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可不能让儿子为了能考中进士,而拼死命的读书。
想到这里,冯氏忙一把抹去眼泪,“娘不急,娘一点都不急,远秋啊,娘没旁的要求,只期望你照料好自己,在外好好的就行。”
“儿子知晓了,娘您在家里也要注意着身体,别熬夜做绣活。”
冯氏点头,她才不熬夜呢,不然熬坏了眼睛,以后还怎么带孙子孙女啊。
与周子旭在镇上会合后,一行人就坐上了去往府城的马车,之后便是沿着水路北上。
让林远秋高兴的是,婉清没有一丁点坐船的不适,直到官船在通州码头靠了岸,小姑娘除了久待在船上有些无聊,都没有头晕脑胀以及不舒服的地方。
林远秋也没另外找睡觉的客栈,而是把爹和堂哥父女俩直接带到了新宅院里。
年前泥瓦匠已修缮了第二进和第三进院落,这会儿已经在检修最后一进的后罩房了。
看到偌大的宅院,林三柱和林远枫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好多遍,高墙灰瓦,亭台游廊,两人眼中的惊喜不言而喻。而婉清,在见到梧桐树下挂着的秋千后,就不愿走开了。
“小叔叔,咱们家院子可真好看,清儿实在太喜欢了。”
这是小姑娘今天重复说了好几遍的话。
林远秋让张贵买了铺盖被褥过来,然后把爹和大堂哥都安顿在了已修缮好的第二进院落里。
有了帮忙的人手,的确要轻松许多。把修缮院宅的事交给爹和大堂哥后,林远秋就没再为此事操心过。
很快到了休沐这日,想到爹和大堂哥这会儿应该在墨林轩,是以从国子监出来后,林远秋就带着周子旭往自家店铺去。
只是快到铺子时,林远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怎么自家店门口围着好些人啊。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子旭也看到了,心里也担心着是不是出了事。
于是两人快步往前走。
结果还未到铺子门口,张贵媳妇吕氏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公子公子,小小姐不见了!”
小小姐?
林远秋呆愣片刻后,才明白小小姐说的就是婉清。
可婉清怎么会不见了的?
林远秋着急道,“你快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吕氏也不敢耽搁,很快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因着宅子里的厨房重新打灶台,所以这两日林三柱和林远枫都是来店铺这边吃饭的。
今日婉清吃好中饭后,依旧跟昨日一样站在店门口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孩子爱看热闹也正常,只要不乱跑就成,所以林远枫也没当回事,想着女儿定也会和昨天一样乖乖在门口等自己的。
可才一会儿,张贵就发现站在门口的小小姐不见了,他忙跑到门口去找,结果没看到人,于是就跑进内堂喊老爷和大公子去了。
吕氏继续说道:“公子,方才卖灯笼的许掌柜说,说有看到一个汉子抱着一个小姑娘往街路口方向跑了,老爷和大公子听了后,忙都追了过去。”
此时吕氏已吓得脸色苍白,小小姐可是再张贵眼皮底下丢的,今日要真出了事,公子怕是饶不了他们一家了。
林远秋此时哪顾得上这些,这会儿他想到的是,比起爹和大堂哥,自己肯定更熟悉城里的地形,所以他得快点去追人才行,不然真被人贩子把人运出城,到时可就大海捞针了。
“子旭,你快去报官!”
