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兴家日常(彦王爷)

夕阳即将落下最后一点余晖，小胖爹娘推着板车跟许多从外面做工回来的人一起进了柳树巷。
小胖爹弥勒佛似的笑着点头，“好像是。平时我们做生意，家里也没个人带他，就把他扔袁夫子那去了，今天刚送去，估计是跟阿福去他们家去了。”
“今天刚送去就会念这么多文章了啊？！你们家小胖这不得了啊，没准将来能读个秀才老爷出来呢。”
“哪儿呦，可不敢这么想，就找个地方让他待着罢了。”小胖爹和气的笑笑。
钱有福家隔壁人家正好开着院门端着碗在门口吃饭，听到这话，朝旁边努努嘴，“老杨，你认识新搬来的这家人啊？这家是做什么的？我跟你说，隔壁这兄弟俩可不得了，我刚刚可是全程听着，小胖那书都是隔壁那个看着才三四岁的小奶娃教的。”
“小奶娃教的？你不会听错了吧？那孩子我昨天见了，还没我家小儿子大呢。咋可能？”
巷子里这两天见过钱有福的都不信。只心里有数的小胖爹娘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小胖，阿福，小胖在这儿吗？”走到钱有福家门前，小胖娘停下板车上前轻轻敲门。
“在，娘，我在”，门应声而开，小胖手里还捏着书，从里面欢欢喜喜的跑出来。
小胖娘看了直乐，笑完上前牵小胖的时候，顺手就把一包包好的点心塞到了跟在小胖身后出来的钱有福手里，“今天小胖劳烦你们了，这个点心是婶子新做的，特别适合夏日里吃，清清凉凉的，你们留着尝尝。”
“多谢婶子。”这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钱有福想着平日里李氏、周氏处理这种事时的样子，并未过多推辞，便大大方方接了下来。
小胖娘见了钱有福的待人接物，心下实在喜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钱有福小脑袋。
钱有福：……
“走了？”
钱有福回到房间，钱有德停下手里写字的动作，转头看向钱有福。
钱有福点头，“接走了，婶子还给了一包点心，娘跟奶都不吃，让我拿来给你做夜宵。哥，你今天还是要很晚吗？你这两天怎么这么晚？”
“要考试了，你不知道吗？”
钱有德诧异，他以为他弟知道来着。
“什么？考试？什么考试？”钱有福懵，哒哒哒快走几步走到他哥跟前问道，“夫子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也考吗？”
钱有德点头，“四个班都考，这跟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私塾有模拟考试一样，算是我们私塾的特色了，每个月都会考一次，不过主要还是前面甲乙丙三个班，你们班估计就是考考背书，可能夫子就没特意跟你们提。”
考背书？那他可以，钱有福松了一口气，又好奇的问道，“那你们怎么考？考什么？”
“我们主要考贴经、墨义、作诗和简单的算术，甲乙班还会加上杂文、策论。”
“？上了丙班就要考作诗？”钱有福震惊。
钱有德头疼点头，作诗也是他的一个弱项，他也不会作诗。
他现在只知道格式、韵律，其他的都是生搬硬套，有时候做出来的诗连语句都不通顺，只能逐词逐句的改。“等这次考试考完，我先教你作诗的格式、韵律，你先练起来，免得到时候跟我一样。”
“哦”钱有福戚戚然点头，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学作诗，钱有福第二天跟小胖去私塾，情绪都不怎么高。
“阿福，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进了班级，小胖凑到钱有福跟前悄声关切的问，“是不是跟阿德哥闹别扭了？
“还是哪里不舒服？”赵云祥补充。
“都没有”钱有福摇头，半晌才幽幽开口道，“我们要考试了，而且进了丙班之后就要考作诗，你们知道吗？”
恍若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听到‘要考试’三个字，丁班所有人，全都朝钱有福看了过来。
