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兴家日常(彦王爷)

“几位大人，天字一号房就是这间了，几位请。”
终于进了包厢，小二把钱有福几人请进来，又殷勤的去上茶。
茶，是钱有福让人定包厢时就定下的，广东很常见的一种乌龙茶。
口感其实很不错，茶汤茶色也很好，只是名气不如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大红袍这些名茶出名，所以价格上相比上述茶要便宜很多。
钱有福今天特意点上这么一壶，一个是这茶确实便宜，另一个也是想问问几人对于这茶的看法，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操作的空间。“我听说王主事对品茶一道素来颇有研究。”
“研究不敢说，就是点小爱好，小爱好。”有点胖的王主事笑眯眯道。
“那王大人觉得这茶如何？”钱有福自己不是专业人事，只能尝出这茶还不错，喝着挺爽口，细品还有点回甘，其他就说不出来了。
王主事摇头晃脑，很像那么回事的给出“形美、色翠、香郁、味甘”八字点评。细品品，又补了一句，“这茶里还有点不可言说的韵味。”
“不可言说的韵味？”真的假的？不是唬他吧？钱有福半信半疑。结果他怀疑的话还没说出口，旁边李主事已经开始附和点头，“确实有点韵味。”
这下钱有福疑虑就更重了，都不知道是该信这几位主事的话，还是如何？
或者，他应该写封信给他哥，让他给他送些广东那边的真正乌龙茶回来？如果那边的乌龙茶确实不错，这也是一条经济路子不是吗？至于说后续的炒作什么的，这个钱有福完全不担心。
心里打定主意，钱有福简单几句话，便把话题岔开，落在了几位主事家的孩子身上。
几人年纪都比他大，孩子是个很安全，且能拉进距离，让人放松下来的话题。
果然，钱有福刚刚提到孩子没多久，刚刚还有些紧绷的气氛立马松弛下来，几人说话的语气也随意了许多。
尤其钱有福提到家里孩子大了，想给孩子开蒙，却忙的没有时间的时候，霎时引起了其他三人的强烈共鸣，“可不是吗？户部事情那么多，回去根本没时间管孩子。”
“我家那个臭小子，在私塾里皮的很，已经被夫子说了好几回了，他娘好几天前就跟我说，让我管管，可我每次回去都那么晚了，哪有时间？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人家都能好好陪陪家人，我们还得干活。”
“你这算啥？你家孩子最起码还小，以后还有机会，我家大的今年都要下场了，我想考教考教，帮着弄一弄，都没精力。”
“李大人的大公子已经要下场了？”这李大人看着也不大啊？儿子都这么大了？钱有福惊诧。
旁边王主事笑着帮李主事解释，“他成亲的早，十六岁就当爹了，您别看他瞧着不大，他大儿子今年都十五了。”
厉害，钱有福下意识朝李大人竖了个大拇指，李大人哈哈大笑。笑完才道，“说的你们家孩子小似的，这儿除了(钱)大人家的舒宁乡君年纪小，你们俩哪家孩子不是跟我们家年纪差不多？”
王大人家大女儿今年也十一二岁了，就比他家小三四岁，刘大人儿子就比他家小一两岁。
“这个还真是。”可他们这做了这么多年爹的人，还赶不上人家钱大人会教孩子呢。
想到之前偶然一次看到的九皇子、皇长孙对钱大人的亲近，再想想自家那个跟自己说不上两句话就要炸的儿子，刘主事忍不住请教道，“(钱)大人，您平时都是咋教孩子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学问？”
“那肯定有啊”钱有福点头，这教孩子可是鼎鼎大的一门学问，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多了，刘主事家这情况，很明显孩子进入叛逆期了。跟这个时期的孩子交流语言上要很注意。
偏偏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这么一想，钱有福陡然一个念头冒出来:之前他不是不知道该写什么嘛，这不思路就来了吗？这一本关于青少年心里，跟这个年纪孩子沟
通技巧的书，应该还挺实用的？
想到这，钱有福笑笑开始给刘主事讲跟十二三岁男孩子沟通需要注意的一些技巧。
旁边李主事、王主事也竖着耳朵听，直等菜上来，钱有福才停下。
