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跪上三个时辰,她不信昨日皇后娘娘没得到消息,既然昨日都没反应,卢才人跪都跪完了,这个时候再提此事,还有什么意义?
马后炮罢了。
杨婕妤冷了冷脸,但到底不敢直言冲撞皇后,她撇了撇嘴:
“她言语不敬,嫔妾也是一时被气糊涂了。”
话音甫落,容昭仪就抬手捂唇,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杨婕妤身子一僵,众人也低头偷笑,谁不知道,往日杨婕妤一侍寝就爱和容昭仪打擂台,最不敬上位的人就是她了。
德妃也慢悠悠道了一句:
“杨婕妤没有掌宫之权,道一句气糊涂了就能肆意处罚后妃,日后宫中若是有样学样,怕是会乱了套。”
杨婕妤倏然抬头,这后宫上位处置下位的事情屡屡发生,不过是平常,德妃此时插上一句,明显是记恨昨日一事。
杨婕妤心底呕得难受,她昨日不过无意冒犯了一句,德妃至于就记恨到现在吗?
她扯了扯唇:
“德妃娘娘言重了。”
德妃娘娘闻言,她点头笑了笑:“也是,诸位姐妹们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进了宫廷,自不会做出这般没规没矩的事情。”
杨婕妤脸色都青了。
德妃看似点头应和她,实则不过指出她没规没矩而已。
杨婕妤心底再恼怒,也没一点办法,德妃娘娘凭借一个大皇子,在宫中地位就已经超然,她拿什么和德妃娘娘对上?
最终还是皇后打断了这场闹剧,她没罚杨婕妤什么,也没多说什么:
“日后不可再犯。”
杨婕妤憋屈地应了。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就觉得憋屈了,等皇上的补偿下来,长乐殿岂不是又要一番折腾?
请安散后,杨婕妤回到长乐殿,才听说昨日卢才人居然是被许顺福亲自送回和宜殿的。
杨婕妤当即摔了一套茶具,她猛然转身,头顶上金簪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被撞得噼啪响,殿内只听见她的怒声:
“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凭什么能得皇上青睐?!”
殿内宫人倏然跪了一地,雅玲扫了眼外面探头朝殿内看的宫人,皱了皱眉,赶紧上前劝慰:
“主子息怒,要是皇上和娘娘真重视她,又怎么会让她跪了那么久。”
杨婕妤仍是没有消气,尤其是今日请安时,德妃和容昭仪一起针对她,让她整个人都烦躁得厉害。
她深呼吸一口气,吩咐:
“午后你去御前一躺,就说我不舒服,请皇上过来一趟。”
她许久不在长乐殿见过皇上了,自从新妃入宫那一日的侍寝后,长乐殿的灯笼就没亮起来过。
虽说这其中有皇上中间一段时间不进后宫的缘故,但杨婕妤心底还是忍不住发慌,这次选秀进宫了八位新妃,一个苏美人和卢才人就占了那么长时间,等一个个都侍寝完,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她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皇上不主动来,难道她还不会去请吗?
*******
和宜殿内,厢房中。
卢才人知道她身上有伤,特意免了她的差事,让她这几日好生休息。
屋内只有她一个人,辰时未到,云姒就下意识地醒了,她刚要翻身起床,就觉得浑身都在疼,尤其是膝盖和肩膀两个位置,酸疼得动一下都仿佛在受刑。
昨日的记忆渐渐回拢,云姒蹙了蹙细眉,进宫两年,哪怕是在中省殿内,她也习惯了早起。
这还是头一次,她也能选择赖床。
云姒躺在床榻上,睁着一双杏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头顶的床幔,一直忙碌的人忽然闲下来,她居然有点不知道干什么了。
过了不知多久,门被敲响,是小融子来给她送午膳。
同时,小融子低声和她说了今日请安时发生的事情,毕竟这不是什么秘密,云姒眸色轻闪,低声问:
“才人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小融子闷声赌气道:“姐姐问这个做什么,总归比姐姐好得多。”
云姒恼了他一眼,小融子才低声说:
“辰时让颂茸去坤宁宫告了假,午膳送来时,已经起身了。”
小融子还是不解:“姐姐为什么要替她挡。”
她自己看不清形势,冒然得罪杨婕妤,姐姐帮她做什么,让她吃点苦头,才好知道在这宫中要谨言慎行。
云姒皱眉,语气重了一点:
“小融子,我和你都是和宜殿的奴才,也是卢才人的奴才,帮她是理所当然的。”
小融子扭过头,许久,传来闷声:“才不是。”
卢才人是主子,却不是他的主子,他会和刘公公申请到和宜殿来伺候,不过是因为姐姐在这里罢了。
小融子知道他的想法不对,但看见姐姐被卢才人牵累受伤,他心底忍不住对卢才人生出晦暗来。
小融子甚至不解:
“姐姐做自己想做的事,迟早会和她起冲突,何必这时候拼命护她?”