有人不信，问钱有福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也有人问钱有福考什么？什么时候考？
一时间班里七嘴八舌，分明只有十几个孩子的教室这会儿却跟养了一百只鸭子似的，吵的钱有福直想死。
同样想死的还有王杰，本来他不服气自己背书还不如钱有福一个三岁小娃娃，这两天晚上偷偷熬夜背书，这会儿就有点犯困，再听到这些人这么大声的吵嚷声，王杰恨不能把这些人全都扔出去。
“别吵了。”终于，王杰忍不住爆发，所有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教室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钱有福原以为王杰会跟着说点什么，结果这孩子吼完就没声了，钱有福不得不装作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道，“自己都学了什么？自己还不知道吗？至于夫子怎么考？那还不明显吗？我都还不会写字呢，当然只能考背书了。”
“对哦”，众学生恍然。想通之后，也不围着钱有福吵了，全都赶紧临时抱佛脚背书去了。
“今天大家表现都不错。”袁夫子不知道钱有福他们已经知道了要考试这事，还当孩子们突然长大了，懂事了，心里虽然有些诧异，课上依然捋着胡子笑着把丁班的所有孩子都好生夸了一通。
夸完之后，才说了明儿上午考试的事，“到时候，甲乙丙三人有其他人监考，你们班挨个根据顺序去考房旁边我休息的地方找我。”
所以他们班是挨个考？
钱有福第一次见这种考试方式，就还挺新奇的，而且各人学习进度都不一样，这到时候要怎么给出排名？
“谁跟你说会给排名？”王杰从茅房出来无意中听到钱有福跟赵云祥说起这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夫子只会打甲乙丙三等。”
等级？这确实也是个方法。“那考的好，夫子会有什么奖励吗？”他隐约记得他哥之前好像说过，如果考得好，夫子会有奖励来着。
王杰：“有，不过这只是每月一次小考，所以奖励不多，甲等奖励一刀普通竹纸。如果是每年年尾大考能考到甲等，能得到一刀纸、一根毛笔，还能得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这么多？”都差不多赶上他半年的束脩了，钱有福惊讶的小嘴微张。
赵云祥很有见识的摇头，“也不算很多吧，听说外面有些大书院为了吸引人才，激励里面的学生努力学习，平时每月一次的月考获得第一的人就能得一两银子呢，年底大考第一更是能得十两银子呢。”
好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个更财大气粗。钱有福咂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财大气粗的现在距离他还太远了啊，他现在只能先想着怎么样把眼前这一刀竹纸先拿到手再说。

第035章
有了一刀竹纸这颗胡萝卜吊在前头, 钱有福对待这次突如其来的考试非常重视，第二天早早就起床把他目前为止学过的所有内容，从头到尾又背了一遍, 轮到他被袁夫子叫过去的时候也非常认真，小脸绷着紧紧的。
袁夫子看着进来的小人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心下好笑, 面上却依然一本正经。只是在要开口出题考察钱有福时，想到小人儿过来的第一天在门口给他背书那自信骄傲的小模样，再想想小人儿
这几天的表现, 突然口风一转没有考察背诵，反而问起了钱有福是否学过算学。“我听你哥说, 你算数非常厉害。”
“啊？也，也就一般般厉害吧。”没想到袁夫子会突然问起这个, 钱有福有些磕巴的道。
“一般般厉害？”袁夫子捋着胡子努力忍住笑意点头，朝旁边点了点, “那正好，我这给你哥他们出的算学题没注意多了一份, 你来做做。”
钱有福：“不, 不背书？”他的排号不是第一个，他刚刚来的时候已经问过前面的人，明明其他人都是背书来着, 顶多像王子明他们被要求多写一幅字，也没听他们说要写算学啊？怎么到他这就要写这个了，而且还是他哥他们做的。
袁夫子摇头, “不背, 你就考这个。”