王主事三人听的意犹未尽。
有了这一茬，四人关系迅速拉进，这小酒还没开始喝呢，各种‘隐秘’事就说起来了，最后钱有福听了一耳朵户部各位大人的八卦。
“咚……”
王主事说的正尽兴呢，突然就听一声巨响，钱有福只觉得面前的桌子似乎都震了震。
“怎么了怎么了？不会是地龙翻身了吧？”刘主事酒喝的稍微有点上头，听到这动静扭七扭八站起来，下意识就想往外跑。
“不是，好像是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下去了。”
“不是掉下去了，是砸下去了。”
钱有福打开窗户，旁边窗户正好也是开着的，听到钱有福的话，唏嘘着给钱有福解释。
“砸下去的？”钱有福惊愕，“什么东西？从哪儿砸下去的？”
“一张桌子并一个实心摆件并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诺，状元楼那边三楼砸下来的。”
“三楼？砸到人了吗？”钱有福下意识转身就要下去看看。
他也确实下去了。
也幸亏他下去了，那边受伤的人躺了一地，地上到处都是血。
“大人，这，这……”
跟着他下来的王、李、刘三个主事人都傻了。
“帮忙。”
说着，钱有福也顾不上再说什么，赶紧上前把受伤的人扶到一边，又让人去附近请大夫。
旁边见有钱有福这个当官的带头，也都纷纷过来搭把手，扶到桌子最中心位置时，看到受伤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的书生，钱有福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了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到一个伸出来，又快速缩回去的脑袋。
“大人？”
“人交给你，我上去看看。”
每年科举考试，这种事都不少发生，钱有福自己身上，就发生过好几回，甚至几次差点出事，也因此对这种事，钱有福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却没想到，只是出来吃一次饭，竟然又让他撞上一回。
钱有福胸腔中奔腾着无边怒火，提着单侧的衣摆，避开地上溅的到处都是的血，就这么上了三楼。
其他人看到他身上染上血迹的官服，怕担上事，纷纷往边上避让。
“下面的桌子、摆件是谁扔下去的？”
没人吱声。
靠近那边窗户的几张桌子上，杯盘还在，人却是空的。显然做这事的人心里也很清楚，他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
“没人说话吗？”
“大，大人，我，我们也没看到是谁弄下去的？”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颤巍巍抬起头，战战兢兢的道，“我们就是过来吃，吃个饭。”谁能想到这么倒霉，会遇到这种事？！早知道就算有人拿着刀逼他，他都不来。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你们呢？也都没看到？”
“没，没看到。我们，我们也没看到。”旁边人连连摆手。
有个人欲言又止似是想说什么，被旁边人给拉住了。

“你拽我干什么？刚刚那几个人……”
“你是不是傻？你也不想想那几个人的穿着打扮, 那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吗？”
“可是”，那可是一条命。
“想想你家人，万一牵扯进去, 过两天的会试怎么办？”他们都只是一个小小举人，没背景没根基的, 在小地方还好, 在这京城，他们算什么？真被牵扯进去，他们就完了。不仅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尽毁, 就连小命可能都要搭进去。
听到好友的劝说，那人想想在家里殷殷期盼的家人, 最终还是落寞的垂下了头。
钱有福注意到那人的动作，正想上前询问,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钱有福脚下一顿，不多时, 便有一队人从下面冲了上来。
“钱大人？您怎么在这？”