云姒被他堵住:“我自有我的道理。”
她当然知道,她和卢才人之间不会善终,但她现在是和宜殿的奴才,就得替卢才人着想。
小融子皱眉,他能被刘公公看重,也不会是个愚不可及的,他隐约听出了姐姐话中的意思。
她得替卢才人着想,究竟是她真心所为,还是必须这么做?
小融子不由得想起宫中另一位碍事的人,颂茸是卢才人一起进宫的,她有天然的优势,姐姐想越过颂茸去,成为卢才人的心腹,就必须要付出比颂茸大的代价。
但想要越过颂茸,却不止这一个办法。
小融子眼神闪烁:“我知道了,姐姐别生气。”
午后,宫中传来长乐殿派人去御前的消息,道是杨婕妤不舒服。
卢才人眉尖拧在一起,陡然冷笑:
“不舒服不知道去请太医,请皇上做什么,难道皇上还懂治病不成?”
殿内没人敢接话,一时间气氛冷了下去,卢才人皱了皱眉,嫌弃她们愚笨,她扫了殿内一圈,没看见云姒,慢半拍反应过来,云姒还在养伤中。
小融子扫了殿内一眼,站了出来:
“主子息怒,依着奴才看,杨婕妤未必能如愿。”
殿内气氛缓和了些,卢才人脸色也好看些许,她朝小融子看去,她记得小融子,殿内只有两个小太监,但小融子却是领头的。
只是这小融子往日十分低调,很少主动插话,卢才人时常忽略掉他。
卢才人狐疑:
“此话何解?”
小融子将昨日太和殿的事情说了出来,抬眼道:“奴才瞧,杨婕妤也是着急了。”
卢才人坐直了身子,惊喜问道:
“真有此事?”
小融子点头。
等御前的消息传来,卢才人脸上的笑越来越盛:
“我还当她有多能耐,不过如此。”
小融子没接这话,而是提醒道:“不知主子的伤势如何,若是严重,需要去敬事房撤下绿头牌。”
卢才人脸色一变:
“什么?”
小融子耐心地和她解释:
“妃嫔受伤或来月事,敬事房都会撤下路头牌,以防冲撞皇上。”
卢才人只是膝盖跪得有些青紫,休息一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觉得于侍寝无碍,便道:“我无碍,明日就能去坤宁宫请安。”
小融子一噎。
他的本意是想让卢才人去撤绿头牌,借此装可怜,惹皇上怜惜,哪怕不成功,让杨婕妤背个残害后妃的罪名也是好的。
谁知道卢才人不按常理出牌,生怕错过侍寝。
皇上要是有心,卢才人便是受伤,也会来和宜殿看卢才人。
皇上无意的话,难道卢才人挂着绿头牌,皇上就会招她侍寝?
