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秋提起了兴致,她本以为对首都庇护所的地形了如指掌,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有权限吗?”
刚刚还在和沈秋搭话的研究员没了一开始的热情,他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话题。
“没、没有。”生怕沈秋又做什么出格的事,研究员赶紧解释,“权限在沈博士那儿呢,她不让您去,这是沈博士给您留的便签。”
说着,研究员递来一张对折的便签,用纸是实验室统一发放的实验记录纸。
便签上是沈佳佳的字体,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回去睡觉!
沈秋:“……”但她是真睡不着啊。
沈秋拿着便签的时间有些长了,研究员试探地喊道:“沈秋?”
沈秋不听沈佳佳的话的概率很小,但不是零。有一瞬间,研究员真的以为沈秋要去特殊医疗区看看了。
毕竟沈秋在首都庇护所总是一路绿灯,忽然蹦出来一个不让她去的地方,肯定很好奇对吧?
研究员换位思考一下,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拨打沈佳佳的手机来阻止沈秋了。
然而沈秋转身走了,真的就没再多过问特殊医疗区的事。
留下研究员在原地一脸纠结。
“特殊医疗区是什么?”沈秋问01,她确实不再问研究员了,但她可以问01啊。
01回复得很快:[情况非常严重的异能者才会送去那里,在那里可以遇到异能失控暴走、精神障碍,甚至是半人半怪物的异能者。]
[没有异能者愿意去那儿,去了就相当于被判为绝症。]
沈秋点头,表示理解。
夜幕降临,沈秋回到临时住所,和之前相比过于平稳的生活让她的精力过剩,按照正常人类的作息,现在是就寝时间了。
“01,兑换传送门功能。”
场景切换,沈秋站在金色空间之中。
“沈秋。”戚金抬头,他还
是老样子,在金色空间操纵着现实中和自己样貌相同的仿生人,一副工作狂的样子。
他一脸严肃,但沈秋知道戚金只不过不擅长做其他表情,实际上这人说不定大脑在疯狂运转,思考着在眼下的情景该说些什么。
果然,憋了半天,戚金在沈秋饶有兴致的目光下只憋出几个字来:“怎么了?你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没事,还是老样子。”沈秋说,她淌着满地的金色液体走到戚金面前,后者不自在地向后仰去。
沈秋拖长了声音,“我在想,你需要睡觉吗?”
“呃。”戚金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我并不需要,但要从另一种方面来讲,我的身体一直在睡觉。”
戚金指了指躺在最中心台子上的身体,难得幽默地说:“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的。”
沈秋笑了,戚金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些许。很长一段时间,金色空间一片静谧,只有戚金敲键盘的声音。
戚金的异能也在随着怪物的死亡而一点点回到身上,他对金色空间的掌控在增加,像现在,当沈秋表达出只是想要消磨时间时,戚金就会把时间调整成和外界流速一致。
01出现在金色空间,它还是通体金色的人形,打断了现任宿主和上任宿主间的对话。
“宿主,外面有情况。”
同时,戚金面前众多屏幕其中的一个也亮起,闪烁着代表警告的红光。
“看来是同一件事,回见。”沈秋站起来,此前她一直悠闲地坐在金色空间中心的那块平台上。
“回见。”戚金喃喃道,他看向屏幕,上面是首都庇护所的某处,一片兵荒马乱。
现实,沈秋出现在床上,她维持着去金色空间之前的动作。
沈秋感觉到床上柔软的被子包围着自己,房间里的一切都调整到最适入眠的模式。
她睁开眼睛,毫无睡意。
空气中的灰尘在以极其隐蔽的频率震颤着,沈秋眼中,平日里安稳的粒子们正不安地旋转着上升……
她站起来,一把拉开窗帘。
从沈秋所在的角度看去,研究院西边的天空上正孕育着风暴,愈来愈多不安分的粒子在到处游走着。
沈秋摸了一把空
气,到处乱撞的微小粒子穿过她的手掌,带来隐约的刺痛。
[是异能失控。]01说,[从特殊医疗区那边来的。]
房间里空荡荡的,临时去往特殊医疗区的沈佳佳没有回来的迹象。
沈秋一眼不发地放下窗帘,她重新披上制服外套。
[要去?你要知道沈佳佳不让你去肯定是有原因的。]
“当然要去。”沈秋钻入黑暗之中,“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呀。”
那些灼热的异能粒子,沈秋在向西边行进时,它们愈发呼啸着盘旋向上。
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
01问:[你发现了什么?]
