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那个小哥哥...”
“不用候着,稍后端些晚饭过去便可。”
“嗯!”
“师傅,明天阿穆想吃糖醋鱼!”
“....”没有回答。
“师傅!”阿穆急了。
秦道子准确的按住了阿穆喋喋不休的小嘴,道了声“师傅饿了。”他自己摸到了侧门,说完便跨了进去,徒留下自己的小徒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一片发愣。
另一边的屋内,马文才此时已经坐到了床边,白玉的伤口早已被某人处理得当,也不知秦道子是如何做到的,明明目不能视,可是却能准确的找到伤口并且最后还将其包扎的十分简洁。
白玉背部受伤,不能平躺,因此马文才进来的时候,她依旧是保持着趴着的姿势。
马文才给白玉撩了撩耳发,将她大半的脸从披散的头发中露了出来。
她习惯了不施粉黛,他也见惯了她不施粉黛的样子,可今日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仔细的看着她。
白玉的容貌并不绝色,她的脸上,最让人喜欢的是她那一双眼睛。时而清冷,时而端庄,时而亲切,几乎白玉所有的情绪,在她那双褐色秋瞳中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忆及此,马文才却是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那时他才刚刚到她的肩侧,母亲离世,自己无助的一面被人看了去,当时只觉这个婢女好没眼力,聒噪又自大,他确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承认这个“自大”的婢女的身份,甚至她还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姑姑...”马文才小心的握住了白玉的右手,她的体温偏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帮其暖暖。
自己手下的玉手很是娇小,有言道:美人当以玉为骨,雪为肤,芙蓉为面,杨柳为姿,白玉现今的样子明明一样都没有占着,可马文才看着,却莫名心生欢喜。
“姑姑,害我们的人文才还没来得及抓来替姑姑报仇,姑姑好起来好不好?”
“姑姑...”马文才缓缓地趴了下去。
别丢下我。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了小窗溜了进来,空气中的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小屋内,床上躺着的身影稍稍动了动食指,一直仔细着白玉的某人顿时就睁开了眼睛。
这一夜里,马文才几乎是彻夜未眠,也就黎明破晓之际,实在撑不住虚眯了会儿,可床上稍稍发出些许动静他便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又过于疲惫,马文才有一瞬间甚至觉得,白玉的眼珠,好像动了一动。
“姑姑!能听见我说话么?”他紧了紧一直握着白玉的双手,一边出声试探一边又将手挪了一只出来放到了白玉的额上。
一夜都没有发热的迹象,马文才心中好歹松了口气。
白玉并未转醒,她的身体太虚,又一日未曾进食,这会儿是干渴的厉害,因此身体本能有了反应。马文才看着她的嘴唇已经泛起了死皮,又观其上合噙了两下,心下有了计较,转身便朝着桌侧到了一杯清水过来,随后小心的抬着白玉的侧脸,将杯口递了过去。
虽然此时白玉的意识尚且混沌,可感受到唇边有水,她亦是下意识的小口喝了起来。
“小哥哥,我师父来看大姐姐了。”就在白玉喝水的当口,阿穆的声音从外房传了过来,随即便见着两个身影出现了门栏处。
今日秦道子将头发尽数竖了上去,身上穿着一袭素衣长袍,除了简洁,再也找不出其他多余的词可以形容。马文才看着外方渐渐走进的二人,迅速的敛了敛神色,恭敬的说道:“她适才动了一下,劳烦先生再查看一下。”
“嗯。”秦道子神态如故,他轻声应了句,这边阿穆小心的扶着他来到床前,待他坐下之后,小心摸索了一二,便熟稔的从一侧抓起了白玉的手腕,认真的把起了脉。
“昨夜虽险,但好在熬了过去,后面好好将养吧。”马文才瞧着秦道子把脉的样子,微微泯了泯唇,直到知道白玉的身体状况暂时无碍,他才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劳先生相救,在下不胜感激,昨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在下一夜未归,可否劳烦先生唤人给在下家人去一封信?”也直到这会儿,马文才才忆起他们已经消失了整整一整日的事,不是信不过秦道子一行人,只是此处纵使再好,那也是民居,哪里能和太守府比?