“好吧。”钱有福点头，几步走到袁夫子旁边坐下, 拿着那份试卷开始看。
试卷上题目其实不多，内容难度大概在上辈子小学二三年级的水平，主要是加减乘除的考察。对于钱有福来说，可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属于钱有福心算就能解决的程度。
对他难度最大的反而是书写。
钱有福还小，才三岁，骨头软，握笔的时候没有力气，用的又是钱有福只能用来随手涂鸦的毛笔，写出来的字，嗯，就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袁夫子看的却很认真，甚至从钱有福写对第二题开始，他的目光就没从钱有福的手上离开过。
等到钱有福把这张试卷全部写完，袁夫子惊喜、狂喜之余脸上难得露出几分郑重。想要让钱有福继续试试乙班算学试卷的手蠢蠢欲动，不过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夫子？我做好了。”钱有福不知袁夫子情绪起伏，试卷写完后，将毛笔放到笔山上，忍住想用衣袖把沾染上墨水的小手擦一擦的冲动，抬头恭敬的看向袁夫子。
袁夫子轻咳两声，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点点头，“可会作诗？”
这个还真“不会。”钱有福摇头。
袁夫子捋捋胡子眼中含笑，“没事，不会就学，没人天生就会。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给我交一首诗。”
“啥？每天交一首诗？可是夫子我还没学写诗呢。”钱有福嘟着小嘴不咋愿意，而且夫子这个要求明显不合理。他都还没学呢，写啥写。
然而袁夫子这次态度却很坚决，甚至为了说服钱有福，把他哥都搬了出来，“难道你想跟你哥一样？到了丙班还写首诗都发愁？还是说你升了丙班后，就不想拿甲等了？”
“夫子的意思是，我这次能拿甲等？”钱有福双眼放光。
袁夫子矜持的点头，“但是如果你不提前练习作诗，等升了丙班，综合评下来，你这甲等，悬。”
钱有福： …… 好吧，看来这事是必须做，那“能不能少一点？每天一首是不是太多了点？”钱有福小声嘀咕，尝试着跟袁夫子讨价还价，“要不一个月一首？”
袁夫子淡淡的看了钱有福一眼，“一个月一首你还不如不写。这事没的商量，顶多两天一首。”
“十天？”
“两天。”
“八天？”
“再讨价还价就还是一天一首。”
“好嘛好嘛，两天就两天。”
钱有福噘嘴被袁夫子撵出了他的休息室。
“阿福，夫子考了你什么？你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其他人最多也就小半刻钟就出来了，钱有福这，快半刻钟了。
“别提了。”钱有福皱着小鼻子哼哼，“夫子考了我算学，还让我作诗。”想到以后每两天就要作一首诗，钱有福就有一种他会早秃的担忧。
“作诗？可是夫子不是还没教作诗吗？夫子怎么会让你现在就作诗？”小胖不解。
“还能为啥？夫子偏心他，给他开小灶呗。”
王杰不高兴的冷哼。钱有福当初刚来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夫子喜欢这小子。每次上课对他都特别和蔼，当他不知道呢。他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钱有福：“你嫉妒？想要这偏心？那我跟夫子提一提，说你也想跟我一样两天写一首诗交给他？”
“行（啊），两天一首？！”这比乙班要求还高啊，王杰愣住。
“对呀，既然你愿意，我这就去跟夫子提。每天一首也行。”钱有福从凳子上跳下来，作势要去找夫子。
王杰一张脸涨的通红，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住了，“谁，谁愿意了？我，我那说的是，行啊你。我，我书都还没背好，字也没练好呢，可不想现在再学什么诗。”
其他人纷纷附和，想到自己现在要背那么多书就够苦恼的了，钱有福还要写诗，纷纷对钱有福报以同情目光，小胖甚至当场冒出一句：“阿福，你好可怜。”
钱有福耷拉着眉眼赞同的点头，直等，所有人都考察结束，袁夫子过来宣布甲等里有他，奖励了他一刀竹纸，钱有福脸上这才见了几分笑。
