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过去,果然几个老爱传话的人都在:“桂姐来啦。”
几个人纷纷冲她打招呼,王桂换了张委屈巴巴的脸,“唉,你们可不知道,许家那二小子不得了。”
“咋着了?听说他最近在考大学?”
“说起来,你们两家差点做亲家,要这小子真考上大学,桂姐你后悔不?”
她们可不是都顺着王桂的,她们是平等地想看每一家的笑话。
比如许小弟要要真考上大学,那王桂肯定后悔啊,她们现在就问,自然是乐得看她的反应。
王桂脸色一变,心里有些不爽,到底是没表现出来,状似开玩笑地骂道:“你们这两个嘴,我都在这儿了,一门心思瞧俺笑话是不是?看我哪天不撕烂你们的嘴!”
“那你倒是可快点,不然等人真考上大学了,可不就是我们说了。”
一个人不轻不重地回怼。
王桂竖起三角眼,语气十分不屑,鼻子出气冷哼了一声:“俺可不着急。就那玩意儿那样的,他要是能考上大学,那俺闺女将来就是上首都大学的料子!”
“切~”
“桂姐你这……”
王桂:“咋了,我说的不是?当初你们可都看着了,他是个正经人的样儿?整天跟那群混混在一起,能有啥好出息。本来看着他好算是要改邪归正,步入正轨了,结果了又不干了。”
她想起刚才在许小弟那吃的瘪,就一阵窝火。
“他说去考大学,谁知道了?这大学是随便什么人想考就能考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老张家的孙子,在家里待着都几年了吧,考了四五年大学了,也没见考上,现在班儿也不去上了,一门心思要考,这人马上都二十五六了,跟走火入魔了似的,你们说这大学是好考的?要真好考,老张家孙子考五六年考不上?”
“姐,你刚前头说人考三四年,后头又说人家考五六年,这到底是考了几年了?”
王桂瞪眼叉腰:“甭管三四年,还是五六年,你就知道,老张家孙子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上。就许振华那个混混,想一年就考上,大学门在哪儿开的,他都不知道!”
这群人里也有和许家关系还不错的,看不惯她这么说:“倒也不用把话说这么死,这种事谁也说不好。万一人家争气了就考上了,你把话撂这儿,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王桂:“常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你就是和人关系好,不想说。你想嗦,俺也不能按着你说。但是吧,你也甭管我咋收场不收场的,就不用我收场,他就考不上这个大学!”
常娟:“那要是考上了呢?”
王桂指着不远处那滩狗屎,不屑地扯着唇角:“看到那边的狗屎了没,他要是考得上,我就把它吃了!”
众人:“!”
话说完,面对着众人的惊讶和诧异,王桂也有些微后悔,很快这点后悔便被她抛到脑后了。她后悔什么,她才不相信许振华能考上大学。
然后,她也不管别人咋看,添油加醋地把刚才在路口碰到许小弟的事说了一遍。
“你们说说,就跟谁没见过东西似的,防贼一样,也就他眼皮子浅了,就这样式儿的,能考上大学才怪了!”
其他人都附和,常娟反驳她:“说不定人家那东西的确重要。人家都说了拿来卖的,不能随便让人摸了看了也正常,不然谁还买?”
王桂:“话是这么说了,大家都多少年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啊。他们家啊,就是瞧不起人。”
常娟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站起身,走了。
等她走了,王桂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冷嘲热讽:“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她就是看人家许家闺女有出息,想扒着点,能落点好处。也不撒泡尿看看,人家再有钱,她该穷还是得穷,再扒着捧人臭脚有用吗?”
其他人一时没吱声。
无他,因为她这话把在场的人都说进去了。
她们没别的本事,爱说说人的小话,但也有风向标,譬如说之前的蓝心妈,蓝心考上大学,她们就愿意捧着蓝心妈。
这可是她们这儿出的第一个大学生。
家里都是有学生的,大的不行了,还有小的,将来总能帮着点啥的。
现在她们愿意捧着陈桂英女士,是因为人家闺女的确出息,报纸都不知道上了几次了,还上了电视,养的那两个外孙外孙女看着多精神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还有她那个女婿,听说不止一星半点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编制的不好进,那要是能先去服装店干干活,总比在家里睡大觉强吧?
