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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的科举兴家日常(彦王爷)


“打扰两位小友,在下是从外地来沭州求学访友的,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两位小友的话,实在对不住。听两位小友的意思沭州的学风似乎不是很好?不知道两位小友能不能跟在下说说?在下第一次来沭州,有些不太了解情况。”
张李二人显然没想到自己二人说的话,被旁边人听了去,钱有福一动作,二人明显愣了下。
不过钱有福说话有礼有节,态度又好,并不让人讨厌,所以张李二人反应过来,笑着邀钱有福入座。
然后还未进入官场,涉世还不深的二人就在钱有福的刻意引导下说了不少沭州的事情。尤其是沭州这一任主政官来了沭州这两年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以及导致的一系列后果。
“自打沭州县学进了那几个大家子弟之后,县学里的学生每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攀比吃穿成风,一天打架都不知道要打几场,乌烟瘴气,根本没有半点学习的氛围。”
“这个问题,没人往上反应吗?”钱有福蹙眉。
“反应?”李姓书生冷嗤,“就县学那个教授,他自己立身都不正,一天到晚自己的私事都处理不完,哪来的时间管这个?再说那些大家子弟就是他跟衙门里那几个人合伙弄进去的,他管的住吗?他敢管吗?不向着他们,跟他们一起欺负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就不错了。”
他跟张兄都是被他们欺负过的。
他们两家也都不是什么特别富裕的家庭,如果不是县学实在待不下去了,他们又哪里会想着去外面念书?!

“沭州县学竟是这般模样?!”
“就是这样, 甚至比我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兄台,听我的,不管谁跟你说的, 让你来沭州求学,千万别信, 这就不是个能读书的地方。你离了这随便找个地方都比这强。”
钱有福点头, 心下却有些发沉,按着这两个书生的说法,这沭州的问题怕是不小。
“大人。”
钱五他们带着老汉去衙门, 回来的速度很快,午时不到, 一行三人就回来了。
“怎么样?衙门那边怎么说?”是老汉说了慌还是衙门那边的问题?
“衙门的问题。”跟着老汉去的人回来说起这事肚子里窝着一团火,“一开始我们过去, 是三人分开走的,我们往衙门那边走, 都没人出来拦,老汉刚到衙门那条街, 被人看到, 就被人架住了……”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过去,看那两人的架势,老汉恐怕得挨顿打。“而且除了这事, 大人,今天我们还又听到另外一件事。”
“什么?”
“说是就不久前的事,有人过去敲鸣冤鼓, 因为下告上, 被,被衙门里的人, 给活活,活活打死了……”
“什么?!”听到的人,包括钱有福在内无一不震惊不已。
钱有福活了两辈子,拦着不让人敲鼓的见过,接了状子后敷衍了事扔一边的,他见过,地方上出事情,为了不让人进京告御状,路上劫杀的,他也见过。
可还从来没见过,案子还没审就把人活活打死的。“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看到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他也是刚刚在衙门那边被人阻止,扶着老汉往回走的时候,听一个妇人劝老汉别再去了,说是再去说不得就跟之前那个人一样被人带进去活活打死了。这才知道的。“大人,沭州这个父母官,该杀。”
钱有福摇头,“这事若是属实,只把人杀了恐怕不足以平民愤。”
肆意欺凌百姓,操纵科举,败坏县学学风,不许百姓上告,打死鸣冤百姓,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刷新了钱有福的认知。
钱有福握着拳头,努力压下心中汹涌的怒火,铺纸磨墨给留在江宁府坐镇的舒大人写信求助。
以目前探出来的沭州这位父母官的为人做派,他怕他杀人灭口,所以为安全计,还是等等吧。等人来了,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吧。
“这两天,你们先忍忍。”
经历了之前江宁府祝家那事,钱五等人也都知道轻重,连连点头。然而饶是如此,当天夜里驿站这边还是出了事。
也不知道是真的天干物燥,还是有人刻意为之,钱有福他们住的院子的隔壁半夜走了水。
钱有福被人叫醒时,火已经烧到钱有福他们这边的院子了。
“大人,这会不会是(沭州那位父母官)让人做的?”
