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檬刚要起身陪她去,随遇青就先一步站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安檬的肩膀,温声道:“我陪她过去吧。”
安檬点点头,又不太放心地嘱咐:“遇青哥你看着我姐点,别让她摔了。”
“好,我知道。”随遇青应着,人已经扶着安柠的胳膊往宴厅外走去。
出了宴厅,安柠在走廊里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她靠着走廊的墙壁,人看起来混混沌沌的。
随遇青叫了她几声,她才抬起脸来望向他。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过了几秒,安柠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了眼泪。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埋头在他胸前闷闷地哭。
随遇青听着她压抑的哭泣,心脏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他轻抚着她的脊背,微低下头,声音很温柔地问她:“怎么哭了?”
安柠不说话,就只是哭。
须臾,她忽而带着哭腔唤他的名字:“随遇青。”
“嗯?”随遇青低低地应。
但安柠又不说别的。
随遇青叹了口气,他捧起她的脸,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心疼地问:“是我的喜欢让你痛苦了吗?”
安柠满脸潮湿地轻轻摇头。
“没有。”她说。
“那为什么哭?”他话语轻缓地像在哄她。
“因为,”安柠掀起湿漉漉的眸子,小声喃喃:“我喜欢你。”
她话语哽咽地带着哭腔说:“随遇青,怎么办,我做不到不喜欢你。”
“那就坦然地喜欢我,”他像在诱哄她:“那就跟我交往试试看。”
安柠是隔天酒醒后才记起这个她醉酒后的片段。
她从没想过自己喝醉酒会变得那么矫情脆弱, 还能抱着他哭着说喜不喜欢这种话。
他当时说让她跟他交往试试看,她并没有答应。
哪怕醉了酒,她都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而她又无法轻易地踏出那一步。
甚至还总会不由自主地试探他,想要反复地确认他对她的喜欢有多坚定。
安柠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然后一拿起手机,就看到了随遇青一个小时前给她发来的消息。
他问她:【醒了吗?头疼吗?】
安柠回:【还好。】
她都想好了如果他提昨晚的事她就假装自己喝断片了不记得, 但随遇青并没有提有关于昨晚的一个字。
他看到她发来的“还好”, 回了她一句:【那就好。】
然后又嘱咐她:【今天好好休息吧。】
安柠说:【好。】
接下来将近一周, 两个人天天聊天, 但是都没有提喜欢和在一起的事。
十一月的第一天,是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但安柠需要加班,因为她不想明天周六还要来公司加班,索性打定主意今晚晚几个小时回家,明天在家好好休息。
可偏偏就是在今晚,在整层楼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加班的时候, 大楼突然停电了。
坐在工位上的安柠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她下意识地攥着手机躲到了桌子底下,身体像是有肌肉记忆似的止不住地发抖。
安柠强迫自己冷静。
她现在需要联系人。
粒粒去度蜜月了不在沈城,檬檬在家但是这么晚了让她急匆匆地赶到这里,安柠很不放心。
安柠几乎没有犹豫, 直接用微信给随遇青拨了语音通话。
在家里和家人吃过晚饭正在客厅聊天说话的随遇青忽而收到了安柠的通话请求, 一时间很受宠若惊。
他起身去了没有人的会客室接她的电话。
“喂,小满,”随遇青语调开心地问:“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啊?”
安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还是克制不住地泄漏了颤音。
她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害怕和恐惧, 嗓音听起来干涩紧巴:“随遇青,公司停电了, 我……你能来找我吗?”
随遇青立刻说:“好,我现在就过去。”
“你在哪儿呢?”他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担心地问。
“在……在桌子底下。”安柠快速地眨着发胀泛热的眼睛,隐隐带着哭腔重复说:“我在桌子底下。”
“别怕,”随遇青安服安柠的情绪:“我这就过去找你。”
“我不挂电话,”他说完又问:“你手机的电量还够吗?”
受了惊吓的安柠看了看手机屏幕,回他:“应该够的。”
“好。”随遇青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想起来什么,折回去拿了另一个手机。
他保持着和安柠的通话状态,用另一部手机给陈晨打了电话,让他去解决份公司大楼停电的事。
随遇青在车库开了一辆车出门,手机就搁在手机支架上,和安柠的通话状态一直保持着,他也一直在跟安柠聊天,让她减轻对黑暗的恐惧。
不多时,陈晨的电话打进了另一部手机里。
随遇青在接通陈晨的电话之前话语温柔地对安柠说:“小满,我接个电话,很快就好。”
“嗯。”躲在桌子底下的安柠紧张地抿紧唇瓣。
电话一接通,陈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板,园区的保安说是园区那片电路出了问题,电工正在紧急抢修,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才能恢复。”
随遇青冷声道:“知道了。”
断了和陈晨的通话后,随遇青就温声唤:“小满?”
“嗯。”安柠干巴巴地应。
随遇青问她:“要听歌吗?”