沈秋在快速移动,她回答时仍在专注地望着上空的风暴。
“我闻到悲伤的味道,还有死亡。”她说。
特殊医疗区。
这处医疗区由通了电的铁网围得死死的,往常放了各种医疗器械的位置全部清空,只剩下最中心一大片的空地。
正好是风暴的最下方。
“不行,还是失控了!打镇定剂没有用!”
风暴的下面站了不少人,有士兵,有研究员,还有闻讯而来的官方高级异能者。
说话的是一名研究员,他一身防护服,狼狈地从风暴中心回来向沈佳佳汇报。
“而且,她现在知道了咱们的意图,完全拒绝配合!”
沈佳佳皱眉,又有一名研究员惊呼:“能量波动达到了SS以上!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风暴的正下方是一道小小的身影,她周围是狂乱的风,小女孩看起来马上就要飞起来了一样。
但她没有,她只是孤零零地站着,抓紧了怀里和孪生兄弟一起制作的那对小玩偶。
是杨柳,和沈秋一起出任务的那个龙凤胎妹妹。
“上方风暴的能量测量如何了?”沈佳佳又问。
“上方的能量……那些是属于杨树的残留异能,预计做多一个小时就会全部同化为杨柳的!”
杨树和杨柳的监护人也来了,陈宁脸色惨败,一点也不见平日里温吞的老好人模样,他大声说道,“不行!杨柳会死掉的!”
“她不会死。”明辉也被惊
动了,他和丹红形影不离,此时明辉提着鸟笼子低声说道。
丹红则在笼子里踱步,相比恋人委婉的说法,她要更直接些。
“但是小姑娘的异能体系已经崩溃了,这和死掉有什么区别呢?”
杨树和杨柳,这对异能总是时灵时不灵的龙凤胎在庇护所不算出名,但异能者们也算是略有耳闻。
不因为别的,两人共用一个异能的情况实在太过少见了。
不过好在,这次出去做任务回来后,二人的异能居然稳定了下来。
也是悲剧的开始。
有了平稳异能的龙凤胎高高兴兴地第一次接受委托,然而回来时,是杨柳和重伤的杨树。
有关怪物的任务就是这样,要么成功,要么异能者本身成为悲剧。
杨树身上的异能反应最为猛烈,一夜之间能量便拔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像拉紧的弦,到了最高峰值,“啪”的一下,年轻的生命瞬间消失。
现在轮到杨柳。
但她的异能失控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兄长的离去。
极致的异能失控,威力堪比一颗导弹落在陆地,特殊医疗区见过了太多例子,早就准备了一整套完备的处理方案。
“沈秋来了。”有人小声汇报道。
沈佳佳的眉皱得更紧了,“谁放她进来的?”
好问题。
沈秋坐在庇护所专车的副驾上,而司机位的青年一身笔挺的士兵制服,看胸章上的徽章,是个少尉。
几分钟前,沈秋在特殊医疗区和警卫大眼瞪小眼时,这位少尉主动站了出来要开专车送她进去。
青年比沈秋要大几岁,态度维持在得体又不过度热情的程度,如今他开着车,留给沈秋一个线条流畅的英俊侧脸。
01说话酸酸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招惹桃花呀……]
沈秋让01闭嘴,并无视了青年少尉悄然飘来的目光。
“我原本也是H市的士兵,”少尉说,他热切的目光还是流露出些许,火热地望向沈秋,“那时我就注意到您了!您真是位值得崇敬的人!”
沈秋点头表示了解,然而少尉却将其视作是友善的信号,他又说:“我可以为您做到很多事
,您不觉得在与血眼系统战斗的过程中独自一人过于孤独了吗?”