再说,他也见到了卢才人腿上的情况,虽然不严重,但也是留了点痕迹,皇上不至于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还得让她带伤侍寝。
再多一言难尽,在傍晚时分御前传来和宜殿侍寝时,都被小融子咽了下去。
他皱眉,有点烦躁。
经此一事,卢才人和杨婕妤算是彻底对上了。
姐姐经常跟在卢才人身边,若是卢才人受罚,姐姐必然首当其冲。
云姒也得了消息,厢房内门窗紧闭,光线黯淡,她背对着铜镜,扭头觑了眼背后的伤,铜镜映出她眸中的情绪不明。
第19章 “早点养好伤。”
高墙红瓦被莲灯照亮,大约傍晚时分,圣驾就到了和宜殿,云姒听着外间的动静,没去凑热闹。
她躺了一日,根本睡不着,索性把之前的绣帕重新拿出来。
她是殿内伺候的,住的厢房和卢才人的内殿其实不远,她隐约听得见卢才人的欢声笑语,还有殿前颂茸出来传膳的声音,衬得她这里越发落寞,但不知何时,外间的喧闹声逐渐消失不见。
她的房门被推开,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嘎吱——
有人走了进来。
云姒错愕抬眼,穿过棉布的银针险些扎到手,她轻“嘶”了声,快速放下银针,顾不得手上的伤,掀开锦被,就要起身行礼,后背和肩膀的伤扯动得疼,美人面倏然一白。
谈垣初见她一番动作,指尖殷红的血珠蹭在了锦被上,全部被她忽视,仿佛不知道疼一样,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别动。”
云姒浑身僵硬在原处,因为谈垣初按住了她的手,他没再说话,只是动作间充满了强势而不由分说的意味。
两人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云姒有一刹间的紧绷,遂顿,逐渐放松下来,她紧张地看了眼窗外,声音轻颤:
“皇上怎么会过来?”
云姒有点头疼。
他不是刚才还在内殿吗?怎么会忽然跑到这里?卢才人会不会察觉不对劲?
脑海中思绪乱成一团,让她没有注意到眼前男人眯了眯眼,云姒又抬眼看窗,她想要起身将窗户关紧,即使有人从楹窗经过,也不会看见内里是什么情况。
她才动了一下,谈垣初松了手,却是语气不满:
“要做什么?”
云姒嘴唇动了动,有点难以启齿,半晌才说出:“奴婢想去关窗。”
这么隐晦,仿佛二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云姒不自在地咬唇,不敢对上谈垣初的视线,话音甫落,便觉得一抹热度从脖颈烧上来,直烧到脸颊和耳畔,于是她脸上逐渐染上了一片红霞。
谈垣初觉得她是会勾人的。
骤然,谈垣初想起那日御书房内的情景,二人亲昵后,女子一点点拢起衣襟,将腰带系好,她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穿梭在青丝内,很快梳理好发髻,除了脸上的春色,仿佛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谈垣初忽然道:
“御女如何?”
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刹间他是真切地动了心思,所以,赏赐位份的话脱口而出,甚至直接让她越过官女子的身份,直接成为御女。
官女子和御女最大的差别,官女子介于宫女和妃嫔之间,是主子也是奴才,既可以侍寝也得要干活。
谈垣初就见女子低下头:
“才人在等奴婢回去复命。”
谈垣初冷下脸,他不是第一次被人拒绝,但前后两次都是她,他眼中情绪倏然淡了下去。
女子轻攥了下他的衣袖,被谈垣初冷脸挥开,她不敢再有动作,咬声:
“奴婢告退。”
她进殿时,唇色染着胭脂的淡淡粉色,如今是一点胭脂色都不见,却越发娇艳欲滴。
谈垣初对后宫位份不是很大方,但也不至于吝啬到让和他有过亲昵的女子还去当一个宫人,于是,他道:
“御女,住延禧宫,你见不到她。”
谈垣初这个时候还在以为她只是觉得一旦身份变了,再见到卢才人会不自在。
直到云姒转身,一点点迟疑地说:
“……卢才人对奴婢很好。”
谈垣初一日内被一个女子拒绝了两次,当即冷了脸:
“出去。”
她退得很快,一点迟疑都没有。
谈垣初憋一口气在心底,上不来下不去,堵得厉害。
她要是真的对卢才人忠心,今日会有这一遭?
今日会在这御书房内,藏了心思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有所图谋,或者是,他口中的御女身份吸引不了她。
思绪回拢,谈垣初脸色还是几不可察地冷了一下,但他必须承认,她是懂得如何钓住一个人的。
谈垣初扯了扯,明知故问:
“关窗做什么?”