大理寺是秦父的地盘，钱有福是秦家女婿, 带队过来的总捕头自然是认识钱有福的, 不过看到钱有福在这还是有些诧异。
钱有福：“刚刚正好在隔壁有客来吃饭，听到这边动静，就过来看看。”
总捕头想想刚刚在楼下看到的王大人、李大人、刘大人几位点头。职责所在也没跟钱有福多聊, 就开始问话。
然而跟刚刚一样，根本没人主动站出来搭话，被问到的人也全部都摇头说没看到。就连刚刚看上去还有些迟疑的那人这时候也选择了从众。
总捕头:“很好, 都不愿意说是吧？没问题, 来人，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带回去。”
“你们不能这么做, 我们是读书人，我们过两天还要参加会试呢。”
“是啊，误了我们参加会试，你们担得起吗？”
“又不是我们做的，有本事你去抓做的人啊，凭什么抓我们？”
“凭什么？”总捕头一双眼睛冰冷的看向那边叫嚣的几人，冷声道，“就凭楼下差点被砸死的那个也是个跟你们一样前途无量的读书人，甚至他比你们在座的所有人读书都厉害。”不然也不会让人苦心孤诣朝他动手，“三年一回，你们这种手段老子见多了，真当老子是傻子？说不说？不说全都带回去？”
以前皇上懒得管，现在的太子殿下那眼里可不揉沙子。
这些人却依然抱着幻想觉得总捕头是在吓他们不愿意开口。
见此，总捕头也不再跟他们废话，直接一挥手，把人带回去询问。
钱有福:“真带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没啥不好，不见棺材不落泪，带回去吓
唬吓唬自然就说了。”至于说得罪人什么的，就更不用担心了，“这是太子殿下前些日子亲口交代的。从今年开始对这种事严查，决不姑息。”
太子竟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这是钱有福没想到的，不过有太子殿下支持，这事结果确实出来的很快——第二天就弄清楚了，最后的处理结果也很大快人心。
“那人不仅之前考的功名都被废了，听说还连累了家中父兄。”有了这次杀鸡儆猴，以后这种事，估计能少上不上。
“挺好的，看那些人以后还敢不敢动那些歪心思。”
可能是因为当时碰上了，还亲身参与了，户部广东清吏司这边，王主事几个对这事都挺关注，结果出来这天，几个人主动过来跟钱有福分享好消息。
钱有福得知结果也很高兴，等几人离开还特意跑了一趟侍郎大人办公室。
“啥？你说应该给予王主事他们奖励？”周侍郎懵，“奖励什么？”这也从来没这个先例啊。
“奖励他们做了好事啊，当时大理寺的人没到，如果不是他们主动站出来引导大家，维持秩序，帮着请大夫救人，肯定会出人命的。”不管哪朝哪代，助人为乐都是值得朝廷提倡褒奖的美好品质。
周侍郎也听说了这事，钱有福说的，他也赞同，可是“这没先例可考啊？之前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小钱，我知道你刚来有心跟老王，老李，老刘他们打好关系，可这是不是……”
“大人您误会了。”钱有福笑着摇头，“属下跟您说这个并不只是出于想跟底下人打好关系，而是，属下觉得这是个给我们户部扬名的大好机会。大人您想啊，朝廷每年旌表孝义，褒扬的不就是忠孝仁义吗？几位大人下值之后遇上这事挺身而出扶助受难之人，救人一命，难道这不是义吗？”
“是，是义。”
对嘛，“既然是义举，难道只因为王、李、刘三位大人是官就要视之不见？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哪怕大人不为咱们户部，也该为几位大人仗义执言才是。”更何况，他们户部这两天刚因为抠缩拿不出银子被其他几部官员参过，这时候不是更应该给自己长长脸嘛？！

第209章
还能这样？周侍郎愣了下, 反应过来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周侍郎一下子支棱起来，轻咳一声眼神期盼的看着钱有福, “那个什么小钱，你再跟我说……”
钱有福点头, 笑着把这里面的道道跟周侍郎细细说来。
周侍郎听的连连叫好, “小钱，还是你有办法，这次咱们户部要是能在太子殿下那得了好感。我一定跟尚书大人说, 记你一大功。”