“不急。”秦道子将白玉的手小心的放回了被中,他并未看向马文才,却是料定了马文才定然会接下他的话,于是这边在马文才再次开口前,他悠悠然抢先开口道:“阿穆,你去让羊伯备车,我们稍后出府要用。”
“好的师傅。”阿穆好奇的看了眼床前的某人,得了吩咐的他并未在此多做停留,不消片刻便跑出了屋门。
阿穆一走,秦道子也从床边站了起来,慢步的走到桌边,摸索的坐了下去。“公子坐吧。”
因着他双目不便,桌上的东西放置位置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固定的,确定了桌子的位置,秦道子倒起水来,便显得行云流水的多。
马文才拿不准秦道子的态度,但白玉目前情况并未明朗,况这人又救过他二人的命,他不论如何,都不能失了礼教。“还未请教先生大名。”他从容的随着秦道子坐了下去,对于秦道子递过来的一杯清水,他礼貌性的接了一接,却是并未饮用。
“姓秦,名道子。”秦道子端起茶水小口的喝了一口,随即说道:“在下和公子有缘,初来杭州城,未曾想到是在路上遇见了你二人,秦某仿佛也未曾请教过公子大名?”
“马文才。”
“马公子。”秦道子对马文才客气的点了点头。
“秦先生。”马文才顺势也对其客气的称谓了一番,二人这下,也算是正式结交认识了。他话一落,这边顿了一顿,又道:“先生的救命之恩,在下十分感激,今后若..”
“我知你要说些什么,你那些话暂且放下,若是马公子真要谢我,那不若接我回府做个西席吧,我正愁没地方安顿自己。”秦道子的一番话说得很是轻松,这种自荐西席的事在他做起来丝毫不见赫然,一身坦荡,全不似无法安顿之人的囧样。
马文才闻声抬起了头看向对方。
说实话,秦道子表现出的气度和模样,完全不像是会为了生计委屈自己的人。马文才相信,纵使眼前这人目不能视,以他那身气度,也绝不会沦落到如此降低身份自荐的地步。
不过,对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太守府只要想在杭州城一带护住一个人,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因此,只片刻的功夫,马文才内心就有了判断。
“先生客气了,只要先生不闲招待不周,在下府中大门随时为先生打开。”左右都唤过先生了,这倒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马文才对着秦道子行了个书礼,秦道子对于马文才的回话笑着点了点头,此间二人说话的功夫,阿穆已经在外方已经帮着羊伯安顿好了马车。
养了十年的孩子,阿穆的脚步身秦道子再熟悉不过。感受到那孩子正在朝这边跑来,秦道子从桌边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就小心的收拾一番,我们现在就走吧。”
这少年被他选中,那他就该尽一个谋士应尽的职责。身份高如何?身份低微又如何?他选中的人,只能是最后站在高处唯一的人,谁也不能阻止他!
秦道子神色如常,他朝着前方走了两步,马文才看着对方此间的举动,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个男人就像是迷一般的人物。
阿穆从外方走了进来,马文才未要他人帮忙,能尽早回府那么白玉的情况或许也能尽早恢复一分,他是这几人中,最希望快些回府的人。
这个时候,外边街道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马文才的身份,秦道子未曾主动问过,马文才也未曾开口详谈,一行五人,车内较为狭小,是而阿穆最终在外方挨着羊伯坐着,车内的空间留给了白玉马文才秦道子三人。
秦道子这次换了个位置,马文才抱着白玉坐在了上方最大的位置上,他自己却靠着窗边悠闲的闭着双眼养起来神。
一时之间,车内相顾无言,除了外方街上偶尔传来的吆喝声,没人主动开口说话。
“格老子的!你他.妈没长眼啊!”马文才这边一直小心着稳着白玉的身子,以免车身颠簸使其伤口裂开,他常常的睫毛下原本专注着怀中之人,却在陡闻一声争吵的时候,猛地抬起了双眼。
“停车!”一声冰冷的声音从许久唯有动静的车内传来。
羊伯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带着马儿朝一侧赶了赶,随即把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马文才率先打开了车门,沉着个脸几步走了出来。他仔细听辩了一番适才吵闹的一侧,待确定自己所听无误之后,转身对羊伯开口道:“羊伯,借我皮鞭一用。”
“哎..”羊伯还未弄清情况,手中的马鞭便被夺了过去。马文才手握皮鞭,直直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少主?”拿不准马文才打了什么主意,羊伯习惯的请教自家少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