云姒被他问得一噎,脸都被憋得有点红,他明知道答案的。
但皇上问,她只能忍着羞臊回答,眼睫胡乱地颤抖着:
“会有人看见。”
谈垣初:“不会。”
他进来时,窗户就是合上的,再说,他也不会一点措施都不做,直接来她的厢房。
云姒哑声,今日窗户只是被她随手一关,根本没关实,而且,不仔细检查一番,她心底总觉得绷着一根弦。
见她咬唇不语,谈垣初冷声:
“关窗。”
砰,轻轻一声,窗外被人从外面轻手轻脚地关上。
云姒目瞪口呆。
他怎么来这里,还让人在外面把守的?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谈垣初轻扯唇角,他没搭理云姒,只是手指轻而缓地敲点在她肩膀处,语气淡淡:
“脱下来。”
云姒骤然回神,却又是一僵。
她看了眼外面,又不自觉攥紧手帕,她喉间有点发紧。
谈垣初眯眸,意味不明地发出一道声音:
“你以为朕想做什么?”
云姒抬头无辜地看向他,话音落下,云姒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但在一个男子面前脱衣,她仍是觉得难为情。
谈垣初垂着视线看她,忽的,他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等着她。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迟早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云姒咬唇,她抬眼看向谈垣初,许久,在幽静的室内,她背过了身子,双手捏着衣襟的一边,缓缓褪下衣裳,衣裳顺着肌肤滑下,最终挂在臂弯中,她昨日滚了一遭,后背着实谈不上好看,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如今印上一道道划痕和青紫。
她半趴在床榻上,衣裳被褪到了腰间,因紧张和羞怯,她浑身轻轻颤抖着。
谈垣初眼神骤暗,云姒背对着他,看不见他喉结轻缓滚动了一下,美人存瑕,却有一股凌乱之美,让人想要俯身。
云姒听见有人走近,她咬住了唇。
下一刻,有人伸手碰了碰她的伤,动作很轻,但不知是疼还是什么感觉,云姒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有人禁锢住她的手臂,声音有些沉哑:
“云姒,转过来。”
云姒被迫转身,刚准备抬眼,有人就朝她压了下来,唇上印着一抹冰凉,急切凶狠,云姒有点招架不住,只能不断后仰,身后的伤碰到了锦被,有点疼,身前的人仿佛察觉到什么,动作放缓了些,一只手臂忽然禁锢在她腰肢处,挡在了她和床榻间,他搂得很近,恰好手指扣在腰窝,却也避开了她的伤口。
云姒只能抬手攀在他脖颈上。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停歇,他起身前,动作很轻地亲了亲她的唇角。
云姒没察觉温情,倒是被他一番动作弄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地看向厢房内的红烛,想要大致估摸一下时间。
皇上到底来了多久?
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卢才人会不会派人来寻?
她一点不遮掩紧张和不安,谈垣初脸黑了一刹间,他眯了眯眼眸,冷淡地笑了一声,轻讽:
“你真当朕和你在偷情呢?”
这后宫中,不论妃嫔还是宫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算是他的人。
莫说他只是和她这般,即使他们真的有了肌肤之亲,被卢才人亲眼撞见了,也阻拦不了一点。
云姒:……
她扭过头,双臂从他脖颈上一点点滑下,不说话。
谈垣初手指扣在她腰窝处,握了握她的腰肢,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两人的距离拉开些许,仿佛变得冷淡,又仿佛暧昧还在。
他冷淡地问:
“今日擦药了吗?”
猜到他要做什么,云姒手指都抖了一下,浑身都隐秘地升起一股燥热,她没由着谈垣初胡来,轻咬唇,半是埋怨半是祈求地问:
“才人那里……”
她没说完,但谈垣初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谈垣初没回答她,漫不经心地扣住她的手,瞧了眼他进来时惹她被扎到的手指,针眼大的伤口,血滴消失后,又在昏暗的室内,谈垣初没找到伤口,但不妨碍他握住她的手,食指顺着手腕抵进手心,迫使她只能将手垂在在他掌中。
云姒哑声,知道在她回答前,他是不会告诉她答案了。
云姒几不可察地瘪了瘪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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