“记什么大功？”尚书大人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他正好过来找周侍郎说点事，听到里面动静, 诧异道。
“嘿嘿，大人, 是件好事。小钱这次给我们想了个好主意呢。”
“什么好主意？”
周侍郎转头看向钱有福，示意他给尚书大人解释。
钱有福便又把刚刚的话原原本本给尚书大人又讲了一遍。
尚书大人到底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江湖了, 听罢，没太激动, 不过眼里的欢喜之情还是忍不住漏了出来。
翌日上朝尚书大人, 就当着满朝文武，把钱有福、王主事几人做的事情说了出来，并请示太子对这几个人表扬。
刚升了从五品开始参加早朝的钱有福没想到尚书大人把他也带上了, 从尚书大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太子挑挑眉, 似笑非笑看向钱有福, “钱大人，你的意思呢？你觉得你们的行为应当得到奖赏吗？”
第一次在朝堂上被太子点名的钱有福, 捧着笏板站出来，假意想了想，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臣认为应该。”
“好厚的脸皮，你倒是半点不客气。”时人的谦逊，这人是半点没学到，太子无语。
不过户部尚书也没说错，钱有福几个能在有事的时候主动站出来，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点确实有助于朝廷、官员形象在百姓心目中的建立，值得提倡。
就是吧？怎么个赏法让太子有点头疼，轻了重了，似乎都不合适。
“这有，什么，好想的？”老皇帝艰难的翻了个白眼，“赐，几个字，下去，不就，得了？”
“赐字？”太子一愣，反应过来想想还真是个既能省钱又能达成目的的好方法？
当即欣然采纳，回去就提笔写了几个‘扶危济困’赏了下去。
做了这么多年官，第一次收到太子赐字的王主事、李主事、刘主事几人都欣喜不已，一个个恨不能回去就把太子这几个字给供上。
只有钱有福看着几个字，心里一个劲吐槽太子小气。好不容易赏一回，竟然就几个字就打发了。
“知足吧？人家想要太子殿下赐这几个字还没有呢。”晚点回去，秦慕歌从钱有福这知道钱有福的想法，忍不住笑。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是重名甚过重利的。
“我知道，就比如师父他老人家。岳丈大人好像也有点。”
秦慕歌点头又摇头，“爹年轻的时候有点”因为皇上的一句肯定，能高兴上大半年。现在嘛，可能过了那个阶段了，现在这种赏赐，她爹可能也会高兴，不过已经不会高兴那么久了。
懂，这不就是典型的从职场新人混成了老油条，对上司画的饼，不怎么吃得下去了吗？看来从古至今都是如此？钱有福摇头轻笑。
又几日，会试最后一天，刚好撞上休沐，钱有福亲自到考院门口接小胖、阿继出考场。
“阿福？你怎么来了？”
“正好有时间就过来了，感觉怎么样？，没事吧？”看着二人眼底青黑，脚步虚浮，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钱有福快步迎上前，把两人扶住关切的问。
二人下意识摇头，强打着精神想跟钱有福说说话，被钱有福按下了，“行了，知道你们现在累，都别说了，好好歇歇吧，明天歇好了我们再说，不着急。”
二人也是实在累了，头都没点完，上了马车，不多时便靠在马车上沉沉睡了过去。
到地方，钱有福跟他们的小厮把他们从马车上背下来，送回各自的房里，让大夫过来给两人把脉，两人都没醒。
这是累狠了，钱有福感慨，想着两人媳妇都在，不缺人照顾，交代小厮几句就离开了。
往回走的路上，正好跟一个车队撞了个正着。
钱有福本来无意八卦，奈何有些闲言碎语总是控制不住往他耳朵里钻，所以跟车队错身而过的一路上，钱有福被动得知了不少这个车队的信息。
这也就罢了，回到家里，他媳妇跟周元媳妇凑一起说起的八卦竟然也是那一家。
这让钱有福很是诧异，“你们怎么都这么关注那一家？”
“那肯定关注啊？那可是未来的娘娘。”王孙公子、后宫嫔妃这不就是普通老百姓最爱听的话题吗？秦慕歌她们也是普通人，当然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