钱有福摇头,帮着打水救了火,等火扑灭了。
回到他们这边,靠在窗前的榻上,钱有福看着窗外明月,一时想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给的考验,相比虽然穷苦平凡却平平顺顺的上辈子,这辈子他遇到的危险坎坷实在有点多,小的那些不算,就他险些没命的就已经好多回了。他都快记不清,他这辈子被人放了几次火,遇了几回险了?!这些人一个个的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呢!还是说他看着就这么好欺负,一个个的都想来欺他一欺?!想到这,钱有福眉眼猛地一利。
待舒大人那边派过来的人到位,得了‘便宜行事’指令的钱有福第一次没有像之前那样规规矩矩的抓人审讯,而是把人抓了后,干脆让
人在距离衙门口百多步的一处空地上搭了个台子,把衙门里的官员小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抓到台子上,当众审。
这种形式的审案,对于大周百姓来说,那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个个都觉得新鲜,不到两刻钟,不仅台子周围挤满了人,就连台子旁边的树上,屋顶上全都挤满了。
有的为了能看清楚,回家把自家梯子都扛出来了。旁边二层的茶馆酒楼里,更是挤的满满当当的。
大家都想看看钱有福准备怎么审。
为此,台下很长一段时间都议论纷纷。
钱有福坐在台子上,都能听到台下有人骂‘遭瘟的狗官,你们也有今天’,‘你们说钱大人会怎么审这些黑心烂肺的?’
“行了,开始吧。”
时间差不多,钱有福也不想浪费时间,见人来的也差不多了,钱有福让人敲了敲铜锣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开始公审犯人。
担心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百姓敢站出来,或者不熟悉流程,钱有福还特意让人安排了几个人以备不时之需,这里面就有之前拦他们车的老汉。
再听了一次老汉声泪俱下的控诉自己的遭遇,钱有福依然忍不住心酸。
“大人,草民也有冤屈要诉。”老汉话音尚未落下,一个妇人便流着泪急急出声。
旁边刚刚还有些犹豫的人听到妇人这话,也紧跟着开口,“大人,草民也有冤屈……”
“草民也有,那狗官吃了老头子我两年多东西不给钱,还嫌弃老头子做的不好吃,大家给老头子做主啊。”
“对对,他家里人出来买东西从来不给钱。”
“他还抢人田产屋舍。”之前那流着泪的妇人抹了把脸上的泪大喊,“大人,大人给我家少爷做主啊,他家现在住那宅子就是我家少爷的。可怜我家少爷幼年失怙,家里那两百亩田地,一个宅子是我家少爷仅有的钱物了,都被那杀千刀的狗官并那些杂碎小人给抢了啊,大人,您一定要给我家少爷做主啊。”
钱有福闻言点头,让人快速记下这事,并领着妇人过来签字画押。
其他喊冤的,也都做了记录,只是这些人爆出来的大多都是一些钱财方面的小事。
直到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上来交了一个记录着沭州几个官员卖官鬻爵,买卖私盐的账本。

“大人, 学生石成。”青年叉手朝钱有福一礼。
钱有福看着手中账本有些激动的点头,“敢问石公子,这账本, 是从何而来?”