他们乐意捧着,将来总有用着人的地方。
王桂愿意让闺女在家躺着睡大觉,是她的事。她男人跑运输,在运输队也算个小队长了,每个月拿回来钱不好,儿子也有活干,不愁吃不愁穿的,她觉着求不着人,可她们不一样啊。
一时间,树荫底下只有没完没了的知了声。
大家打毛衣的打毛衣,纳鞋底的纳鞋底,缝裤子的缝裤子,谁也没说话了。
王桂闹了个没脸,也不想待着了,正打算走了,突然一个人影冲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痛骂:“王桂,我看你吃饱了撑着了,才在这儿没事挑弄是非,看我不拿烂泥堵着你的嘴!”
王桂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嗖一下飞到自己脸上,啪唧打在了她脸上嘴上。
黏不拉几,臭乎乎的,熏得她睁不开眼。
她抬手一抹,低头,看见手上污糟一片,黑乎乎的,立即判断出这不正是边上他们倒垃圾的臭水沟嘛。
有的时候早上她起得早,又不想去茅厕倒尿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把尿倒里头,然后让水给冲走。
她知道的,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好,水沟上游大院的、下游大院的,都有这么干过。
除了尿,什么吃剩的饭啊、泔水啊,还有狗啊猫的在里头撒尿,都在这个水沟里解决。
一想到这些,臭水沟的污泥还糊在她脸上嘴上,她仿佛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胃里不疼翻涌,一阵恶心涌心头。
她竭力控制着,努力不去想不去闻,偏偏那股乌糟糟的味道跟疯了似的爬入她的鼻腔。
“他娘的,这他娘的谁疯了!”
她跳着脚,努力睁开眼,去看到底是谁,就看见叉着腰、怒气冲冲的陈桂英。
陈桂英气势汹汹看着她,“王桂我告诉你,再叫我听见你在后面说我家振华的不是,今天是用污泥堵你的嘴,改天就给你喂屎。”
王桂吃了这样的大亏,怎么能算了,气急败坏道:“我说什么了,你们说我说什么了,不就是考大学的事吗?怎么了,他考不上还不让人说了?”
陈桂英冷笑着:“他考得上考不上关你屁事,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拆你家祖坟了?既然不关你的事,你就管好你的嘴!”
她扫了一眼周围,继续说,“还有,当初是媒婆做媒,不是我家振华非死扒着你家姑娘,媒婆来的时候我就说不行,我家可不要啥都不干的人,养不起太后娘娘,是媒婆好说歹说,说你们家看上我们振华了,说我们振华长得好,还说两个人都没工作谁也别嫌弃谁。”
在树荫底下坐着的那群妇女立即交换了眼神。
这可是和她们听到的都不一样啊。
刚王桂还在这儿说她有多看不上许振华,说人家做给她做上门女婿她都看不上。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把王桂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陈桂英冷哼了一声,“王桂我们不说,是想着你家毕竟是个闺女,姑娘名声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当初没成也就没成吧,我们不好在外面说人姑娘好坏。
你现在在这儿说这个,还什么当上门女婿,你咋不看看你的脸,是不是比脸盆子还大了?就姑娘有你这个娘,我就不可能同意!
要不是你当初让媒婆再三说项,我会同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后来是听说媒婆那里有个条件更好的,想扒上去!
