表……”
明茗斜着眼瞥过去,阴阳怪气道:“开门做生意,一要讲诚信,二要讲老实。免得碰上我这样的硬茬,开张就做赔本买卖,你说是不是啊老板?”
“再说,老板你不是也说了,有些东西的价值不能用市场价来看,得看人啊……”她用的方言,还把最后几个字拖了长腔,特别骄横,“俺觉得你说得可对!你看,这个手表对俺们有特殊意义,或许在俺眼中价值千金,但耐不住到你手里就卖不出去啊,你说俺说得可对?”
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可把老板气得不轻。
其实若是一开始老板没看人下碟想宰他们一笔,明茗也没打算在这跟他胡搅蛮缠,浪费口舌浪费时间,毕竟严峻生似乎很喜欢这表,实在不行咬咬牙原价之上二三十她也都能接受。
可这老板偏偏看严峻生想要,就狮子大开口。
开什么玩笑!论砍价,她明茗可没输过!
严峻生看她一本正经用方言说话,忍不住想笑,最终还是憋住了,面上看着甚至十分冷漠。
完事儿明茗牵着他的手一摇一甩地往外走,嘴里还得意地哼哼,“看见没,这才叫砍价。”
“佩服佩服。”严峻生不咸不淡地附和。
明茗歪过头瞅他,“干嘛啊,生气了?”
她还很莫名,“生啥气啊?”
系统自以为很懂地提点她,“肯定是你刚刚大庭广众之下的表现让他觉得丢人了,像个泼妇一样,一点都不淑女,我估摸着他是想起小青梅了,人姑娘可不会像你这么泼皮。”
它“啧啧啧”地感慨道:“就算他看上去很爱你又能怎么样,一切不爱的端倪都是从小事开始。”
明茗觉得系统的分析不太靠谱,她现在觉得这货就是个搅屎棍的存在,但是没法说出来,不然也不知道这话是骂谁的……
语文没学好的代价啊,“搅屎棍”的同义词都找不出来一个。
严峻生故意摆出生气的姿态,指望着他媳妇儿能良心发现说几句好听的来哄他,要是她实在不好意思,深刻反省一下也行啊,比如稍微意识到他在意这块手表不是因为手表本身,而是它涵盖的意义……
可惜明茗只停留在疑惑他为什么会生气。
甚至都没多看他两眼,就低头只顾着摆弄那块手表了。
这破手表有什么好看,不能抬头看看我吗……不对,这可不是破手表,这是刻有他们姓氏首字母、意义非凡的手表。
严峻生正琢磨着怎么跟明茗开口,突然觉得手腕上一凉,低头看去,明茗把拿手表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戴好了,她举着严峻生那只手,表情夸张地一句接一句:
“老公,你戴这个表真好看。”
“一看就是知识分子。”
“以后说不定还要做官老爷。”
“严局?严厅?严部长?”
“严……”
“赶紧闭嘴吧你。”严峻生侧过脸,绷不住露出点笑意。
见他笑了,明茗嫌弃地“噫”一声,在他胳膊上拍一巴掌,“这样就笑了,你刚刚果然是嫌我太泼妇,看错你了严峻生!”
“谁说我嫌弃你的?胡思乱想,你刚刚多威风,要不是有你,今天我指不定就认了那二百块钱了,还是我们娟儿厉害。”严峻生轻轻撞了撞她的肩,凑在她耳边,“你真是我的主心骨。”
明茗脸有点热,但被夸得很熨贴,小尾巴眼见着就要翘上天,于是十分宽宏大量地大人不计小人过。
“吃饭吃饭,饿死了!”
严峻生坚决不同意去她上次和王虎去吃的那家参观,硬是拉着她去了家西餐厅。
美其名曰见世面。
说是西餐厅,他们去的这家其实有点像现代的融合餐厅——更偏向中西合璧,在新鲜与新奇中开发本土化融合。
说白了就是基于现实考虑,开得太高大上没人吃得起。
真正的西餐厅那都是开在大城市的,并且就算是大城市,也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吃得起的。
镇上的这种餐厅,充其量只能算蹭热度。
严峻生的理想很丰满,他出国留过学,之前家里没出事的时候,也没少去过西餐厅,对于一些看上去很高大上的西餐礼仪和知识可以说如数家珍,如此一来,在用餐的时候他就可以优雅地展示并教学指导,说不定还能收获一波来自娟儿的崇拜。
然而,现实是骨感的。
明茗在西餐厅里点餐比他还熟练。
严峻生大为震撼。
且深受打击。
明茗点完之后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过于熟练了,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现实生活中她也没怎么吃过西餐,但是上个世界短暂的时间里倒是去了不少次高级餐厅……说实话上个世界挺见世面的。
再次祈祷下个世界回到现代社会!