“还好。”沈秋说,她在游戏场也遇到过不少追求者,比这疯多了的存在有的是。
不过,少尉的出现也提醒了沈秋,时间过得真快,在游戏场解散时间重置到现在的现实,她已经不是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而是相对更加成熟的二十多岁了。
这么一想,她好像在游戏场里十八岁的时候也不乏狂热的崇拜者,换到现实现在才刚出现,倒算晚了。
沈秋完全忘记考虑了回到现实后她一部分时间用来天天缠着姐姐,另一部分时间都在和怪物为伍。
[啧啧。]01感叹道,[你就跟这人一起在姐姐面前出现?考虑过你姐心梗的可能性吗?]
“不能吧……”沈秋也不太确定,“我家一向倡导恋爱自由……呸!我谈什么恋爱!”
差点被傻瓜系统绕进去。
那青年期待地看向沈秋,沈秋注意到他也有一双狗狗眼。
为什么用也?
……哦,戚金的眼睛形状类似这个来着。
沈秋漫无边际地想着,离风暴所在的中心愈来愈近了,索性选择下车。
“您……?”
青年追了上来,沈秋瞥了他一眼,对方立刻踟蹰地停止脚步。
“你真是胆大,一般来说,我才是危险本身。”沈秋将散落在肩膀的头发梳起来,防止被风暴刮得到处飞扬。
少尉不由得退了一步,扑面的压迫感正源源不断地从沈秋身上散发出来,他恍惚想起,沈秋可不是什么友善的异能者。
她还有怪物的成分。
“姐。”沈秋喊了一声,她仍然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而人群却自发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因为她的靠近,那测试的仪器也波动着,分明指向最大刻度。
沈秋和杨柳的状态一样,都处于最极端的异能失控之中。
只不过杨柳的风暴已然出现,而沈秋的异能风暴仍不知何处。
这也是沈佳佳不让沈秋来到特殊医疗区的原因。
“需要帮忙吗?”沈秋问,她就站在检测仪器旁边,但人们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危险。
人群刷啦啦
后退一大截,用武器指着沈秋的不在少数。
“啊,要不我来解决一下吧。”沈秋叹了口气,她看向风暴下的杨柳。
众所周知,沈秋的异能是强规则类的消除能力,在她的异能下,无论是人类还是怪物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沈秋要将杨柳物理消除。
陈宁跳了起来,“让我去试试,杨柳她只是情绪太失控了!说不定冷静下来就好了!”
沈秋望向那小小的身影。
“……是吗。”她轻轻说道,“但她的异能内核已经消失了,所有的能量都在向外溃散。”
沈秋向前迈出一步,却被人忙不迭地拦住。
“你的异能本身就不稳定,异能失控本就是互相牵连。”沈佳佳严肃地说,“我可不想首都庇护所连续被轰炸两次。”
风暴更加剧烈了,孤零零的小女孩发出一声哭叫。
“哥哥!不要走!”
强烈的风短暂地停了一瞬,于是人们终于看到了那巨大的风暴中心是什么。
一具尸体,年轻孩子的头没有生气地垂下,露出一张青白的脸。
是龙凤胎中的哥哥杨树。!
包裹着杨树的风暴分为两个颜色,蓝绿相间的异能因子纠缠着,又逐渐融合。
“杨柳!跟我回家吧,啊?”陈宁高声喊道,他顶着风暴前行,强力的风刃在他的手臂上划出很多细小的伤口,但他顾不上了。
陈宁勉强走到杨柳面前,杨柳呆呆地抬头望着他。
小女孩的两眼无神,同胞兄长的死亡对她的打击极大,她没有在看陈宁,而是固执地凝望着上空,杨树尸体所在。
“我不!我恨!你走开!”她尖叫道。
风暴更剧烈了,陈宁一个踉跄,被卷了出来。
“残缺会让人变得更加坚强……?”丹红评价道,“但很多时候这都是一句没有用处的毒鸡汤。”
[杨柳要变成怪物了。]01说。
沈秋的眼神沉了下去。
检测仪器传来不详的警报,就和沈秋曾经测试的那样,正在测量杨柳的仪器也猛然开始闪烁着红绿相间不详颜色。
两种颜色粒子纠缠的风暴在变化,异能粒子们正在演变成其他令人不适的东西,它们组合成了杨树的脸。
而杨树,不得不先一步抛下妹妹在现实的哥哥,他的尸身在破碎,毫无疑问,杨柳又一次被刺激到了。
“不要!走开!”