话音未落,林远秋已撒腿往街路口跑去了。
河福街位于京城南面,是条十足的老街。
这里的店铺大多做着布匹和成衣的生意,也有几家绣坊开着,余下的那些,有卖糕点的,有卖杂货的,还有卖茶叶和脂粉的,也算是多种多样了。
钟钰柔今天过来河福街,是为了街口开着的那家成衣铺来的。
当年一家人去泾州时,周氏就把自己的几间嫁妆铺子交给了忠叔照看。忠叔是周氏奶娘的丈夫,一家子都是周氏的陪房,所以把铺子交给他来打理,还是让人放心的。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这些年这几间铺子的盈利都还可以。
只不过忠叔年事已高,所以这次周氏回京后,他便把几间铺子交回到了主子手上。
而周氏想着自己的嫁妆迟早要分给几个孩子,不如趁着这次干脆把店铺做了分配,也好让两个儿媳以及自己女儿早些接手管理起来。
特别是钰柔,虽主理中馈的事自己一早就教过,可一直都没有上手的机会。所以周氏就把原本准备给女儿当陪嫁的两间店铺,交到了女儿手上,就当给她先练练手好了,这样往后主起中馈来,才不至于手忙脚乱不得要领。
今日钟钰柔过来这边,正是想看看衣铺里的具体情况。
虽母亲说店铺买卖平时有掌柜和伙计,让她掌着店铺的盈利进项就成。可钟钰柔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既然是自己的店铺,平时是怎样经营,货品怎么样,自己心里一定要有个数。别到时一问三不知,被底下人给瞒了眼都不知晓。
“小姐,咱们铺子里的衣裳也该多些样式才好。”
柳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刚刚她可是瞧见了,其他几家成衣铺子里,多了男子和小童的衣衫,而她们店铺却只有女人家的衣裳,这不是跑了好些生意嘛。
钟钰柔摇头,笑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你想想看,若有姑娘家上咱们铺子来买衣裳,这会儿又有想买衣衫的陌生男子进来,那姑娘会怎样?”
会怎样?
柳叶想了想,要是她的话,肯定还会继续买自己的衣裳,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她一个做丫鬟的奴婢,倒没这么多的忌讳。
只是若换做其他姑娘,说不得就会当场离开了,再想到自家铺子里请的也是女掌柜和女伙计,柳叶恍然,“小姐,奴婢明白了,咱们铺子单卖女儿家衣裳,就会让女儿家都喜欢到咱们店铺里买衣裳!”
“对,正是这个理,你看,隔壁店铺虽也有衣裳襦裙售卖,可好些女客还是喜欢往咱们铺子里来不是吗。”
钟钰柔不介意多教一教自己的贴身丫鬟,虽这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可她觉得应该就是这个理儿。
这不,就自己站在这里的一会儿,又有好几名妇人走进她家铺子里去了。虽不是进去一个客人就能做成一单生意,可有人进去了,店铺挣银钱的机会总归是有了的。
想来,这也是为何这些年铺子盈利一直都不错的原因了。
不得不说忠叔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忠心实诚,这些年把母亲的嫁妆铺子打理的这般好。也难怪母亲一回京后,就放了忠叔一家人的身契,且还给了足够养老的银子。
既然已经看过了成衣铺子,接下来主仆二人准备往云锦街去,因为另一家铺子就开在那儿。
只是在主仆俩出了街口,正走上石桥时,就看到对面有两个汉子几乎是跑着上了桥。跑在前头的汉子拿着一个插着面人的草把子,而另一个汉子,背上似乎有个小孩背着。
怕被撞到,钟钰柔往侧边石栏靠了靠。
等背着孩子的汉子经过身边时,她特地朝对方背上的小姑娘看了一眼,结果就这一眼,让钟钰柔吃惊不小,这这不是婉清吗?
她怎么来京城了?
还有,那背着婉清的汉子是谁,总不会是婉清的爹吧?
不对,钟钰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汉子跑跳起来动静可不小,正常孩子不可能一点不受影响的还睡着,所以婉清十有八九被蒙了药。
要说钟钰柔为何会认识婉清,那是因为好几次她邀春燕姐来周府做客时,她都会带了婉清和婉莹过来,所以对于这两个孩子,钟钰柔已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柳叶也看到了,可对在京城看到婉清小小姐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小姐,那个是婉清小小姐吧?”