这些都可以不说,但今天的事就是个教训,你要是再敢说三道四,你大可以试试看。还有以后也别做上门女婿的梦了,这不可能。我家小弟是上学的。”
王桂脸上的污泥总算被她糊拉下去,她瞥了眼周围,看着众人不一样的眼神,心底怒火中烧。可是她还残存着一点点理智。
于是,她转向边上,看见了陈桂英身后的常娟,疯了一样扑过去:“常娟你这个贱·货,背后捣人闲话的烂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刚才说的,就常娟走了。
然后陈桂英来了,她吃了一口泥。
王桂想发泄这股怒气,陈桂英自然不可能叫常娟受无妄之灾,挡在常娟面前,给了王桂一脚。
这一脚,一下子就把王桂残存的理智踢没了。
从刚才到现在,她都在憋闷着,感觉嘴里一股尿骚味儿,甚至还有一股屎的味道。这种怀疑比叫她真吃了屎喝了尿还要难受几分。
她立即把头转向陈桂英,想要去揪陈桂英的头发。
陈桂英也就是这段时间在许梦雪店里帮忙,整日忙得不开交,便不怎么在大院里露面了。是以,王桂忘了,陈桂英跟人干架从来也没怕过什么,更没怎么输过。
她身子矮胖,不是很灵活,只能又抓又挠。陈桂英比她高,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扯着她的脖子,她立即就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似的嗷嗷叫。
两个人就这么大作一团。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个失态发展。
说是大作一团,其实是王桂单方面被碾压,几个老娘们看了一眼,赶紧搁下手里的东西,叫着常娟一起要拉开她们。
等到终于拉开了,王桂脸上给调色盘似的,嘴角眼角都挂了彩,披头散发的,跟老巫婆一样吓人。
突然,王桂往地上一坐,两腿一伸,大声哭喊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这场闹剧,只好请来了居委会的同志来调停。
王桂添油加醋,受了好大委屈,鼻涕一把泪一把,又挂了彩,脸上本来还被堵了一堆污糟烂泥,黑黢黢的,是以眼泪鼻涕糊着烂泥,脸跟个大花脸似的,整个人看上去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相比之下,陈桂英女士就干净利落很多,头发散了一些,衣服也有些褶皱灰尘,但看上去好很多了。
起码没有一股令人嫌弃的怪味儿。
居委会的同志对视了一眼,也很乐意和陈桂英多说几句,而不是又哭又闹的王桂。
她太胡搅蛮缠了!
居委会向两个当事人了解完情况,自然又向这些目击证人了解情况。前因后果都了解清楚后,一时间有些头疼。
王桂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结果好家伙,这个事就是她挑起来的。没有她那张招人烦的嘴,她也不至于被扔一堆泥啊。
有个同志年纪小,好奇问:“你是用手把你扔脸上的?”
看着好像不像啊,陈桂英手上干干净净。
陈桂英似没想到会被小同志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那儿,铁锨扔的。”
原来如此。
小同志佩服地看着陈桂英,看样子有几分崇拜。
陈桂英苦笑不得。
其他几个同志赶忙拉了她一把,然后安抚哭闹不休的王桂。
“说起来这个事,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谁也别说谁,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别看光看着别人的错处,想想自己是不是做得踏实了……”
哭闹的王桂突然冷静下来,“同志,你说这啥意思,敢情这是还怨我了?”
“不怨你怨谁,你不背后说人家闲话,人家找你干啥?你也想想,人家孩子上大学是好事,换你,见天儿有人说你家孩子上不了大学,你跟人急不急?”
王桂咬牙切齿:“谁敢说我撕烂谁的嘴!”
居委会的同志:“这不就得了,你都忍不了,你还能怪人家?”
这事闹到了居委会那儿,王桂没落得好,还受到好一通教训,被罚着写检讨,到时候贴在居委会的布告栏上,让大家也都看看。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等人都散了,陈桂英追上居委会的同志,给人提建议,说起来之所以这些妇女们爱坐在一块说闲话,到底还都是太闲了,没什么活干。
这段时间大家都失业得厉害,有编制的也就挂个名,但也窝在家里没活干。
居委会的同志们苦笑,“我们知道这个情况,可是要想安置这些人,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居委会也在想办法。”
陈桂英建议,可以组织几场职业培训,也让人好有个事干,总好过没事坐在大院里说闲话强。
居委会的人表示会考虑这个事,但不保准儿。
陈桂英也理解人家的难处,不可能逼着人做保证。
不过,她回去,听说许小弟去谁家看电视了,立即让许建华去给他叫回来了。
许小弟回来得不情不愿,嘟嘟囔囔地:“我才刚回来,玩一会儿,就把我叫回来。正放到精彩的地方了……”
陈桂英:“给我回屋好好学习去,以后每天必须学习五个小时,不学习不许吃饭。”
许小弟掏了掏耳朵,一副看怪事一样地看着陈桂英:“妈,你没事吧?”