“这个”石成转头看了某个方向一眼,捏了捏袖子道, “是家姐从狗官书房的暗格里取来。”说完, 石成又解释了一句,“家姐之前在南城那边卖豆腐,一年前被见色起意的狗官强抢进府做了小妾。这账本, 是家姐亲自从狗官书房里取的。”
“南城卖豆腐的?他说的是南城的豆腐西施吧?”石成一开口,下面围观的百姓便有人出声道。
“难怪一年前豆腐西施突然不卖豆腐了, 我还道是嫁人之后不便抛头露面了呢,原来是被狗官抢进府里做小妾去了。”
石成的姐姐在南城卖豆腐, 因为人长的好,做的豆腐好吃, 做生意大气,在南城那一片很出名。石成这么一提, 好些人立马就想起来了。
钱有福也从旁边人的科普中知道了对方的事迹, 看着手里的账本,钱有福心里对这位豆腐西施的境遇,很是有几分同情与惋惜。
瞧对方行事,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账本拿到手,并让人送过来,也是个性格坚毅果断的能人, 奈何……碰上个当官不仅不为民做主, 还做了施害方的父母官。
钱有福心下叹口气,起身郑重朝石成行了一礼, 代表朝廷谢过对方的信任。
如果不是对方送上这账本,他想要查,还要费不少时间。
石成敢送上账本,在此之前自然查过钱有福的履历,知道他确实是个好官。因此这会儿哪里肯受?忙避让开。
而后公审继续,大家原以为,这就是沭州这位父母官在沭州当政两年多做下的全部恶事了。不曾想,石成这一站出来,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隐秘的开关一样,接下来连着好几个人都站出来状告台上的狗官并其家人党羽强抢民女,哦,还不止,竟然还有强抢民男的。而且这事据说当时闹的还挺大,挺多人都知道。
“因为他们逼我哥休妻,我嫂子一时想不开还跳了河。”要不是他们当时就在旁边救起来的及时,人就没了。“后来我哥虽然顶住了压力没同意,可在县学被人欺负的够呛。那个什么教授跟这狗官就是一丘之貉,明里暗里让人欺负我哥,给我哥派各种活,让我哥干这个,让我哥干那个,稍微干的慢一点就要受罚,被他们言语欺辱”后来他哥实在被折腾的受不了,没办法直接跑回家去不读了。
“对对对,大人,那个举人也不是个好人……”
有道是‘这世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平时那些被那些狗官用各种手段压下去的肮脏事,钱有福只在台子上待了一个多时辰,就听了一大堆。
衙门里用来记录口供的册子直接在钱有福旁边的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个在旁边负责记录的文书那落笔速度快的墨点子都快甩飞出去了,就这还有点跟不上大家说的速度。
等所有的全部记录完,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铁证如山,台上包括沭州那位父母官、县学教授在内的十多个人,
面对那么多罪证,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啥可喊冤的,最后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下了大狱,有几个甚至是阖家下狱抄没家产那种。
“这情况,比之之前祝家的案子感觉好像也不差什么了。”
“确实不差什么,跟之前一样大快人心。大人,您是没看到,结果出来,那些老百姓是怎么庆贺的?!”
“怎么庆祝的?”钱有福好奇。
“哭天抢地说大仇得报的有,在家门口放炮竹的有,还有在大街上撒果子糖,甚至撒铜板的。”现在出去,大街上一眼看过去,好些‘疯子’。“哦,对了,大人,我听着还有不少要给大人建生祠的呢。”
生祠就不用了,钱有福摇头,“沭州这两年被那些官员霍霍的不轻,建生祠劳民伤财,有那银子还不如给自家修修房子,给家人扯布做两身衣服,再不济给慈幼院、养孤堂捐点吃的穿的用的也好。”
“可这也是大家伙一片心意啊。”再说有人给建生祠啊,这是多大的德行啊?!传出去他家大人会青史留名的。钱五想想就两眼放光。
钱有福却不为所动,还把阻止百姓给他建生祠这任务交给了钱五,自己则留下继续翻石成递过来的那本账本。
账本上卖官鬻爵、官商勾结的一笔笔账今天公审的时候大部分都已经查清楚了,可是有几笔数额比较大的却明显对不上。
钱有福怕这里面又藏的有之前徐家私下有铁矿这样的事,一直还在审,只可惜并没有太多进展。

当事人咬死了就是不松口, 钱有福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让人上刑了。
作为一个文明人,钱有福本人实际上是不怎么喜欢动刑的,谁没事喜欢血淋淋的呢?可是有时候也没办法,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人?”
钱有福挥挥手,很快, 里面就传来一阵阵压抑的惨叫声。
“如何?”
“大人, 招了,不是铁,是盐。这狗官跟江南的盐商有勾连。”
盐?钱有福蹙眉, 按着对方账本上记的数额,那可是一笔不小的盐。“可审出来那些盐都运去哪儿了?”