钟钰柔点头,虽她也不知道为何婉清会出现在京城,可现在也没时间多想了。
而此时,那两个汉子已经下了桥,正飞快往前跑去。接着钟钰柔又看到,在离桥大约百来米的石廊处,有个人正往这边跑过来,看样子是要追刚才那两个汉子的,且还能听到对方高喊着“抓拐子”,“拦住他们”的话。
来不及多想,钟钰柔转身就朝前面追了过去。
见小姐速度飞快的下了桥,柳叶顿时急了,忙也快步跑了上去。
有句话叫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眼下钟钰柔就是这种情况。
虽没跟父亲练过棍棒,可小时候大哥二哥跟着父亲习武时,她常会在一旁观看。
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跟着学上几个招式也并不是难事,只不过跟大哥二哥相比起来,钟钰柔会的也只是皮毛中的皮毛而已。
不过,虽是皮毛,可想要护着自己的安全,应该还能做到的。
所以眼看那两个汉子跑进了一条巷子后,钟钰柔毫不犹豫抓过那根杂货铺用来撑油布的竹竿,随后快步追进了巷子。
没了喧闹声的巷子显得格外的安静,安静的能清楚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杂乱脚步声。
钟钰柔心怦怦直跳,要说不害怕怎么可能,可是那是婉清啊,自己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拐走。
再有,这两个汉子可是最让人痛恨的人拐子,在泾州这些年,钟钰柔看到太多因丢了孩子而发了疯的母亲。
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钟钰柔也不知自己是从哪来的胆量,也全然没去考虑,她只会棍棒招式却没有实践打斗经验的事实。这会儿的她,只盯着前面的两人,一个劲的追着。
可总归是个女孩子家,哪跑得过两个汉子呢,只能眼看着他们越跑越远,然后一个转弯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又转到另一条巷子里去了。
钟钰柔没有放弃,手里拖着的竹竿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这年头管闲事的人不多,特别像这种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的事。是以,等柳叶追进巷子里后,就再也没有跟着的人了。
而那两个人贩子也是慌不择路,等两人自以为这下终于把追他们的人给甩了,结果往前面一看,发现他俩居然跑进了一条死弄堂。
今日真是见鬼了。
拿着草把子的矮个汉子喘着粗气,原本插满面人的把子上,这会儿已掉的一个都不剩了。
而那个背着婉清的黑脸汉子,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到哪里去,以往他们拐孩子可没有这么麻烦,哪次不是到了没人的地方后,把孩子往布袋里一装就完事了。
等人发现去报官时,他们早就出城了。
可今日呢,两人是怎么也没想到,一看着比他们最起码大上一轮的四十好几的汉子,跑起步来居然速度这么快,且跟不要力气似的,要不是他俩仗着熟悉那边的地形,想法子把人给甩了,怕早就被他给追上了。
可是他们才松了口气呢,结果又有人追了上来,再追过来的小子虽没有快腿汉子跑的快,可这耐力,唉,今天还真是出师不利啊。
“走,咱们快些从死弄堂里冲出去!”
还没喘匀气的黑脸汉子,把扛着的婉清换到了左肩,说实话,要不是看这小丫头长得水灵,送到老鸨那儿一准能卖个好价钱,刚刚被人追时,他早就把人给扔了。
一听同伙说要冲出去的话,矮个汉子连连点头,不冲出去肯定会被人给堵在这儿。
想到这里,矮个子汉子握紧了草把子,心里想着幸好刚才跑得再急自己也没把它丢了,这会儿有了它,说不得等下还可以当打架的武器。
这边两人速度飞快往弄堂口冲。
而钟钰柔已经拖着竹竿跑进了弄堂口。
当年离开京城时,钟钰柔才五岁多一点,对京城自然没有机会熟悉。而如今,在外十年才回京城没多久的她,当然更不可能熟知京城的胡同、巷子了,所以她并不知晓自己进的是条死弄堂。
也所以在看到对面冲出来的两个人贩子时,还被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看着一矮一黑两个人,钟钰柔双手抓紧了竹竿。
而黑脸汉子和矮个汉子,在看到来人竟然只是一个姑娘时,顿时乐了,什么时候追他们的人又换了?