“不想听。”她的声音很低哑。
安柠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中的画面。
瘸腿的男人,带着厚茧的粗糙的手,酸臭的气味,还有如鬼魅一般呵呵的笑声。
“我给你唱。”他说。
安柠应允:“好。”
随遇青便开始清唱起此时出现在他嘴边的第一首歌来。
“Tell me, baby,When we first got together,When you first came around……”[标注1]
原本节奏感很强的歌经由随遇青放慢半拍清唱出来,增添了一丝慵懒的意味。
这种慵懒平和让安柠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唱完这首歌,随遇青又给安柠讲了很多事,他告诉她,他有两个发小,一个叫秦封,另一个叫林冬序。
“秦封这人玩暗恋玩的很溜,娶了他暗恋了好几年的女孩还跟人家玩了一场先婚后爱,结果最后发现他老婆是他十八岁那年在海边救的那个溺水的女孩。”
“林冬序的经历更离奇,他曾经在国外被误诊为癌症晚期,结果回国后躺平等死了好几个月,去复查又被告知他根本就没有得癌症,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和负责他的志愿者互相喜欢上了。”
安柠好奇地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啊,上个月领了证,下个月办婚礼。”随遇青笑着说:“他和他老婆是Soul mate,各个方面的品味都很相同,聊什么都能发现对方跟自己的喜好一样。”
安柠微微惊讶道:“好神奇。”
“是吧?”随遇青低笑着调侃:“不像咱俩,很多你爱吃的我都吃不了。”
安柠:“嗯……”
这样聊着聊着,安柠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黑暗中。
她不再去想那个瘸腿的男人,心情也慢慢变得平静。
“小满,”随遇青温声告诉她:“我到了,等我停好车上去找你。”
安柠轻声回:“好。”
然后又告诉他:“我在10楼。”
随遇青低笑着应:“我知道。”
“你在原地别动,等着我过去接你。”他嘱咐。
安柠“嗯”了声。
然后安柠就听到他这边有关车门的声音,走路的脚步声,随后是他爬楼梯的声音和他的呼吸声。
随遇青到10楼后对安柠说:“我已经到10楼了,有开门的声音是我,别怕。”
“好。”安柠的心悬在半空。
旋即,她听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门被人推开,有脚步声渐渐走近。
随遇青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楼中响起,他小心翼翼地温声唤她:“小满?”
语气像极了那个雨夜她小心地“喵喵”叫着寻找藏在花圃里的小猫那般轻然。
一直蹲在桌子底下不敢动的安柠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嗓音微弱:“我在这儿。”
随遇青开着手机手电筒,一步步朝她走来。
最后,他在她的工位前蹲下,几乎和躲在桌子底下的她平视。
安柠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控制不住地想掉眼泪。
她拼命忍着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将眼睛憋的通红。
随遇青朝她伸出手,在拉她起身的同时低声温和地问:“还好吗?”
安柠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随遇青垂眸看她,低叹一声,无奈道:“‘嗯’什么?都快被吓哭了还‘嗯’?”
安柠抿紧唇没说话,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可是……她的双腿早就蹲麻了,这会儿走起路来格外难受。
随遇青很快就发现了安柠腿麻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安柠小声说:“我一会儿就好了……”
随遇青没听她的,他不容分说地拉起她的胳膊让她趴到了他的背上。
安柠被随遇青背着进了楼梯间。
安柠用手机照着他脚下的路,他背着她步伐稳健地踩着一个个台阶往下走。
就这么把她从十楼背回了停车场的车边。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随遇青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她:“你为什么这么怕黑?”
安柠沉默了几秒钟才告诉他:“我六岁那年,在跟小伙伴们玩捉迷藏的时候,跑进了孤儿院的地下室。”
“我当时就是觉得地下室很比较黑,也容易藏好不被发现,但我不知道那天有个瘸腿的男人偷偷溜进了孤儿院的地下室,他在听到我的脚步声的时候就躲进了柜子里,我不知道他在柜子里,我想藏进柜子里,但是一打开柜门我就突然被他抓住了手往柜子里扯。”
安柠说到这里停下来缓了缓,她抠了抠手指,才继续往下说:“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挣开的他, 好像又抓又咬,拼命挣扎才逃脱出来。”
“如果不是他腿瘸,我那天很可能逃不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后来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他在离孤儿院不远的那个十字路口出车祸被撞死了。”
“但是他死了这么多年,还是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随遇青心疼死了。
他根本不知道安柠六岁的时候还遭遇过这种事。
怪不得她睡觉总要留一盏灯。
她是从那件事发生开始就畏惧黑暗了。
随遇青心里再清楚不过,让安柠惧怕的不是黑暗本身。
而是藏匿在黑暗中的畜生。
给她制造阴影的混蛋早已经死透了。
可是那个混蛋留给她的阴影这么多年来都在跟着她。
把安柠送到楼下后,随遇青下了车绕过车身,什么都没说就一把将安柠拥进了怀里。
他用力地抱紧她,良久都没有松开。
安柠被他抱着,左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她快速跳动着,但并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而是因为喜欢和安心。
她在他这里找到了安全感。
最终,随遇青很怜惜地揉了揉安柠的后脑,然后克制地松了手。
“上去吧。”他低声说。
安柠点点头,跟他说:“今晚谢谢你。”
然后就往单元楼里走去。
在要跨进楼里的前一刻,安柠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望着随遇青,很突兀地问了他一句:“随遇青,你是丁克吗?”