底下人摇头, “只说是运去了北边,具体是哪儿不清楚。”
钱有福点头, 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子,思量着这事的后续处置。
既然此事牵扯到了江南的盐商, 那肯定就不能善了了。若是这盐只是运到北方贩卖还好,若是运去了草原上……
钱有福只想想就觉得糟心。却又不得不一边让人送信把这边的事告知远在江宁府坐镇的舒大人及京中的皇上, 一边耐下性子, 一点点去查那么大一批盐的走向。
好在,雁过留痕,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不漏风的墙, 只两日功夫,钱有福这边就有了那些盐的消息。
“前面几批还不清楚,但是最近那一船盐, 根据船工的回忆, 应该是顺着水路一路运去了通州,然后在通州下的货。”之后货去了哪里, 距离太远一时之间不好查。
“通州?”这么说这批盐有很大可能是运去了京城?钱有福只高兴了一瞬,就又察觉出不对,如果是运去京城,对方完全没必要花大价钱去买通沭州知府,在这条线路上给对方放行,除非这批盐压根见不得光。
再想想通州到草原的距离,钱有福捏捏眉心,决定将这批盐到底去了哪儿抛给远在京城的皇上。
与此同时,江宁府
收到钱有福送过来的信,舒大人第一时间就让人把江南几位盐商请到了府上喝茶。
“大人找我等不知所谓何事?”
对于这位出海了很多次,为大周海贸做出莫大贡献的皇上心腹重臣,这些之前没怎么跟舒大人接触过的盐商,瞧着心里还是会略有点怵得慌的。
“无事,只是本官来江宁府多日,一直没跟各位见个面,正好今日听说了点事情,就约了几位过府来聊聊。”
?听说了点事情?何事?几个盐商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惊。倒不是他们草木皆兵,而是盐商这个身份比较特殊敏感,跟他们扯上的,往往都没好事。
若是之前,他们还能出点银子打点一下,这位人家自己就替皇上管着海贸的事,这几年海贸下来,明里暗里银子赚的怕是海了去了,哪里看得上他们这点?
这么想着,几人下意识坐姿都端正了几分。
舒大人发现他们的动作,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由着他们猜。直待派去查钱有福送过来账本上,那几条船是谁的的手下回来报,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舒大人这才端起茶盏浅喝了两口放下茶盏开口,“本官听闻古老爷、屠老爷最近做了一笔大生意,赚了不少?”
古、屠两位盐商这心里正打鼓呢,听到舒大人这话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古老爷满脸堆着笑谄媚开口,“哪里哪里,大人说笑了,就是一笔小生意而已。”
“小生意?”舒大人挑眉,“原来你们生意做的这么大?一船盐也算小生意?”
“一船盐?”老古,老屠,你们可以啊?其他几人看向古老爷、屠老爷的目光满是震惊,“你们怎么做到的?”
“看来其他人也跟舒某一样好奇,不如古老爷,屠老爷给我们好好说说?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
“说,说什么?”没想到他们私底下贩卖私盐这种事会被人发现,还被捅到了巡抚大人跟前,只一会儿功夫,两人脑门上沁出一脑门的汗,豆大的汗珠砸下来,两人都不敢擦。
“就说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盐,又是跟谁交易的,准备把这些盐卖到哪儿去。”舒大人敲着桌子,随口给出几个方向。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古老爷似是有些尴尬的笑,“大人,我就是一时贪财借了条船而已,其他事情都是老屠联系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古老爷先撑不住,败下阵来,跪下哭嚎着就开始给舒大人磕头,那脑袋撞在地上砰砰响。
“放你娘的狗屁”屠老爷一听古老爷的话不干了,起身就要去撕扯姓古的,“什么都是我联系的?姓古的,你有良心没你?这事当初可是你先找的我?大人,您可别听这王八犊子胡说八道,当初做这事是他先找到门路找的我。这里面的利润他才是拿大头那个。船是他的,买家也是他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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