刚才那个瘦高个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就眼下来说,这姑娘不是给他俩送银子来的吗。
你看,皮肤白嫩嫩,眉眼娇俏,身段又好,这要是送到迎春园汪老鸨那儿,卖不出个五、六十两银子,他们保证跟狗姓。
至于漂亮姑娘手里的竹竿,矮个汉子和黑脸汉子只当没瞧见,就这样的小身板儿,还不抵他俩一根手指头呢,再有竹竿也没用。
于是黑脸汉子朝矮个子努了努嘴,示意由他来动手,自己在边上看着就可以了。
矮个子自然没有异议,他甚至觉得自己大可以把手上的草把子扔了,对付一个姑娘家,他空着手就成。
不过这边还没动手,喊着小姐的柳叶也跑进弄堂里来了。
然后原本被柳叶吓了一大跳的两个人拐子,在听到她说了一句,“小姐咱们该怎么办?”,就放下了心,看来,在她们身后已没有“追兵”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得速战速决才成。
这下黑脸汉子也不敢让矮个子单独上了,既然有两个姑娘,那么他们一人抓一个好了。
这样想着,黑脸汉子就把背上扛着的婉清放到了地上,而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准备到时抓到人后直接把她们给捂晕了。
他的这些动作都看在钟钰柔的眼里,也知道对方手上的帕子肯定有蹊跷。
不过,这会儿她已没时间多想了,因为钟钰柔知道,若真打斗起来,自己和柳叶绝对不是两个拐子的对手。
所以,钟钰柔很快想起父亲常教哥哥们的一句话,那就是攻其不备,先发制人!
再想起父亲教的先发制人的招式,钟钰柔强压住怦怦直跳的心,深吸一口气后,就抡起竹竿冲了上去。
然后惊诧不已的柳叶,就听到自家小姐嘴里念着口诀,“腰力为上,以腰带肩,以肩带臂……”。
而紧跟口诀的是小姐的动作,只见她拿起竹竿对着矮个子就一顿左右虚晃,等对方手里的草把子招架不过来时,钟钰柔突然向前滑步,接着快速用竹竿拍打矮个子的右手腕,矮个子吃痛,就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来,然后,柳叶就看到自家小姐抡起竹竿,很快朝矮个子的头劈了下去。
只听得“哎呦”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矮个子倒地的“扑通”声,晕了。
随后便是柳叶的惊喜。
而黑脸汉子,黑黢黢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黑脸汉子立马弯下腰,很快从靴子里拔出一支闪着寒光的匕首来,此时再看这人的眼,已是凶光毕露了。
钟钰柔的手有些抖,可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她还知道,对付有备而来的人,就像父亲说的,下手一定要狠,且在双方体力悬殊的情况下,一招致胜才是关键。
此时满脸狠色的黑脸汉子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她爹居然会是军营里教众兵卫棍棒的教头。
所以当他挥着匕首想着肯定能让对方哭爹喊娘时,却被人家手上的竹竿直接抵到了墙壁上。
圆圆的竹竿头虽不扎人,可大力顶在胸口时也让人疼的厉害,这下黑脸汉子也不管什么招数不招数了,边喊着“哎呦哎呦”,边拿起匕首就往竹竿上砍,看着要有多狠就多狠。
见状,柳叶忙捡起地上的草把子,想狠敲对方两下,可看到他手上的匕首又有些害怕。
而此时,钟钰柔觉得自己的力气已快耗尽。
可是,她绝对不可以松手,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对了,松手!
看到对方用力往前扑的样子,钟钰柔突然想起父亲说的乱棍打狗的一招。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心里一边给自己鼓着劲,一边默念棍法口诀,“缠丝带扎,扭丝带挑,上递下滚分左右,松手!打狗!”
只见钟钰柔快速把竹竿一抽,在黑脸汉子随着惯劲往前趔趄时,她马上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竹竿就朝对方面门上拍去。
虽招式没有错,可因钟钰柔有些力尽的缘故,那黑脸汉子被拍了面门后,除了鼻子流血,人并未晕厥,这会儿蹲坐在地上片刻后,就见他晃晃悠悠准备站起身来。
此时钟钰柔再没了力气,若不是有竹竿撑着,她肯定会软摊到地上去。
还有,钟钰柔可以确定,今日要不是这两人不懂一点拳脚,她也不可能有机会打了他们。
看着咬牙硬撑的自家小姐,再看到满脸是血,摇摇晃晃正准备站起身来的恶人。柳叶一咬牙一跺脚,举起草把子就往黑脸汉子头上招呼了过去。