丑陋的虚影笼罩住杨柳,她还是小女孩的外表,但影子却在悄然变成一团丑陋的庞然大物。
“我就知道这种情况只有我能解决!”
一道声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池飞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空地的边缘,他甚至有时间摆了个帅气的姿势一边跟着的摄影师拍照。
[真烦人。]01刻薄地说,[梳理异能……哈!]
但旁人可不知其中关键,只知道能够梳理异能的池飞跃出现了,那么杨柳说不定有救!
“快快,”研究员忙不迭说道,“患者就在那边,麻烦您帮忙梳理下异能,至少止住风暴!”
“交给我吧。”池飞跃余光瞥见面无表情站在一边的沈秋,这种只有他能做到而对方做不到的优越感击中了池飞跃,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沈秋没理他,她的目光越过人群,和赶来的戚金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我一会儿要搞出大事情了记得帮忙兜着点。
沈秋的眼神无疑传达了这样的意思。
戚金:“……”
戚金用异能疯狂计算沈秋想干什么。
池飞跃靠近了杨柳,他按照以往的经验诱导着女孩子狂躁的异能,“嘿,孩子,别那么激动,先冷静点……”
咆哮的异能因子收拢了些许,杨柳定定地看着忽然靠近自己的陌生男人。
池飞跃将其看作积极的信号,他继续诱导着异能回到杨柳身上,在这方面他确实是个专家。
“我没有恶意,放轻松,好了,现把那孩子放下来……”
到处飞舞的异能粒子竟然真的一点一点收拢,属于杨树的异能粒子也跟着收拢回来,将杨树破碎的身体修补完好,最后平稳地落到地上。
杨柳崩溃的情绪也因为兄长的身体拼凑完整而稍微平复些许。
不少人都因此松了口气。
沈秋的眼中,无论是杨树还是杨柳,那些收拢回去的异能粒子并没有变得安分,反而是愈发无序,距离爆发只有一步之遥。
池飞跃扬起笑容,“看!什么事都没有了!这孩子——”
“噗!”
宛如气球扎漏的声音响起,但精神高度紧绷的众人谁也没错过这道声音。
杨树的身体从脚开始往上,一点一点地变为蓝色异能粒子。
距离男孩死亡已有不短的时间,但他没出现丑陋的巨人观,只像是暂时睡着了一般。
但他很快地消散了,一阵风吹过,除了茫然在原地打转的蓝色粒子什么都不剩了。
“不!!!”
一声绝望的喊叫响起,凄厉得让人很难相信是出自年幼的孩子。
时间似乎就此停止了一秒。
紧接着,全部的蓝色粒子猛然惊醒,它们尽数融入了杨柳的身体。
比之前的风暴还要严重,狂风将池飞跃一把掀翻,短短几秒,处于风暴最中心的池飞跃就被无形的风刃吹得遍体鳞伤。
“报告!杨柳的能量波动已经超过临界值!”研究员慌张大喊。
杨柳慢慢升起来了,她抬起脸,满是泪痕。
……都没有……意义……”
手机震动一声。
“通知!由于旧Boss沈秋失踪,现将生成全新怪物Boss双生子!”
一片哗然中,沈秋不耐烦地咂舌。
“这可不行。”
当那些武器又指向杨柳,沈秋向前踏了一步。
可怖的风暴没在她身上留下伤口,只是吹掉了她一直披在肩头的外套。
池飞跃只觉领口一紧,一股巨力的作用下,他被拎着向后抛起,翻滚数圈,再回神时已经重新回到了风暴外围。
目光所及,只有一道修长的身影稳稳当当地向风暴中心走去。
沈秋张开手,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过来,杨柳。到我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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