随遇青不假思索地回她:“我是。”
安柠浅笑起来,语调微扬道:“晚安。”
因为他的母亲当年因为生他而难产去世。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 医学比当年发达了很多,随遇青依然不会在结婚后让老婆去承受生孩子这样的风险。
安柠也是丁克。
安柠单纯是因为个人的成长经历,所以才不想要孩子。
这辈子, 她养大一个妹妹就足够了,不想再去养另一个孩子。
养孩子有多辛苦, 安柠早已经体会过。
虽然安柠是用问句问的他是不是丁克,但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 也把她的答案告诉了他。
随遇青确定了, 安柠和他是一样的丁克族。
接下来一周安柠和随遇青没有见面。
两个人只在微信上聊天。
周五下午, 临近下班的时候, 安柠难得主动约随遇青见面,在微信上问他:“今晚要过来吃饭吗?”
随遇青似乎在犹豫,因为他没有很快回复安柠,而安柠亲眼看到上方他的名字一会儿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变回她给他的备注“随遇青”。
最终,随遇青给她发来:【你好不容易约我一次, 我真的很想过去。】
随遇青:【但是我现在在住院……今晚过不去。】
随遇青:【这次机会可以留到我出院后再找你兑换吗?】
随遇青发来了一个小狗眼巴巴的表情包。
安柠看到他的消息后瞬间拢紧眉心,打字问他:【你住院?】
安柠:【你怎么了?】
随遇青只回:【动了个小手术,需要住院几天,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安柠:【……】
安柠:【哪家医院?】
随遇青很上道地直接把具体到病房号的地址给发给了安柠。
安柠本来想下班后回家做饭的, 但因为知道了随遇青在住院, 她便给安檬发了微信消息,告诉妹妹她今晚会晚点回家,让安檬自己解决晚饭。
安檬还以为安柠是需要加班,回她:【好, 我知道了姐,你也记得吃晚饭。】
安柠下班后就搭乘地铁去了随遇青在的私立医院。
一直到了病房外, 安柠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了,看病人该带的补品或者果篮她一个都没买。
她推开门进去时,随遇青正在吃晚饭。
陈晨还在旁边跟他汇报着近期的工作。
随遇青见到安柠来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知道只要他说了她就会来看他,但在见到她的这一刻他还是满心雀跃。
“小满。”随遇青嘴角噙笑地叫她。
见安柠来了,陈晨很有眼力见儿地合上文件夹,起身对随遇青说:“老板,我先出去了。”
等陈晨把病房的门关上,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安柠才蹙着眉开口问:“你到底怎么了?”
随遇青笑望着她,温声回答:“没怎么……”
他的话音未落,安柠就又皱紧眉说:“没怎么需要来医院动手术住院吗?”
她垂眸盯着他,眼尾处渐渐泛起了红。
“哎呀,”随遇青伸手去拉安柠的手指,无奈地低声说:“就是……做了个结扎手术。”
“小手术,但是需要住院几天,我后天就能出院了。”
安柠在听到他说是结扎手术的时候就愣住了。
“你……”她讷讷地问:“怎么突然……”
“也不是突然,”随遇青拉过安柠让她坐在床边,眉宇疏朗地说:“我很早就打算做这个手术了,就算现在不做,结婚后也一定会做的。”
“反正也不要孩子,早晚都得做这个手术。”
“早做早解放嘛,”他凑近安柠,将声线压低,在她耳边呢喃:“我很想跟你无障碍沟通试试。”
安柠:“……”
“你想吃什么?”随遇青说:“我让陈晨去给你买晚饭。”
安柠缓缓眨了眨眼,回他:“都行。”
随遇青便捞过手机,在微信上跟陈晨说了几道菜,让陈晨去店里打包。
等陈晨将买回来的晚饭送到病房时,随遇青已经吃完晚饭了,正在吃安柠给他削的苹果。
安柠把边桌拉过来,将陈晨带回来的晚饭一一打开。
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甜皮鸭,包浆豆腐,毛血旺,干锅菜花。
安柠轻声说他:“你让陈特助买的太多了,我自己根本吃不完。”
随遇青笑道:“每道菜都吃点,吃不完就带回家放冰箱,明天再吃。”
安柠在病房吃完晚饭后又陪了随遇青一会儿,临走前她问随遇青:“你家人知道你做手术吗?这几天谁来照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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