只是回去的路上，想到最迟后天就要给夫子交一首诗，钱有福的脚步就又有些沉重的抬不起来了。
注意到弟弟情绪不高，钱有德诧异的揉了揉钱有福小脑袋，“阿福今天怎么了？今天考试，没有发挥好？”
钱有福摇头，小胖主动站出来叽叽喳喳帮着解释。
得知夫子要求阿福每两天写一首诗交给他，钱有德同情的拍了拍弟弟，完了又想着法安慰，“那个，其实夫子这样做，也是阿福你好，你看我，就是之前没有练，现在每次一提写诗就头疼……”
钱有福幽怨的抬头看钱有德，“夫子就是因为你写诗写的不好，怕我升了丙班跟你一样，才让我写的。”你个坑弟而不自知的大坑货。
“啊？”钱有德傻眼，“这事还是因为我？”
钱有福：“对呀，不然你以为呢。”
“好吧。这事是我对不住阿福。只是木已成舟，哥哥也没办法，要不”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钱有德讪笑。
想的美，“哥你也要跟我一起写，还有小胖。”
“我不行。”小胖连连摆手，开玩笑，他《百家姓》都才会背了几句，就开始学着写诗，说出去人家非得笑掉大牙不可。“让阿德哥跟你一起写，或者阿继，他虽然还没上学，但是认识的字，会背的书比我多。”
“小胖，阿福，你们在说什么？写什么？”
钱继的小奶音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小胖冷不丁被这么一吓，吓得一个惊呼，人直接原地跳出去半米。
“没，没什么。我们没说什么。”甩锅直接甩到了当事人跟前，小胖红着脸，心虚的眼睛不敢看钱继。
钱继也不在意，反正有阿福在，他总能知道的。钱继松开他爹的手，哒哒哒跑过来拉着钱有福奶声奶气询问。
钱有福先跟钱昌荣问了好，然后才看了小胖一眼捂嘴轻笑道：“夫子让我写诗，我让小胖陪我一起写，小胖说你认得字，会背的书比他多，他不想陪我一起写诗，要你陪我写。”
“好啊，小胖，你太坏了，你站住。”
小胖看到钱继跑过来要打自己，撒腿就跑。
钱继哒哒哒跟在后面追。
可他那小身板哪里追得上身上壮实的小胖，追了没几步就不得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等钱有福跟上来，拉着钱有福钱有福抱怨，他们不去找他玩。“要不是今天我娘说在街上看到干娘在街上摆摊，我还不知道你来镇上念书了呢，你都不跟我说一声。”钱继委屈的嘟嘴。
钱有福怕钱继真哭出来，连忙解释，“不是不跟你说，我也才刚来镇上，都还没到十天呢。这几天不是上学去了吗？本来想着等休息了就去找你来着。”
“当真？”
“当真，不真也得
真。”钱有福连连点头。
钱继小脸立马晴转多云，“好吧，看你不是特意不想去看我，我就原谅你了。”
“那阿继，你是不是也原谅我了？”小胖跑出去好半截，见钱继不追了，又悄默默摸出来，藏在笑看着他们由着他们胡闹的钱昌荣身后偷听他们说话，听到钱继说原谅钱有福了，赶紧舔着脸凑上来。
钱继看看钱有福，又转头看看大哥哥一样护着他们的钱有德不情不愿点头，“原谅你了。”
“嘿嘿，我就知道，阿继最好了。”三个孩子说说笑笑，再次和好如初。
然后很自然的，三个孩子便说到了上学的事。
“阿继，现在我们都在袁夫子那上学，你要来吗？”小胖偷偷回头看了眼跟在他们后面，正跟钱有德说话的钱昌荣，小声问。
钱继摇头，也小声答：“我也不知道诶。阿娘之前说等我满六岁再送我去，现在你们都去了，我也不知道阿娘我爹会不会改主意。”
小胖：“那你跟你娘说啊，说你想跟我们一起上学，你娘肯定会同意的，我之前就是跟我爹说，我想跟阿福一起上学，我爹才答应送我去的。”
钱继瞪大眼，“还可以这样？”
“当然。”小胖点头。
钱有福也跟着附和，“你可以先问问，也许钱伯父、袁婶子会答应呢。”
也是，钱继偷偷回头看了他爹一眼，小脑袋轻点，表示他记下这件事了，“我回去就问问。”

“哥, 这个给你，剩下这些纸也都给你用。”
考甲等得来的一刀纸，钱有福拿出一半, 请他娘给他裁剪了下，用针线给他钉成了两个巴掌大, 可以放在他的小挎包里, 随时拿出来记录的小本子，他跟他哥一人一个，剩下的, 钱有福也全都一股脑拿给了钱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