严峻生扶着额,犹豫半晌,迟疑地问:“难道小黄书里面内容这么丰富吗?”
有些不敢相信,但似乎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明茗面无表情:“滚!”
这顿饭吃得严峻生很挫败,他还想教明茗用刀叉,结果端上来之后,明茗庖丁解牛一般飞快地切好了自己的牛排,严峻生由于震惊愣了一会儿,等回过神的时候,明茗已经贴心地把他那份也切好换过来了。
严峻生看看眼前的盘子,又看着明茗,明茗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微笑,启唇一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别瞧不起我们小黄书!”
下巴微微抬起,眉眼尽是得意与张狂的神色,让人移不开眼。
严峻生侧过头,胳膊撑在桌子上,掌心微微捂着嘴,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极速的心跳和脸颊的热气。
娟儿啊,你是懂怎么拿捏我的。
严峻生认命地想。
一顿饭下来,严峻生食不知味的,明茗却吃得挺开心,吃完饭,两人又去逛了会儿,给明茗买了点护肤脂、雪花膏、珍珠霜,简直花钱如流水,明茗看得胆战心惊,“不用买这么多,这几种东西都是一个效果,买一样就行了……不行不行,今天花太多钱了,别买了咱回去吧!”
“放心,有钱。”严峻生有钱任性,护肤的膏霜还是没少买。
“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啊!”明茗心疼钱。
严峻生很享受陈婵娟此刻的状态,虽然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低劣,但他坚定地认为这样的状态有利于她区分自己和别人。
从之前听来的只言片语来看,上次她搭王虎的便车来镇上,似乎还狠狠宰了对方一顿,虽然疑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你看,我就不一样了,我也心甘情愿给她花钱,几百块钱扔下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她心疼了。
她、心、疼、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已经打心底里把我俩当作了一个整体,我俩的利益是互通的,我的钱就是她的钱,她看我花钱就像是自己花钱。
在潜移默化中达成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就是严峻生所想追求的。
严峻生心满意足地问:“买得差不多了,要走吗?”
明茗张望了一会儿,拉着他往一家店走去,“等一下。”
“说了要给你买一套衣服,我出钱!”
严峻生这会儿也不跟她抢了,静静地跟在后面看她仔细为自己挑选衣服。
明茗挑了一套中山装和一套西服,让严峻生去试,严峻生个子高,身材挺拔,活生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但他穿着西装出来的时候,明茗还是看直了眼。
真帅啊。
“虽然我也想给你全all,但是……布票没带够。”明茗讪讪地说。
“你更喜欢我穿哪一套?”身着西装的严峻生向她走来,低头诱问。
明茗果断道:“西装。”
老板说:“小姐有眼光,这套西装比那套中山装也是要贵些的,质量在这摆着了。”
“那怎么办?我得请示一下,娟儿,这么贵,能买吗?”严峻生声音低柔,故意带着些讨好,明茗毫无抵抗力。
店主打趣道:“一看就是好男人,买什么都得请示老婆。”
严峻生就爱听这个,“那当然,媳妇儿当家。”
明茗顿生一种当家做主的豪迈之气,迷迷瞪瞪就去结账了,还好是布票,没有什么实际概念,要是合成几百块钱,她可就肉疼了。
买完东西出来,两人对着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要买的了,就准备打道回府。
路过书店的时候,严峻生顿了顿脚步。
他揶揄道:“我记得……你那本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吧?来都来了,不买点新的?”
明茗非常心动,但直觉严峻生不怀好意,于是果断拒绝了。
“不,从今天起,我将开启一段清心寡欲的人生,往后我再不是从前的陈婵娟,我是陈·遁入空门·婵娟法师。”
明茗竖起手掌,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冷心冷情地朝严峻生鞠了一躬,“施主请自重,俺们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可以涩涩……欸欸别卡我脖子,站不稳了!”