陈桂英:“我可是放出话了,你必须考上大学。所以没收到通知书之前,不许玩。收到通知书后随你。”
许小弟:“???所以你做出的承诺,我来承担?”
陈桂英没搭理他,直接命令许大哥送他回屋学习。
许小弟还想抗拒,许大哥把他推回屋,小声跟他说:“你也别怪妈。”
许小弟:“我就不能玩吗?我刚刚考完!”
许大哥:“妈刚才为了你和那个王桂打了一架。”
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等到居委会的来人了,他看陈桂英迟迟不回找过去,才知道两人打架闹来了居委会的人。
许小弟听完缘由,沉默了,也不抗拒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早知道刚才回来,就多说她两句了,也不说她想占便宜了。”
他只不过随意说两句,结果陈桂英女士竟然和人打架了。他一时心绪复杂,很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他是真没想到。
他妈彪悍他知道,整天在家震慑他们几个,他们从小都被训得服服帖帖的,但是还真没见过听过她在外头和人打架。
还是为了他。
说她为了他姐打架,他还相信,说为了他,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结果就这么真实发生了。
看来他也没那么想的招人烦啊。
他妈就没为谁打过架,第一个就是为了他。
许小弟拿出课本。
算了算了,看一会儿吧,不能叫陈桂英女士在外头丢脸。
许梦雪过了几天才听说这个事,也是很诧异。
问到陈桂英女士的时候,人家云淡风轻来了句“没事,谁叫她说振华的”,就这么揭过去了,她也就不好再问了。
反正看样子,陈桂英女士没吃亏就行。
陈桂英女士正忙着帮她梳理账务,店铺、工厂、办公室,这几个地方的账以后都分开,各自算各自的,也都配有相应的财务人员,由她来做总监管着。
店铺的是个中年人,是陈桂英推荐来的,人不爱说话,但是做事很细致,许梦雪也很喜欢她。
厂子里和办公室的都得另外招,招聘已经发出去了,由陈桂英看着面试就行。
“我就不操心了,全权放手给你。”
陈桂英瞥了一眼:“你就这么放心当甩手掌柜?这可是账务的事。”
许梦雪笑着:“如果连我妈都不放心,那没什么人能叫我放心的了。”
这话很让人受用,陈桂英笑眯出了一条皱纹:“行了,知道了。”
许梦雪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全权交给她就行了。
账务上的分开,意味着她要调整整体的架构,各司其职。
办公室这边要壮大,除了现有的宣传部、市场部,准备设立设计部,当作衣尚的核心部门;还有物流部、后勤部,这些都要安排起来。
物流的事,不能完全靠外力,还是得有自己的,比如说交通工具,不然要是出货,总是受制于人。
厂子的话,原本两个厂子合并了,现在她打算分开,分甲厂和乙厂,这两个名字不是随便定的,而是看厂子的生产质量、出货能力、产量等等综合来看。
甲优于乙,代表着内部对厂子的评级。
这样也就意味着,甲厂的各项工资水平、福利待遇等,整体是要高于乙厂的。这种评定每年一次,谁高于谁,谁就是甲厂。
有可能今年是甲厂的,明年是乙厂;也有可能年年是乙厂的,等等,这些都有可能。
为了让内部形成一个良性的竞争,如果连续两年被评为乙厂,就要进行内部的培训,帮助提高业务能力,提高乙厂的综合能力,视表现发内部奖,以激励员工,同时还有机会调到甲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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