严峻生不顾她“反对”地将其拉进书店,转了半圈,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发现了端倪。
他拿起一本看上去有些旧的科学文化,翻开来,一些纯洁的文字组合成的不堪入目的段落便映入眼底。
严峻生:“……”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还是受到了巨大冲击。
再低头一瞧,明茗正伸长了脖子探过来瞅,微微张着嘴,显然已经进入到了津津有味的状态。
“要翻页吗?”
“等会儿,没看完呢。”明茗一目十行地看完后面的段落,才回过神,抬头跟严峻生四目相对,明茗“羞愧”地低下头。
“这本要买吗?”
“……不要。”语气听起来充斥着忍痛割爱。
“买啊,我不拘着你,”严峻生凉凉地开口,“正好我也想学习学习。”
明茗顿时炸毛,夺过他手里的书放回原位,拽着他就往外走。
“堂堂一个知识分子,怎么能跟我这个文盲一样不学好呢!”
“你哪是文盲,你不是天才吗?”
明茗站到严峻生拎东西的那一侧,伸手掐他腰,严峻生笑着躲开,顺势又把她揽回路内侧。
“所以你当时当了这块手表是为了做什么?”
明茗声如蚊蝇,“没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严峻生刨根问底。
明茗被问烦了,看也不看他,老神在在地说:“这件事呢,不要多问,你明白就行,现在就这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具体什么意思,还得看情况……”
严峻生:“……”
他威胁:“不老实交代,今晚严刑拷打。”
明茗斜睨过去,鼻腔里哼一声,义正言辞地说:“我告诉你,人民的意志是坚定的,绝不会被你们这种反动派区区几句威胁打倒!我警告你,不要再尝试无谓的挣扎,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正义是终将战胜邪恶的……”
严峻生俯首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明茗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从善如流地改口:“答案也是终将揭晓的,请戒骄戒躁、耐心等待,不远的将来我们终将迎来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
“说人话。”
“回家告诉你。”
严峻生却不容她含糊过去,“我看你现在说话都有革命人士的觉悟了,思想进步不少,愈发有水平了,很好,看来政治学习很有效果,回去继续。”
明茗忍气吞声地说了句什么,太过含糊,严峻生没听清。
“什么?”
明茗抬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只是依旧含糊,严峻生仍没听清。
他沉默着,明茗感受到了压力,迫不得已让他听清了自己的话——
“买金条了。”
严峻生半晌无言,大为震撼地看着她,“你……你可真是……”
明茗悻悻抬眼,没好气地说:“是什么?”
严峻生摇摇头,颇有些感慨,“娟儿,你心思太灵活了,但凡少点束缚,你就能混得风生水起。”
“真的?”明茗顿时来了精神,昂着小脸瞧他,“你也觉得我很厉害?”
她美滋滋地说:“我也觉得。”
严峻生:“……”他忍俊不禁。
回去的路上,两人驾着马车一左一右地坐着,明茗打小喜欢被人夸奖,可惜很少能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在福利院的时候,也就……算了,不提也罢。
刚刚听严峻生那样夸她,到现在心里都在雀跃地冒烟花,跟着行进中的马尾巴一摇一晃,明茗抱着腿歪头问严峻生:“你是怎么觉得我心思很灵活的呀?”
眼神里满是忸怩的期待。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从别人嘴里再听到一些细致的夸奖,让自己在以后闲来无事时从心底掏出来细细品尝,沾沾自喜一下。
严峻生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他揽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依你的头脑,只要把规则研究透了,没什么事情做不成。就像刚刚,你跟典当行老板砍价,一般人可拿不出这气魄让老板忍气吞声赔钱做买卖。而且,我看你的样子,当初卖那块手表,恐怕不是奔着日后赎回来去的吧?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迅速反应过来对方的劣势,还能在他同意降价的情况下再砍一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明茗抿着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谁让他先膈应人。”
严峻生又说:“之前你从别的路子搞来钱和肉,别人看来你没准在投机取巧,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管多严苛的规则下,总有漏洞可以钻,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当然,我不是鼓励你去做什么违反规则的事,我想说的是,我可以帮助你了解规则,让你在有限的条件下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能力,做成你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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